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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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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2)

喬語晨在醫院裏安靜地陪了一天爸爸。

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就像一個孝順的女兒,溫柔體貼。

只是在傍晚回家之前,她終於問了一句:“爸爸肯放手,是不是學謙和您交換了什麽?”

喬父頓時一驚,轉念又一想,她知道也不是壞事,遲早都是會知道的,不如由他告訴她。能增進他們夫妻感情,也算是好事一件了。於是,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了她。

於是,喬語晨離開醫院的時候,隱約聽到自己的尊嚴一點點下墜破碎的聲音。

感情這種事真的沒有道理好講,旁觀者清:它沒有公平,唯獨當事人看不清。太在乎一個人,越希望自己在他心裏的樣子是幹凈的,清澈如水,不染纖塵,仿佛只有這樣才有繼續愛下去的籌碼。當初無論唐學謙做出多麽過分的事,她傷心,仿徨,卻沒有恐懼。因為她清楚,錯的是他,要不要原諒、要不要離開,決定權都在她手裏。

說到底,感情不過是一場你情我願的戰爭。原諒一個人永遠比被原諒要容易得多,掌握主動權就像擁有了制勝點。

而現在,她清楚,從她知道她和他這場婚姻的真相開始,她就沒有原諒他的資格了。

是她纏住了他。

而他,也應了那句話:越是淡定,越是叫人痛徹了骨。

他說他很幸福,她相信的。可是她更相信,如果沒有她給他的這一紙婚書的糾纏,他本可以更幸福。

纏來的幸福,讓她無法不自鄙。這個男人,本不該屬於她。

怪不得,結婚之後他也總是對她保持距離;怪不得,他對她坦誠曾經背叛婚姻的時候,選擇了一個相當差勁的借口;怪不得,他那麽有分寸的一個人,獨獨對她的家庭始終若即若離,從不敞開心。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是被迫的。

被迫接受她,被迫出賣了自己的婚姻。

要一個男人接受一個他不愛的女人,有多絕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原本該是一個美好的結局,卻偏偏被套上了枷鎖。

她和他的婚姻,竟然這樣起了頭,如此荒唐,如此真實。

……或許是的,我們遇到的一切當中,只有那些計劃之外的,才被叫做人生。

她只是不知道,當人生的真相終於展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該不該放手。

他的第一次妥協,失去了婚姻自由。

他的第二次妥協,失去了唐遠。

喬語晨想,何德何能,她能讓他退讓兩次?

**** **** ****

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她來到唐遠總部樓下,站在馬路對面,只想看看有他在的地方。

天空下起了小雨,喬語晨站在一家咖啡館的屋檐下,被雨淋濕了半身。默默出神,在雨中發怔,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表情通透無比。

人的一生裏,總歸有這樣的瞬息,兜頭見月華如水,瞬時間心明如鏡。

灰色的天空漸漸收起了最後一絲光亮,依然掩飾不住那個站在屋檐角落下的人,溫柔的容顏,眷戀的眼神。

他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大樓下。深色的西服,修長的身影。天空下著雨,助理在他身後為他撐著黑傘,而他正和身邊的幾個美國人私下交談著,親自陪同來自華爾街投資銀行的高層經理。

以前的他從不輕易陪人。他清楚自己手上握有的資本,所以他做人,一向都是有姿態的,盡管他習慣了隱藏,但天生貴族般的驕傲卻已深入骨髓。

而現在,他手上的資本少了三分,只為了她,他寧可放低姿態。

他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之後,公司年報公布,到時候,如果業績指標達不到去年的程度,他會自動向董事會請辭。而以他的為人,如果無法超越去年,恐怕他也會自動請辭,絕不會落人話柄。

“餵,你在看什麽?”

悄悄戳了戳唐學謙,鐘銘軒暗暗提醒他。

“和大投資人談話居然還能分神,你是真的準備到時候辭職啊?”

男人不以為意:“急什麽,不是還有三個月麽。”

“嘿你這個人真是……”銘軒氣炸了,這個人怎麽能這麽沒有危機意識呢。

唐學謙的眼神一直落在馬路對面,微微擡了擡下巴示意:“你看對面那個,是不是語晨?”

鐘銘軒連忙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燒了吧你?”

他沒有說話,只是神色覆雜地看著馬路對面,不言一語。

鐘銘軒調轉視線往對面看去。雨下得很大,天色又暗成一片,根本看不清人影。

果然,還是他發燒了,不然就是發傻……

“我說,你該不會是太久沒見到小喬,連幻覺這種東西都產生了吧?”

唐學謙沒有過多的解釋。半晌,才輕道一句:“我打她手機打不通。”

果然,相思過度產生幻覺了……

“我理解,我理解啊,”拍拍他的肩,鐘特助心有戚戚焉地附和:“我家夫人出差三天以上,我就會產生幻覺晚上老做少女夢……”

少女夢,這是官方說話,民間說法就是春 夢……- =

“唐遠公司條例之一:工作時間不準想老婆,”鐘特助懶洋洋地腹誹他:“老板,你犯規了。”

唐學謙‘哦’了一聲,幾秒之後忽然心不在焉地反問:“……唐遠有這種公司條例?”

鐘銘軒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錘了他一拳打醒他已經分心的腦子:“這條例是我專門為你制定的!”

唐遠年輕總裁在一邊拉開黑色奔馳的後座車門,親自做出邀請的姿勢,這樣的待遇可不多,來自華爾街的投資人相當滿意,順著唐學謙的邀請坐進車子。

唐學謙上車前還忍不住往對面望去,鐘銘軒實在看不過去了,忍不住低聲警告他:“公司你還要不要了?”

於是,車子平穩地滑了出去。

大雨天,車窗都被雨水沖刷得猶如掩了一層水晶簾,看不真切外面的世界。

唐學謙和美國投資人閑聊著,盡管臉上的笑容氣定神閑,心裏卻控制不住地開起了小差。

……剛才看見的,真的很像是她。

越是不確定,越是想確定。想親自跑過去,看一下真切。

但是他現在這個情況,要丟下大客戶去做一件可能是虛幻的私事,怎麽想都太瘋狂了點。

車子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又忽然調頭。

司機轉頭恭敬報告道:“前面的道路上發生了連環撞車事故而被封鎖了,我們只能繞道走。”

唐學謙立刻點頭同意:“繞道吧。”

他終於開始徹底地分心,只因為一個問題開始瘋狂纏繞在他心尖:繞回去,可以看見她嗎?

依然只有依稀的影子。

一閃而過。

他和她之間隔著一層水晶簾。

“停車。”

黑色車子後座的男人終於出聲。聲音低沈,卻有力,像是一種決心。

鐘銘軒嚇一跳,壓低聲音警告他:“你瘋了?”

他不說話,只用行動宣告了他的決心。

“不好意思。”對身邊一頭霧水的美國投資人道了歉,唐學謙利落地打開了車門,然後沖入雨中。

喬語晨幾乎是驚駭得看著他一個人在大雨中下車跑過來。

來不及轉身離開,就被他拉住了手。

唐學謙終於發現,原來大雨傾盆也有好處,被天然的水晶簾淹沒之後再不用顧忌身份世俗。

雨水順著手指滑下來,他擡起右手撫摸她同樣被雨水打濕的臉。身後的背景,是一座見證他們從相識、相愛、相守的城市。城市的魅惑之處在於,同一個空間可以潛伏無數記憶。

此刻他想的是天荒地老;殊不知她想的是另一個主題。

若我和你今生生在尋常百姓家,做一對最平凡的夫妻,是不是也有機會把酒東籬?

而如今,要我How to say goodbye。

“我……”她擡起頭:“忽然想過來看看你……”

他沒有說話,只是唇角浮現隱秘的笑容,所有的幸福在大雨中盛開。

拉她入懷,他俯身吻她:“我好想你。”

簡單的四個字,幾乎算不上情話,卻已叫人心中驚動。

只因為他的擁抱已經太溫暖。已經足夠慰藉一個心深傷透的情人。

身後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鐘銘軒撫額,很是頭痛:“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甩下投資人跑去和太太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接吻,這種事也只有唐學謙這種不怕丟臉的人做得出來了……

車子裏的美國人顯然性質很高,情不自禁讚嘆:“我認識唐很多年了,從來不知道他是這麽熱情的人。”

鐘特助嘆氣:他怎麽可能不熱情啊?忍了快兩個多月了,如果不是此人有過於常人的自制力的話,恐怕現在早就已經熱情到少兒不宜了。

於是,唐學謙理所當然地缺席了當晚的招待宴,帶著妻子飛車回了家。

分別太久,足夠有話要說,卻在終於相見的這一刻無言相對。

人類永恒的困境,總是這樣——不僅口不能言,而且辭不達意。

當內心的傷痛與渴望不能言及,我們轉而以肉 身陳述。

它如此直白如此野性,甚至往往我們自己也搞不清楚這究竟是一場自我的救贖還是一次自我的放逐。

或者,都有吧。她不想再去想,只想在這一晚好好感受他的存在,感受她愛過的這個人。

說到底,在感情上,女人終究是自私的。即使要離開,也想留下屬於自己的回憶。她的肩線菲薄,蝴蝶骨突兀而凜冽,身體白皙柔嫩。所有的一切,她都想讓他記住:曾經,我也是你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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