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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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
*
熟悉李佚笙的人都知道。
她並不擅長交際, 甚至會有些本能地排外。
就像尖毛倒豎的刺猬，又像縮頭進殼的烏龜。
說自私也不盡然，談俠義卻失偏頗。
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 李佚笙不怎麽喜歡交朋友，日常聊天也很少, 大部分情況都是有事則論事, 無事兩相安。
主動發起一個話題太累了，也太麻煩，她懶得做。
至少謝久辭在過往那些年, 即使是二人關系最好時, 也未曾享受過如此待遇。
聊天對話, 無論線上亦或線下，向來都是因他開頭，以他結尾。
眼下的情況, 謝久辭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
他淡淡瞥了眼擱在桌上的黑色手機，不死心地觸碰了一下屏幕。
沒有消息。
意料之中地。
謝久辭突然冷笑一聲。
閉了閉眼, 他開始敲字，一下一下地, 指尖扣在破碎的屏幕上。
也許是因為摔毀的鍵盤不再靈敏，謝久辭摁得很重，多而細的裂痕進一步加劇擴散, 紅綠色密布，隱約還有繼續加重的趨勢。
周薇看得實在眼疼，幹脆別過頭，由著他去。
消息發了出去。
以盛翊禮的名義：【你說。】
李佚笙這次回得很快：【冒昧打擾你了/微笑.jpg。那個…你和謝久辭關系好嗎？可能問得有些直接, 但…就是，我想多了解一點他的情況。真說起來, 當年他其實算是為了幫我，才找你借的筆記。】
李佚笙：【這麽多年，我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表達感謝。何況你這次還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說什麽都得請你吃頓飯吧。要不你看，有時間的話，我想去拜訪一下你，當面聊聊？】
李佚笙：【順便，再說說他。】
打字的指尖頓住。
謝久辭緊皺的眉頭稍緩，剛從心底升起的那股壓抑情緒，就如同石子濺進了湖海，隨著漣漪四下消散。
世間道理常言，不盼則不怨。
但其實，當一個人對某件無能為力的事情不再抱有期待時，不僅不會失望，還會逐漸變得麻木與絕望。
一旦冷靜久了，再受“刺激”，就又會存在兩種極端。
要麽心如止水無所欲求；要麽澎湃如潮情難自抑。
謝久辭就是後一種。
不得不說，他在感情方面真是沒出息。
可拋開這些先不談。謝久辭實在是沒想明白，自己這麽個大活人天天杵在那兒，怎麽不比“盛翊禮”值得她信任？
所以欣喜不過一瞬，他又恍然警鈴大作。
當初決定撒這個謊的時候，謝久辭不是沒有想過萬一被發現，以李佚笙的脾性十有八九會發火炸毛。但他就是賭自己能夠瞞天過海。
畢竟，借口的草稿是幾年前就打好的。
那會兒他們關系緊張，李佚笙總是對他多有意見。所以編造一個“中間人”的媒介形象是最合適不過的。
既然謝久辭敢做這件事，就是因為仗著對李佚笙的了解，料定她不會專門去打聽。甚至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捎帶著威脅了下。
後來她匆忙轉學，這事本就該不了了之。
奈何實在難敵心中念想。非苦非難，世間萬疾，唯相思二字，藥石無醫。
既然她不讓他去找，那他就換種方式陪在她身邊。
李佚笙那麽在意成績，自己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惹惱了她，謝久辭如是想著。
可他怕太過明顯。
所以只敢取了李佚笙姓名中間的首字母“Y”，然後挑了張與她相稱的白底純色圖片，將它設置成頭像。
謝久辭以為可以自控，事實上他也確實這麽做了，壓抑著忍耐，沈默著自毀。
偏執一旦陷入了死胡同，人啊，就到了崩潰的終點。身體和精神，總有一個要先垮。
謝母蘇佩媛那段時間註意到了這點，常在飯桌上有意無意地勸誡。讓寶貝兒子不要有太大壓力，只當是學業商業兩頭抓，孩子被逼得太緊。
聞言，他爸，也就是謝允安不滿意了：“就這點事哪來的壓力？”
蘇佩媛當即就和他吵了起來。說是吵，其實不過是謝母的獨自輸出。
而謝允安則沈默地扒飯，半個字都不敢頂嘴。
那是謝久辭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什麽叫作。
——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突然間，他又覺得，自己竟然把父輩的一點窩囊勁兒，遺傳了個十成十。
謝久辭心中生惱，只象征性地動了下筷子。
一直等到蘇佩媛熄了火再看過來時。
他才表情極淡地說了句：“爸、媽，我飽了，先回房間了。”
瞧著他離去的背影，蘇佩媛動了下唇，但最終還是沒再能說出什麽。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
也忘了到底是什麽時候，謝久辭學會了抽煙。
昏暗的房間，彌散升起的煙霧模糊了少年失神半闔的眉目。
醜時夜半，有人徹夜好夢酣睡，有人對影孤燈奮戰，還有人……妄想在迷霧裏織幻。
直到猩紅觸及指尖，燙意伴著疼痛席卷而來，他才莫名想起，李佚笙好像是不大喜歡抽煙的人的。
曾經好幾次她從高尚辦公室回來，都是滿臉煩躁地自語吐槽滿身沾染的煙味，竟連數學試卷也未能幸免。
鬼使神差地，謝久辭摁滅煙蒂，點亮了屏幕。
怕她察覺，他學著鄭之舟的口頭臟話，先打下了兩個字。可似乎又覺得哪裏不妥，手指懸空停在叉號上頓了好久。最終卻依舊沒能戰勝心底蔓生的雀躍期待。
消息發了出去。
石沈大海。
窗外晨光破曉。
謝久辭的眼睛被強光刺得瞇起，垂眸冷笑。
不愧是，李佚笙。
對所有人都能做到公平地一視同仁，不聽不見不在意。恩師尚且如此，那他的死活又與她何幹。
……
今年情人節那天。
謝久辭看著她發出的朋友圈想了又想，還是沒忍住去試探邀約，被否決後也不意外，只轉手給她訂了束花。
也算是全了心意。
可那究竟是她的願望，還是他的期冀，謝久辭早就分不清了。
但謝久辭也沒想到會在商場碰見李佚笙。
意外地，驚喜地，生氣地，又略帶悲涼地。
他怕她在約會。
可腳下就是不受控地想去靠近。
幸好，她沒有。謝久辭不得不承認，胸口那股本就不多的怒氣在她撞上來的瞬刻便消去大半。
剩下一點，還在李佚笙同學的話裏散了個徹底。她沒有騙他，甚至看樣子，日子確實過得緊巴巴。
心疼見縫插針，密密麻麻占滿了謝久辭心裏每一個角落。
陳碩發來消息，他已經做好了拒絕的打算。
但李佚笙說，她要走了。
聽清地方以後，謝久辭又突然改變主意，回了個“OK”表情。
反正總得去送她。
順帶著給陳碩開個門也不是不行，不然被人掃地出門聽起來也著實，怪可憐的。
那個下午，李佚笙好像很累。在車上非常硬氣地懟了他吸煙的壞毛病後，倒頭就睡。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懶得和他說話。
到了地方，謝久辭還是不忍心叫醒她。自己都是一團亂麻，偏巧要有人往槍口上撞。
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得就是陳碩這個王八蛋。想分就分，少來吵他。謝久辭自己也承認，他多少有點嫉妒。
嫉妒陳碩好命，嫉妒季繁……有本事能讓李佚笙在意。
但也僅僅是嫉妒。
畢竟，他們與她夢中呢喃的那個人不一樣。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妙。
從見她的第一眼起，謝久辭就明白他逃不掉，甚至更可笑的是，他似乎，壓根也沒想逃。
初見那日，雨霧四溢。
謝久辭透過車窗撞進李佚笙含笑的眼睛，此後萬種，不及她。
可再見面以來，謝久辭總覺得她不快樂，因為她不愛笑了。
張天譯，他聽說過這個人。
張家在生意場上的手段不太光彩，張老爺子風流，卻是個不負責任的。年輕時候沾花惹草，老來才收了幾分性子。
兒女成群，真正認下的不過三個，其中兩個還是迫於女方家族的威壓。
而張天譯是個例外。
都說張老爺子可憐他年幼喪母，不忍骨肉流落在外。但謝久辭覺得張老爺子這個人，並不像是會有所謂的舐犢之情。
聽父親常言，張老爺子拉著他那兩個兒子背地裏幹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卻唯獨，把小兒子摘得幹幹凈凈。
可不管怎麽說，張家並非良人。
除卻謝久辭心底深處發瘋的占有欲，就憑這點，他也可以不帶猶豫地對李佚笙說上一句。
“實在是沒人比我們更般配。”
但這些都沒用。
因為李佚笙不願意。
於是謝久辭在賀卡裏祝她節日快樂。
“後半句是假的，也是真的，如果你能夠開心的話，那麽，你如何理解，都是對的。”
這是他本應在那日晚間留下的絕筆。
黑色玫瑰，有兩層花語。
有人會想將它視作情人的告白，僅此而已。
也有人想借它說，願意付出全部，以“死”謀“生”，心甘情願地無數次愛你。
“我做不到不愛你，也做不到祝福你。但我可以保證，我屬於你。”
“永遠，永恒，永生。”
墨團暈開，謝久辭擡手摩挲著書信的邊緣，突然間想問她一句。
“花收到了麽。”
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話，連謝久辭自己都覺得離譜，他捏著手機想要撤回，指尖卻抖得不像話，一不小心誤點成了刪除。
謝久辭默然無措。
算了，可能只是想確認一下。
她今天最後有沒有開心。
誰讓，他敗壞了她約會的興致。
那就當作賠罪吧。
謝久辭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和她聊天了，他早就不再肆無忌憚。明知自己在黑名單裏躺屍，卻還是在出國前，不忘叮囑鄭之舟幾句。
“如果有人發消息，立馬告訴我。”
“不管場合，不管什麽時候。”
“無論什麽內容。”
“請在看到之後。”
“盡快，告知。”
毫無意外的是，謝久辭在國外的生活過得很平靜。
一潭死水。
每當黑暗吞噬白晝，謝久辭甚至連燈都懶得開。
日子真是太吵了。他想安靜地待會兒，可是沈默依然喧囂。那就索性，讓靈魂陷入荒野沼澤，一次又一次地縱情燃燒。
於是，他在火光裏祈求，選擇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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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不擅長交際, 甚至會有些本能地排外。
就像尖毛倒豎的刺猬，又像縮頭進殼的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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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 李佚笙不怎麽喜歡交朋友，日常聊天也很少, 大部分情況都是有事則論事, 無事兩相安。
主動發起一個話題太累了，也太麻煩，她懶得做。
至少謝久辭在過往那些年, 即使是二人關系最好時, 也未曾享受過如此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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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情況, 謝久辭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
他淡淡瞥了眼擱在桌上的黑色手機，不死心地觸碰了一下屏幕。
沒有消息。
意料之中地。
謝久辭突然冷笑一聲。
閉了閉眼, 他開始敲字，一下一下地, 指尖扣在破碎的屏幕上。
也許是因為摔毀的鍵盤不再靈敏，謝久辭摁得很重，多而細的裂痕進一步加劇擴散, 紅綠色密布，隱約還有繼續加重的趨勢。
周薇看得實在眼疼，幹脆別過頭，由著他去。
消息發了出去。
以盛翊禮的名義：【你說。】
李佚笙這次回得很快：【冒昧打擾你了/微笑.jpg。那個…你和謝久辭關系好嗎？可能問得有些直接, 但…就是，我想多了解一點他的情況。真說起來, 當年他其實算是為了幫我，才找你借的筆記。】
李佚笙：【這麽多年，我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表達感謝。何況你這次還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說什麽都得請你吃頓飯吧。要不你看，有時間的話，我想去拜訪一下你，當面聊聊？】
李佚笙：【順便，再說說他。】
打字的指尖頓住。
謝久辭緊皺的眉頭稍緩，剛從心底升起的那股壓抑情緒，就如同石子濺進了湖海，隨著漣漪四下消散。
世間道理常言，不盼則不怨。
但其實，當一個人對某件無能為力的事情不再抱有期待時，不僅不會失望，還會逐漸變得麻木與絕望。
一旦冷靜久了，再受“刺激”，就又會存在兩種極端。
要麽心如止水無所欲求；要麽澎湃如潮情難自抑。
謝久辭就是後一種。
不得不說，他在感情方面真是沒出息。
可拋開這些先不談。謝久辭實在是沒想明白，自己這麽個大活人天天杵在那兒，怎麽不比“盛翊禮”值得她信任？
所以欣喜不過一瞬，他又恍然警鈴大作。
當初決定撒這個謊的時候，謝久辭不是沒有想過萬一被發現，以李佚笙的脾性十有八九會發火炸毛。但他就是賭自己能夠瞞天過海。
畢竟，借口的草稿是幾年前就打好的。
那會兒他們關系緊張，李佚笙總是對他多有意見。所以編造一個“中間人”的媒介形象是最合適不過的。
既然謝久辭敢做這件事，就是因為仗著對李佚笙的了解，料定她不會專門去打聽。甚至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捎帶著威脅了下。
後來她匆忙轉學，這事本就該不了了之。
奈何實在難敵心中念想。非苦非難，世間萬疾，唯相思二字，藥石無醫。
既然她不讓他去找，那他就換種方式陪在她身邊。
李佚笙那麽在意成績，自己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惹惱了她，謝久辭如是想著。
可他怕太過明顯。
所以只敢取了李佚笙姓名中間的首字母“Y”，然後挑了張與她相稱的白底純色圖片，將它設置成頭像。
謝久辭以為可以自控，事實上他也確實這麽做了，壓抑著忍耐，沈默著自毀。
偏執一旦陷入了死胡同，人啊，就到了崩潰的終點。身體和精神，總有一個要先垮。
謝母蘇佩媛那段時間註意到了這點，常在飯桌上有意無意地勸誡。讓寶貝兒子不要有太大壓力，只當是學業商業兩頭抓，孩子被逼得太緊。
聞言，他爸，也就是謝允安不滿意了：“就這點事哪來的壓力？”
蘇佩媛當即就和他吵了起來。說是吵，其實不過是謝母的獨自輸出。
而謝允安則沈默地扒飯，半個字都不敢頂嘴。
那是謝久辭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什麽叫作。
——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突然間，他又覺得，自己竟然把父輩的一點窩囊勁兒，遺傳了個十成十。
謝久辭心中生惱，只象征性地動了下筷子。
一直等到蘇佩媛熄了火再看過來時。
他才表情極淡地說了句：“爸、媽，我飽了，先回房間了。”
瞧著他離去的背影，蘇佩媛動了下唇，但最終還是沒再能說出什麽。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
也忘了到底是什麽時候，謝久辭學會了抽煙。
昏暗的房間，彌散升起的煙霧模糊了少年失神半闔的眉目。
醜時夜半，有人徹夜好夢酣睡，有人對影孤燈奮戰，還有人……妄想在迷霧裏織幻。
直到猩紅觸及指尖，燙意伴著疼痛席卷而來，他才莫名想起，李佚笙好像是不大喜歡抽煙的人的。
曾經好幾次她從高尚辦公室回來，都是滿臉煩躁地自語吐槽滿身沾染的煙味，竟連數學試卷也未能幸免。
鬼使神差地，謝久辭摁滅煙蒂，點亮了屏幕。
怕她察覺，他學著鄭之舟的口頭臟話，先打下了兩個字。可似乎又覺得哪裏不妥，手指懸空停在叉號上頓了好久。最終卻依舊沒能戰勝心底蔓生的雀躍期待。
消息發了出去。
石沈大海。
窗外晨光破曉。
謝久辭的眼睛被強光刺得瞇起，垂眸冷笑。
不愧是，李佚笙。
對所有人都能做到公平地一視同仁，不聽不見不在意。恩師尚且如此，那他的死活又與她何幹。
……
今年情人節那天。
謝久辭看著她發出的朋友圈想了又想，還是沒忍住去試探邀約，被否決後也不意外，只轉手給她訂了束花。
也算是全了心意。
可那究竟是她的願望，還是他的期冀，謝久辭早就分不清了。
但謝久辭也沒想到會在商場碰見李佚笙。
意外地，驚喜地，生氣地，又略帶悲涼地。
他怕她在約會。
可腳下就是不受控地想去靠近。
幸好，她沒有。謝久辭不得不承認，胸口那股本就不多的怒氣在她撞上來的瞬刻便消去大半。
剩下一點，還在李佚笙同學的話裏散了個徹底。她沒有騙他，甚至看樣子，日子確實過得緊巴巴。
心疼見縫插針，密密麻麻占滿了謝久辭心裏每一個角落。
陳碩發來消息，他已經做好了拒絕的打算。
但李佚笙說，她要走了。
聽清地方以後，謝久辭又突然改變主意，回了個“OK”表情。
反正總得去送她。
順帶著給陳碩開個門也不是不行，不然被人掃地出門聽起來也著實，怪可憐的。
那個下午，李佚笙好像很累。在車上非常硬氣地懟了他吸煙的壞毛病後，倒頭就睡。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懶得和他說話。
到了地方，謝久辭還是不忍心叫醒她。自己都是一團亂麻，偏巧要有人往槍口上撞。
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得就是陳碩這個王八蛋。想分就分，少來吵他。謝久辭自己也承認，他多少有點嫉妒。
嫉妒陳碩好命，嫉妒季繁……有本事能讓李佚笙在意。
但也僅僅是嫉妒。
畢竟，他們與她夢中呢喃的那個人不一樣。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妙。
從見她的第一眼起，謝久辭就明白他逃不掉，甚至更可笑的是，他似乎，壓根也沒想逃。
初見那日，雨霧四溢。
謝久辭透過車窗撞進李佚笙含笑的眼睛，此後萬種，不及她。
可再見面以來，謝久辭總覺得她不快樂，因為她不愛笑了。
張天譯，他聽說過這個人。
張家在生意場上的手段不太光彩，張老爺子風流，卻是個不負責任的。年輕時候沾花惹草，老來才收了幾分性子。
兒女成群，真正認下的不過三個，其中兩個還是迫於女方家族的威壓。
而張天譯是個例外。
都說張老爺子可憐他年幼喪母，不忍骨肉流落在外。但謝久辭覺得張老爺子這個人，並不像是會有所謂的舐犢之情。
聽父親常言，張老爺子拉著他那兩個兒子背地裏幹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卻唯獨，把小兒子摘得幹幹凈凈。
可不管怎麽說，張家並非良人。
除卻謝久辭心底深處發瘋的占有欲，就憑這點，他也可以不帶猶豫地對李佚笙說上一句。
“實在是沒人比我們更般配。”
但這些都沒用。
因為李佚笙不願意。
於是謝久辭在賀卡裏祝她節日快樂。
“後半句是假的，也是真的，如果你能夠開心的話，那麽，你如何理解，都是對的。”
這是他本應在那日晚間留下的絕筆。
黑色玫瑰，有兩層花語。
有人會想將它視作情人的告白，僅此而已。
也有人想借它說，願意付出全部，以“死”謀“生”，心甘情願地無數次愛你。
“我做不到不愛你，也做不到祝福你。但我可以保證，我屬於你。”
“永遠，永恒，永生。”
墨團暈開，謝久辭擡手摩挲著書信的邊緣，突然間想問她一句。
“花收到了麽。”
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話，連謝久辭自己都覺得離譜，他捏著手機想要撤回，指尖卻抖得不像話，一不小心誤點成了刪除。
謝久辭默然無措。
算了，可能只是想確認一下。
她今天最後有沒有開心。
誰讓，他敗壞了她約會的興致。
那就當作賠罪吧。
謝久辭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和她聊天了，他早就不再肆無忌憚。明知自己在黑名單裏躺屍，卻還是在出國前，不忘叮囑鄭之舟幾句。
“如果有人發消息，立馬告訴我。”
“不管場合，不管什麽時候。”
“無論什麽內容。”
“請在看到之後。”
“盡快，告知。”
毫無意外的是，謝久辭在國外的生活過得很平靜。
一潭死水。
每當黑暗吞噬白晝，謝久辭甚至連燈都懶得開。
日子真是太吵了。他想安靜地待會兒，可是沈默依然喧囂。那就索性，讓靈魂陷入荒野沼澤，一次又一次地縱情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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