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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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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

*

今天天氣很好, 蔚藍天色驕陽正盛。

不遠處,同窗好友三兩幾人,離別的眼淚全被曬幹, 蒸發不見,獨留笑影朗朗。

A教的休息室窗邊, 整整齊齊地擺了排水培蝴蝶蘭, 淡粉紫蕊,近來開得極艷。

見勢不對,陳夢悄摸往後撤了一步, 非常識相地給他們二人讓出相處空間。

李佚笙垂眼, 手下不自覺地攥緊手機。

此時謝久辭側著身, 只稍彎了腰,就剛好擋在她面前,周圍的光線隨之暗下來。

烏木香冷冽, 鋪天蓋地,隨著他湊過來的動作, 幾乎是瞬間,就將彼此團團包裹。

距離一瞬拉近, 感覺熟悉也陌生。

大概停了幾秒。

李佚笙才故作淡然地擡眼回視。

毫無意外地,謝久辭的目光與之隔空交匯。

李佚笙呼吸一滯。

縱然她已做足了準備,可內心卻還是在此刻, 潰不成軍。

太近了。

近到,呼吸糾纏,氣氛燥熱。

男人額前垂下碎發,雖劍眉半遮, 卻依舊難掩與生俱來的俊朗清秀,骨相得天獨厚。他的眸色漆黑, 隱隱含光,仿若曜石綴上星芒。

謝久辭就這麽看著她,似笑非笑,眼尾紅痣妖邪。

視線定格,李佚笙的聲音飄忽:“二十二歲的話,倒是也還行。”

“畢竟,我現在都馬上二十四歲了,他這個年紀對我來說,應該……不算老吧?”

“嗯。”謝久辭難得耐心詢問:“那你說說,多大才算?”

李佚笙在心裏很認真地琢磨這個問題。

其實她不太清楚年齡界限,只是這些天晚上,每逢熬夜補實驗時,常能聽見旁邊陳夢的唉聲自嘲。

說什麽,人得服老。

又談及大學時光,陳夢捶胸頓足地感慨,曾經玩個通宵都不是問題,現在竟然撐不到十一點就開始犯困。

這話要是放以前,李佚笙少不得要糾正她,玩和工作是兩碼事,如此比較不成立,跟老不老的沒關系。

可偏巧李佚笙最近對此也深有體會。

不知道怎麽回事,她這學期的睡眠質量似乎好了很多。

好像,自謝久辭入組後。

她對酒精的依賴性明顯降低,睡意也不需要過多地醞釀,一沾枕頭就著。甚至偶爾還會睡過頭。

想到她與陳夢同歲,李佚笙猶豫著答:“可能……得比我大點?”

聞言,謝久辭似乎笑了一下。

頭頂上的空調呼呼吹著冷氣,周圍溫度低,陳夢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謝久辭緩緩站直身子,沒再說話。

他嘴角微彎,扯了個不鹹不淡的弧度,就這麽懶懶睨著她,喜怒難辨。

話題好像到此為止。

李佚笙把手機遞還給他。

“所以現在怎麽辦啊?”陳夢輕拉了下李佚笙的右手,提醒:“要是你不記得他長什麽樣的話,估計我們去了也沒用。”

李佚笙皺起眉頭,思索了好一陣兒,才接話:“倒也不是說完全記不得吧,如果仔細想想,其實還是能記起來點的。”

話說著,當時的場景就不自覺在腦中浮現。

……

三十分鐘前。

李佚笙正湊熱鬧聽得起勁,突然被一股從後而來的作用力撞了個踉蹌。

手裏提著的西瓜汁還因此濺出來幾滴,落在衣裙上,暈深了裙擺的顏色。

李佚笙心裏略惱。

她轉身,還沒來得及發話,就聽見道歉聲接連響起。

少年的聲音溫潤,略帶著青澀磁性,如山澗清泉。

李佚笙剛升上來的火氣就這麽被輕巧地撲滅,情緒來去無蹤。

她搖了搖頭,擡指抵在唇間,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少年非常聽話地照做。

過了會兒。

他遞了張紙巾過來。

李佚笙從不遠處收回視線,五指並攏擡起,隔空撐在眉骨上方,這才半瞇著眼睛看了他一眼。

少年歪扭地戴了頂畢業帽,垂下的穗線散亂。他黑衣白領的學士服還沒有完全扣上,領口大敞,露出裏面的紅色圓領籃球服。

看樣子像是剛打完球,這才急匆匆趕過來的。

七月正午的陽光刺眼,光暈之下,李佚笙近視散光加重。

視線模糊中,她只隱約瞧了個大概,但也不難從流暢的面部輪廓中猜出面前人的清雋疏朗。

直到臺上周世新的演講尾音落下,李佚笙才淡淡朝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少年又說著抱歉。

李佚笙隨口說了句“沒事”,擡腳繞過他離開。

擦肩而過的瞬間,兩人間的距離不過一米,少年個子高,整個人遮住了烈陽。

陰影中的畫面逐漸清晰。

少年皺著眉,欲言又止,嘴角抿起來,唇邊有淺淺的酒窩浮現。

雖然只是匆忙一瞥,但李佚笙還是難免被他的模樣晃了下神。

她在腦子裏胡亂琢磨著,怎麽感覺有點熟悉,像是在哪見過一樣?

可想歸想,李佚笙腳下的動作倒是一點沒停。

-

“小李。”陳夢拉住她的手腕搖晃,“想起來了嗎?”

李佚笙回神,先是“嗯”了聲,繼續說道:“我當時也沒太註意人家長什麽樣,不過倒是有幾個很明顯的特征。”

陳夢點點頭:“你說。”

“高高瘦瘦的男生,穿著畢業服。”李佚笙語氣坦然:“白領的。”

“……”陳夢無語極了,忍不住出聲打斷,“先不提你說的範圍有多籠統,就醫學本科畢業生這一條,人家早都自報過家門了!你到底有沒有仔細看表白帖啊?”

“我看了啊,”李佚笙回答得有些無奈:“可那會兒太陽曬得人頭暈腦漲,哪還有心思去關註長相,我又不是外貌協會。”

陳夢被她一臉理直氣壯的表情噎了下:“我覺得你是在含沙射影地罵我,可惜沒找到證據。”

“沒有沒有。”李佚笙連聲否認,不禁彎唇道:“就是順嘴說的話,別做賊心虛地代入。要真說起來,我雖然不顏控,卻也是個聲控。”

李佚笙態度誠懇:“他的確聲音蠻好聽。”

“……”

一旁的謝久辭哼笑了聲。

陳夢:“除了這些,還有別的嗎?你再好好回憶回憶呢?”

“有酒窩,”李佚笙說起這個,神色困惑:“很奇怪,我覺得他挺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陳夢聽後也納悶:“不能吧,咱們基本上都是一樣的生活軌跡,每天三點一線。他們本科生平時上課在另一個校區,哪有什麽交集啊。”

李佚笙:“有道理,那可能是我感覺錯了吧。”

“也不能這麽說,”陳夢抿唇笑起來,語氣揶揄:“你聽過那句英文譯詞嗎?說在國外兩人初見時,總會‘hello’來打招呼,如果開懷暢談之後,彼此相逢恨晚,結尾時便少不得要感慨說上一句‘you had me at hello’。”

李佚笙:“這有什麽說法,委婉表達‘我對你,一見如故’的意思?”

“不不不。”陳夢瘋狂搖頭,聊嗨以後就忘了場合,只顧著逗她:“說保守了,應該是‘你對他,一見鐘……’”

一見鐘情。

“啪——”

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響起。

陳夢滿頭黑線,結巴著改口:“一、一見中,彼此都忍不住想禮貌地說句‘你好’。”

李佚笙狐疑地盯著她:“這個譯詞未免也太沒水準了些,完全就是直譯。那你鋪墊這麽多幹什麽?”

陳夢的沈默震耳欲聾。

“就,就瞎說嘛,”她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幹嘛還不讓人發表看法了。”

“……”李佚笙見她委屈,也沒再多說。

她抽空瞥了下謝久辭腳邊,建議道:“你要是經常手滑,就給手機買個保護殼套上啊,多少能護著點。”

眼瞅著不到一個小時,手機都已經被摔兩回了。而且這次似乎沒有之前幸運,玻璃背板終於不堪重負地裂開,周圍散了一圈的碎渣。

對於這件事,謝久辭像是壓根都懶得管。他依舊大爺似地倚在那,唇角扯開,目光半點沒往地上分,只盯著她瞧。

李佚笙語氣認真:“我知道你不差錢,也不缺人教你這些瑣事。但還是別太浪費。”

“哦?你又知道了?”謝久辭看著她的模樣,眼含玩味,存心給她找不痛快:“那你還真猜錯了,我就是缺呢。”

李佚笙:“?”

“你倒是挺謙虛,”謝久辭忽地輕笑了聲,一字一頓道:“沒怎麽關註,結果連酒窩都能記得呢?”

謝久辭低眼看著她,唇角勾起:“年輕就是資本啊,聲音好聽,估計聊起天來也能開心點。不像我這個‘老’男人,無趣到連買個手機殼都不懂,還得讓人提醒。”

不知道是不是李佚笙的錯覺,她總覺得說到“老”字的時候,謝久辭似乎還特意加重了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

“……”

差點忘了,謝久辭比自己大一個月。

到這裏,李佚笙也算是完全聽明白了。這人就是閑得沒事找事。明明是他自己先要把年齡拿出來問她,結果又在心裏暗戳戳計較。

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李佚笙擡頭,毫不客氣地懟回去:“是啊,我們年輕人就是記性好,而且還不會手滑。”

“……”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陳夢就清楚地看見謝久辭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她在心裏默默為李佚笙點了根蠟。

謝久辭的眸色很深。

但李佚笙已經不想再和他掰扯下去了,她轉身拉起陳夢的手:“走,我們去找人。”

陳夢不是很敢動。

大概過了幾秒。

氣氛焦灼間。

謝久辭慢騰騰彎腰,撈起地上的手機,隨手點了幾下。而後一句話沒說,率先提步走出去。

門是被甩著關上的。

可能由於慣性原因,聲響有點大,連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都跟著抖了幾下。

屋內,陳夢和李佚笙對視一眼。

“嘖,感覺火氣有點大。”陳夢客觀評價,又恢覆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嘴臉,插科打諢道:“沒想到你竟然更喜歡年下?不行,我得教育教育你,就算謝久辭年齡大點,你也不能喜新厭舊哈,畢竟,老男人才會疼人啊。”

頓了頓,她又自認貼心地問李佚笙。

“你要不要先追出去哄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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