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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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
晏知時的手指撚著她尖巧的下巴, 漫不經心地問：“你想聽我說什麽？”
任苒的卷發鋪在枕畔，整個人像是花朵抽出的細蕊，她這會兒難得有情趣, 甜漾漾地沖他撒嬌：“你知道我想聽什麽。”
女孩願意聽的就那些話, 任苒也不免俗。
無非是要誇她漂亮、可愛、獨一無二, 承認他神魂顛倒，日夜牽掛，千裏奔赴，被她握於掌中。
晏知時感覺她的小尾巴這會兒都翹到天上去了, 斂目平淡道：“說什麽還重要麽？”
他已經在這裏了。
行動強於一切言語。
任苒不滿他敷衍的回避, 瓷白的手臂吊在他的脖子上晃，信誓旦旦地自己做總結：“所以。比起戚阿姨，你肯定是選我咯？”
“你媽媽再怎麽不喜歡也不管用，就非得是我對吧？”
晏知時沒有興趣回答這麽營養的問題, 隨她自己嘚吧嘚吧說得開心。
可任苒自顧自高興了沒一會兒, 又話鋒一轉，突然拈酸帶刺，用眼尾斜他。
“晏知時，那你也不怎麽孝順的。大學選課的時候，怎麽沒跟那個誰，她媽媽，上幾堂儒學課，學學忠孝禮義？”
晏知時擡手撫她明顯落下的唇角：“這都知道了，還說不是為別人生我的氣？”
任苒的小心思被他戳穿, 不高興又開始裝傻, 當做沒聽到，轉頭躲他的手。
緊跟著卻被晏知時一口咬在胳膊上, 疼得嗷嗷叫地打他。
兩人在房間鬧完出來的時候，已近晌午。
客廳內整潔一新，單阿姨歸置完東西已經走了。
晏知時是臨時趕回來的，周一一早有早會，燕山還有一趟傍晚的飛機能趕得及。
兩人便沒有在家裏吃飯，將唐菡的車還回了公司的地下車庫，就近找了一家西餐廳。
服務生端來檸檬水，晏知時開始用手機點單。
任苒註意到坐在他們鄰桌是兩個在自習的學生。
男生穿著省實驗的校服，女生手裏握著很可愛的胡蘿蔔形狀的筆，乖乖挨在男生身邊聽他講題。
任苒在高中時也收集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不過在搬出花園裏的時候，東西太多，都讓阿姨一並處理掉了。
她突然惋惜那滿櫃子可可愛愛的小女生的收藏品，對晏知時說：“你記不記得，我以前就有很多這樣好玩的筆、本子，還有玩偶什麽的。”
晏知時隨她的目光看過去，說：“你喜歡我回頭繼續送你。”
“哎，現在都不用筆寫字了，要來也沒什麽用。”
她的目光卻還是久久停在鄰桌，像是被勾起了某些回憶，興致勃勃道：“我們之前讀書的時候，在別人看來是不是也是這樣？好青澀啊。”
“不是。”晏知時打斷她發散的聯想。
任苒頓時拉長了臉，不服地說：“哪裏不是？”
他中肯道：“你沒有這麽專心，也沒有這麽安靜。”
她讀書的時候渾得很，一身臭毛病，做張試卷都得耐心哄，簡直麻煩得不行。
偏偏他那時甘之如飴。
任苒不高興地說：“我高考考了640啊！”
“對，”晏知時並不否認她的成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很厲害。”
等餐的時候，晏知時拿著手機回覆消息。
任苒為他輕飄飄的口氣非常慪火，明明是她辛辛苦苦考出的分數，也是力壓全省絕大多數人的好成績，在他眼裏卻好像平平無奇。
張口想回駁他，又很煩地發現門門比不過，實在沒什麽底氣。
任苒這會兒倒是又想起了王璐婭，跟他門當戶對的，還是父母雙教授的書香門第。
但是她仍沒想起對方的名字，只說：“你媽媽介紹的那個家庭倒是好。就是性格、長相配你差點意思，有其他合適的，你再看看。”
晏知時沒搭理她無聊的話，任苒的腦筋又不知彎彎曲曲轉到了哪裏：“其實譚杳也挺好的。但是太老實溫順了，也不怎麽搭你。”
她這會兒不知以什麽身份挑上了，晏知時從手機屏幕上擡眼，說：“來勁了？”
“我是為你好啊，晏知時，” 她歪頭支著腮，拖聲拖調，“我當然知道我很好啊。但是再好的東西，吃多了也會有膩的一天。”
“咱倆之間，又不用像男女朋友那樣有約束。你哪天要是有了喜歡的人，就去談一場正常的戀愛吧。”
任苒手裏的吸管懟著杯底的半片軟爛的檸檬，自覺非常道德又義氣：“我跟你媽較勁是一回事兒，咱倆也沒有深仇大恨到我非得耽誤你一輩子。”
“我不會是那個跟你在一起，結婚生子，在你爸媽膝下盡孝的人。”
“你也心裏有數就行了。”
晏知時將她亂七八糟的廢話完全屏蔽，充耳不聞地說：“我給你買了自行車，等我七月份回來，可以一起騎行。”
任苒的長篇大論被他打岔，楞了下，說了句：“你真買啦？”
“嗯。等七月。”他說。
一頓飯，磨磨蹭蹭地吃到了下午兩點多鐘。任苒也不會開車，懶得送他去機場，就叫了網約車停到餐廳的門口。
晏知時將行李箱放進後備箱，坐進車裏，看著任苒在外面擡手擺了擺。
她好像不怎麽習慣跟別人道別，整個人別別扭扭地站在那兒，臨別連個親吻也吝嗇。
汽車發動之前，晏知時突然推開車門，單腳落地，半邊身子探出車外，捧著她的臉親吻她。
路邊的風吹著她的發，卷在兩人的臉頰，她肌膚上甜蜜馥郁，湧進鼻息。
晏知時對視著那雙仿佛什麽都不會在意的眼睛：“我沒說結束之前，就不是終止。”
言罷狠狠在她唇瓣上咬下去：“不用你來操心我的終身大事。”
車開走了。
任苒獨自一人，頂著被咬得紅紅腫腫的唇回家。
她在洗澡時，對著浴室鏡子，照出自己狼狽滑稽的模樣，突然感覺有點搞笑。
又莫名有點傷心。
這段時間不理晏知時，確實是心情不佳。
因為過年時的那頓飯，遷怒他是一方面，另一面，是最近又見了姜覺。
任苒的外婆去世了。
年前姜覺到任苒的公司，一是想看看任苒工作的地方，二是因為她外婆病危，想叫她回去一趟。
但那天，她躊躇很久，最終還是作罷。
這一次聯系任苒，是直接喊她去老家奔喪，送老人家最後一程。
任苒沒有回過幾次姜家。
外婆帶著女兒寡居多年，早年憎恨混賬無賴的任國鳴拐帶了自己的女兒，騙她年紀輕輕就生了孩子。
夫妻倆年節上門時提著借錢買來的禮品，被她羞辱地掃地出門，站在門內破口大罵。
後來任國鳴掙上了錢，沒有來得及在丈母娘面前顯擺，夫妻感情便亮了紅燈。
任苒搬去了花園裏後，就完全跟姜覺這邊的親戚斷了聯系。
如今再次見，已經是在葬禮了。
她穿著黑衫排隊在人群中，下跪叩拜時擡首看著相片框裏滿頭銀發眉目慈藹的老人，卻完全沒有關於這個人的任何記憶。
宴席上，任苒被安排在喬苑身邊坐著。
身邊的親戚來來往往，也沒人認出她是這家唯一的外孫女，只當她是哪裏來的外人。
喬苑結婚已經有幾年了，一直沒有要上孩子，現在已經辭職專門備孕。她老公這些年倒在銀行發展得很不錯，事務繁多，這次沒能趕過來。
她們實在說不上有什麽交流的必要，被安排強行挨在一起，勉強吃頓飯而已。
親戚紮堆，飯桌上沒有半分哀戚之意，吵吵嚷嚷地還是在互相比較。攀比誰過得好，月薪多少的工作，住均價多少的房子，買多貴的車。
喬苑是在省會有房有車的全職太太，老公工作體面，自是被人羨慕的存在。
相較起來也有不太順意的。在旁嘆氣說自己房子買得不好。期房還沒交，房價就掉下來了，一年白虧了十多萬。
旁邊人也附和他：“地產行業這幾年是越來越不行了。房價掉沒了底，產業鏈上倒了一大片。沾上房地產的，現在誰不是一屁股爛賬？”
桌上的一個闊面中年男人對於這方面倒是很有研究和見解，他搖頭哼笑：“做生意哪有虧錢的？說到底，坑進去的不都是老百姓的血汗？”
“像這家之前那個姓任的女婿，不就是幹的建材，最後躲罪自.殺死的？死之前還都把錢都從高位套出來，可是肥得很。”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過來，他得意洋洋地繼續賣弄著： “不知道？她家前女婿之前可是跟省首富王保華屁股後面混的馬仔。”
“王保華知道吧？潛逃被捉回來，上了省廳的案子，斷在他這兒了。最後只有王保華判了無期，其他人一個都沒翻出來。”
他語氣神秘地笑： “哪怕蛇鼠一窩，誰不說一句他死得好啊？”
姜覺在後廚裏安排幫工，指揮端菜、傳菜，找碟子碗筷，忙得團團轉。母親剛剛過世，所有的事情都由她一把操持，已經好幾天沒能沒有一刻喘息。
這會兒突然聽到前廳裏有人大聲喊起來，呼呼喝喝地起了爭執。
姜覺心內一跳，慌忙跑出去看。
只見人群圍繞的中心，任苒神色坦然地站在桌邊，手裏還提著一只半空的分酒器。
一旁中年男人西裝濕了大半，狼狽地蹲在地上，身旁源源不斷地有人幫忙用純凈水沖著他被白酒濺射燒得通紅的眼睛。
對方嘴裏骯臟地大聲咒罵，說她是神經病，說要報警，要抓她去坐牢。
一場送別母親的白事，成了雞飛狗跳的鬧劇。姜覺心力交瘁，低頭彎腰一直同對方道歉，說：孩子不懂事，做長輩的不要計較，賠償可以商量雲雲。
喬嶼也匆匆趕來打圓場：“都是自己人，消消氣、消消氣。”
對方這會兒知道她是任國鳴的女兒，一下來了勁，指著鼻子痛罵她，說有其父必有其女。
不光要她賠錢，還會報警、會起訴，總之絕不放過她。
姜覺不想將事情鬧大，說著一切都好談。托付給隔壁的鄰居幫忙，趕緊送人去醫院。
前頭掀了桌，鬧成一團，任苒被身旁的喬苑大力捏著細瘦的手腕，拽到了小房間。
她冷眼旁觀了全程，甚至為他人對任國鳴的評價十分快意。
此刻面對任苒，眼裏的鄙夷冷漠，袒露無疑。
不多時，外面的吵嚷漸平，姜覺在喬嶼的陪伴下走進來。
她強撐了許多天的骨頭，像在這一刻被抽離了身體，整個人癱軟地跪坐在地上，喬嶼怎麽攙都扶不起她。
姜覺渾身顫抖，眼睛都是通紅的血絲，嗓子幹啞到難以出聲：“小苒、今天是你外婆走了。”
“你再恨我，怎麽也好。為什麽就非得在這一天……”
她的手掌掩住口鼻，雙目緊閉，眼淚忍不住地滾滾落下來。
喬嶼扶不起她，索性蹲下身，安撫地攬住她的肩。
任苒看著他們相互依偎，情深似海，胃裏翻湧作嘔。
她可笑地說：“不過這麽維護我一次，這麽讓你委屈是嗎？”
“我從小到大，被多少人指著鼻子笑話沒媽要。誰又來賠我？”
她甩脫喬苑的手，壓著喉嚨上湧的惡心，拽過掛在椅背上的鏈條包： “今天也不用你在中間平事。讓他告我吧。都隨他。”
“小苒，等一等。你媽媽不是這個意思。”喬嶼擡起手，下意識地攔住她。
任苒反手拽起包帶，用力一甩，硬皮的包邊重重砸在喬嶼的腦袋上。那個儒雅瘦弱的男人沒有防備，疼痛讓他那只下蹲的腳下意識退了半步，擡手捂在了頭頂。
任苒心內升起一陣惡劣的報覆的快意。
這是她多年以來最憎恨的、惡心的一張偽君子的臉。
這也是她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就一直想做的事情。
喬苑臉色大變，怒氣沖沖地就要上前理論，被喬嶼死死控住了手腕。
任苒站在原地冷笑：“不是喜歡看戲？原來輪到自己這麽簡單就會生氣。”
“我爸爸再該死。你們這對奸.夫.淫.婦，隱瞞婚內出軌，打官司離婚分家產又算是什麽好東西？”
“都這麽看不上他的臟錢，不知道給你親親女兒結婚添妝、買房買車的時候，有沒有這一份？”
姜覺仰著頭，臉色煞白的流淚，嘴唇顫抖地看著她。
“不要在我面前扮演受害者了。”任苒居高臨下地鄙夷道。
“這麽多年都這樣。不夠叫我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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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願意聽的就那些話, 任苒也不免俗。
無非是要誇她漂亮、可愛、獨一無二, 承認他神魂顛倒，日夜牽掛，千裏奔赴，被她握於掌中。
晏知時感覺她的小尾巴這會兒都翹到天上去了, 斂目平淡道：“說什麽還重要麽？”
他已經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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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媽再怎麽不喜歡也不管用，就非得是我對吧？”
晏知時沒有興趣回答這麽營養的問題, 隨她自己嘚吧嘚吧說得開心。
可任苒自顧自高興了沒一會兒, 又話鋒一轉，突然拈酸帶刺，用眼尾斜他。
“晏知時，那你也不怎麽孝順的。大學選課的時候，怎麽沒跟那個誰，她媽媽，上幾堂儒學課，學學忠孝禮義？”
晏知時擡手撫她明顯落下的唇角：“這都知道了，還說不是為別人生我的氣？”
任苒的小心思被他戳穿, 不高興又開始裝傻, 當做沒聽到，轉頭躲他的手。
緊跟著卻被晏知時一口咬在胳膊上, 疼得嗷嗷叫地打他。
兩人在房間鬧完出來的時候，已近晌午。
客廳內整潔一新，單阿姨歸置完東西已經走了。
晏知時是臨時趕回來的，周一一早有早會，燕山還有一趟傍晚的飛機能趕得及。
兩人便沒有在家裏吃飯，將唐菡的車還回了公司的地下車庫，就近找了一家西餐廳。
服務生端來檸檬水，晏知時開始用手機點單。
任苒註意到坐在他們鄰桌是兩個在自習的學生。
男生穿著省實驗的校服，女生手裏握著很可愛的胡蘿蔔形狀的筆，乖乖挨在男生身邊聽他講題。
任苒在高中時也收集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不過在搬出花園裏的時候，東西太多，都讓阿姨一並處理掉了。
她突然惋惜那滿櫃子可可愛愛的小女生的收藏品，對晏知時說：“你記不記得，我以前就有很多這樣好玩的筆、本子，還有玩偶什麽的。”
晏知時隨她的目光看過去，說：“你喜歡我回頭繼續送你。”
“哎，現在都不用筆寫字了，要來也沒什麽用。”
她的目光卻還是久久停在鄰桌，像是被勾起了某些回憶，興致勃勃道：“我們之前讀書的時候，在別人看來是不是也是這樣？好青澀啊。”
“不是。”晏知時打斷她發散的聯想。
任苒頓時拉長了臉，不服地說：“哪裏不是？”
他中肯道：“你沒有這麽專心，也沒有這麽安靜。”
她讀書的時候渾得很，一身臭毛病，做張試卷都得耐心哄，簡直麻煩得不行。
偏偏他那時甘之如飴。
任苒不高興地說：“我高考考了640啊！”
“對，”晏知時並不否認她的成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很厲害。”
等餐的時候，晏知時拿著手機回覆消息。
任苒為他輕飄飄的口氣非常慪火，明明是她辛辛苦苦考出的分數，也是力壓全省絕大多數人的好成績，在他眼裏卻好像平平無奇。
張口想回駁他，又很煩地發現門門比不過，實在沒什麽底氣。
任苒這會兒倒是又想起了王璐婭，跟他門當戶對的，還是父母雙教授的書香門第。
但是她仍沒想起對方的名字，只說：“你媽媽介紹的那個家庭倒是好。就是性格、長相配你差點意思，有其他合適的，你再看看。”
晏知時沒搭理她無聊的話，任苒的腦筋又不知彎彎曲曲轉到了哪裏：“其實譚杳也挺好的。但是太老實溫順了，也不怎麽搭你。”
她這會兒不知以什麽身份挑上了，晏知時從手機屏幕上擡眼，說：“來勁了？”
“我是為你好啊，晏知時，” 她歪頭支著腮，拖聲拖調，“我當然知道我很好啊。但是再好的東西，吃多了也會有膩的一天。”
“咱倆之間，又不用像男女朋友那樣有約束。你哪天要是有了喜歡的人，就去談一場正常的戀愛吧。”
任苒手裏的吸管懟著杯底的半片軟爛的檸檬，自覺非常道德又義氣：“我跟你媽較勁是一回事兒，咱倆也沒有深仇大恨到我非得耽誤你一輩子。”
“我不會是那個跟你在一起，結婚生子，在你爸媽膝下盡孝的人。”
“你也心裏有數就行了。”
晏知時將她亂七八糟的廢話完全屏蔽，充耳不聞地說：“我給你買了自行車，等我七月份回來，可以一起騎行。”
任苒的長篇大論被他打岔，楞了下，說了句：“你真買啦？”
“嗯。等七月。”他說。
一頓飯，磨磨蹭蹭地吃到了下午兩點多鐘。任苒也不會開車，懶得送他去機場，就叫了網約車停到餐廳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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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不怎麽習慣跟別人道別，整個人別別扭扭地站在那兒，臨別連個親吻也吝嗇。
汽車發動之前，晏知時突然推開車門，單腳落地，半邊身子探出車外，捧著她的臉親吻她。
路邊的風吹著她的發，卷在兩人的臉頰，她肌膚上甜蜜馥郁，湧進鼻息。
晏知時對視著那雙仿佛什麽都不會在意的眼睛：“我沒說結束之前，就不是終止。”
言罷狠狠在她唇瓣上咬下去：“不用你來操心我的終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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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苒獨自一人，頂著被咬得紅紅腫腫的唇回家。
她在洗澡時，對著浴室鏡子，照出自己狼狽滑稽的模樣，突然感覺有點搞笑。
又莫名有點傷心。
這段時間不理晏知時，確實是心情不佳。
因為過年時的那頓飯，遷怒他是一方面，另一面，是最近又見了姜覺。
任苒的外婆去世了。
年前姜覺到任苒的公司，一是想看看任苒工作的地方，二是因為她外婆病危，想叫她回去一趟。
但那天，她躊躇很久，最終還是作罷。
這一次聯系任苒，是直接喊她去老家奔喪，送老人家最後一程。
任苒沒有回過幾次姜家。
外婆帶著女兒寡居多年，早年憎恨混賬無賴的任國鳴拐帶了自己的女兒，騙她年紀輕輕就生了孩子。
夫妻倆年節上門時提著借錢買來的禮品，被她羞辱地掃地出門，站在門內破口大罵。
後來任國鳴掙上了錢，沒有來得及在丈母娘面前顯擺，夫妻感情便亮了紅燈。
任苒搬去了花園裏後，就完全跟姜覺這邊的親戚斷了聯系。
如今再次見，已經是在葬禮了。
她穿著黑衫排隊在人群中，下跪叩拜時擡首看著相片框裏滿頭銀發眉目慈藹的老人，卻完全沒有關於這個人的任何記憶。
宴席上，任苒被安排在喬苑身邊坐著。
身邊的親戚來來往往，也沒人認出她是這家唯一的外孫女，只當她是哪裏來的外人。
喬苑結婚已經有幾年了，一直沒有要上孩子，現在已經辭職專門備孕。她老公這些年倒在銀行發展得很不錯，事務繁多，這次沒能趕過來。
她們實在說不上有什麽交流的必要，被安排強行挨在一起，勉強吃頓飯而已。
親戚紮堆，飯桌上沒有半分哀戚之意，吵吵嚷嚷地還是在互相比較。攀比誰過得好，月薪多少的工作，住均價多少的房子，買多貴的車。
喬苑是在省會有房有車的全職太太，老公工作體面，自是被人羨慕的存在。
相較起來也有不太順意的。在旁嘆氣說自己房子買得不好。期房還沒交，房價就掉下來了，一年白虧了十多萬。
旁邊人也附和他：“地產行業這幾年是越來越不行了。房價掉沒了底，產業鏈上倒了一大片。沾上房地產的，現在誰不是一屁股爛賬？”
桌上的一個闊面中年男人對於這方面倒是很有研究和見解，他搖頭哼笑：“做生意哪有虧錢的？說到底，坑進去的不都是老百姓的血汗？”
“像這家之前那個姓任的女婿，不就是幹的建材，最後躲罪自.殺死的？死之前還都把錢都從高位套出來，可是肥得很。”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過來，他得意洋洋地繼續賣弄著： “不知道？她家前女婿之前可是跟省首富王保華屁股後面混的馬仔。”
“王保華知道吧？潛逃被捉回來，上了省廳的案子，斷在他這兒了。最後只有王保華判了無期，其他人一個都沒翻出來。”
他語氣神秘地笑： “哪怕蛇鼠一窩，誰不說一句他死得好啊？”
姜覺在後廚裏安排幫工，指揮端菜、傳菜，找碟子碗筷，忙得團團轉。母親剛剛過世，所有的事情都由她一把操持，已經好幾天沒能沒有一刻喘息。
這會兒突然聽到前廳裏有人大聲喊起來，呼呼喝喝地起了爭執。
姜覺心內一跳，慌忙跑出去看。
只見人群圍繞的中心，任苒神色坦然地站在桌邊，手裏還提著一只半空的分酒器。
一旁中年男人西裝濕了大半，狼狽地蹲在地上，身旁源源不斷地有人幫忙用純凈水沖著他被白酒濺射燒得通紅的眼睛。
對方嘴裏骯臟地大聲咒罵，說她是神經病，說要報警，要抓她去坐牢。
一場送別母親的白事，成了雞飛狗跳的鬧劇。姜覺心力交瘁，低頭彎腰一直同對方道歉，說：孩子不懂事，做長輩的不要計較，賠償可以商量雲雲。
喬嶼也匆匆趕來打圓場：“都是自己人，消消氣、消消氣。”
對方這會兒知道她是任國鳴的女兒，一下來了勁，指著鼻子痛罵她，說有其父必有其女。
不光要她賠錢，還會報警、會起訴，總之絕不放過她。
姜覺不想將事情鬧大，說著一切都好談。托付給隔壁的鄰居幫忙，趕緊送人去醫院。
前頭掀了桌，鬧成一團，任苒被身旁的喬苑大力捏著細瘦的手腕，拽到了小房間。
她冷眼旁觀了全程，甚至為他人對任國鳴的評價十分快意。
此刻面對任苒，眼裏的鄙夷冷漠，袒露無疑。
不多時，外面的吵嚷漸平，姜覺在喬嶼的陪伴下走進來。
她強撐了許多天的骨頭，像在這一刻被抽離了身體，整個人癱軟地跪坐在地上，喬嶼怎麽攙都扶不起她。
姜覺渾身顫抖，眼睛都是通紅的血絲，嗓子幹啞到難以出聲：“小苒、今天是你外婆走了。”
“你再恨我，怎麽也好。為什麽就非得在這一天……”
她的手掌掩住口鼻，雙目緊閉，眼淚忍不住地滾滾落下來。
喬嶼扶不起她，索性蹲下身，安撫地攬住她的肩。
任苒看著他們相互依偎，情深似海，胃裏翻湧作嘔。
她可笑地說：“不過這麽維護我一次，這麽讓你委屈是嗎？”
“我從小到大，被多少人指著鼻子笑話沒媽要。誰又來賠我？”
她甩脫喬苑的手，壓著喉嚨上湧的惡心，拽過掛在椅背上的鏈條包： “今天也不用你在中間平事。讓他告我吧。都隨他。”
“小苒，等一等。你媽媽不是這個意思。”喬嶼擡起手，下意識地攔住她。
任苒反手拽起包帶，用力一甩，硬皮的包邊重重砸在喬嶼的腦袋上。那個儒雅瘦弱的男人沒有防備，疼痛讓他那只下蹲的腳下意識退了半步，擡手捂在了頭頂。
任苒心內升起一陣惡劣的報覆的快意。
這是她多年以來最憎恨的、惡心的一張偽君子的臉。
這也是她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就一直想做的事情。
喬苑臉色大變，怒氣沖沖地就要上前理論，被喬嶼死死控住了手腕。
任苒站在原地冷笑：“不是喜歡看戲？原來輪到自己這麽簡單就會生氣。”
“我爸爸再該死。你們這對奸.夫.淫.婦，隱瞞婚內出軌，打官司離婚分家產又算是什麽好東西？”
“都這麽看不上他的臟錢，不知道給你親親女兒結婚添妝、買房買車的時候，有沒有這一份？”
姜覺仰著頭，臉色煞白的流淚，嘴唇顫抖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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