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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燈火通明的商場本身即是一個巨大的展示櫃, 一格又一格精美華麗的櫥窗貼著大幅人像，幾雙昂貴的鞋子疏疏落落地擺在展臺上。
田漾從試衣間裏換完衣服出來，看到任苒疊著腿, 坐在沙發上翻著新一季的宣傳冊, 牛仔褲繃著她的腿, 細得像兩根筷子。
她到任苒面前轉了兩圈，問她：“怎麽樣？”
任苒擡眼看了，中肯地評價說：“還不錯。”
“你不試一試？”田漾道，“你可是這家vvip。”
任苒看著那一排上新的粉粉嫩嫩的顏色, 興味索然地說：“沒特別喜歡的, 不太適合我。”
任苒開了口，田漾又為這句話有點難過。
曾經的事情，無可避免導致任苒的人生發生巨大的偏移。
身後再無可以依靠的家人，她好像一夜之間長大, 曾經喜歡和追求的東西都在漸漸放棄了。
田漾結完賬出來, 挽著任苒的手，插科打諢地跟她鬧：“姐妹，你現在衣服鞋子也不喜歡了，男人也不搞了，人生的樂趣在哪裏？人總得有點自己的追求吧！”
她十分積極地出謀劃策： “簡喚塵那麽好，為什麽他不行啊？還有你另一個發小，叫什麽來著？晏……晏什麽來著？他考哪裏去了？”
任苒瞥她一眼，平心靜氣地說：“這麽關心他，不如去翻我們學校光榮榜？”
田漾訕訕道：“今年七月早都換新了, 哪裏還有他的光榮榜？”
——————
任苒坐車回家已經晚上十點多鐘。
原本花園裏的別墅被她租了出去, 奶奶常年住院，軍屬院也空置下來, 她帶著任佳搬進了靠近省立醫院的一間精裝房。
之前照顧奶奶的女人被她辭了，徐梅被她叫回來，搭著單婷一起，如今一個顧著奶奶，一個看著任佳。
開鎖的聲音驚亮了走廊的感應燈，任苒推門而入的時候，單婷披著外套從臥室裏出來，輕輕帶上了門。
“您還沒睡？”她問。
“剛躺下。”單婷說。
任苒換了拖鞋，走到客廳的餐桌旁，為自己倒了一杯溫水。
低下頭，看見餐桌正中擺著一幅兒童的蠟筆畫，很醜，只是幾個色塊疊在一起，難為幼兒園的老師還給了一朵小紅花。
“佳佳想給你看呢，”單婷說，“盼著你回來，在沙發上等睡著了，我就抱進去了。”
任苒“嗯”了一聲，想起來問她：“阿姨，您明天要回家過年了是吧？”
“對，譚杳明天的火車就到家了。”
任苒點頭說：“好。提前祝您新年快樂。”
過年期間，兩個阿姨都要回家，徐梅早一些能在初三返崗，而單婷就得等到初八譚杳返校以後。
她們走之前將家裏收拾得幹幹凈凈，門口貼了春聯，窗戶貼了窗花。
任苒從飯店裏連定了幾天的飯菜，她想著只需要將這幾天糊弄過去，等阿姨回來就好了。
但是沒想到，即便這樣還是出了紕漏。
任佳從小沒有養好，身體極弱，吃點涼的都要生病。
年三十的中午，餐廳配菜送了一道肉皮凍。
任佳吃著沒味的輔食，眼巴巴地瞧著滿桌菜發饞，任苒想著今天過年就給了她一片。
然而午飯吃完沒多久，任佳就開始發燒了。
單婷在客廳收拾著飯菜，看到任苒電話的瞬間，有些緊張地瞥了一眼沙發上的譚杳，避出了屋子。
她問清了情況，在電話裏對任苒囑咐說：“你別著急，家裏有小兒退燒貼，在門口上面的櫥子裏。你先給她測下溫度，再觀察一下，多喝水。不行再去醫院。”
任苒沒有再多拉扯，道了謝即掛斷了電話。
單婷回到客廳裏，譚杳仍捧著手機，並未察覺她剛剛異常的舉動。
譚杳的微信群裏，同時在上演著一出大戲。
那天聚會結束，大家AA餐費，晏知時被學姐拉進群裏。他由此被同群的一個學妹纏上了。
兩人大約是沒有私下加上微信，導致學妹天天在群裏@他，問日語怎麽學，問F大考研難度，問經濟學的一些專有名詞雲雲。
他開始還簡要回覆過，後來對方越問越多，就直接消聲了。
群友一起都當個女追男的八卦看得津津有味。
譚杳則無數次地點開那一個純藍色的頭像發呆，看著那個微信名。
Yan。
她出神地想起那一年，任苒在辦公室外要請他吃飯，隨後迅速的、兩人關系發生了質變。
晏知時……是喜歡這種主動性格的女生嗎？
今天是過年，學妹又在群裏at他：[晏學長，今年過年在燕山嗎？]
[我媽媽包了一些羊肉水餃，離得不遠我可以送過去。]
兩分鐘以後，晏知時退群。
又過一分鐘，學妹退了群。
八卦人物接連退場，原本寂靜看戲的群內如平地驚雷，炸出了一波潛水黨。
譚杳垂眸看著那些熱火朝天的聊天消息，猶豫了很久以後，點擊發送了好友申請。
///
晏波將在年後正式調回Ｓ市，今年的年夜飯又回到了晏波的老家。
客廳人聲鼎沸，大人交際調侃、小孩胡吵八鬧。
晏知時站在陽臺上，看著灰蒙蒙的城市，心臟被抽空的疼痛，一支又一支的香煙也壓不下去。
他們已經一年半沒有見過面。
去年過年，他在軍屬院等了十來天，任家沒有回過人。
再到今年，又是一年。
她依舊沒有回過任何一個消息，沒打過任何一通電話。
他真的，那麽討厭她。
討厭各個城市都有她的影子、每個私密空間都有關於她的回憶；
討厭她把自己的生活攪得一團糟，再默不吭聲地消失；
討厭她，那些張口就來的甜言蜜語，說停就停的演戲；
最討厭她哪怕做錯也死不回頭的犟。
房間的門被“篤篤”敲響，晏知時滅了手裏的煙，七八歲的女孩站在門口怯生生地問他：“哥哥，我能在這兒躲一下捉迷藏嗎？”
晏知時讓開身子，小女孩進了他的房間，有些局促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晏知時站在陽臺上，身後的小女孩許久沒有人來找，像個小倉鼠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水果糖開始吃，化到最後一些開始用後牙慢慢地磨碎。
這擾人的聲音，又讓他想起來往年。
“你袋裏還有糖麽？”晏知時突然問她道。
小女孩以為是不讓吃了，有些緊張地將口袋裏的果糖抓著，走過去都放在他攤開的手掌上。
“不用那麽多。”晏知時說。
他拿了其中的一粒，剝了糖衣含進嘴裏。
桃子味的糖果，甜到發苦。
滋味其實一點都不好。
///
大年三十晚，簡喚塵撥出去的電話許久沒有人接通。
他下了樓從家裏阿姨那裏，問到了單婷的聯系方式。
單婷在電話裏道：“小苒剛剛說佳佳發燒了，可能是燒沒退下來，帶孩子去醫院了吧。”
簡喚塵穿上外套出門，深夜裏，在花園裏的門口許久等來一輛出租車，搭乘著找到省立醫院的急診門診。
他趕到輸液室的門口，一眼看到空蕩的白色病房裏，唯二的任苒和任佳。
大姑娘坐在椅子上側著頭像是睡著，小女孩伏在任苒的胸口，臉蛋燒得紅通通的，小手還緊緊抓著她的毛衣。
他曾經無數次想問任苒：“你真的不會後悔嗎？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但到親眼見到這一刻，除了心疼，他也不想再說什麽。
簡喚塵走過去從任苒的手中小心地抱起任佳，任苒從睡眠中驚醒，看到他的一刻，慌張的神色一下平緩安寧下來。
“你來了。”她說。
沒有任何意外，也沒有表現任何驚喜，她開口，仿佛兩人早有約定，仿佛簡喚塵就該在她身旁。
簡喚塵抱著任佳坐在任苒身側，握著她的手，輕聲說：“再睡一會兒吧。”
可能是深夜情緒太過脆弱，也有可能是半夢半醒間睡意朦朧，任苒靠在簡喚塵的肩膀上，依戀地磨蹭著，許久，模糊地說：“我很想你。”
簡喚塵側過頭，溫柔繾綣地看著她緊閉雙眼的臉：“我也很想你。”
///
那個冬天裏，任苒出乎意料地小紅了一把。
起因是一個#今冬第一場雪的 tag下面，有人發了一段剪輯過的短視頻，幾張極具質感的寺廟照片配上悠揚古典的音樂。
田漾轉發過來的時候幾乎激動瘋了：[中間第三張圖片是不是你！這個點讚破百萬了啊！]
任苒點開視頻直接無語住了，她沒想到那對攝影師情侶會把她的照片放到網上。
那張照片裏的她慵懶地裹在不合身的舊大衣裏，曬著太陽，瞇著眼睛翻著經書，頭頂有漸漸融化的冰棱在地上化出一灘圓圓的積水。
大衣的立領只漏出她小半張看不清五官的白皙的臉和一頭藍色的發。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寺廟的背景，適當的神秘感、違和感更有沖擊力。
這個短視頻在同城範圍內傳爆，任苒沒有露臉，但是田漾憑著頭發認出她。
她激動地說：“姐妹！這都能火！我真的覺得你很有做網紅的潛質！”
任苒聽著電話裏田漾的話，翻著評論區裏各種誇張的溢美之詞，又在其中看到情侶博主在視頻下面的回覆。
[在廟裏偶遇這位小姐姐也是偶然，她待了半天就離開了。我們也想找到她。]
[要是本人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刪除哈。]
任苒並沒有去網絡上認領那張照片，甚至是在這件事情發酵以後，直接約了Tony老師給頭發改了顏色。
但是這件事情並不算停止，簽田漾的MCN的老板，從外省特意驅車見她，邀請她吃飯。
那是一個40多歲的中年女士，她長得不算漂亮，戴著深度的眼鏡，眼裏閃著精明的光。
她笑盈盈地問：“為什麽頭發換顏色了？趁這個熱度，再運作一下，漲個小六位數的粉不是問題。”
任苒說了一個字：“俗。”
不知道她在說發色俗，還是陳女士說的話俗。
積慈寺的爆火帶動了那處的拍片，許多甚至有很多人模仿了那頭藍色頭發，蹭熱度發到網絡上。
這件事其實讓任苒挺不高興的，這個風頭我不願意出，不代表你可以頂著我的名頭去做噱頭變現。
她也不太喜歡網絡上那種見風就是雨的輿論，一會兒高高舉起造神、一會兒不得人意又開始把人踩進土裏。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任苒說，“我不缺錢，更不喜歡別人指點我的人生。”
陳女士說：“這次來找你，重要的不是我想做什麽，而是你想做什麽。”
“你的經濟情況田漾也跟我說過，我沒有從金錢上說服你的把握。但是，想問一下，你對人生後續有規劃嗎？”
“你現在在燕山大學讀地理信息科學，畢業之後能做什麽呢？”
“你這樣直接的個性，能坐到辦公室裏上班嗎？真的可以畫一輩子的地圖嗎？還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四處旅游？”
她看著任苒沈默著一言不發，緩緩道：“你生活的這些內容，都是自媒體天生的素材，稍微剪一剪，發到網上去就可以了。我們有專業的團隊可以做這件事。”
陳女士笑著說：“田漾跟我說，你之前挺能鬧騰的，其實我也很感興趣，你這樣的女孩是什麽樣子。”
“人們習慣性向往自己過得不到的生活，比如田園隱居式、譬如你這種經濟自由，灑脫不羈的，沒有什麽區別。都是天生自帶流量的，殊途同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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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苒擡眼看了，中肯地評價說：“還不錯。”
“你不試一試？”田漾道，“你可是這家vvip。”
任苒看著那一排上新的粉粉嫩嫩的顏色, 興味索然地說：“沒特別喜歡的, 不太適合我。”
任苒開了口，田漾又為這句話有點難過。
曾經的事情，無可避免導致任苒的人生發生巨大的偏移。
身後再無可以依靠的家人，她好像一夜之間長大, 曾經喜歡和追求的東西都在漸漸放棄了。
田漾結完賬出來, 挽著任苒的手，插科打諢地跟她鬧：“姐妹，你現在衣服鞋子也不喜歡了，男人也不搞了，人生的樂趣在哪裏？人總得有點自己的追求吧！”
她十分積極地出謀劃策： “簡喚塵那麽好，為什麽他不行啊？還有你另一個發小，叫什麽來著？晏……晏什麽來著？他考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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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漾訕訕道：“今年七月早都換新了, 哪裏還有他的光榮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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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照顧奶奶的女人被她辭了，徐梅被她叫回來，搭著單婷一起，如今一個顧著奶奶，一個看著任佳。
開鎖的聲音驚亮了走廊的感應燈，任苒推門而入的時候，單婷披著外套從臥室裏出來，輕輕帶上了門。
“您還沒睡？”她問。
“剛躺下。”單婷說。
任苒換了拖鞋，走到客廳的餐桌旁，為自己倒了一杯溫水。
低下頭，看見餐桌正中擺著一幅兒童的蠟筆畫，很醜，只是幾個色塊疊在一起，難為幼兒園的老師還給了一朵小紅花。
“佳佳想給你看呢，”單婷說，“盼著你回來，在沙發上等睡著了，我就抱進去了。”
任苒“嗯”了一聲，想起來問她：“阿姨，您明天要回家過年了是吧？”
“對，譚杳明天的火車就到家了。”
任苒點頭說：“好。提前祝您新年快樂。”
過年期間，兩個阿姨都要回家，徐梅早一些能在初三返崗，而單婷就得等到初八譚杳返校以後。
她們走之前將家裏收拾得幹幹凈凈，門口貼了春聯，窗戶貼了窗花。
任苒從飯店裏連定了幾天的飯菜，她想著只需要將這幾天糊弄過去，等阿姨回來就好了。
但是沒想到，即便這樣還是出了紕漏。
任佳從小沒有養好，身體極弱，吃點涼的都要生病。
年三十的中午，餐廳配菜送了一道肉皮凍。
任佳吃著沒味的輔食，眼巴巴地瞧著滿桌菜發饞，任苒想著今天過年就給了她一片。
然而午飯吃完沒多久，任佳就開始發燒了。
單婷在客廳收拾著飯菜，看到任苒電話的瞬間，有些緊張地瞥了一眼沙發上的譚杳，避出了屋子。
她問清了情況，在電話裏對任苒囑咐說：“你別著急，家裏有小兒退燒貼，在門口上面的櫥子裏。你先給她測下溫度，再觀察一下，多喝水。不行再去醫院。”
任苒沒有再多拉扯，道了謝即掛斷了電話。
單婷回到客廳裏，譚杳仍捧著手機，並未察覺她剛剛異常的舉動。
譚杳的微信群裏，同時在上演著一出大戲。
那天聚會結束，大家AA餐費，晏知時被學姐拉進群裏。他由此被同群的一個學妹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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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還簡要回覆過，後來對方越問越多，就直接消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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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神地想起那一年，任苒在辦公室外要請他吃飯，隨後迅速的、兩人關系發生了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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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過年，學妹又在群裏at他：[晏學長，今年過年在燕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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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鐘以後，晏知時退群。
又過一分鐘，學妹退了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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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過年，他在軍屬院等了十來天，任家沒有回過人。
再到今年，又是一年。
她依舊沒有回過任何一個消息，沒打過任何一通電話。
他真的，那麽討厭她。
討厭各個城市都有她的影子、每個私密空間都有關於她的回憶；
討厭她把自己的生活攪得一團糟，再默不吭聲地消失；
討厭她，那些張口就來的甜言蜜語，說停就停的演戲；
最討厭她哪怕做錯也死不回頭的犟。
房間的門被“篤篤”敲響，晏知時滅了手裏的煙，七八歲的女孩站在門口怯生生地問他：“哥哥，我能在這兒躲一下捉迷藏嗎？”
晏知時讓開身子，小女孩進了他的房間，有些局促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晏知時站在陽臺上，身後的小女孩許久沒有人來找，像個小倉鼠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水果糖開始吃，化到最後一些開始用後牙慢慢地磨碎。
這擾人的聲音，又讓他想起來往年。
“你袋裏還有糖麽？”晏知時突然問她道。
小女孩以為是不讓吃了，有些緊張地將口袋裏的果糖抓著，走過去都放在他攤開的手掌上。
“不用那麽多。”晏知時說。
他拿了其中的一粒，剝了糖衣含進嘴裏。
桃子味的糖果，甜到發苦。
滋味其實一點都不好。
///
大年三十晚，簡喚塵撥出去的電話許久沒有人接通。
他下了樓從家裏阿姨那裏，問到了單婷的聯系方式。
單婷在電話裏道：“小苒剛剛說佳佳發燒了，可能是燒沒退下來，帶孩子去醫院了吧。”
簡喚塵穿上外套出門，深夜裏，在花園裏的門口許久等來一輛出租車，搭乘著找到省立醫院的急診門診。
他趕到輸液室的門口，一眼看到空蕩的白色病房裏，唯二的任苒和任佳。
大姑娘坐在椅子上側著頭像是睡著，小女孩伏在任苒的胸口，臉蛋燒得紅通通的，小手還緊緊抓著她的毛衣。
他曾經無數次想問任苒：“你真的不會後悔嗎？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但到親眼見到這一刻，除了心疼，他也不想再說什麽。
簡喚塵走過去從任苒的手中小心地抱起任佳，任苒從睡眠中驚醒，看到他的一刻，慌張的神色一下平緩安寧下來。
“你來了。”她說。
沒有任何意外，也沒有表現任何驚喜，她開口，仿佛兩人早有約定，仿佛簡喚塵就該在她身旁。
簡喚塵抱著任佳坐在任苒身側，握著她的手，輕聲說：“再睡一會兒吧。”
可能是深夜情緒太過脆弱，也有可能是半夢半醒間睡意朦朧，任苒靠在簡喚塵的肩膀上，依戀地磨蹭著，許久，模糊地說：“我很想你。”
簡喚塵側過頭，溫柔繾綣地看著她緊閉雙眼的臉：“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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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冬天裏，任苒出乎意料地小紅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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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漾轉發過來的時候幾乎激動瘋了：[中間第三張圖片是不是你！這個點讚破百萬了啊！]
任苒點開視頻直接無語住了，她沒想到那對攝影師情侶會把她的照片放到網上。
那張照片裏的她慵懶地裹在不合身的舊大衣裏，曬著太陽，瞇著眼睛翻著經書，頭頂有漸漸融化的冰棱在地上化出一灘圓圓的積水。
大衣的立領只漏出她小半張看不清五官的白皙的臉和一頭藍色的發。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寺廟的背景，適當的神秘感、違和感更有沖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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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激動地說：“姐妹！這都能火！我真的覺得你很有做網紅的潛質！”
任苒聽著電話裏田漾的話，翻著評論區裏各種誇張的溢美之詞，又在其中看到情侶博主在視頻下面的回覆。
[在廟裏偶遇這位小姐姐也是偶然，她待了半天就離開了。我們也想找到她。]
[要是本人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刪除哈。]
任苒並沒有去網絡上認領那張照片，甚至是在這件事情發酵以後，直接約了Tony老師給頭發改了顏色。
但是這件事情並不算停止，簽田漾的MCN的老板，從外省特意驅車見她，邀請她吃飯。
那是一個40多歲的中年女士，她長得不算漂亮，戴著深度的眼鏡，眼裏閃著精明的光。
她笑盈盈地問：“為什麽頭發換顏色了？趁這個熱度，再運作一下，漲個小六位數的粉不是問題。”
任苒說了一個字：“俗。”
不知道她在說發色俗，還是陳女士說的話俗。
積慈寺的爆火帶動了那處的拍片，許多甚至有很多人模仿了那頭藍色頭發，蹭熱度發到網絡上。
這件事其實讓任苒挺不高興的，這個風頭我不願意出，不代表你可以頂著我的名頭去做噱頭變現。
她也不太喜歡網絡上那種見風就是雨的輿論，一會兒高高舉起造神、一會兒不得人意又開始把人踩進土裏。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任苒說，“我不缺錢，更不喜歡別人指點我的人生。”
陳女士說：“這次來找你，重要的不是我想做什麽，而是你想做什麽。”
“你的經濟情況田漾也跟我說過，我沒有從金錢上說服你的把握。但是，想問一下，你對人生後續有規劃嗎？”
“你現在在燕山大學讀地理信息科學，畢業之後能做什麽呢？”
“你這樣直接的個性，能坐到辦公室裏上班嗎？真的可以畫一輩子的地圖嗎？還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四處旅游？”
她看著任苒沈默著一言不發，緩緩道：“你生活的這些內容，都是自媒體天生的素材，稍微剪一剪，發到網上去就可以了。我們有專業的團隊可以做這件事。”
陳女士笑著說：“田漾跟我說，你之前挺能鬧騰的，其實我也很感興趣，你這樣的女孩是什麽樣子。”
“人們習慣性向往自己過得不到的生活，比如田園隱居式、譬如你這種經濟自由，灑脫不羈的，沒有什麽區別。都是天生自帶流量的，殊途同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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