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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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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營帳裏將近三十人, 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一言不合就是指責對方想要謀害他全家性命。

這種場景,明瑛前世見的多了, 現在也就見怪不怪了。

等到從帳裏出來, 夜風吹來,明瑛才終於感覺到氣息舒暢。

他擡頭, 望著遼闊星河。

月明星稀,星野河漢。

距離那個時間越來越近了, 他也向葉溦確定已經將讖言傳出去了。

熒惑星近心宿, 都是尋常。

但熒惑守心是兇兆。

不但因為熒惑星主戰,更是自古以來就有熒惑守心則帝崩的傳言。

於是便有皇帝在出現熒惑守心的天象後, 就降罪於大臣, 希望能讓大臣代為擋災。

等到熒惑守心的讖言在永安流傳開,自會有人為之苦惱。

星熒閃爍, 明滅不定。

“阿瑛。”方蔚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明瑛剛要回頭,就感覺到溫熱的氣息灑在後頸。

方蔚筠想要抱他, 但想到明瑛可能會不高興, 就只是走到明瑛身旁:“你在看星星嗎?”

明瑛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目光依然跟隨著天上那顆明亮閃爍的星星。

方蔚筠也仰頭望過去, 看見那顆星星,也想起了前世在此時發生的事情。

熒惑守心!沒想到他們重生一世,就正好趕上這一遭了。

“師兄, 你說這次,晉帝還會殺了他的丞相嗎?”明瑛嘴角浮起似有似無的笑意, 輕聲說道。

前世在發生熒惑守心的天象後,晉帝一邊嚴禁天師透露此事, 一邊在他的重臣當中尋找替罪羊;最後是丞相陳慎被歷數數罪,被迫自殺。

但是前世此時他們還未曾起兵,晉帝又剛除掉了葉溦這個心腹大患,於是決定再殺個丞相助興。

如今他們已經占領了江東,季慕淮也在北城一副隨時要率兵南下的樣子,腹背受敵的晉帝大概率不會先對周慎動手。

畢竟若論心腹大患,葉溦和季慕淮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方蔚筠便點點頭,卻聽見明瑛輕笑起來:“可是這本就是不公平的賭註。陳慎是聰明人,不是嗎?”

在明瑛看來,陳慎恰好是那個撞上來的倒黴鬼;如若這個倒黴鬼能為他們所用,那何樂而不為呢?

他從來不逼迫任何人做事,他只是給了陳慎另一個選擇。

他也很樂意於看到任何結果。

次日他們繼續到帳中圍著地圖和沙盤商議下一步行軍路線,最遲來的賀裕又是氣洶洶地進來,大手一揮就看見兩個親兵壓著一個灰頭土臉的人進來。

坐在最靠近門口的景安侯黎修敬噔的一身站起來:“這是怎麽了?”

“抓到的楚國細作。”賀裕黑著臉說。

那被壓著的人還在不斷掙紮著,聽見賀裕說他是楚國細作,就操著一口虞慶口音嚷嚷著:“我不是楚國細作,我不是楚國細作……”

帳裏的眾人也紛紛起身,也不清楚賀裕到底抓了個什麽人,就過來看著。

賀裕也氣呼呼地說著:“這人就是楚國派來的細作。剛才我帶著人在外邊巡邏,就看見他在外面鬼鬼祟祟的,看見我就跑,我問他是什麽人也不回答,開口就是楚國口音。”他看見這人可疑,就直接抓回來了。

之前從永安過來的姜雲從人群中擠出來,看著那人仔細辨認著,就扭頭低聲跟葉溦說著什麽。

葉溦臉色驟變,就讓兩人來仔細搜一下這個細作,看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麽東西。

那個細作哀聲嚎叫著被拖到門口,就被搜起來,連鞋子都被拔出來了。

很快就在細作的褲腰帶裏面找到了縫起來的一封密信。

將密信拆下來看了一眼,葉溦就立刻臉色大變,讓人將那人押下去仔細看守,不要讓這個人跑掉了。

那人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已經敗露了,就不管不顧地叫嚷起來:“就算你們抓了我,但我們的人也已經回去向陛下稟報了。”

看見葉溦臉色鐵青的反應,再加上剛才姜雲的動作,再不明白怎麽回事的人也隱約猜到了。

這人並不是所謂的楚國細作,而大概率是楚國使團的人。

去年楚國派了使團去到永安,商議此戰結束後重新修訂兩國停戰協議。

楚國戰敗,還被占領了江南三城,理所應當要給晉國賠償銀幣;正好晉帝根本不想要隔著大江的江南三城,於是給楚國開了一個公道的價格將江南三城賣回去,楚國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地接受這個結果。

結果沒想到就在晉楚兩國談判結束,但楚國使團還沒有離開永安時,就傳來了江東起兵的消息。

原本南楚就處於宗室內鬥、朝堂黨爭,北方還有晉國在虎視眈眈著。

結果現在晉國也陷入了內亂,南北都是反賊,和南楚也就是半斤八兩。

而晉帝則是想著正好南楚使團就在永安,這段時日鬧得沸沸揚揚的事也瞞不過他們,而江東很大概率也是搶不回來了,還不如借南楚的力量來對付江東的反賊。

於是有了這個屬實讓人不理解的操作。

晉帝想要向楚國借兵,來對付江東的反賊。

楚國使團雖然還沒有和雍徽元通過氣,但也知道雍徽元根本不可能同意此事。

且不說如今楚國也是內憂外患不斷,還要隨時應付心懷鬼胎隨時有可能反了的宗室藩王。他們借兵給晉國平定叛亂,可是要撈不到什麽好處;反而是讓晉帝平定了國內內亂,可能轉頭還是要打他們了。

於是晉帝再次讓步,聲稱只要楚國出兵幫助平定內亂,不但免除最初議定時要求楚國賠定的五百萬銀幣,還應允等到平叛後會將江北七城的一半土地劃定給南楚。

永安使團拿不定主意,於是寫了這封密信讓人帶回南楚,讓雍徽元過目。

這事畢竟見不得人,那個信使回去南楚必然要經過江東,否則就要從與南楚交惡的西邊小國那裏穿過去;於是信使就將自己裝扮成尋常百姓,想要從寧州渾水摸魚回去,結果就正好被巡邏的賀裕認為他形跡可疑將他抓回來了。

這信使出師未捷,被抓後就破罐子破摔地在帳裏叫喚著。

但很快這位信使就害怕了,又叫嚷著說他不是細作,是正經的楚國使者,兩軍交戰尚且不斬來使,這是不合道義的。

而其他人雖然知曉現在雍徽元正疲憊於國內混亂,大概是沒空來管他們。

可如果雍徽元想要惡心一下他們,也還是可以做到的。

這個楚國使團的信使就這樣來到了寧州,好巧不巧地被他們抓了。他們暫時還不想被晉楚夾擊腹背受敵,自然也不能真的把這個信使給殺了。

不過也許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和楚國那邊聯系一下。

他們把持住了江東和江北一帶,無論是晉楚還是周圍的小國部落,想要去別的地方都要經過這裏。

雍徽元本就自顧不暇,南楚本就沒有必要趟這淌渾水,這是對他們都不錯的選擇。

在抓了南楚信使的當晚,明瑛就去找了葉溦。

只是沒想到正好在葉溦帳外遇見薛崇淵從裏面出來。

“阿瑛。”隔著一段距離,薛崇淵就借著明滅不清的篝火看見了明瑛。

而明瑛也辨認出了薛崇淵的聲音,他也並沒有轉身就走,只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薛崇淵就快步走過來。

但在距離明瑛不到一米的地方,薛崇淵突然停住了。

他看見明瑛慢悠悠地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用指腹慢悠悠地撫著利刃。

“阿瑛,你要做什麽?”薛崇淵的聲音都是顫抖的,然後看見明瑛又重新將匕首收起來,只是冷冷地說道:“出門在外,總要帶些能夠防身的東西。”

薛崇淵都不在意明瑛說的是什麽,只是欣喜於明瑛終於又理會他了。

他歡喜得說不出話,就聽見明瑛面無表情地問:“有事?”

“我……”薛崇淵張了張嘴,但是現在站在明瑛面前,卻不知道要開口說什麽。

無論是前世熱烈的愛或是狂烈的恨,都交織在一起,如今他冷靜下來再面對明瑛,卻有了一絲怯意。

就好似他無數次在噩夢中見到的場景,他們明明很近,卻總讓他覺得隔得很遠。

曾經他們的心是挨在一起的,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

但是現在,他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霧色。

薛崇淵覺得喉嚨發幹,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就像是討好一樣搖著尾巴小心翼翼問:“我,你覺得,我的用兵戰略如何?”

明瑛只在心裏評價了兩個字,愚蠢。

重生一世,薛崇淵變得更加愚蠢了。

所有人都知道臨陽以北的地形特殊,以山為城,強攻是必然不成的。

作為將軍,他並不擅長於打輕騎襲擊的戰術。

輕騎很快,更適合平原作戰,而非山嶺之間。

前世只有一人曾經使用這種戰術獲得陳城之戰的大捷,但也得益於那人超高的作戰水平。

薛崇淵急切地說出和前世截然不同的想法,顯然就是病急亂投醫的姿態。

在聽到他的話時,明瑛並沒有回答他,便繞過他向葉溦的營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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