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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年年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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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年年有餘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整座城市被雨水浸濕,灰暗而又沈寂。

港島的冬天從來沒有這麽冷,冷得失去外界感知。

桑餘哭到嗓子發不出聲,眼睛腫脹。

她哪也不去,就守在床邊,仿佛被抽走靈魂,成為一個易碎、空心的瓷娃娃。

床上的人沒了聲息,白布蓋著,面色安詳,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

桑餘握住她冰冷的手,怎麽也捂不熱。

明明昨天還說了好多話,明明說好了,等她康覆就一起回家。

為什麽說話不算話,為什麽丟下她不要她。

一整日,滴水未進,誰勸都沒用。

到最後身體實在撐不住,昏了過去。

發了一場高燒,昏迷中一直喊著“媽”,眉心不安地皺緊,連睡夢裏都在流淚。

她好像跌進了深淵,四周一片荒蕪,所有人都拋下她不要她。

指尖死死地抓著什麽,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席靳白跬步不離地守著她。

童彤也一直陪著,她本來打算陪桑餘在手術室門口等阿姨動手術,結果來了醫院才得知噩耗,同樣哭得眼睛通紅。

桑餘打了退燒針和營養針,昏迷一天一夜才醒來,沒完全退燒。

醒來以後她哭著要找桑鳳萍,席靳白沒辦法,只能帶她去殯儀館。

-

這個冬天格外的漫長、寒冷。

陰雨連綿,不停歇的下了一個禮拜。

墓地是席靳白幫忙選的,征求過桑餘的意見,選了一塊風水極佳的地,五十萬高價。

周圍環境很好,有專人定期打理,綠草如茵,菊花遍布,花壇與小路互相交錯,大理石墓碑肅穆、孤寂。

碑上定格了一張桑鳳萍年輕時的照片,嘴角彎著,眉眼帶笑,那時臉上沒有皺紋,也沒有白發。

雨點敲打墓碑,濺起細微水花,籠罩在雨天的昏暗中。

周遭寂靜,風吹得樹影搖曳,似一幅悲愴的畫卷。

桑餘穿一身黑色針織裙,外面套一件黑色羊絨大衣,頭發盤起,發頂夾了一只黑色蝴蝶結發卡。

她在雨裏站了五個小時,席靳白撐傘在她身後,雨傘傾斜,沒讓她淋到半分。

他自己的黑色西裝上濕了大片。

席靳白握住她凍僵的手,輕緩出聲:“回去吧,好嗎?”

濕潤的睫毛緩緩抖動,桑餘動了下僵硬的身體,從酸澀的鼻腔中發出聲音:“嗯。”

席靳白牽著她的手,再次對墓碑鞠躬,鄭重地承諾:“伯母,我會替您照顧好桑餘,我們下次再來看您。”

桑餘張了張蒼白的唇瓣,嗓音低啞得不成樣,“媽,我走了。”

她挪了下腳步,才發覺腿都是麻的,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被席靳白及時扶住,“小心。”

他把傘遞給她,“你撐傘,我抱你。”

桑餘握住傘柄,被打橫抱起。

在他懷裏,眼角溢出淚珠,滑落臉頰。

席靳白踩著穩健的腳步,抱她離開。

懷裏輕飄飄的,一點重量都沒有。

回去以後桑餘又大病了一場,燒得迷迷糊糊。

夢裏都是小時候發生的事情。

那時,桑鳳萍決定收養她,溫柔地問:“寶貝,你以後跟我姓桑好不好?”

她點點頭,脆生生的應“好”。

桑鳳萍笑了笑,“就叫桑餘?”

她垂下腦袋小聲說:“我不喜歡‘餘’字。”

桑鳳萍摸摸她的頭表示不解,“為什麽?年年有餘,很好的寓意。”

當時她才知道,原來“餘”也可以是“年年有餘”的“餘”,而非“多餘”的“餘”。

-

一睜眼,又是醫院消毒水和各種藥水混雜的氣味。

童彤坐在床邊,見她醒來,連忙問:“餘餘,你好點沒?”

桑餘眼前朦朧,恍惚了一下,動了動唇,“我……”

喉嚨幹得發疼,仿佛有無數根針刺破黏膜,連吞咽都成了困難。

童彤立刻給她倒杯溫水,“你先別說話了,喝點水。”

桑餘撐著床坐起來,接過水杯喝了大半,緩解幹澀。

外面天是暗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我幫你測下體溫。”童彤拿過床頭櫃上的額溫槍對準她的額頭摁了一下,顯示體溫37.5,她呼出口氣,“差不多退燒了。”

桑餘偏頭望向窗外,思緒渙散,目光也聚不上焦。

外面黑漆漆的,還在下小雨,對面樓裏的燈光在雨幕中迷離不清。

童彤實在擔心她,“餘餘,你要不要喝點粥?你都好久沒好好吃東西了,再瘦身體都要垮了。”

這一個星期她肉眼可見的消瘦又憔悴,好像一碰就要碎。

桑餘緩慢回神,輕輕點了下頭。

願意吃東西就好,總比輸營養液強,童彤趕緊叫門口席靳白留下的人去買份粥回來。

桑餘發燒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不舒服,去衛生間洗澡。

童彤提前給她帶了換洗的幹凈衣服。

私人病房浴室設備齊全,洗澡洗頭都方便。

心不在焉的緣故,她在裏面呆了五十分鐘,時不時就發呆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敲門聲響起。

她關掉花灑,拿浴巾擦幹身體,換上幹凈睡衣開門出去。

門口的高大身影將她籠罩,顯得她身形更加嬌小。

“別洗感冒了。”席靳白彎腰抱她去床上。

病房裏沒看見童彤,桑餘剛想問,他就先回答了,“我讓她回去了。”

晚上那會兒他要開個線上緊急會議,所以不得不暫時離開兩小時。

席靳白給她掖好被子,折返回浴室找吹風機,回到床前,插上墻上的插座。

吹風機傳出“沙沙”的響聲,指尖溫柔地穿插在發間,輕輕撥弄。

頭發接近及腰,烏黑濃密,猶如一匹精心織就的錦緞。

第一次給人吹頭發,他不敢用力,生怕扯到她頭皮。

桑餘安靜地坐著,頭皮被吹得溫熱,目光不知看向哪裏。

良久,頭發吹幹,席靳白拔掉插頭將吹風機放回原處。

床頭櫃上的保溫桶裏裝著白粥,還熱乎。

他拿勺盛了一碗,坐在床沿,稍稍吹涼,餵給她吃。

以前沒這麽照顧過人,動作略顯生疏。

桑餘抿著唇,接過他手裏的碗,自己來。

握著勺子小口小口往嘴裏送,模樣乖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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