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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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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三問

有沈中官暗中幫助,流螢很快就將永寧宮上下歸攏在手中。

動蕩一夜,驚懼不已的宮妃們,在皇後的帶領下前來永和宮詢問情況。沈中官做無奈的樣子,將她們擋在宮門外。

“諸位娘娘,莫叫老奴為難,宸王說了,永和宮不許旁人進出,老奴也沒辦法呀!”他壓下聲音,“諸位娘娘放心,官家一切都好,現已睡下了。”

早知變了天的宮妃們,聞言也不敢多鬧騰,生了要折返的心思。

但皇後不同。

靜王被圈禁的消息傳來,她幾欲昏厥。硬生生撐著沒倒下,就是存著官家會護著康兒的希望。

見不到官家,她焉能心安。

沈中官的三言兩語,自是不能將她打發。

“官家臥床,本宮如何能放心旁人侍奉?且叫本宮親自看過!”

殿內,聽著外頭動靜的流螢和霍南譽對視一眼。

霍南譽面露無奈。

靜王的事鬧得這般大,即便他給府裏下了禁令,三公主只怕也有所聽聞了。不知如何要面對妻子可能得質疑,他懦弱的選擇了回避。

可哪知,避開三公主,還有岳母。

“我去了!”他苦中作樂,還能抽空給流螢扮一個“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士。

流螢看著他關上殿門出去,走到燃著安神香的香爐中,掀開了蓋子。

察覺正德帝投過來的目光,她動作不停。

“知道你為何會夜夜驚夢,不得安眠嗎?”她重新合上蓋子,“這安神香裏添了會使人致幻的莨菪子。”

“你心中越怕什麽,就越會夢到什麽。”

流螢目帶好奇,“不知官家有何憂怖之事,竟只是吸入十日,就將自己嚇出了癔癥?”

她仿佛真的只是隨口一提。說完,也不看正德帝的神情,拽緊外帔,出了內殿。

許久,目光呆滯盯著屋頂的正德帝,閉上了眼,一道晶瑩,沒入他披散的發間。

沈中官放輕腳步進來,躬身湊到正德帝身邊。

“老奴已經暗中換了熏香,也使人去尋了龔禦醫。晚些時候能,他會隨雷院正一同入宮,為官家施針。官家,您定能恢覆如初。”

正德帝遞給他一個讚許的目光。

“…小、小心…”

沈中官會意,忙道:“官家放心,老奴謹慎著呢。”

裴泓之等人被帶入內殿時,見到嘴角歪斜,身子僵挺的正德帝,俱是啞然。

他們不敢多看,紛紛垂頭。

吳敬石將宸王今日朝堂上的行徑描述一番,語氣低沈,“宸王如此行徑,實在……不妥。”

“老臣鬥膽,官家當真有立宸王為儲君之意?”

吳敬石的官職和地位,這句話由他出口,雖有僭越,卻也算不得罪過。

正德帝像是攢足了力氣。

擡手抓緊身下的褥子,直挺挺的起身,轉頭看著他們,一字一頓,道:“宸、王、弒、父、殺……呃……”兄。

最後一字未出口,覆又倒了回去。

眾人先是被正德帝突然的動作一驚,又聽聞此言,心中大駭。

“官家……”

沈中官忙上前查看。見正德帝只是脫力,才稍稍松了口氣。

“快,傳禦醫。”

走出內殿的六人,各自沈默。

宸王手握大權。

從昨夜平叛時,侍衛司和永寧侯的表現來看,此二人似乎也已歸入宸王麾下。

他們即便知曉了真相,一群文官,又能如何?

“裴尚書,依你之見,我等該如何?”吳敬石將難題拋給了裴泓之。

裴泓之並未推脫。

“且容我想想。”

五人不知,裴泓之想了一夜,隔日會給他們怎樣的驚嚇。

龔禦醫在沈中官將雷院正支開後,為正德帝行了針。

“配著微臣開的方子,用上兩副即可見效。”

正德帝眼底浮現喜色。

逆子,竟敢夥同外人弒父。

縱然你們再如何費盡心機的算計,可朕是天子,受命運眷顧,總有一線生機。

懷著這份泰然,在宸王抓著他的手按印時,正德帝也並未多做反抗。

“爹爹放心,朕會尊您為太上皇,奉養您至百年。”宸王放聲大笑,笑聲中是多年夙願實現的開懷,是對即將君臨天下的暢快。

良平和霍南譽立在他身旁,眼中是如出一轍的平靜。

宸王等不及到下個大朝會,當即就叫宮人們去傳口諭,將大朝會提前到了明日。

“…父皇被邪病纏身,分身乏術。深知國不可一日無君,特立此傳位詔書,輔國公,便由你來宣讀吧!”宸王感念輔國公對他多年的幫扶,決定將此殊榮予以輔國公,權做回報。

被點到的輔國公出列,“臣接旨。”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可心中已然叫苦不疊。

但凡舊主猶在,另立新君的詔書,需得三公、重臣在場為證。可朝中,不論是以永寧侯和懷化將軍為首的武將,還是以吳敬石和裴泓之為首的文臣,無一在場。

這詔書的真假,全由宸王信口所言,如何取信於人?

不論日後史書如何記載,他作為宣召之人,都逃不過一個“奸邪”的名頭。

苦心經營,低調做事十數載,他才叫杜家的名聲稍有好轉,此番,盡成了白費!

可輔國公拒絕不了,還要歡歡喜喜的應下。

“朕生長軍旅,勤勞邦國,艱難險阻,實備嘗之。定天下之襖塵,成城中之大業,而焦勞成疾,力有不逮,延年親賢,可付朝邦。次子宸王天忠睿哲,神授英奇,自列王藩,愈彰厚德,授以神器,時惟長君,可於群英殿即皇帝位。”

言畢,大殿內沈寂一片,無人應聲接旨。

宸王的臉漸漸沈了下去。

“本王……”

“微臣有本啟奏。”裴泓之打斷了宸王的話,自隊列中走出,“臣有三問,請王爺解惑。”

“一問王爺,官家本為邪風入體,因何臥榻不起?猝然立下傳位昭書,可有旁人在側為證?”

“二問王爺,靜王以造反被圈禁,我等皆不曾目睹,亦不知內情。立嫡立長尚未定論,靜王為何而反?”

“三問王爺,官家詔書言自列王藩,愈彰厚德。王爺入朝七載,毫無功績。且南下賑災貪墨在前,攪亂科考牽扯舞弊在後,傷民之利,損國之本,何以承繼朝邦?”

宸王立在高臺之上,足下裴泓之微若纖塵。

可就是這粒仿佛擡手就能揮去的微塵,讓宸王被百官的審視扒皮,讓本該順利的繼位成了一場充滿疑雲的笑話。

“裴兗。”宸王緊咬著牙根,擠出兩個充滿怨毒的字,“敢爾?”

裴泓之恍若未覺殿內外已然蓄勢的侍衛,脊背依舊堅挺,聲音也始終平穩。

“請王爺,為臣解惑。”

宸王一步步走下臺階,腳步聲沈重,“有官家私印在上,本王何須再為你解惑。便是本王不答,你又能奈何!”

裴泓之擡眸,與他對視。

“臣不過卑賤之軀,又有何懼!”

宸王擡手,招了一旁的侍衛上前,緩慢的抽出其腰間的佩刀。

他面容猙獰,眼底洩出幾分癲狂,“好,你裴兗大義,不懼生死。本王成全你!”

“王爺,慎重!”

百官一疊聲的呼喚,只叫宸王越發憤恨。

距離帝位,只差一步之遙,裴兗卻非要擋在他面前。

那就別怪他,踢開這塊絆腳石。

“王爺。”霍南譽上前,按住了宸王揚起的手腕,“慎重。縱然不念他的身份,也要念在良平先生的情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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