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突破紀總的安全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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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突破紀總的安全距離
01.
紀之珩陪晏檸連夜趕回去。
晏媽媽的手術下午已經結束，麻醉過去，吃了止痛藥，天剛黑那會兒就已經睡著了。
病房門口的走廊上，周妄穿著白大褂，打發走身後的護士，雙手插在兜裏，看了眼匆匆趕過來的兩個人，又瞥了眼躲在柯斯年身後的顏雨。
“我……”
顏雨根本不清楚情況，以為晏媽媽住院這事兒晏檸是知道的，這會兒縮在柯斯年身後，被周妄的眼神看得有點虛，壓低了聲音，弱弱道：“你沒跟我說呀，我以為檸檸知道的。”
周妄好氣又無奈地剜了她一眼。
顏雨又往柯斯年身後縮了點，柯斯年則一臉英勇無畏的表情，哼了聲，往前兩步，替顏雨擋住周妄的視線。
周妄搖搖頭，從柯斯年身上收回目光，側過身對著表情凝重的晏檸，安撫道：“好了，沒什麽大問題，一個小腫瘤，發現得早，阿姨也一直在積極配合檢查。這次也是老師親自做的手術，沒大礙，阿姨也是怕你們擔心，才沒讓說。”
晏檸才想到前些天老媽突然過來，又“碰巧”碰上周妄，之後還時常早出晚歸，或者索性幾天不見人，打電話問起來就說在附近景點玩兩天。
她工作忙，也沒往心裏去。
現在想想，大抵是一早就發現問題了，怕老晏同志擔心，才借著旅游的機會來她這邊，剛好周妄在醫院工作，兩個人就悄悄配合著治療，倒是把她瞞得嚴嚴實實。
她隔著病房門往裏面看。
姚女士還掛著吊瓶，睡得很沈。
她一直緊繃的情緒才緩緩松下來些，轉身看向周妄，很真誠地道：“周妄哥，謝謝你。”
周妄很溫和地笑了笑：“客氣。”
“晏叔叔明天早上過來，”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紀之珩一眼，對晏檸道，“晚上也有人照顧阿姨，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去接下叔叔。”
紀之珩適時地攥了攥她的手心，溫聲接話：“別擔心，我看著。”
對上紀之珩的目光，她想說什麽，又頓住，末了點了點頭。
顏雨之前參展的照片得了獎，第二天一大早還要趕飛機過去參加頒獎儀式。
從周妄這裏再三確定了晏媽媽的病情沒有大礙，又陪著晏檸待了會兒，淩晨的時候，顏雨才被柯斯年催著走。
紀之珩留在病房裏，晏檸送顏雨下樓。
淩晨三點，下了場雨，空氣裏裹挾著濕漉漉的涼意，馬路上偶爾有車子呼嘯而過，空曠又清冷。
兩個人往外走，顏雨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很輕的聲響，然後突然回過頭看著晏檸，笑了下：“檸檸，柯斯年向我求婚了。”
話題跳轉得太突然，晏檸詫異地擡眼看她，一時沒緩過神，“啊”了聲。
她轉念又一想，兩個人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也不是多值得意外的事情。
“別這麽看我。”顏雨笑，面對著她後退著走，又歪著腦袋想想，語氣大剌剌的，“沒那麽正式，就是上周他陪我參加聚會的時候，喝多了，路上發酒瘋，順嘴提了兩句。”
她輕松道：“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吧，玩心重，其實一直也沒想過結婚這種事兒。但是那天晚上啊……”
她很輕地“嘖”了聲，瞇著眼睛，像是回憶了一下，又有點嫌棄：“也是這個破天氣，他喝得像個酒鬼，還剛吐過，臟死了。”但很快她又笑了，目光落在晏檸肩膀上的男式外套上，“可他問我想不想嫁給他的時候，我突然就心動了。”
沈吟片刻，她看著晏檸：“我覺得就是他了。”
雨絲又飄起來。
晏檸忽然仰著臉同顏雨對視，然後笑出聲來：“顏雨，你真的不適合說這麽煽情的話。”
醞釀了半天的顏雨：“……”
晏檸雙手扒拉著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轉向路邊，車燈閃爍，戲謔道：“你老公來接你了，快走吧！”
柯斯年耳朵尖，從車裏探出頭，沖晏檸豎了個大拇指，然後側頭看著顏雨：“老婆大人，上車！”
顏雨難得地紅了一下臉，浸在黑暗裏看不清晰，半是嗔怪地推了柯斯年一把：“屁話多！”
柯斯年好脾氣地笑了笑：“行李都幫你收拾好了，裝了盒水果，等會兒吃了還能睡會兒。”
顏雨上車，沖晏檸揮了揮手。
車子揚長而去，晏檸笑了笑，轉身往回走。
醫院的走廊裏靜謐一片，空氣裏有消毒水的味道。
晏檸折騰了半宿，這會兒安定下來，又覺得胃裏空落落的，隱隱作痛，隨手揉揉，打算過去喊紀之珩回去睡覺。
病房裏沒人。
她楞了下，擡手推門，手臂突然被人從身後按住，扭過頭對上熟悉的一張臉。
紀之珩垂眸，表情很淡。
晏檸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見他左手遞過來的保溫杯，順手接住，打開蓋子。
熟悉的紅糖水味道瞬間湧入鼻腔，熱氣氤氳。
“我看著。”紀之珩擡擡下巴指向病房，然後看向她手裏的水杯，“喝了暖胃，好受點，你以前說的。”
晏檸瞬間想到第一次給他喝紅糖水的時候。
當時還是從奶茶店裏要的。
被他自作多情地誤以為她有別的心思，一本正經地冷著臉警告她。
那時候她也沒想到過，這位冷面Boss會有一天捧著保溫杯，如此溫聲細語地同她講話。
她握著手裏的杯子，無聲地彎唇。
兩個人從病房門口退出來。
“阿姨這裏沒事，”紀之珩把玩著手上的藥盒，抽出一板膠囊，仔細看了看說明書，然後拿出來幾顆，放到她手心裏，“齊梵在旁邊酒店訂了房間，吃了藥去睡會兒，這裏我和周妄都在看著。”
晏檸就著手裏的紅糖水爽快地吃掉藥。
“一起待會兒吧。”她說。
紀之珩看著她，半晌點頭：“好。”
夜裏，醫院寂靜一片，走廊上的感應燈也陷入黑暗。
看著姚女士睡得安然，晏檸跟紀之珩坐到樓梯口處的長椅上，他伸手攏了攏她肩膀上的外套，又從周妄那裏拿了一條毯子幫她蓋著。
“以前從來沒想到，紀總也會有照顧人的一天。”她笑了笑。
紀之珩收起手，也低頭笑了笑：“我也沒想到。”
兩個人對視，然後錯開視線，輕笑。
“晏檸，”他輕聲說，“今天那些話還沒跟你說完。”
“嗯？”她知道，是她掛吊瓶那會兒提起的話題。
他忽然想到什麽，又驀地低頭一哂：“好像總是這樣？之前跟你告白的時候，也是話一出口，你就劈裏啪啦說了一堆給我懟回來，我還沒來得及說兩句，爺爺就進了急救室，我急著走了。
“這次又是這樣。”
“顏雨和柯斯年不在，爺爺那邊有徐醫生，”他故意掰著手指頭數著，又前後左右看看，裝模作樣地壓低聲音，“這會兒沒人了，偷偷跟你講幾句話，應該不會再有什麽緊急事件打斷吧？”
晏檸猜到他要說什麽，笑了笑。
“晏檸，”紀之珩突然擡手彈了她腦袋一下，笑著，“你上次說，怕我一時沖動，把習慣當喜歡？”
氣氛似乎陡然變化，晏檸摸了摸鼻尖。
“上次沒來得及問你，”他往後坐，手臂搭扶在椅背上，挑眉看著她，“是不是這段時間對你太好了，讓你對我有什麽誤解？我看上去像是會一時沖動的毛頭小子？”
那倒也沒有，您成熟穩重莊嚴認真冷靜自持全宇宙無敵超級厲害。
放到以往，晏檸肯定脫口而出，但眼下面對他的質問，莫名有點心虛，只輕輕搖了搖頭。
“那我現在告訴你，我自始至終都沒有頭腦不清楚。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把我對你的感情理解為習慣……”
他擰眉思考，又道：“是不相信你自己，還是不相信我？你覺得我習慣什麽呢？習慣你幫我煮飯、洗衣服，還是幫我出差、遞資料、做項目？
“那我喜歡我們家阿姨，或者孫迦荷、齊梵、柯斯年，不是更好？”
晏檸耳朵有點發燙，吐了下舌頭，故意道：“那阿姨不是都結婚了，柯斯年他們也都有主，你這不是沒機會了嘛！”
紀之珩氣笑了。
“你說你喜歡我，你有沒有發現，現在對我的維護和照顧也已經成了習慣？這兩者並不矛盾。”
“晏檸，”他正色，“我不是想要一個保姆，也不是想要一個合作夥伴，或者心理醫生，只是出於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想跟你在一起，結婚生小孩，金婚銀婚的那種喜歡。”
這話被他這麽一本正經地說出來，晏檸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別開眼略微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你覺得我精於算計，周圍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所有的舉動也都是為了公司利益服務。但是晏檸，我算計過你什麽呢？”
這麽一想，好像也……
“唯一一次——”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瞇眼，側過頭看她，很輕地笑了下，有點懶洋洋的，也勾起了晏檸的好奇心。
“借著工作的名義，帶你去江鎮，也就是怕你那個白月光前男友再糾纏，這算算計嗎？”他眼底浮現笑意。
“他不是白月光前男友。”晏檸脫口而出，話說出來才覺得這好像不是重點。
原來那次帶她過去，是因為這個？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目光灼灼地看向紀之珩，想說什麽。
“噢。”他先開口，又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後指著自己，“男朋友就在這兒呢，沒有前任，只有我一個。
“是這意思吧？”
02.
窗外細雨初歇。
室內交談聲漸漸淡下去，走廊上的感應燈熄滅，重歸寂靜。
晏檸也不知道自己後來怎麽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周妄的休息室裏。
他剛值完夜班，換下白大褂，穿了件黑色衛衣，捧著杯咖啡從外邊進來，見她轉醒，笑著擺手：“早啊。”
“紀之珩呢？”
晏檸揉了揉太陽穴，從小床上爬起來整理衣服，腦子還處於短暫的不清醒狀態，又想到今天早上要去接老爸來著，抓過手機解鎖屏幕。
還好，時間還早，她的鬧鐘都還沒響。
“一大早起來，”周妄俯身把垃圾打包，重新換上新的垃圾袋，調侃，“看見你周妄哥也不先打招呼，倒是先問個外人？我們這麽多年的關系了，原來在你這兒都沒一回事的？”
“周妄哥早上好！”晏檸摸摸耳朵，扯出個大大的笑臉，稍息立正揚聲道。
周妄輕笑著指了指門口，緩聲道：“到樓下去買早餐了。”
晏檸撒腿往外跑。
“阿姨醒了。”周妄跟在她身後道。
晏檸走到一半，又及時轉了個彎，沖他揮揮手，往病房方向跑。
她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邊的說笑聲。
她心裏納悶兒，這才早上七點不到，哪有這麽早探病的，更何況，老家不在這邊，顏雨和柯斯年也不在，除了周妄他們，媽媽在這邊也沒幾個認識的人。
隔著門上的玻璃看不清楚，晏檸擡手敲門進去。
“晏丫頭！”
“檸檸——”
床邊兩個人的說笑聲戛然而止，齊齊轉過頭來，老爺子立馬笑呵呵地沖她招手：“快過來，快過來！”
“紀爺爺好。”
晏檸也是沒想到一大早的，老爺子就得知消息過來，楞了下很快問好，又下意識地理了理自己睡得亂糟糟的頭發，擡手的動作卻被人從後面擋了下，她扭頭對上紀之珩的視線。
他個子高，眼底有笑意，摸她腦袋的動作自然又輕易，順勢幫她整理了下鬢角的小碎發。
“是你告訴爺爺的？”她微微睜大眼睛，問他，“爺爺身體才剛剛恢覆，幹嗎讓他——”
紀之珩卻沒接她的話，視線在病房裏老爺子和晏媽媽的身上巡了一圈，牽著她手腕的時候，略微低頭附在她耳邊上輕聲道：“看來老爺子跟阿姨挺聊得來，親家關系很和睦。”
晏檸臉上一熱：“誰要嫁你了？”
“不是你說的，戀愛就是想結婚？”
他一只手拎著早餐，另一只手牽著她往裏走，語氣懶洋洋的，又帶著些很明顯的笑意。
她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些話，現在兩個人的關系也算是可以去掉“契約”這兩個字了，又有點不太好意思。
身後走廊上又有熟悉的聲音隱約由遠至近傳過來。
晏檸往外探頭看見滿臉寫著擔憂的老晏同志和齊梵正往這邊走，她一邊沖老爸招手打招呼，一邊問紀之珩：“怎麽回事？”
明明還沒到老爸的車次抵達時間。
“讓齊梵早上開車去接了。”紀之珩低聲回她。
老晏同志也是被老婆瞞得死死的，一直只以為她過來晏檸這兒玩幾天，哪承想就進了醫院，一路上火急火燎地趕過來，這會兒草草跟紀之珩和晏檸打了個招呼，直接往病房裏沖，紅著眼睛反覆確認老婆沒事，這才松了口氣。
老爺子笑呵呵地安撫。
老晏同志也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調整好情緒，又有點生氣地暗戳戳訓斥老姚同志，一把年紀了還逞強。
氣氛漸漸緩和輕松下來。
老爺子趁機在未來親家面前，替自家孫子說了好一通好話。
晏爸晏媽並不知道兩個人以前的那點彎彎繞繞，只覺得幾次接觸下來，紀之珩這個孩子沈穩又周全。
幾句話的工夫，話題又轉到了他們兩個人身上，大有從談婚論嫁講到生小孩辦滿月酒訂哪家酒店的架勢。
當著長輩的面被調侃打趣，紀之珩牽著晏檸的手也一直沒松開過。面對爸媽的目光，晏檸有點不太好意思，稍微掙了下，他也沒松，反倒稍微用了點力氣重新攥緊：“現在家長也見了，蓋章敲定的生意，沒反悔這一說。”
他聲音低沈，講話的氣息就落在她耳邊上，帶了勾子似的，撓得她心裏癢癢的。
都不用照鏡子，晏檸也知道自己耳朵一片緋紅。
好在晏媽媽身體問題不大，手術也很順利，又有周妄前前後後多加留意照顧，在醫院住了不到半個月時間，又多囑咐了些註意事項，就可以安排出院了。
入了冬，老爺子感冒反覆，身體不好，就沒過來，倒是搜羅了不少補品之類的好東西，讓齊梵和紀之珩帶過來，叮囑紀之珩和晏檸把人穩穩當當送回家。
晏檸雖然車技一般，但實在有需要的時候，也可以自己開車上路。原本倒也不用這麽大陣仗，但老爺子堅持要紀之珩跟著回去，她也沒好再拒絕。
這算是紀之珩第二次跟晏檸回老家。
熟悉的小區大門，熟悉的鄰居打招呼方式，一直到上了樓，老晏同志安頓好老婆，又是使喚晏檸給紀之珩倒水，又是洗水果的，忙碌個不停。
紀之珩換了鞋，讓他們不用忙了。
老晏同志給老婆倒好了水，又回頭看看兩個年輕人，笑著應了聲：“就當在自己家一樣，檸檸你看看小珩想吃想喝什麽，照顧著點。”
“知道了！”晏檸說，又扭過頭，“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來了，你自己隨便點吧，就不用我招呼了啊。”
紀之珩笑，進到客廳，環視一周，不由得想到之前跟她回來的場景。
陪她一起去菜市場，沒死透的雞亂竄，她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她手心裏的溫熱觸感，他現在都還記得。
好像也是那個時候，他第一次察覺到對她異樣的感覺。
不過這次小周昱倒是不在。
他想著，不自覺地勾唇。
“笑什麽呢？”晏檸接了熱水遞到他面前，順手拿了只橘子，“吃嗎？”
“沒笑什麽。”他嘴角的笑意卻是一點沒變，目光順勢往下落到她手上，“吃。”
晏檸把剝到一半的橘子直接遞過去。
紀之珩還沒來得及接，旁邊的手機先嗡嗡地響起來。
“你先接電話。”晏檸用眼神示意一下不停閃爍的手機。
他順從地接起電話放在耳邊：“說話。”視線卻沒從晏檸手裏移開半分，頗有暗示意味地堅持道，“吃的。”
晏檸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手裏的橘子，懂了——紀總這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習慣還是沒改呢。
她剝好橘子，遞到他嘴邊上，他則側頭叼過去，一臉滿意。
柯斯年聽得一臉蒙，隔著電話不明所以：“哥，我跟你說話呢，你笑什麽？什麽吃的啊？你背著我去老俞他們的局了？”
回應他的又是電話這頭很輕的笑聲。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扒拉著手機屏幕，又檢查一遍撥號頁面。
是他珩哥，這也沒打錯啊，怎麽跟見了鬼似的？
他也不管了，索性繞過這個直接講正事兒，興致勃勃地說：“生日快樂啊哥！雖然今年你生日我人不在國內，但兄弟的靈魂與你同在。你看我今兒其實特忙，這會兒剛得空，第一時間就給你打電話了，感不感動！
“老俞他們也攢了局，今兒晚上要給你個驚喜呢，在群裏發消息，但是你一直沒回應，這不順便讓我約你一下！不過要我說吧，他們那幫大老粗知道什麽啊，喝酒、打牌、玩游戲，沒勁……”
柯斯年在那邊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晏檸給紀老板餵橘子來著，離得近，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你今天生日？”
她最近忙暈了頭，倒把這事兒給忘記了，可又記得紀之珩夏天的時候辦過生日趴。
“可是爺爺之前好像給你辦過生日聚會了？”她倒是有點糊塗了。
“那是老爺子自己編的。”
紀之珩就著她的手繼續吃橘子，低頭翻看微信消息。
關系好的群裏，聊天窗口已經顯示99+。
他隨手往上翻了幾條。
都是準備了禮物，在跟他說生日快樂的。
他在群裏連續發了幾個大紅包。
群裏氣氛陷入新一輪高潮，紛紛吹起他的彩虹屁。
他笑了笑，放下手機，看著晏檸，繼續道：“他一直擔心我有自閉的傾向，每年除了清明節，其他節日基本上都要想方設法搞個聚會什麽的玩一玩，為了讓我跟大家多溝通，也圖個熱鬧。”
“噢。”晏檸想到這麽些年來紀之珩的狀況，有點心疼，又不想在他生日這天把氣氛搞得太煽情，沈吟片刻之後，戲謔道，“原來生日還能這麽過呀！那我等會兒跟老晏同志說，我以後也要每個月都過生日，這樣豈不是每個月都能收禮物，賺大發了呀！紀總真會做生意！”
她把最後一瓣橘子塞進嘴裏，騰出手豎了個大拇指。
“行，以後每個月都給你過。”紀之珩笑。
“那怎麽辦？我沒給你準備禮物，你今年的生日，還得委屈一下跟我窩在這個小地方過啦！紀總，可惜不可惜？”
她嘴上這麽說，但還是摸手機去點外賣軟件：“不知道現在訂蛋糕還來不來得及？要不，我先給你煮碗長壽面——”
最後一個尾音被打斷。
他突然傾身過來，碰上她的嘴唇。
她周身瞬間鋪滿他的氣息。
很輕很克制。
然後，他輕笑一聲：“生日禮物我收下了，自己人，不用這麽客氣。”
晏檸臉“唰”地紅了，然後立馬起身，也沒看他，前言不搭後語：“我爸媽還在家呢，我先去煮面了，反正你愛吃不吃我不管了啊！”
紀之珩斜倚在沙發上，看著晏檸的背影，嘴角噙笑。
過去這麽些年裏，他怎麽都沒想到過，二十六歲這年的生日，他會放棄觥籌交錯的酒局，燈紅酒綠的豪華游輪和熱鬧喧囂的生日會，坐在一個樸實的客廳裏，吃一碗清湯寡水的長壽面，對著個姑娘傻笑。
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晚上姚女士的廣場舞姐妹們過來探病，沒一會兒工夫，屋子裏就坐滿了人，熱熱鬧鬧地聊天吃水果。
晏檸和紀之珩插不上話，兩個人交換了個眼神，悄無聲息地就去了晏檸的臥室。
她房間裏有個小陽臺。
訂好的蛋糕已經送到了，她把蠟燭拿出來插上，紀之珩不情不願地戴上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生日王冠。
“許個願望呀！”
她把蛋糕推到他面前，儀式感十足。
紀之珩很有原則地堅持抵制這種幼稚把戲，一臉傲嬌：“你確定靠這幾根花花綠綠的蠟燭就能實現願望？這跟把希望寄托在墜落的隕石上有什麽區別？”
晏檸：“……”
“紀之珩，有沒有人說過，你這人真的很無趣啊？”
“沒有。”他悠悠道，“畢竟他們發工資的願望還得寄托在我這麽個無趣的人身上，而不是花花綠綠的蠟燭或者隕石上。”
晏檸：“你這樣會把天聊死的……”
就在晏檸打算放棄跟這位直男交流，並且自己直接吃蛋糕的時候，紀之珩接了個電話，臉上的表情一時間有點覆雜。
她忍不住擔心道：“怎麽了？”
他突然有模有樣地雙手合十，盤腿坐在蛋糕面前：“你確定我對著這些蠟燭許的願望可以實現？”
“那……”見他這麽認真，晏檸倒有些虛了，撓了撓鼻尖，“倒也不是很確定。”
“不如我許願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那我……盡力而為？”
畢竟你要真想要一塊墜落的隕石，我也不能飛到外太空給你弄來啊對不對？
她想。
果不其然，紀之珩閉眼，裝模作樣地許了個願望之後，就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晏檸心裏“咯噔”一下，覺得自己大概是要踩到什麽巨坑了。
03.
紀閑，也就是紀之珩的父親回來了。
古香古色的餐廳包廂，裝潢偏覆古，橘黃色燈光給氣氛添了些溫度。
晏檸跟面前的男人相對而坐。
他有同紀之珩如出一轍的眉眼，五官周正，氣質恣意卓然。
外套被服務生掛在一邊，他身上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白毛衣和灰褲子，大抵是藝術家生來的氣質所致，他坐在那裏不講話，就已經有種說不出來的氣場。
在來這裏之前，紀之珩只說，讓她答應陪他來跟人吃個飯。
她原本以為，就是生意場上需要帶女伴出席的什麽飯局。
沒想到是和紀爸爸的碰面。
早前也從紀爺爺那裏聽說過關於紀爸爸的一些事情。
紀爸爸從小頗具商業頭腦，但年輕時心思不在此，喜好畫畫和旅行，後來遇到妻子雲婧，才答應老爺子打理公司業務，也算是穩定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願。
雲婧在生紀之珩那年難產離世，紀閑大受打擊，消沈了好一陣，之後再無心公司瑣事，帶著妻子的骨灰，去完成她環游世界的遺願。這些年他重拾畫畫舊業，在外其實也有些聲名。
只不過，無論是為父為子，他終究是不稱職的。
眼下數年未見的父子倆同桌吃飯，氣氛生分又疏離，晏檸只擔心紀之珩的狀態。
菜已經上齊，服務生禮貌地弓身，留了句“請慢用”，退出去，順手帶上門。
室內剩下三個人對坐。
晏檸悄悄瞄了眼紀之珩，他垂眼擺弄面前的餐具，倒了水，給她和紀閑各自遞了一杯，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來有什麽異樣。
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來打破沈默。
倒是紀閑看著兩個年輕人，輕輕嘆了口氣，隨後目光落在晏檸身上，笑了笑：“小姑娘，別緊張。”
他一笑，身上那點疏離氣息倒是悉數褪去，看上去和善不少。
“我聽說阿珩交了女朋友，有結婚的打算，這次回來就想見見你。”
晏檸看向紀之珩，他依然沒說話。
“我啊，沒好好照顧過阿珩，不是個好父親，”紀閑從兒子身上收回目光，“但我始終是他爸爸，他媽媽又不在了。兒子結婚當爸爸的當然要回來主持大局。”
他笑容淡了些，很快又恢覆，半晌從衣兜裏摸出一只盒子，遞到晏檸面前：“這是我和你逝去的阿姨，給你的見面禮。”
晏檸嘴角微動：“叔叔，您——”
“好孩子，謝謝你能陪在我們阿珩身邊。”他微微合眼，又看向紀之珩，笑意坦然溫和，“我兒子眼光很好。”
晏檸還在猶豫接不接這個禮物，反倒紀之珩先她一步，毫不客氣地接過盒子，打開輕飄飄地掃了眼，又放下。
裏面是一枚精致絕綸的蝴蝶結胸針。
晏檸曾經和顏雨在拍賣會新聞上看到過類似的，據說出自國外皇室的古董，非常非常貴重。
“您這是不是有點小氣了？”紀之珩嘴上嫌棄，但手上動作倒是一點兒不拖泥帶水，將盒子扣起來直接塞到晏檸懷裏，“一枚胸針就想換個兒媳？這跟空手套白狼有什麽區別，雖然您不混生意場了，但這幾年精明倒是不減。”
“你小子！”紀閑氣笑了。
氣氛在不知不覺中緩和了些。
不知道為什麽，晏檸總覺得，紀叔叔剛才憋著的一口氣，也松了下來。
他扭頭替晏檸布菜：“論財富，叔叔我確實沒有。這胸針是你阿姨當年很喜歡的，留給你當是紀念。我這次回來也比較趕，沒準備其他什麽東西，以後呢，你有什麽想要的，就只管跟——
“阿珩開口，反正他比我有錢。”
晏檸：“……”
雖然不比尋常父子間的親昵和熱情，但父子倆的關系倒也沒有傳言中那麽僵。
紀閑聊些自己這麽多年在外的所見所聞，紀之珩說些生意場上的事情，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提那些不好的事情。
即便兩人其實都知道，紀閑的旅行沒有一帆風順，紀之珩在商場上也不可能時刻順風順水。
沒有怨恨和責怪的和解固然是好，血緣裏的親情沒有人能改變。
可他對紀之珩缺失的愛也是他人生裏無法彌補的缺憾。
吃完飯，紀閑又說會在家裏留一段時間，改天約晏爸爸晏媽媽出來吃飯，紀之珩順口就替晏檸應下了。
晏檸也沒反駁，出了門才恍然反應過來——
不是，為什麽現在有種婚事已經敲定了的感覺？
她扭頭看著紀之珩。
路燈林立，他的側臉籠在光影裏，半明半暗，嘴角的笑意卻是藏不住。
她突然覺得，什麽父子關系，她擔心的都是多餘，自己才是被挖陷阱埋了的那一個。
傍晚，夜幕剛剛降臨，街道上人來人往。
柯斯年打電話說自己就在附近買東西，讓紀之珩等會兒，幫他捎帶幾個箱子回去。
紀之珩答應下來，就沒急著走，晏檸陪他在馬路邊上轉了會兒消食。
兩人聊起紀閑的事情。
她原本以為，對於紀閑，紀之珩心裏多多少少會有些刺。
“以前也怨恨過，看不起他的消沈。”他走在她左側，不急不緩道，“人一輩子要經歷的變動和打擊太多了，只因為妻子離世，就放棄家庭孩子和事業，實在是一件太蠢的事情。
“當時很看不起他，也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但是慢慢也就釋然了。他從來沒喜歡過生意場上的這些事情，只是因為愛我媽媽，想給她更穩定的生活，所以才願意接手老爺子的公司。
“她不在了，他也就沒了再堅持的必要，去完成她的遺願也好，去重操舊業畫畫也好，總算是開始了新的生活。總好過日覆一日像個工作機器一樣，過三點一線的生活，然後活在走不出的沈痛打擊裏。
“他帶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但往後的路總歸是我自己的。我和他都是獨立的個體，不能強行把他的人生捆綁在我身上。”
說這話時，他語氣淡淡的，已經釋然。
可他從小到大受過的嘲諷和另類目光也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事情，晏檸有點心疼他，轉過身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指，仰著臉笑：“以後會更好的，我罩著你！”
“你罩我啊？”他挑著眉笑。
“對啊，偷電瓶車養你。”
紀之珩看著晏檸，還想說什麽，柯斯年吭哧吭哧地抱著個大箱子過來：“珩哥，快來，幫我一把！”
紀之珩過去幫忙把箱子擡進後備廂。
晏檸幫忙拿著些小玩意兒，又隨便瞄了兩眼：“這什麽東西？你打算開雜貨店？”
“不是，這都是我準備的道具，”柯斯年把東西放好，直起身，擦了把汗，又扭頭沖紀之珩炫耀地擠眉弄眼，“我要求婚了。”
“怎麽樣？嫉妒吧？”他有點得意，“從小到大，什麽事你都比我搶先一步，這次認輸吧！”
“哦，”紀之珩悠悠道，“我已經求婚成功了。”
柯斯年差點跳起來，瞪大了眼睛，看看晏檸，又看看紀之珩：“是嗎？我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
“剛才。”
“我不信，檸妹，是不是？”
晏檸：“……”
“行，你厲害，”柯斯年氣呼呼，“我明天一大早就去領證。我就不信了，你還能今天晚上把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叫起來？”說完也不給紀之珩再懟回來的機會，齜牙咧嘴一笑，拔腿就跑。
晏檸看著這兩人的相處模式，笑：“你什麽時候求婚了，我怎麽不知——”
話音一落。
她肩膀忽然一暖，紀之珩整個人傾身下來，略微俯身，雙臂環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別動，抱一會兒。”
她很少見紀之珩這麽感情外露的時候，楞了片刻，乖乖站著沒動，任憑他抱著。
外面只看得見他人前的光鮮亮麗，可他終究是人，不是神也不是工作機器，也需要愛與被愛。
她雙手也一點點環到他背後，輕輕拍著。
“謝謝你，晏檸。”他低聲道。
謝謝你來到我的世界。
04.
柯斯年的效率比想象中的還要高一些。
農歷新年剛過，他和顏雨就去領了證，緊接著舉辦婚禮。
柯斯年和顏雨的朋友很多，接新娘的時候，一大屋子狐朋狗友花樣百出，從俯臥撐到成語接龍，柯斯年被折騰得夠嗆，最後實在不行了，嚷著自己高考都沒這麽玩過命，轉過頭對著伴郎紀之珩說：“兄弟，考驗我們感情的時候到了！”然後毫不猶豫地把紀之珩推了出去，“我跟珩哥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新娘子我先帶走了啊，你們還有什麽陰損招兒都沖著他去！
“反正平時他也是壓榨你們的資本家，今兒給你們個機會，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沒怨沒仇的有便宜不占是蠢蛋！”
說完，他趁大家不留意，沖進去抱著顏雨撒腿就跑。
還剩下五十個俯臥撐，大家非得壓著紀之珩做完。
晏檸留下來替他計數：
“……十七、十八、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七……”
婚禮儀式上。
主持人宣誓，顏雨一句“我願意”回答得響亮。輪到柯斯年的時候，主持人話音剛落，顏雨跳起來一把勾住柯斯年的脖子，先出聲道：“必須願意！他不敢不願意！”
柯斯年笑著附和：“不敢不願意。”
大家紛紛捧腹。
隨後是丟捧花環節，一幫小姐妹都蠢蠢欲動想要討個彩，個個眼巴巴地盯著顏雨的手。
她環視一周，裝模作樣地做了好幾個假丟的動作。
引得大家一片沸騰。
最後她笑了笑，從臺上下來，直接走到晏檸面前，強行把花塞到晏檸手裏：“接下來的任務，交給你啦！
“跟你認識這麽多年，我身邊的人都說我最偏心你，連柯斯年都比不過你。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別人的小姑娘啦，這麽多年了，也該給柯斯年晉晉位份了不是？”她看著晏檸笑。
“你呢，抓緊機會，”她看了眼紀之珩，意有所指道，“珍惜眼前人，早日跟上我這個已婚女士的腳步，知不知道？”
“知道。”晏檸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然後笑著張開手抱住她。
“姐姐啊，給個面子成不成？今兒我結婚，明媒正娶的好不好？”柯斯年在旁邊哭笑不得，一邊替顏雨抹眼淚，一邊笑著，“別搞得像是我拆散了你們倆一樣行不行？”說完又去招紀之珩，“快快快，把你女朋友拖走，別想跟我搶人啊。”
顏雨破涕為笑。
儀式繼續進行，紀之珩不動聲色地牽住晏檸的手，輕輕捏了捏。
小動作落在旁邊一桌的幾個人眼裏，老爺子跟晏爸晏媽偷偷遞了個眼神，幾個人會心一笑。
老爺子趁機說：“我找人看過了，下個月就有好多個好日子，等我回去整理出來，給你們挑挑？”
“好好好。”晏爸爸喝得有點多了，說什麽都應。
“哎，這個房子啊，我都收拾好了，隨時都可以住！”老爺子繼續說，“將來有了寶寶啊，也可以……”
……
一桌家長都已經從婚禮腦補到小孩的滿月酒了，聊得熱火朝天。
然而，兩個當事人是毫不知情。
婚禮結束，晏檸陪顏雨送完客人，也已經累得不行，加上喝了點酒，覺得自己只要碰到枕頭立馬就能睡著。
紀之珩囑咐齊梵送老爺子和晏家爸媽回去，最後來接晏檸。
車裏溫度高，她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樓下，齊梵沒了人影，只剩下她跟紀之珩兩個人。
“到了？”她睜開眼，人還有些迷糊，伸手去推車門。
門沒反應。
“紀之珩？”她扭頭看他。
他也喝了點酒，脖頸處通紅一片，微微抿唇看著她，表情有點凝重。
晏檸擔心他不舒服，傾身想過去摸一下他的額頭。
身上有文件夾掉落。
她撿起來，借著車內昏暗的燈光，看清楚上面的簽名，是以前兩個人簽訂的戀愛協議。
當時其實只是裝模作樣瞄了幾眼，並沒有仔細看，現在再回頭去看，才發現好多奇奇怪怪又搞笑的條款，比如：
未經允許，乙方不得觸碰甲方私人物品，包括且不局限於衣物。
如非必要，乙方講話不得使用“呀”“啊”“噠”類涉嫌賣萌撒嬌的語氣詞，文字消息同上。
如非必要，乙方不得私自與甲方突破超過三十厘米的安全距離。
……
諸如此類，還有很多紀之珩日常的喜好和忌諱。
看著看著，晏檸笑出聲來：“紀之珩，你是有多怕我對你心懷不軌呀？而且——”
她往後翻，才看見約定的日期早已經過去，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突然心思一動，傾身湊過去，又裝模作樣地詫異道：“呀，紀總，我好像突破安全距離了！”
紀之珩任由她笑話，等她看完，才從她手裏接過合同，三兩下撕得粉碎，丟進垃圾桶。
晏檸攔都沒來得及攔住：“這不是挺好玩的——”
“那要不重新簽一份？”他突然擡眸打斷她，把什麽東西遞過來。
手上傳來冰冰涼涼的紙質感。
晏檸眼皮一顫，有種很強烈的預感，低頭看見放在她手裏的文件夾。
攤開裏邊是兩本紅色的戶口簿。
紀之珩欺身過來，突破安全距離。
混合著酒精的溫熱鼻息近在咫尺。
突然的位置反轉，晏檸大腦一片空白，胸腔裏的心臟怦怦跳動。
他扣住她的手腕，指腹貼著脈搏，唇瓣幾乎碰在一起。他說：“簽個時效一輩子的。”
晏檸不自覺地蜷了蜷手指，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裏，隱約聽見自己說：“好。”
他牽住她的手，晶亮的戒指輾轉套上她的手指，然後兩個人十指相扣。
身後車窗外，煙火盛放。
我踽踽獨行，十年如一日，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可遇見你之後，才發現，原來生命還有萬千種可能。
你沒有改變什麽，不過瑰麗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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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紀之珩陪晏檸連夜趕回去。
晏媽媽的手術下午已經結束，麻醉過去，吃了止痛藥，天剛黑那會兒就已經睡著了。
病房門口的走廊上，周妄穿著白大褂，打發走身後的護士，雙手插在兜裏，看了眼匆匆趕過來的兩個人，又瞥了眼躲在柯斯年身後的顏雨。
“我……”
顏雨根本不清楚情況，以為晏媽媽住院這事兒晏檸是知道的，這會兒縮在柯斯年身後，被周妄的眼神看得有點虛，壓低了聲音，弱弱道：“你沒跟我說呀，我以為檸檸知道的。”
周妄好氣又無奈地剜了她一眼。
顏雨又往柯斯年身後縮了點，柯斯年則一臉英勇無畏的表情，哼了聲，往前兩步，替顏雨擋住周妄的視線。
周妄搖搖頭，從柯斯年身上收回目光，側過身對著表情凝重的晏檸，安撫道：“好了，沒什麽大問題，一個小腫瘤，發現得早，阿姨也一直在積極配合檢查。這次也是老師親自做的手術，沒大礙，阿姨也是怕你們擔心，才沒讓說。”
晏檸才想到前些天老媽突然過來，又“碰巧”碰上周妄，之後還時常早出晚歸，或者索性幾天不見人，打電話問起來就說在附近景點玩兩天。
她工作忙，也沒往心裏去。
現在想想，大抵是一早就發現問題了，怕老晏同志擔心，才借著旅游的機會來她這邊，剛好周妄在醫院工作，兩個人就悄悄配合著治療，倒是把她瞞得嚴嚴實實。
她隔著病房門往裏面看。
姚女士還掛著吊瓶，睡得很沈。
她一直緊繃的情緒才緩緩松下來些，轉身看向周妄，很真誠地道：“周妄哥，謝謝你。”
周妄很溫和地笑了笑：“客氣。”
“晏叔叔明天早上過來，”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紀之珩一眼，對晏檸道，“晚上也有人照顧阿姨，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去接下叔叔。”
紀之珩適時地攥了攥她的手心，溫聲接話：“別擔心，我看著。”
對上紀之珩的目光，她想說什麽，又頓住，末了點了點頭。
顏雨之前參展的照片得了獎，第二天一大早還要趕飛機過去參加頒獎儀式。
從周妄這裏再三確定了晏媽媽的病情沒有大礙，又陪著晏檸待了會兒，淩晨的時候，顏雨才被柯斯年催著走。
紀之珩留在病房裏，晏檸送顏雨下樓。
淩晨三點，下了場雨，空氣裏裹挾著濕漉漉的涼意，馬路上偶爾有車子呼嘯而過，空曠又清冷。
兩個人往外走，顏雨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很輕的聲響，然後突然回過頭看著晏檸，笑了下：“檸檸，柯斯年向我求婚了。”
話題跳轉得太突然，晏檸詫異地擡眼看她，一時沒緩過神，“啊”了聲。
她轉念又一想，兩個人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也不是多值得意外的事情。
“別這麽看我。”顏雨笑，面對著她後退著走，又歪著腦袋想想，語氣大剌剌的，“沒那麽正式，就是上周他陪我參加聚會的時候，喝多了，路上發酒瘋，順嘴提了兩句。”
她輕松道：“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吧，玩心重，其實一直也沒想過結婚這種事兒。但是那天晚上啊……”
她很輕地“嘖”了聲，瞇著眼睛，像是回憶了一下，又有點嫌棄：“也是這個破天氣，他喝得像個酒鬼，還剛吐過，臟死了。”但很快她又笑了，目光落在晏檸肩膀上的男式外套上，“可他問我想不想嫁給他的時候，我突然就心動了。”
沈吟片刻，她看著晏檸：“我覺得就是他了。”
雨絲又飄起來。
晏檸忽然仰著臉同顏雨對視，然後笑出聲來：“顏雨，你真的不適合說這麽煽情的話。”
醞釀了半天的顏雨：“……”
晏檸雙手扒拉著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轉向路邊，車燈閃爍，戲謔道：“你老公來接你了，快走吧！”
柯斯年耳朵尖，從車裏探出頭，沖晏檸豎了個大拇指，然後側頭看著顏雨：“老婆大人，上車！”
顏雨難得地紅了一下臉，浸在黑暗裏看不清晰，半是嗔怪地推了柯斯年一把：“屁話多！”
柯斯年好脾氣地笑了笑：“行李都幫你收拾好了，裝了盒水果，等會兒吃了還能睡會兒。”
顏雨上車，沖晏檸揮了揮手。
車子揚長而去，晏檸笑了笑，轉身往回走。
醫院的走廊裏靜謐一片，空氣裏有消毒水的味道。
晏檸折騰了半宿，這會兒安定下來，又覺得胃裏空落落的，隱隱作痛，隨手揉揉，打算過去喊紀之珩回去睡覺。
病房裏沒人。
她楞了下，擡手推門，手臂突然被人從身後按住，扭過頭對上熟悉的一張臉。
紀之珩垂眸，表情很淡。
晏檸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見他左手遞過來的保溫杯，順手接住，打開蓋子。
熟悉的紅糖水味道瞬間湧入鼻腔，熱氣氤氳。
“我看著。”紀之珩擡擡下巴指向病房，然後看向她手裏的水杯，“喝了暖胃，好受點，你以前說的。”
晏檸瞬間想到第一次給他喝紅糖水的時候。
當時還是從奶茶店裏要的。
被他自作多情地誤以為她有別的心思，一本正經地冷著臉警告她。
那時候她也沒想到過，這位冷面Boss會有一天捧著保溫杯，如此溫聲細語地同她講話。
她握著手裏的杯子，無聲地彎唇。
兩個人從病房門口退出來。
“阿姨這裏沒事，”紀之珩把玩著手上的藥盒，抽出一板膠囊，仔細看了看說明書，然後拿出來幾顆，放到她手心裏，“齊梵在旁邊酒店訂了房間，吃了藥去睡會兒，這裏我和周妄都在看著。”
晏檸就著手裏的紅糖水爽快地吃掉藥。
“一起待會兒吧。”她說。
紀之珩看著她，半晌點頭：“好。”
夜裏，醫院寂靜一片，走廊上的感應燈也陷入黑暗。
看著姚女士睡得安然，晏檸跟紀之珩坐到樓梯口處的長椅上，他伸手攏了攏她肩膀上的外套，又從周妄那裏拿了一條毯子幫她蓋著。
“以前從來沒想到，紀總也會有照顧人的一天。”她笑了笑。
紀之珩收起手，也低頭笑了笑：“我也沒想到。”
兩個人對視，然後錯開視線，輕笑。
“晏檸，”他輕聲說，“今天那些話還沒跟你說完。”
“嗯？”她知道，是她掛吊瓶那會兒提起的話題。
他忽然想到什麽，又驀地低頭一哂：“好像總是這樣？之前跟你告白的時候，也是話一出口，你就劈裏啪啦說了一堆給我懟回來，我還沒來得及說兩句，爺爺就進了急救室，我急著走了。
“這次又是這樣。”
“顏雨和柯斯年不在，爺爺那邊有徐醫生，”他故意掰著手指頭數著，又前後左右看看，裝模作樣地壓低聲音，“這會兒沒人了，偷偷跟你講幾句話，應該不會再有什麽緊急事件打斷吧？”
晏檸猜到他要說什麽，笑了笑。
“晏檸，”紀之珩突然擡手彈了她腦袋一下，笑著，“你上次說，怕我一時沖動，把習慣當喜歡？”
氣氛似乎陡然變化，晏檸摸了摸鼻尖。
“上次沒來得及問你，”他往後坐，手臂搭扶在椅背上，挑眉看著她，“是不是這段時間對你太好了，讓你對我有什麽誤解？我看上去像是會一時沖動的毛頭小子？”
那倒也沒有，您成熟穩重莊嚴認真冷靜自持全宇宙無敵超級厲害。
放到以往，晏檸肯定脫口而出，但眼下面對他的質問，莫名有點心虛，只輕輕搖了搖頭。
“那我現在告訴你，我自始至終都沒有頭腦不清楚。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把我對你的感情理解為習慣……”
他擰眉思考，又道：“是不相信你自己，還是不相信我？你覺得我習慣什麽呢？習慣你幫我煮飯、洗衣服，還是幫我出差、遞資料、做項目？
“那我喜歡我們家阿姨，或者孫迦荷、齊梵、柯斯年，不是更好？”
晏檸耳朵有點發燙，吐了下舌頭，故意道：“那阿姨不是都結婚了，柯斯年他們也都有主，你這不是沒機會了嘛！”
紀之珩氣笑了。
“你說你喜歡我，你有沒有發現，現在對我的維護和照顧也已經成了習慣？這兩者並不矛盾。”
“晏檸，”他正色，“我不是想要一個保姆，也不是想要一個合作夥伴，或者心理醫生，只是出於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想跟你在一起，結婚生小孩，金婚銀婚的那種喜歡。”
這話被他這麽一本正經地說出來，晏檸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別開眼略微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你覺得我精於算計，周圍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所有的舉動也都是為了公司利益服務。但是晏檸，我算計過你什麽呢？”
這麽一想，好像也……
“唯一一次——”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瞇眼，側過頭看她，很輕地笑了下，有點懶洋洋的，也勾起了晏檸的好奇心。
“借著工作的名義，帶你去江鎮，也就是怕你那個白月光前男友再糾纏，這算算計嗎？”他眼底浮現笑意。
“他不是白月光前男友。”晏檸脫口而出，話說出來才覺得這好像不是重點。
原來那次帶她過去，是因為這個？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目光灼灼地看向紀之珩，想說什麽。
“噢。”他先開口，又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後指著自己，“男朋友就在這兒呢，沒有前任，只有我一個。
“是這意思吧？”
02.
窗外細雨初歇。
室內交談聲漸漸淡下去，走廊上的感應燈熄滅，重歸寂靜。
晏檸也不知道自己後來怎麽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周妄的休息室裏。
他剛值完夜班，換下白大褂，穿了件黑色衛衣，捧著杯咖啡從外邊進來，見她轉醒，笑著擺手：“早啊。”
“紀之珩呢？”
晏檸揉了揉太陽穴，從小床上爬起來整理衣服，腦子還處於短暫的不清醒狀態，又想到今天早上要去接老爸來著，抓過手機解鎖屏幕。
還好，時間還早，她的鬧鐘都還沒響。
“一大早起來，”周妄俯身把垃圾打包，重新換上新的垃圾袋，調侃，“看見你周妄哥也不先打招呼，倒是先問個外人？我們這麽多年的關系了，原來在你這兒都沒一回事的？”
“周妄哥早上好！”晏檸摸摸耳朵，扯出個大大的笑臉，稍息立正揚聲道。
周妄輕笑著指了指門口，緩聲道：“到樓下去買早餐了。”
晏檸撒腿往外跑。
“阿姨醒了。”周妄跟在她身後道。
晏檸走到一半，又及時轉了個彎，沖他揮揮手，往病房方向跑。
她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邊的說笑聲。
她心裏納悶兒，這才早上七點不到，哪有這麽早探病的，更何況，老家不在這邊，顏雨和柯斯年也不在，除了周妄他們，媽媽在這邊也沒幾個認識的人。
隔著門上的玻璃看不清楚，晏檸擡手敲門進去。
“晏丫頭！”
“檸檸——”
床邊兩個人的說笑聲戛然而止，齊齊轉過頭來，老爺子立馬笑呵呵地沖她招手：“快過來，快過來！”
“紀爺爺好。”
晏檸也是沒想到一大早的，老爺子就得知消息過來，楞了下很快問好，又下意識地理了理自己睡得亂糟糟的頭發，擡手的動作卻被人從後面擋了下，她扭頭對上紀之珩的視線。
他個子高，眼底有笑意，摸她腦袋的動作自然又輕易，順勢幫她整理了下鬢角的小碎發。
“是你告訴爺爺的？”她微微睜大眼睛，問他，“爺爺身體才剛剛恢覆，幹嗎讓他——”
紀之珩卻沒接她的話，視線在病房裏老爺子和晏媽媽的身上巡了一圈，牽著她手腕的時候，略微低頭附在她耳邊上輕聲道：“看來老爺子跟阿姨挺聊得來，親家關系很和睦。”
晏檸臉上一熱：“誰要嫁你了？”
“不是你說的，戀愛就是想結婚？”
他一只手拎著早餐，另一只手牽著她往裏走，語氣懶洋洋的，又帶著些很明顯的笑意。
她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些話，現在兩個人的關系也算是可以去掉“契約”這兩個字了，又有點不太好意思。
身後走廊上又有熟悉的聲音隱約由遠至近傳過來。
晏檸往外探頭看見滿臉寫著擔憂的老晏同志和齊梵正往這邊走，她一邊沖老爸招手打招呼，一邊問紀之珩：“怎麽回事？”
明明還沒到老爸的車次抵達時間。
“讓齊梵早上開車去接了。”紀之珩低聲回她。
老晏同志也是被老婆瞞得死死的，一直只以為她過來晏檸這兒玩幾天，哪承想就進了醫院，一路上火急火燎地趕過來，這會兒草草跟紀之珩和晏檸打了個招呼，直接往病房裏沖，紅著眼睛反覆確認老婆沒事，這才松了口氣。
老爺子笑呵呵地安撫。
老晏同志也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調整好情緒，又有點生氣地暗戳戳訓斥老姚同志，一把年紀了還逞強。
氣氛漸漸緩和輕松下來。
老爺子趁機在未來親家面前，替自家孫子說了好一通好話。
晏爸晏媽並不知道兩個人以前的那點彎彎繞繞，只覺得幾次接觸下來，紀之珩這個孩子沈穩又周全。
幾句話的工夫，話題又轉到了他們兩個人身上，大有從談婚論嫁講到生小孩辦滿月酒訂哪家酒店的架勢。
當著長輩的面被調侃打趣，紀之珩牽著晏檸的手也一直沒松開過。面對爸媽的目光，晏檸有點不太好意思，稍微掙了下，他也沒松，反倒稍微用了點力氣重新攥緊：“現在家長也見了，蓋章敲定的生意，沒反悔這一說。”
他聲音低沈，講話的氣息就落在她耳邊上，帶了勾子似的，撓得她心裏癢癢的。
都不用照鏡子，晏檸也知道自己耳朵一片緋紅。
好在晏媽媽身體問題不大，手術也很順利，又有周妄前前後後多加留意照顧，在醫院住了不到半個月時間，又多囑咐了些註意事項，就可以安排出院了。
入了冬，老爺子感冒反覆，身體不好，就沒過來，倒是搜羅了不少補品之類的好東西，讓齊梵和紀之珩帶過來，叮囑紀之珩和晏檸把人穩穩當當送回家。
晏檸雖然車技一般，但實在有需要的時候，也可以自己開車上路。原本倒也不用這麽大陣仗，但老爺子堅持要紀之珩跟著回去，她也沒好再拒絕。
這算是紀之珩第二次跟晏檸回老家。
熟悉的小區大門，熟悉的鄰居打招呼方式，一直到上了樓，老晏同志安頓好老婆，又是使喚晏檸給紀之珩倒水，又是洗水果的，忙碌個不停。
紀之珩換了鞋，讓他們不用忙了。
老晏同志給老婆倒好了水，又回頭看看兩個年輕人，笑著應了聲：“就當在自己家一樣，檸檸你看看小珩想吃想喝什麽，照顧著點。”
“知道了！”晏檸說，又扭過頭，“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來了，你自己隨便點吧，就不用我招呼了啊。”
紀之珩笑，進到客廳，環視一周，不由得想到之前跟她回來的場景。
陪她一起去菜市場，沒死透的雞亂竄，她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她手心裏的溫熱觸感，他現在都還記得。
好像也是那個時候，他第一次察覺到對她異樣的感覺。
不過這次小周昱倒是不在。
他想著，不自覺地勾唇。
“笑什麽呢？”晏檸接了熱水遞到他面前，順手拿了只橘子，“吃嗎？”
“沒笑什麽。”他嘴角的笑意卻是一點沒變，目光順勢往下落到她手上，“吃。”
晏檸把剝到一半的橘子直接遞過去。
紀之珩還沒來得及接，旁邊的手機先嗡嗡地響起來。
“你先接電話。”晏檸用眼神示意一下不停閃爍的手機。
他順從地接起電話放在耳邊：“說話。”視線卻沒從晏檸手裏移開半分，頗有暗示意味地堅持道，“吃的。”
晏檸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手裏的橘子，懂了——紀總這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習慣還是沒改呢。
她剝好橘子，遞到他嘴邊上，他則側頭叼過去，一臉滿意。
柯斯年聽得一臉蒙，隔著電話不明所以：“哥，我跟你說話呢，你笑什麽？什麽吃的啊？你背著我去老俞他們的局了？”
回應他的又是電話這頭很輕的笑聲。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扒拉著手機屏幕，又檢查一遍撥號頁面。
是他珩哥，這也沒打錯啊，怎麽跟見了鬼似的？
他也不管了，索性繞過這個直接講正事兒，興致勃勃地說：“生日快樂啊哥！雖然今年你生日我人不在國內，但兄弟的靈魂與你同在。你看我今兒其實特忙，這會兒剛得空，第一時間就給你打電話了，感不感動！
“老俞他們也攢了局，今兒晚上要給你個驚喜呢，在群裏發消息，但是你一直沒回應，這不順便讓我約你一下！不過要我說吧，他們那幫大老粗知道什麽啊，喝酒、打牌、玩游戲，沒勁……”
柯斯年在那邊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晏檸給紀老板餵橘子來著，離得近，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你今天生日？”
她最近忙暈了頭，倒把這事兒給忘記了，可又記得紀之珩夏天的時候辦過生日趴。
“可是爺爺之前好像給你辦過生日聚會了？”她倒是有點糊塗了。
“那是老爺子自己編的。”
紀之珩就著她的手繼續吃橘子，低頭翻看微信消息。
關系好的群裏，聊天窗口已經顯示99+。
他隨手往上翻了幾條。
都是準備了禮物，在跟他說生日快樂的。
他在群裏連續發了幾個大紅包。
群裏氣氛陷入新一輪高潮，紛紛吹起他的彩虹屁。
他笑了笑，放下手機，看著晏檸，繼續道：“他一直擔心我有自閉的傾向，每年除了清明節，其他節日基本上都要想方設法搞個聚會什麽的玩一玩，為了讓我跟大家多溝通，也圖個熱鬧。”
“噢。”晏檸想到這麽些年來紀之珩的狀況，有點心疼，又不想在他生日這天把氣氛搞得太煽情，沈吟片刻之後，戲謔道，“原來生日還能這麽過呀！那我等會兒跟老晏同志說，我以後也要每個月都過生日，這樣豈不是每個月都能收禮物，賺大發了呀！紀總真會做生意！”
她把最後一瓣橘子塞進嘴裏，騰出手豎了個大拇指。
“行，以後每個月都給你過。”紀之珩笑。
“那怎麽辦？我沒給你準備禮物，你今年的生日，還得委屈一下跟我窩在這個小地方過啦！紀總，可惜不可惜？”
她嘴上這麽說，但還是摸手機去點外賣軟件：“不知道現在訂蛋糕還來不來得及？要不，我先給你煮碗長壽面——”
最後一個尾音被打斷。
他突然傾身過來，碰上她的嘴唇。
她周身瞬間鋪滿他的氣息。
很輕很克制。
然後，他輕笑一聲：“生日禮物我收下了，自己人，不用這麽客氣。”
晏檸臉“唰”地紅了，然後立馬起身，也沒看他，前言不搭後語：“我爸媽還在家呢，我先去煮面了，反正你愛吃不吃我不管了啊！”
紀之珩斜倚在沙發上，看著晏檸的背影，嘴角噙笑。
過去這麽些年裏，他怎麽都沒想到過，二十六歲這年的生日，他會放棄觥籌交錯的酒局，燈紅酒綠的豪華游輪和熱鬧喧囂的生日會，坐在一個樸實的客廳裏，吃一碗清湯寡水的長壽面，對著個姑娘傻笑。
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晚上姚女士的廣場舞姐妹們過來探病，沒一會兒工夫，屋子裏就坐滿了人，熱熱鬧鬧地聊天吃水果。
晏檸和紀之珩插不上話，兩個人交換了個眼神，悄無聲息地就去了晏檸的臥室。
她房間裏有個小陽臺。
訂好的蛋糕已經送到了，她把蠟燭拿出來插上，紀之珩不情不願地戴上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生日王冠。
“許個願望呀！”
她把蛋糕推到他面前，儀式感十足。
紀之珩很有原則地堅持抵制這種幼稚把戲，一臉傲嬌：“你確定靠這幾根花花綠綠的蠟燭就能實現願望？這跟把希望寄托在墜落的隕石上有什麽區別？”
晏檸：“……”
“紀之珩，有沒有人說過，你這人真的很無趣啊？”
“沒有。”他悠悠道，“畢竟他們發工資的願望還得寄托在我這麽個無趣的人身上，而不是花花綠綠的蠟燭或者隕石上。”
晏檸：“你這樣會把天聊死的……”
就在晏檸打算放棄跟這位直男交流，並且自己直接吃蛋糕的時候，紀之珩接了個電話，臉上的表情一時間有點覆雜。
她忍不住擔心道：“怎麽了？”
他突然有模有樣地雙手合十，盤腿坐在蛋糕面前：“你確定我對著這些蠟燭許的願望可以實現？”
“那……”見他這麽認真，晏檸倒有些虛了，撓了撓鼻尖，“倒也不是很確定。”
“不如我許願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那我……盡力而為？”
畢竟你要真想要一塊墜落的隕石，我也不能飛到外太空給你弄來啊對不對？
她想。
果不其然，紀之珩閉眼，裝模作樣地許了個願望之後，就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晏檸心裏“咯噔”一下，覺得自己大概是要踩到什麽巨坑了。
03.
紀閑，也就是紀之珩的父親回來了。
古香古色的餐廳包廂，裝潢偏覆古，橘黃色燈光給氣氛添了些溫度。
晏檸跟面前的男人相對而坐。
他有同紀之珩如出一轍的眉眼，五官周正，氣質恣意卓然。
外套被服務生掛在一邊，他身上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白毛衣和灰褲子，大抵是藝術家生來的氣質所致，他坐在那裏不講話，就已經有種說不出來的氣場。
在來這裏之前，紀之珩只說，讓她答應陪他來跟人吃個飯。
她原本以為，就是生意場上需要帶女伴出席的什麽飯局。
沒想到是和紀爸爸的碰面。
早前也從紀爺爺那裏聽說過關於紀爸爸的一些事情。
紀爸爸從小頗具商業頭腦，但年輕時心思不在此，喜好畫畫和旅行，後來遇到妻子雲婧，才答應老爺子打理公司業務，也算是穩定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願。
雲婧在生紀之珩那年難產離世，紀閑大受打擊，消沈了好一陣，之後再無心公司瑣事，帶著妻子的骨灰，去完成她環游世界的遺願。這些年他重拾畫畫舊業，在外其實也有些聲名。
只不過，無論是為父為子，他終究是不稱職的。
眼下數年未見的父子倆同桌吃飯，氣氛生分又疏離，晏檸只擔心紀之珩的狀態。
菜已經上齊，服務生禮貌地弓身，留了句“請慢用”，退出去，順手帶上門。
室內剩下三個人對坐。
晏檸悄悄瞄了眼紀之珩，他垂眼擺弄面前的餐具，倒了水，給她和紀閑各自遞了一杯，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來有什麽異樣。
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來打破沈默。
倒是紀閑看著兩個年輕人，輕輕嘆了口氣，隨後目光落在晏檸身上，笑了笑：“小姑娘，別緊張。”
他一笑，身上那點疏離氣息倒是悉數褪去，看上去和善不少。
“我聽說阿珩交了女朋友，有結婚的打算，這次回來就想見見你。”
晏檸看向紀之珩，他依然沒說話。
“我啊，沒好好照顧過阿珩，不是個好父親，”紀閑從兒子身上收回目光，“但我始終是他爸爸，他媽媽又不在了。兒子結婚當爸爸的當然要回來主持大局。”
他笑容淡了些，很快又恢覆，半晌從衣兜裏摸出一只盒子，遞到晏檸面前：“這是我和你逝去的阿姨，給你的見面禮。”
晏檸嘴角微動：“叔叔，您——”
“好孩子，謝謝你能陪在我們阿珩身邊。”他微微合眼，又看向紀之珩，笑意坦然溫和，“我兒子眼光很好。”
晏檸還在猶豫接不接這個禮物，反倒紀之珩先她一步，毫不客氣地接過盒子，打開輕飄飄地掃了眼，又放下。
裏面是一枚精致絕綸的蝴蝶結胸針。
晏檸曾經和顏雨在拍賣會新聞上看到過類似的，據說出自國外皇室的古董，非常非常貴重。
“您這是不是有點小氣了？”紀之珩嘴上嫌棄，但手上動作倒是一點兒不拖泥帶水，將盒子扣起來直接塞到晏檸懷裏，“一枚胸針就想換個兒媳？這跟空手套白狼有什麽區別，雖然您不混生意場了，但這幾年精明倒是不減。”
“你小子！”紀閑氣笑了。
氣氛在不知不覺中緩和了些。
不知道為什麽，晏檸總覺得，紀叔叔剛才憋著的一口氣，也松了下來。
他扭頭替晏檸布菜：“論財富，叔叔我確實沒有。這胸針是你阿姨當年很喜歡的，留給你當是紀念。我這次回來也比較趕，沒準備其他什麽東西，以後呢，你有什麽想要的，就只管跟——
“阿珩開口，反正他比我有錢。”
晏檸：“……”
雖然不比尋常父子間的親昵和熱情，但父子倆的關系倒也沒有傳言中那麽僵。
紀閑聊些自己這麽多年在外的所見所聞，紀之珩說些生意場上的事情，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提那些不好的事情。
即便兩人其實都知道，紀閑的旅行沒有一帆風順，紀之珩在商場上也不可能時刻順風順水。
沒有怨恨和責怪的和解固然是好，血緣裏的親情沒有人能改變。
可他對紀之珩缺失的愛也是他人生裏無法彌補的缺憾。
吃完飯，紀閑又說會在家裏留一段時間，改天約晏爸爸晏媽媽出來吃飯，紀之珩順口就替晏檸應下了。
晏檸也沒反駁，出了門才恍然反應過來——
不是，為什麽現在有種婚事已經敲定了的感覺？
她扭頭看著紀之珩。
路燈林立，他的側臉籠在光影裏，半明半暗，嘴角的笑意卻是藏不住。
她突然覺得，什麽父子關系，她擔心的都是多餘，自己才是被挖陷阱埋了的那一個。
傍晚，夜幕剛剛降臨，街道上人來人往。
柯斯年打電話說自己就在附近買東西，讓紀之珩等會兒，幫他捎帶幾個箱子回去。
紀之珩答應下來，就沒急著走，晏檸陪他在馬路邊上轉了會兒消食。
兩人聊起紀閑的事情。
她原本以為，對於紀閑，紀之珩心裏多多少少會有些刺。
“以前也怨恨過，看不起他的消沈。”他走在她左側，不急不緩道，“人一輩子要經歷的變動和打擊太多了，只因為妻子離世，就放棄家庭孩子和事業，實在是一件太蠢的事情。
“當時很看不起他，也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但是慢慢也就釋然了。他從來沒喜歡過生意場上的這些事情，只是因為愛我媽媽，想給她更穩定的生活，所以才願意接手老爺子的公司。
“她不在了，他也就沒了再堅持的必要，去完成她的遺願也好，去重操舊業畫畫也好，總算是開始了新的生活。總好過日覆一日像個工作機器一樣，過三點一線的生活，然後活在走不出的沈痛打擊裏。
“他帶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但往後的路總歸是我自己的。我和他都是獨立的個體，不能強行把他的人生捆綁在我身上。”
說這話時，他語氣淡淡的，已經釋然。
可他從小到大受過的嘲諷和另類目光也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事情，晏檸有點心疼他，轉過身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指，仰著臉笑：“以後會更好的，我罩著你！”
“你罩我啊？”他挑著眉笑。
“對啊，偷電瓶車養你。”
紀之珩看著晏檸，還想說什麽，柯斯年吭哧吭哧地抱著個大箱子過來：“珩哥，快來，幫我一把！”
紀之珩過去幫忙把箱子擡進後備廂。
晏檸幫忙拿著些小玩意兒，又隨便瞄了兩眼：“這什麽東西？你打算開雜貨店？”
“不是，這都是我準備的道具，”柯斯年把東西放好，直起身，擦了把汗，又扭頭沖紀之珩炫耀地擠眉弄眼，“我要求婚了。”
“怎麽樣？嫉妒吧？”他有點得意，“從小到大，什麽事你都比我搶先一步，這次認輸吧！”
“哦，”紀之珩悠悠道，“我已經求婚成功了。”
柯斯年差點跳起來，瞪大了眼睛，看看晏檸，又看看紀之珩：“是嗎？我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
“剛才。”
“我不信，檸妹，是不是？”
晏檸：“……”
“行，你厲害，”柯斯年氣呼呼，“我明天一大早就去領證。我就不信了，你還能今天晚上把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叫起來？”說完也不給紀之珩再懟回來的機會，齜牙咧嘴一笑，拔腿就跑。
晏檸看著這兩人的相處模式，笑：“你什麽時候求婚了，我怎麽不知——”
話音一落。
她肩膀忽然一暖，紀之珩整個人傾身下來，略微俯身，雙臂環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別動，抱一會兒。”
她很少見紀之珩這麽感情外露的時候，楞了片刻，乖乖站著沒動，任憑他抱著。
外面只看得見他人前的光鮮亮麗，可他終究是人，不是神也不是工作機器，也需要愛與被愛。
她雙手也一點點環到他背後，輕輕拍著。
“謝謝你，晏檸。”他低聲道。
謝謝你來到我的世界。
04.
柯斯年的效率比想象中的還要高一些。
農歷新年剛過，他和顏雨就去領了證，緊接著舉辦婚禮。
柯斯年和顏雨的朋友很多，接新娘的時候，一大屋子狐朋狗友花樣百出，從俯臥撐到成語接龍，柯斯年被折騰得夠嗆，最後實在不行了，嚷著自己高考都沒這麽玩過命，轉過頭對著伴郎紀之珩說：“兄弟，考驗我們感情的時候到了！”然後毫不猶豫地把紀之珩推了出去，“我跟珩哥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新娘子我先帶走了啊，你們還有什麽陰損招兒都沖著他去！
“反正平時他也是壓榨你們的資本家，今兒給你們個機會，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沒怨沒仇的有便宜不占是蠢蛋！”
說完，他趁大家不留意，沖進去抱著顏雨撒腿就跑。
還剩下五十個俯臥撐，大家非得壓著紀之珩做完。
晏檸留下來替他計數：
“……十七、十八、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七……”
婚禮儀式上。
主持人宣誓，顏雨一句“我願意”回答得響亮。輪到柯斯年的時候，主持人話音剛落，顏雨跳起來一把勾住柯斯年的脖子，先出聲道：“必須願意！他不敢不願意！”
柯斯年笑著附和：“不敢不願意。”
大家紛紛捧腹。
隨後是丟捧花環節，一幫小姐妹都蠢蠢欲動想要討個彩，個個眼巴巴地盯著顏雨的手。
她環視一周，裝模作樣地做了好幾個假丟的動作。
引得大家一片沸騰。
最後她笑了笑，從臺上下來，直接走到晏檸面前，強行把花塞到晏檸手裏：“接下來的任務，交給你啦！
“跟你認識這麽多年，我身邊的人都說我最偏心你，連柯斯年都比不過你。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別人的小姑娘啦，這麽多年了，也該給柯斯年晉晉位份了不是？”她看著晏檸笑。
“你呢，抓緊機會，”她看了眼紀之珩，意有所指道，“珍惜眼前人，早日跟上我這個已婚女士的腳步，知不知道？”
“知道。”晏檸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然後笑著張開手抱住她。
“姐姐啊，給個面子成不成？今兒我結婚，明媒正娶的好不好？”柯斯年在旁邊哭笑不得，一邊替顏雨抹眼淚，一邊笑著，“別搞得像是我拆散了你們倆一樣行不行？”說完又去招紀之珩，“快快快，把你女朋友拖走，別想跟我搶人啊。”
顏雨破涕為笑。
儀式繼續進行，紀之珩不動聲色地牽住晏檸的手，輕輕捏了捏。
小動作落在旁邊一桌的幾個人眼裏，老爺子跟晏爸晏媽偷偷遞了個眼神，幾個人會心一笑。
老爺子趁機說：“我找人看過了，下個月就有好多個好日子，等我回去整理出來，給你們挑挑？”
“好好好。”晏爸爸喝得有點多了，說什麽都應。
“哎，這個房子啊，我都收拾好了，隨時都可以住！”老爺子繼續說，“將來有了寶寶啊，也可以……”
……
一桌家長都已經從婚禮腦補到小孩的滿月酒了，聊得熱火朝天。
然而，兩個當事人是毫不知情。
婚禮結束，晏檸陪顏雨送完客人，也已經累得不行，加上喝了點酒，覺得自己只要碰到枕頭立馬就能睡著。
紀之珩囑咐齊梵送老爺子和晏家爸媽回去，最後來接晏檸。
車裏溫度高，她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樓下，齊梵沒了人影，只剩下她跟紀之珩兩個人。
“到了？”她睜開眼，人還有些迷糊，伸手去推車門。
門沒反應。
“紀之珩？”她扭頭看他。
他也喝了點酒，脖頸處通紅一片，微微抿唇看著她，表情有點凝重。
晏檸擔心他不舒服，傾身想過去摸一下他的額頭。
身上有文件夾掉落。
她撿起來，借著車內昏暗的燈光，看清楚上面的簽名，是以前兩個人簽訂的戀愛協議。
當時其實只是裝模作樣瞄了幾眼，並沒有仔細看，現在再回頭去看，才發現好多奇奇怪怪又搞笑的條款，比如：
未經允許，乙方不得觸碰甲方私人物品，包括且不局限於衣物。
如非必要，乙方講話不得使用“呀”“啊”“噠”類涉嫌賣萌撒嬌的語氣詞，文字消息同上。
如非必要，乙方不得私自與甲方突破超過三十厘米的安全距離。
……
諸如此類，還有很多紀之珩日常的喜好和忌諱。
看著看著，晏檸笑出聲來：“紀之珩，你是有多怕我對你心懷不軌呀？而且——”
她往後翻，才看見約定的日期早已經過去，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突然心思一動，傾身湊過去，又裝模作樣地詫異道：“呀，紀總，我好像突破安全距離了！”
紀之珩任由她笑話，等她看完，才從她手裏接過合同，三兩下撕得粉碎，丟進垃圾桶。
晏檸攔都沒來得及攔住：“這不是挺好玩的——”
“那要不重新簽一份？”他突然擡眸打斷她，把什麽東西遞過來。
手上傳來冰冰涼涼的紙質感。
晏檸眼皮一顫，有種很強烈的預感，低頭看見放在她手裏的文件夾。
攤開裏邊是兩本紅色的戶口簿。
紀之珩欺身過來，突破安全距離。
混合著酒精的溫熱鼻息近在咫尺。
突然的位置反轉，晏檸大腦一片空白，胸腔裏的心臟怦怦跳動。
他扣住她的手腕，指腹貼著脈搏，唇瓣幾乎碰在一起。他說：“簽個時效一輩子的。”
晏檸不自覺地蜷了蜷手指，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裏，隱約聽見自己說：“好。”
他牽住她的手，晶亮的戒指輾轉套上她的手指，然後兩個人十指相扣。
身後車窗外，煙火盛放。
我踽踽獨行，十年如一日，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可遇見你之後，才發現，原來生命還有萬千種可能。
你沒有改變什麽，不過瑰麗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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