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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登木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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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登木登

可以設想,如果沒有昨日的慘痛兇案,尹清書未來的人生將是平安無虞且充滿光明的。

周潯點開個鏈接,裏面是尹清書最後一次跳舞的視頻,視頻文件的題目是:舞蹈《天鵝之死》。

剛點進去,即使周潯平時沒怎麽被藝術熏陶過,但當大提琴悠揚淒美的音樂傳出來,她看到穿著潔白的 TUTU 裙輕盈舞蹈的尹清書,也瞬間被一種哀愁而詩意的美所俘獲。

周潯查了一下,《天鵝之死》是俄國的一位導演根據聖桑的名曲《天鵝》,為舞蹈名伶巴甫洛娃而創作的獨舞,表現了人類在面對死亡之時不肯沈淪的求生精神。

音樂逐漸變得哀婉,可尹清書的動作卻越來越激昂悲壯,在她的演繹之下,天鵝不是平靜接受死亡,而是在掙紮和控訴中憤怒赴死。

最後,輕盈一躍,是天鵝最後的掙紮。然後尹清書重重摔在了地上,這次嚴重的失誤導致她再也無緣芭蕾舞舞臺。

周潯關上了視頻,卻莫名覺得鼻子一酸,她胡亂翻看尹清書的家庭照片,又點開她的社交賬號進行查看。

她每一張照片的笑容都是開朗的,每一條朋友圈都是積極樂觀富有正能量的,從來沒有失意的喪氣,甚至也沒有對生活中不滿的抱怨。

她簡直完美得像個假人。

周潯關上了尹清書的資料,然後點開了第二個文件,瀏覽了幾眼周潯就感覺自己仿佛從天堂直墜地獄,從暖春邁向寒冬。

兇手的身份已經被查出來了。陳默,女,二十八歲,妖類,似乎是鴉科,初中肄業。皮膚暗黑,身材瘦小,扔在人群中恐怕不會引起太多關註。她僅有的社交賬號在初中退學後就不再使用了,幾乎是賽博隱形人。她的父親早年因為進傳銷組織坐過牢,她的母親也在打麻將時跟人沖突被拘留過,她自己更是因為偷東西、打架傷人而進過少管所。初中的時候被送進尹鈞平開辦的診療中心,呆了一年,出來以後就失蹤了,與家人脫離了聯系。

周潯暫停一下,揉了揉眼睛,她感覺有些頭痛。像陳默這樣擁有慘烈的原生家庭,自己又是少管所常客,似乎長大了犯下什麽重罪都不算出乎意料了。

可是,差距如此懸殊的兩個女人卻因為一場滅門慘案而聯系在了一起。

鼠標在兩份文件之間劃動,周潯忽然想到一件事,關於兇手是如何快速制服一家人的。

陳默這樣體型瘦小的妖怪自己肯定做不到,但如果她有幫手呢?而且這個幫手是受害者中的一個。這也解釋了為什麽尹清書能在如此瘋狂的仇殺中存活下來,或許,她也是兇手之一。

周潯猜想著,這兩個女人之間究竟是什麽關系?是殺父殺母的怨敵,還是隱秘籌劃的同謀者?

想到這個,周潯趕緊站起來,打開窗子吹了吹微風,她害怕自己是有些先入為主了。畢竟誰也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去懷疑個一夜之間喪父喪母的女人。

忙碌到快中午,周潯草草吃過飯,卻恍然發現自己好久沒見到申公豹了,也不好意思直接去問苗烏。於是她坐在工位上,拿出個糖果來輕輕捏了捏塑料包裝紙,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很久,也不見申公豹的蹤影。

周潯托著腮,心裏面升騰起淡淡的失落。

不過接下來的消息吸引走了她的註意力,因為滅門案幸存者尹清書已經接受過治療,並且做好了做筆錄的準備。

在此之前,周潯已經在照片和社交軟件中知道了尹清書的長相,但在其未婚夫開著保時捷護送她來妖局時,周潯還是忍不住感嘆,真是個優雅如天鵝般的女人。

為了遮擋住頸部的傷痕,她選擇穿著高領毛衣,坐在輪椅上打著石膏纏著繃帶,披散的頭發也未經打理,她看起來像只因受傷而在湖畔暫停歇息的白天鵝。

不過,妖局眾人很快意識到,這對未婚夫婦是多麽不相配,守護在天鵝旁邊的不是什麽騎士也不是什麽王子,而是個肚子微凸,年紀看著比尹清書大十多歲的油膩傲慢的男人。

進問詢室的時候他甚至還想跟進去,被唐娜攔住之後還大發牢騷。

“這是我沒過門的老婆,我是家屬,我憑什麽不能跟進去?”

他的手緊緊搭在尹清書肩膀上,看起來像個固執守著自己骨頭的老狗。

尹清書擦幹眼淚,在悲痛之中不動聲色地拿開那男人的手,表示自己可以單獨接受問詢。

於是男人訕訕一笑,躲到一邊抽煙去了。

尹清書以證人的身份進了問詢室,情緒撫慰犬一般的杜興旺負責為她做筆錄,具有親和力的唐娜給她倒了杯水,並拿來了紙巾。

而冷著一張臉的周潯則坐在監控後面,時刻關註著尹清書的一舉一動。

因為是證人,尹清書不需要回答太多的問題,這場問詢的關鍵點在於眾人聆聽她關於兇案當日的陳述。

“不要緊張,從你能記起的地方開始講起就行。”杜興旺的聲音十分溫柔。

尹清書垂頭沈默,似乎在思考,眼淚很快就流下來,她拿著唐娜遞來的紙巾抽泣了一會兒。

“我只記得,訂婚宴的時候大家都很開心,我母親還把外婆傳給她的珍珠項鏈給了我。我父親也為我驕傲,所以他喝了很多酒,回去的時候已經醉了。我們一家大概是在七點鐘離開了酒店,到家時可能是七點半。當時我父親已經睡過去了,我和母親把他扶回屋裏以後,母親說她要洗澡,然後我們就各自回屋換衣服了。”

尹清書又捂臉啜泣,唐娜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很快她就又重拾勇氣。

“可是沒過多久,可能是十分鐘?我就聽到外面有陌生的腳步聲,然後是母親和父親的慘叫聲,我趕緊跑出去,就看見……就看見我母親在床上抽搐流血,眼睛裏還插著一把水果刀然後我父親跟兇手在搏鬥,身上中了十幾刀,然後被推下了樓梯……”

說到這裏,尹清書的情緒徹底崩潰了,親人離世的畫面仿佛歷歷在目,她痛苦絕望地哭泣著。

等她恢覆好情緒,繼續陳述。

“兇手發現了我,不停毆打我,用刀砍我,然後逼問我家裏的財物在哪?我害怕極了,只能告訴她,然後她拿到了之後發現我父親還沒死,就把我綁在樓梯上,強迫我看她毆打虐待我父親……她還讓我父親在地上爬,學狗叫……”

“然後我就痛得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兇手在屋裏撒滿了酒,她說要把我活活燒死在房子裏。”

在此之前,尹清書表現得天衣無縫,她說的基本也能跟現場的痕跡對上。只不過,周潯對她的這一句話產生了疑問。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兇手既然要縱火燒房子,那麽為什麽又要留下血字,強調人類滾出去呢?這樣帶有示威性質的留言,明明是希望妖局警察看到,甚至是上了新聞引起關註的。如果房子燒了,她的目的就很難達到了。

而且既然要燒房子,又為什麽把男主人尹鈞平單獨拉出去焚屍呢?甚至她這樣的行為引起了保安的註意,導致後續焚燒別墅行為的中斷,而裏面的尹清書也因此幸存了下來。

在周潯思索之際,痕跡部門又有了新的消息,他們在尹清書車子後備箱裏發現了跟兇手衣服上相同的纖維材料,或許兇手是靠躲在後備箱中混進的小區和尹家大門。

周潯透過監控,仔仔細細觀察著尹清書的表情,試圖從她完美無瑕的悲痛中找出些什麽來。

然而,冰冷的屏幕背後,只有她泣淚連連的優雅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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