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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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來電顯示的熟悉號碼, 周璟就知道自己不光因為報警暴露了行蹤，連新的聯系方式也被舅舅說出去了。
周璟來到陽臺，往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才接了起來。
“二哥。”
對面先是長久的沈默，然後是一聲滿含無奈的嘆氣。
二哥很簡短說：“我去接你。”
“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 不會跟你回去的。”周璟沒打算在這件事上繞, 而是挑了個足夠讓對方感興趣的話題, “元帥府這次開會，齊德舟和梁紳給對方的臉色很難看吧。”
對面一楞, “你怎麽知道？”
周璟：“嘻嘻……”
二哥：“笑什麽。”
“哥, 我來城東區這一趟可沒白來。”周璟說, “每年去往戊鎏區的逸材那麽多，我可是發現了一顆滄海遺珠。”
二哥：“哈？”
周璟原本想說說寧遲非是怎麽把遠在天邊的齊家和梁家搞得相互猜忌的。
一開口，又不由得描述起寧遲非的長相和身材。
“我可是做了足夠的準備，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的妹妹竟然正在味失癥的潛伏期, 要是我以這個為條件，那我想要的可是手到擒來。”
周璟也不在意哥哥完全無語, 手指在陽臺的圍欄輕輕點著, “但我一想這多沒意思，要是我偷偷醫治他妹妹，讓他懷疑我做了什麽不好的事繼而指責我，到時候我就表現得特別受傷, 讓他妹妹主動幫我澄清——”
一口氣說完的周璟長舒了一口氣, “那他得多內疚啊, 比威脅的效果好多了！”
寧遲非是何等敏銳的人，就算發現不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也會察覺到不對勁。因為事關家人，也肯定要質疑的。
周璟腦子裏想好了一個完美的劇本，病態地沈浸其中。
直到被哥哥迎頭澆了一盆冷水。
“但你沒有這麽做吧。”
“……”周璟停頓，撓撓臉嬉笑說，“可我一想到他聽說妹妹生病的事會不安和難過，想想還是算了。”
這一次二哥沈默得時間更久了，“不行，我一定得去一趟。”
周璟：“那你要來得對我有點‘價值’哦。”
“等等。”二哥問，“你告訴我，你說的這個人叫什麽名字？”
周璟：“寧遲非。”
二哥一驚：“靠，他是個好人，你聽話，別去糟蹋人家！”
掛掉電話後，周璟小聲嘟囔：“都不向著我。”
舅舅也是，哥哥也是，他喜歡上人是多好的事，一個個好似等著大義滅親，胳膊肘全在往外拐。
……
等到周璟頗為郁悶地回臥室，寧遲非已經恢覆了狀態，搞得他有點懊惱接這個電話的時機不對，否則還能有好好表現一番的機會。
寧欣回來了。
而寧遲非輕輕拍妹妹的背，哄她說：“哥哥不是故意兇你的，是擔心你。以後不這樣了，好不好？”
好溫柔，艹。
周璟撇嘴，他還從來沒聽過寧遲非這樣講話。
經過剛才那一輪，寧欣心裏不知道約好給哥哥驚喜的周璟為什麽改變了心意，但她還是轉動腦瓜，第一次對寧遲非說了謊：“哥哥別擔心，我的味覺從來沒出現過問題。”
寧遲非暫且可以放心了，寧欣和呂戚去的是同一期，呂戚發病那麽久，寧欣如果真的感染，身體也該感受到異樣了。
他的視線看向周璟：“我還是想帶欣欣去漢斯教授的實驗室看看。”
周璟露出配合的笑容，“當然。”
決定好盡快返校，當晚正趕上寧欣露一手糖醋裏脊，聽媽媽說，寧欣上次沒讓哥哥吃到遺憾了好久，又苦練了好幾次。
廚房裏，寧欣守著矮矮的竈臺，把媽媽切好的裏脊肉加上鹽、蔥姜末、料酒和醬油腌制了十五分鐘。肉條掛上雞蛋液，裹上玉米澱粉，小心放進了油鍋。
寧遲非看得擔心，一直在旁邊守著。
比起能不能吃到妹妹的手藝，他更擔心這滾燙的熱油。
寧欣戴著小圍裙，站在板凳上挺有個樣子，又用白糖白醋調了糖醋汁用小火煮，就等最後一步了。
等到糖紙熬好澆在炸酥的裏脊肉上，一陣誘人的香氣盈滿了不大的廚房。
寧欣盛了幾塊，正想說哥哥你嘗一口。
守在旁邊的周璟忽然接過了她手裏的盤子，抽了一雙竹筒裏的筷子，笑著對寧欣說：“第一口讓嫂子餵，你別在這兒當電燈泡，聽到沒。”
這一回，周璟知道寧遲非不會拒絕他的投餵。
經過了邏格斯手裏的東西，才能回歸它最真實的味道。
他可能被拒絕，但品嘗到妹妹手藝的機會，寧遲非肯定不會拒絕。
“張嘴。”周璟甚至沒等寧欣走遠，他旁若無人，專心看著寧遲非難得的配合模樣，“唉，學長是因為有了我，才能吃到有足夠滋味的糖醋裏脊呢。”
湊到面前的裏脊肉讓寧遲非短暫失神。
明知道盯著邏格斯的手是大忌，他還是希望能通過這樣的行為引出自己全部的味覺，酸甜的氣息隨著距離變近愈發濃郁，新鮮的炸裏脊肉是鮮亮的橙色，松軟噴香。
寧遲非還沒吃到，就不自覺往前踉蹌了一步。
周璟趕緊放下盤子把人納入懷中，“別這樣，你會失去意識的。”
心臟因為那具充滿力量感的身體倚靠在懷裏狂跳不止，周璟後知後覺自己以前不是這樣的，起碼他做任何事，即便感到興奮，實際上心情也是穩定的。
不是這般不可控的感覺。
可能是早就有了的心情沒有顯露，陰錯陽差因為看到寧遲非擔心寧欣展露出脆弱，又機緣巧合接到二哥的電話，讓周璟把埋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周璟討厭自欺欺人，也足夠了解自己。
要說剛見到寧遲非的時候，說興趣當然是有的，人生頭一次見色起意還是占大頭。
直到他意識到，完美算計寧遲非誤會自己的戲碼只在大腦裏爽了幾遍，真到看到寧遲非擔憂的神情，反而什麽都做不出來了。
周璟想起和舅舅說的話。
他說，要拿捏寧遲非。
舅舅說，我看你是被寧遲非拿捏了。
“學長呀。”周璟把裏脊肉送進寧遲非嘴裏，故意用筷子堅硬的頭戳寧遲非的嘴唇，“你不是故意在一步步拉我淪陷吧？我年紀小，青澀，不經世事，可熬不住身體色氣又成熟的同性這樣勾引啊。”
“你看我對你做過什麽嗎。”寧遲非吃了他的東西，仍是淡淡說，“你這該叫自我攻略。”
周璟滿足地看著寧遲非連連因為裏脊肉好吃而點頭。
寧遲非表情淡，心裏想的都是上次回來，看著妹妹做的飯菜，吃進嘴裏毫無味道，卻也要昧著良心撒謊說好吃，還要奉上一段演技。
就是那次回家，在返校的路上遇到了周璟。
轉眼間日子過去那麽久了，他竟然因為這個人嘗到了他險些遺憾錯過的味道。
食物，有味道，讓人有一股難以描述的安心感。
仿佛所有的壓力和不愉快都能治愈。
等到他意識到這是邏格斯的異能勾起的虛幻，才收了情緒，專心把註意放到眼下仔細品嘗。
“我還想多待幾天呢。”周璟舍不得這裏難得的愜意和舒心，耷拉著眼尾看他，“學長，以後還帶我回來好不好？”
寧遲非用紙巾擦著嘴，“讓你用‘嫂子’的身份回來嗎？”
那本是一句反諷。
周璟還頗為厚臉皮地點了點頭。
晚飯吃到中途，寧遲非向父母說起要在周末帶寧欣去亞利待兩天。
當然不能說是為了化驗，只說最近在學校不忙，給學長幫忙搞活動可以帶著小孩子在身邊照顧，加上寧欣也想去看看。
父母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光囑咐了寧欣幾句去了要懂禮貌，就放行了。
回去的路沒坐大巴，周璟叫了車，寧遲非把妹妹抱上後車座。
車窗玻璃落下，車內頓時隔絕了外面的喧嘩。
周璟百無聊賴玩手裏的卡夾，灰綠色的眼半闔著，“我都說過了呢，她沒事的，去查了也是陰性。”
這話說了多次，只為了讓寧遲非安心。
“對了。”寧遲非忽然看向他，“實驗要開始了吧，見到漢斯教授後，我會和他說想與你成為搭檔的事。”
說到這個周璟可完全不困了，幾乎瞬間坐直了身體，又在看到寧遲非認真的眼神後逐漸冷靜下來，“學長呀，你是真的認可了我，還是惦記給她上保險呢——”
說話間，周璟的目光掃向了懵然的寧欣。
寧遲非看他，“對你來說重要的是結果吧，我怎麽想的，無關緊要吧。”
數日前月光灑滿的研究室。
周璟拿起那份契約書時，的確如寧遲非所說，想要的只是結果。
但這一刻，周璟稍微虛掩身體，手放在心臟的位置待了會兒，手指嵌進襯衫，留下了印子才松開。
好痛。
學長你讓我心好痛。
早知是這樣，還不如讓心意埋在深處，哪怕自始至終都沒有意識到也不失為幸福。
周璟無數次懷疑寧遲非算計了他，這叫拿捏。
但他又沒法給自己充分洗腦，從結果來看似乎真的是他被拿捏了，但寧遲非沒有對他做什麽，因為寧遲非不會把心思花在他這樣的人身上。
“啊……”周璟嘆道，“我好後悔呀，不該一開始就暴露本性的，讓學長提防我，對我炙熱的愛毫不心動。”
這是發自內心的話，周璟想著，早知如此，就該裝得道貌岸然點。
司機聽了一路偏執狂勾搭正常人的發言。
一腳油門踩得更快。
亞利的校門已在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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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很簡短說：“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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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做了足夠的準備，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的妹妹竟然正在味失癥的潛伏期, 要是我以這個為條件，那我想要的可是手到擒來。”
周璟也不在意哥哥完全無語, 手指在陽臺的圍欄輕輕點著, “但我一想這多沒意思，要是我偷偷醫治他妹妹，讓他懷疑我做了什麽不好的事繼而指責我，到時候我就表現得特別受傷, 讓他妹妹主動幫我澄清——”
一口氣說完的周璟長舒了一口氣, “那他得多內疚啊, 比威脅的效果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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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璟停頓，撓撓臉嬉笑說，“可我一想到他聽說妹妹生病的事會不安和難過，想想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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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璟：“那你要來得對我有點‘價值’哦。”
“等等。”二哥問，“你告訴我，你說的這個人叫什麽名字？”
周璟：“寧遲非。”
二哥一驚：“靠，他是個好人，你聽話，別去糟蹋人家！”
掛掉電話後，周璟小聲嘟囔：“都不向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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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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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欣回來了。
而寧遲非輕輕拍妹妹的背，哄她說：“哥哥不是故意兇你的，是擔心你。以後不這樣了，好不好？”
好溫柔，艹。
周璟撇嘴，他還從來沒聽過寧遲非這樣講話。
經過剛才那一輪，寧欣心裏不知道約好給哥哥驚喜的周璟為什麽改變了心意，但她還是轉動腦瓜，第一次對寧遲非說了謊：“哥哥別擔心，我的味覺從來沒出現過問題。”
寧遲非暫且可以放心了，寧欣和呂戚去的是同一期，呂戚發病那麽久，寧欣如果真的感染，身體也該感受到異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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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欣戴著小圍裙，站在板凳上挺有個樣子，又用白糖白醋調了糖醋汁用小火煮，就等最後一步了。
等到糖紙熬好澆在炸酥的裏脊肉上，一陣誘人的香氣盈滿了不大的廚房。
寧欣盛了幾塊，正想說哥哥你嘗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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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周璟知道寧遲非不會拒絕他的投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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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璟討厭自欺欺人，也足夠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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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意識到，完美算計寧遲非誤會自己的戲碼只在大腦裏爽了幾遍，真到看到寧遲非擔憂的神情，反而什麽都做不出來了。
周璟想起和舅舅說的話。
他說，要拿捏寧遲非。
舅舅說，我看你是被寧遲非拿捏了。
“學長呀。”周璟把裏脊肉送進寧遲非嘴裏，故意用筷子堅硬的頭戳寧遲非的嘴唇，“你不是故意在一步步拉我淪陷吧？我年紀小，青澀，不經世事，可熬不住身體色氣又成熟的同性這樣勾引啊。”
“你看我對你做過什麽嗎。”寧遲非吃了他的東西，仍是淡淡說，“你這該叫自我攻略。”
周璟滿足地看著寧遲非連連因為裏脊肉好吃而點頭。
寧遲非表情淡，心裏想的都是上次回來，看著妹妹做的飯菜，吃進嘴裏毫無味道，卻也要昧著良心撒謊說好吃，還要奉上一段演技。
就是那次回家，在返校的路上遇到了周璟。
轉眼間日子過去那麽久了，他竟然因為這個人嘗到了他險些遺憾錯過的味道。
食物，有味道，讓人有一股難以描述的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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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意識到這是邏格斯的異能勾起的虛幻，才收了情緒，專心把註意放到眼下仔細品嘗。
“我還想多待幾天呢。”周璟舍不得這裏難得的愜意和舒心，耷拉著眼尾看他，“學長，以後還帶我回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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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吃到中途，寧遲非向父母說起要在周末帶寧欣去亞利待兩天。
當然不能說是為了化驗，只說最近在學校不忙，給學長幫忙搞活動可以帶著小孩子在身邊照顧，加上寧欣也想去看看。
父母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光囑咐了寧欣幾句去了要懂禮貌，就放行了。
回去的路沒坐大巴，周璟叫了車，寧遲非把妹妹抱上後車座。
車窗玻璃落下，車內頓時隔絕了外面的喧嘩。
周璟百無聊賴玩手裏的卡夾，灰綠色的眼半闔著，“我都說過了呢，她沒事的，去查了也是陰性。”
這話說了多次，只為了讓寧遲非安心。
“對了。”寧遲非忽然看向他，“實驗要開始了吧，見到漢斯教授後，我會和他說想與你成為搭檔的事。”
說到這個周璟可完全不困了，幾乎瞬間坐直了身體，又在看到寧遲非認真的眼神後逐漸冷靜下來，“學長呀，你是真的認可了我，還是惦記給她上保險呢——”
說話間，周璟的目光掃向了懵然的寧欣。
寧遲非看他，“對你來說重要的是結果吧，我怎麽想的，無關緊要吧。”
數日前月光灑滿的研究室。
周璟拿起那份契約書時，的確如寧遲非所說，想要的只是結果。
但這一刻，周璟稍微虛掩身體，手放在心臟的位置待了會兒，手指嵌進襯衫，留下了印子才松開。
好痛。
學長你讓我心好痛。
早知是這樣，還不如讓心意埋在深處，哪怕自始至終都沒有意識到也不失為幸福。
周璟無數次懷疑寧遲非算計了他，這叫拿捏。
但他又沒法給自己充分洗腦，從結果來看似乎真的是他被拿捏了，但寧遲非沒有對他做什麽，因為寧遲非不會把心思花在他這樣的人身上。
“啊……”周璟嘆道，“我好後悔呀，不該一開始就暴露本性的，讓學長提防我，對我炙熱的愛毫不心動。”
這是發自內心的話，周璟想著，早知如此，就該裝得道貌岸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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