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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小麥不會受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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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小麥不會受傷(6)

燈暖融融,溫度適宜,皮膚幹燥。不知是洗衣機還是甩幹機在運作。

小麥醒了。她躺了一會兒,關奏陳走過來,告訴她床整理好了。小麥回去躺下。過了一會兒,他也躺下了。小麥的床是單人床,但他們可以擠在一起。

小麥說:“我也知道,現在這麽說很怪,我覺得你……像我的朋友。我什麽都可以跟你說。跟你在一起,我的情緒會起伏,但沒有危險的感覺。跟性別沒關系,你就像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和你在一起,我不需要想得很多。我不用擔心說的話冒犯你,也不害怕你生我的氣。就算你誤解了我,也會給我餘地解釋,等我說清楚了,你就不會抓著不放。假如我嫉妒你,哪裏有點看不慣你,討厭你了,我就會告訴你。但那不是要分開。”

關奏陳說:“嗯。”

小麥說:“我是談過戀愛,我還指導你,其實,我跟你半斤八兩。我也不是很理解,怎麽跟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墜入愛河,一起過一輩子。”

“假如是為了生存還好。”

“我也這麽想。以前的人要靠建立家庭來累積財富,但現在不同。人要跟另一個人過一輩子,為什麽要靠戀愛結婚?人一出生就認識了家人,朋友也是長期磨合的關系。我性欲不是很強,所以更加不理解。非要跟人分享人生,戀人的優勢在哪裏?不過,也不是說要和朋友結婚。我只是不明白,人為什麽那麽需要另一個人。我們都是……”

關奏陳接下去說:“一個人。”

“對……”小麥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後續,“就這樣?不要敷衍我。”

“沒有敷衍你。”他把自己埋進她背上,宛如與她的脊梁化為一體,又像躲避在強者背後的弱小,“人有需要別人的時候,但到最後都是一個人。陪伴和理解都扯得太遠了,最多相互幫助。”

小麥翻了個身:“我們互相幫助吧。這麽想,我們也沒有認識很久。”

近距離看,他的眼睛像玻璃一樣漂亮。關奏陳用手撥開她的鬢角:“很久了。”

“我現在很幸福。你知道幸福是什麽意思嗎?這很珍貴。我經常開心,可幸福很少。因為幸福是一種持久的安全,現在安全,未來也至少有一樣東西可靠。那才能幸福。”小麥看向他的眼睛,“我可能有點愛你哦。”

關奏陳望著她,表情專註得很平靜,說出的臺詞太強烈,口吻卻從容,頗有違和感:“我們的愛可能不一樣,但我也很愛你。”

早晨,兩個人都早早地起來了。小麥去上洗手間,把手機放在客廳。

她想讓關奏陳幫個忙,差點打開門就喊,還好,理智上線。小麥後怕,自己是不是被蜜柑媽附體了?

她出來刷牙,對關奏陳說:“你幫我發個消息給媽。她前幾天給我發了照片。”

小麥說的是“毛姐”,一時腦袋沒轉過來,說了“媽”。關奏陳倒是會了意,畢竟,小麥不可能讓他代發消息給親媽。問題是,他只記得蜜柑媽的頭像是一束花,小麥媽媽的頭像也是花,花、迷之風景圖和AI小孩,這幾類圖片宛如神秘組織暗號,流傳在中老年人之間。

關奏陳本來在做飯,拿著菜刀,皮笑肉不笑,拍了張自拍,發出去。

看到女兒發來的陌生男子持刀照,小麥的媽媽發來一連串語音。小麥正好走出來。她驚慌失措:“你怎麽發給了我媽?這什麽照片啊!”

關奏陳一臉無辜:“我寫了文字說明的。”

小麥退出圖片界面,看到氣泡裏的文字。他發的內容是:“你的女兒現在在我這裏。”

點開語音,果不其然,是媽媽在命令綁匪不準輕舉妄動。

費了好大勁,小麥才跟媽媽說明清楚,之後,被媽媽問綁匪是誰,她糾結了很久,最終,承認完是男友就掛了電話。小麥好崩潰,至今為止,關是她最滿意的男友,初次被她父母所知,竟然是以綁匪的形象。

責任全在綁架犯本人。

小麥狠狠瞪了他一眼,還沒收回,就被塞了一個三明治。但這人做飯很好吃,小麥吐出來,掀開面包,這是哪來的果醬?

關奏陳來了以後,小麥開心多了。

她回到流浪狗救助中心,聽阿姨和叔叔發牢騷,講救助工作的艱難。小麥默默聽著,突然提問:“阿姨叔叔有沒有參加過小動物保護的線上沙龍?”

“先把賬號做好吧。”小麥說,“我之前仔細看了你們的賬號,做好以後,還能從一些地方拉到讚助……”

叔叔阿姨聽得一楞一楞的,小麥卻沒受打擊。她突然有很多力量。這天,小麥幹完活,掏出電腦,開始寫策劃。雖然文件沒什麽力量,有時甚至是形式主義。但不得不說,有文件,信息才能傳達準確,而且,某些官方流程,有文件才能走流程,說服各方人士。

流汗使勁的活,小麥能做。

這種用鼠標鍵盤的工作,小麥也能做。

叔叔阿姨又不懂,不如小麥代理。這個豎屏視頻平臺,現在的公司沒涉及,但在小麥前司很常用。小麥把自己以前做的文件抽出來,重新翻閱,對照模版分析。現在的賬號幾乎廢了,標簽混亂,還不如再建個新的。要做好一件事,當然要把能用的都利用起來。小麥的暢想很多,多得有點像白日夢,到了將來,不僅線上沙龍,最好能用小程序直接申請志願者……一旦決心做什麽,要做的事就如雨後春筍,一簇簇往外冒。

宋霧棠說:“但這個賺不了錢吧?發出去都沒幾個點讚。”

小麥說:“先穩定更新。”

宋霧棠說:“t這是你在蜜柑喵那裏學的?”

小麥覺得奇怪:“不用在那裏學。我就幹這個的。”

宋霧棠說:“挺好挺好。”

宋霧棠和小麥騎著電動車,去買奶茶喝,兩個人嘻嘻哈哈。剩下幾天,相處得也不錯。

太久沒見,沒多少共同話題。她們基本只聊兩件事,一個是視頻博主,另一個就是初中。

有那麽一次,宋霧棠問小麥:“你還記得初一的時候嗎?”

小麥說:“我不記得了。”

假期結束了。

小麥坐高鐵回公司,關奏陳來接她。她在候車廳看了一圈,終於找到關奏陳。一見到她,他就說好冷。這人外表倒是體面,風度翩翩,可實在要風度不要溫度。

小麥問:“怎麽不多穿點?”

他回答:“醜。”

等車門升上去時,小麥故意逗他:“不會是為了見我特地的吧?”

沒人回答。

她說完,半天沒得到回音。關奏陳已經坐上車。

她睜大眼睛跟上去:“你在我面前耍帥?”

“禮物給你。”

她拎著紙袋還不松口:“是不是啊?”

“開工紅包。”

小麥收了東西又收了錢。他還有工作,送她到公司就走了。

外面天寒地凍,她裹著羽絨服,一進門,就看到客廳進行了改造。冰櫃茶幾被移到一邊,地毯卷起來,電視機前騰出一片空間,鋪上了瑜伽墊。蜜柑媽平時就在這做拉伸。蜜柑爸做了橘子醬,看到果醬,小麥想起關奏陳。

志願時間結束,她和救助中心的關系還沒結束。小麥繼續幫忙處理賬號事務。

隨著覆工,工作忙碌起來。

大約就是那時候,匿名版裏,出現了關於小麥的負面消息。

熱度不高,她沒能及時知道。

然而,沈縱希的粉絲討論起來。去年的聯動,他們對蜜柑家,尤其是蜜柑妹很不滿。進行抗議,卻沒能如願影響到他們頻道。現在有了回旋鏢,鄉親們高興得像過年,連忙擴散。沈縱希想引導粉絲,公司怕麻煩,密碼都改了,不讓他開口。

小麥不在乎自己的網絡風評,沒有自搜的習慣。前段時間,關奏陳突然拿回賬號管理權,說是要自己做。加上小麥最近有了純愛好的副業,忙得很,沒多想。

她是從沈縱希那裏得知的。

這天,沈縱希背著荊條,哦不,是開著他的車來了公司。

時隔這麽久,一見他來,蜜柑媽立刻興奮地沖上前,脫口就是:“站呢?!”沈縱希拋出平板電腦,讓她看狗的視頻去了。

沈縱希叫小麥出去吃飯,小麥不想去。沈縱希說請她吃廣式早茶自助,小麥開始穿鞋了。

小麥對任何人說NO,都不能對免費的自助餐說NO。

還在路上,兩個人聊天,不冷不熱。沈縱希說最近在錄視頻,要和音樂博主聯動。小麥祝賀他。沈縱希說自己換了經紀人,現在是他媽媽的朋友,小麥羨慕嫉妒恨。沈縱希說到他們以前的聯動,他說:“我後來才知道,原來有策劃,是被蜜柑喵拒了……最後數據很好,都是你的功勞。”

小麥想起了那天,沈縱希前經紀人對她有意無意說的話。她問:“你知道是什麽策劃嗎?”

“我看了一眼,”沈縱希對小麥的引導一無所知,“好像是身份互換,讓我代替蜜柑喵,過一天蜜柑家的生活?”

關奏陳說沒有的策劃,小麥現在知道了。聽起來並沒什麽大不了。不會引發爭議,也不會讓出演的人感到不適。那麽,為什麽?

小麥還在想,沈縱希卻暗自切換話題。他的重點並不在此:“你都不說說你的近況?”

“又不重要。”小麥隨口回答。

她的意思是,對他來說不重要。

這幾個月裏,沈縱希拒絕了很多異性的邀請,反覆想到她,他實在是不懂了:“你這樣讓我更放不了手。你跟她們都不一樣,我這麽說了,你還不能理解嗎?”

“你搞錯了。都一樣,我和別人。”小麥都要起雞皮疙瘩了。表姐也是姐,跟姐說什麽騷話呢?借這個機會,她告訴他,“你只是上頭了,你沈浸在‘浪子回頭’的氣氛裏,給自己安了個人設。再過一陣就沒事了。”

車停在十字路口。車來車往,沈縱希久久沒回答。車裏很安靜。小麥有點後悔,她是不是遷怒他了?可能有點。她現在在想其他事,腦子比較混亂。

車到了高爾夫球場的停車場。餐廳在球場裏。他們去吃飯。

下車時,沈縱希說:“我到底是戲癮大發,還是真的喜歡上了你,我會證明的。”

小麥心裏不爽,這頓飯,看來還是得AA了。

在餐桌上,沈縱希開始講來時要說的事,那個小流言。他不知道怎麽開口,繞來繞去,小麥受不了了,拿出手機,自己進匿名版看。

一時間,她還沒找到,有別的力量操縱過,日新月異的時代,早就被淹沒。關奏陳每天都跟她說話,竟然一個字沒提,暗自處理。

小麥換了兩次關鍵詞,才看到那則消息。

“蜜柑妹校園霸淩”。

聽到這七個字,小麥發出一個單音節:“‘蛤’?”

不是召喚蛤蟆,是南方沿海地區表達狐疑。

怎麽不幹脆說她初中造原子彈呢?幹脆說她在學校建立青龍幫,強搶民女,讓男同學跪成一排挨個槍斃好了。

主樓和跟帖還有內容。

小麥往下看。

帖主聲稱,初一時,楊某曾毆打自己的同桌,帶頭羞辱對方,把食物扔在對方身上取樂。所謂證據,就是和小麥初中同一個班的證明。被馬賽克掉姓名和照片的校徽、有小麥的畢業合影。

沈縱希粉絲為此單獨開了一個帖。

不過,沈縱希又不是周傑倫,他的粉絲影響力也有限。

小麥深吸一口氣,呼出,把手機還給沈縱希。她坐在位置上,面前擺放著蝦餃、蘿蔔糕和叉燒皇。小麥沒動筷子,坐在原地。

沈縱希說:“我知道這肯定是假的。你不可能的,是吧?”

小麥說:“不是。”

沈縱希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什麽意思?那個富有正義感,關心他人感受的蜜柑妹,這個並無所求,願意與人真誠來往的“表姐”。

短暫的平覆後,小麥恢覆正常的呼吸,拿出手機,開始一連串的操作。

“你……你在做什麽?”沈縱希問。眼前人突破了固有形象,他已不能用以往的眼神看待她。

“截圖保留證據。”不然呢?這年頭,人要拿起法律武器積極地保護自己。退一萬步說,至少也能告個名譽侵權。不管網線背後是誰,小麥咬牙切齒,絕不放過這個人,“我要告到他傾家蕩產。”

沈縱希慌忙確認:“那說明這個人是在造謠,他說的都是假的,對吧?”

她避開視線。

有一天突然得知,親近的人傷害過他人,那是什麽心情?

有一天發現身邊的人是怪物,那是什麽感覺?

不管沈縱希投來怎樣的眼神,態度改變有多大,小麥都適應良好。喜歡她的人收回了好意,她傷心嗎?不。只要這是合理的,她就不會傷心。她覺得不壞,這是良知的證明。總比知道對方是通緝犯還無所謂要好。人的心中有善惡,這絕不是壞事。人應該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記憶裏,瘦小的中學生被推倒在地,美麗的長發落到地上,頭發沾滿食物殘渣,擡起頭來時,劉海遮擋了眼睛。那一刻,十二歲的小麥卻感到慶幸,不用與之對視,這讓施暴的她感到心安。那好像是夏天。日光刺眼,教室炎熱。汗水和試卷的味道,電風扇轉動時的風,廣播裏的鈴聲。一切都回來了,真讓人毛骨悚然,惡心得打冷戰。

十多年後的今天,小麥說:“我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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