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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小麥不會受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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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小麥不會受傷(1)

工作室重新布局,新增臥室、床、給小麥買的升降桌和人體工學椅。小麥桌上放了她玩的游戲周邊,位置采光好,可以看出來,準備的人費了心思。新加的臥室就沒這麽精致了,制作者顯然沒什麽頭緒,可能以前從沒住過臥室,也沒有進行過想象,家具稀缺,大量留白,布置得像個單人監獄。不管這張床會不會睡人,至少,能用來放毛絨公仔,還算不錯。

小麥正在試坐新椅子,而關奏陳則在用外星人電腦玩俄羅斯方塊。

形狀不一的方塊從天而降,落地,拼湊,消除。關奏陳玩得很熟,速度很快,搭高高度,再填補空缺。

他沒有停下游戲,先問:“為什麽突然問我妹妹?”

小麥坐在椅子上,感受著腰托的支撐:“上次我有想知道的事情,你讓我直接問問蜜柑媽。我也想了解你,可以嗎?”

關奏陳說:“領養我的人生不出孩子,才有的領養資格。但之後,媽媽又懷孕了,生了一個女兒。”

小麥沒見過關奏陳的養父母,在他的活動空間裏,她沒發現過他們的痕跡。所謂家人,就好像不存在一般。她問:“你妹妹現在住在哪?”

“在殯儀館。”方塊掉落,嵌合,關奏陳目不轉睛看游戲,“她是唐氏兒,很多先天性的問題。為了治病,全家一起搬到這裏。醫保報不了,家裏窮得不得了。”

小麥聯想到了一些事:“那是什麽時候?莫非你退學……”

“嘀哩滴哩滴。”關奏陳模仿益智答題節目裏“答對了”的音效,“我不喜歡看認識的人死。”

沒有人喜歡看人死。小麥沒有說出口。她問:“你當時已經在做視頻了?你把錢拿去給妹妹治病了?”

俄羅斯方塊越進行到後來,速度越快。方塊如冰雹般砸落。很快,游戲陷入僵局,宛如屍體覆上裹屍布,一層灰色蒙住方塊,游戲失敗。關奏陳丟開手柄,沒兩秒又撿起,操縱進入下一局:“但還是死了。”

在網上,小麥刷到過這個不算冷的冷知識。唐氏兒的誕生與母親的妊娠年齡有關,出生後,常常伴隨其他疾病。

自己生出的孩子,即便患病也不能拋棄,父母有權生育,卻無權殺死。遵守法律的對策,就只有背負這一個選擇。

關奏陳只是哥哥,和他們家沒有血緣關系。他的選擇算什麽?

偌大的房間裏,游戲手柄的響聲悄然回蕩。輪到關奏陳問小麥,他說:“和你有血緣關系的t人對你不好,你會討厭他們嗎?”

“你是說父母?”

“就說父母吧。”

“不,”小麥說,“父母都是人,只是人,不會因為和我DNA一樣就增加義務。是爸爸媽媽,也沒有義務對孩子好。”

小麥想到自己的家,表情大概有點難看。

悄無聲息,他側過頭來,目光從她臉上淌過。而她一動不動,堅決地任他看。關奏陳看了一會兒,手還不停,純靠餘光拼湊俄羅斯方塊,很快,方塊就搭建得高了。游戲結束。他放下手柄,問她說:“你想不想吃蛋糕?”

“好。”小麥懵懵懂懂,不明白為什麽話題跳到了這。

他出去了。

蛋糕本來有包裝盒,家政阿姨把它拆開,裝進了盤子。小麥用叉子切開,送進嘴裏。關奏陳就看著,她吃了幾口,放下餐叉,去拿紙巾。他把紙巾遞給她,接過叉子,餵到她嘴邊。小麥只需要張開嘴,嘴巴裏甜絲絲的。她問:“怎麽突然吃蛋糕?”

他說:“心情能變好。”

小麥思索了一會兒,不確定地推測:“……因為剛才聊的事,我心情不好,所以請我吃甜的?”

“嗯,”關奏陳說,“還吃嗎?”

無緣無故,小麥心中有種猜想。餵她吃蛋糕的這個人,或許從未在任何人那得到過類似的東西。甜的東西就是他的溫柔,蛋糕是他想象力的全部。

這天工作結束後,他們玩了電腦游戲。是小麥平時就玩的那個。關奏陳沒怎麽玩過,陪小麥做任務。

同一個副本,他們刷了好幾遍,終於遇到心宜的道具。小麥一點開,是自己想要的。關奏陳其實不需要,但還是充當氣氛組,一直問“有沒有給我的”。

小麥說:“沒有!真的沒有,我不會騙你的!”

關奏陳說:“好吧。”然後,他還在游戲的隊內聊天界面發了個“T T”。

小麥心血來潮,突然問:“你呢?有沒有騙我的事?”

關奏陳一邊玩游戲,一邊處理工作,反問她:“公司財務算嗎?”

“跟你說認真的呢!”她心安理得,把裝備全收下,“之前約法三章,我們只約了兩條吧。”

剛確定關系時,小麥有拉著關奏陳,正兒八經約法三章過。第一條是不允許出軌,第二條是有意見就提。當時她說過,第三條還沒想好,以後再說。小麥不認為人不能撒謊,活在世上,怎麽可能沒有謊言,可是,她說:“第三條,有什麽事,煩惱的,痛苦的,不開心的,我希望你不要瞞著我。”

關奏陳沒說話。

她回過頭,見他靠近。她不由得閉上眼。關奏陳有副好皮囊,直令小麥目眩神迷。

小麥在工作室留宿,總算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次床。她叫關奏陳也快睡覺,他卻要工作。

“為什麽?”小麥發牢騷,“誰這麽熱愛工作啊?!”

關奏陳回答得理所當然:“蜜柑喵。”

她拽住他手臂,想把他拉到床上去:“快來睡覺!”

床單很光滑,小麥抓著他不放,身體移動,差點被他帶下床,眼看她要摔跤,關奏陳連忙撲回來,動作迅猛,“咚”的一聲跪下了,好在雙臂及時托住了,才沒讓她和地板面對面。兩人在並沒有這個意思的情況下來了個公主抱,可是,比起浪漫,滑稽更多。近距離面面相覷,連笑都笑不出來。

她看看他,他看看她。

最終,小麥先動彈,爬行回床上,靠著枕頭,蓋上被子,老老實實睡覺。關奏陳也不好意思,伸出手,摸摸她的額頭,權當說晚安。

最近,小麥開始調整工作。下班後,她有了要去的地方。

前一段時間,小麥在公司附近遇到幾只流浪貓。

他們這一片是工地,住戶不多,大多都在十幾分鐘路程之外。這些貓有常見的貍花貓,也有些品種貓的痕跡。蜜柑奶奶在這裏住得最久,說:“有的是人養的。他們搬走,換了房型和社區,貓不好帶過去,就扔了。”

小麥想問絕育沒絕育,但扭頭一看,從幾只貓中分辨出不同血統。料想是沒有。這群毛孩子,血緣比蜜柑家還親。

公司不能養貓,她還是想隨便做點什麽。好在有萬能的互聯網,她在網上查找,看到了救助機構的教程。

TNR和CNR的官方意思是誘捕或捕捉、絕育、放歸。小麥的理解是抓了,閹了,放了。

小麥看到網上說,抓貓很容易受傷,一受傷,打疫苗都是輕的,別直接重傷就好了。她在網上瀏覽工具。不知不覺,小麥開始專註做這件事。除了工作,很長時間,她都沒遇到過能讓她投入的活動。

小麥穿著雨衣,套烘焙手套,戴上頭盔。

蜜柑媽說:“你這像要去殺豬。”

蜜柑爸看了半天,想說什麽,欲言又止,最後,找出電影裏的分屍殺人魔給她看。

說真的,小麥做好了三顧茅廬的準備,但是,整個過程如有神助。

小麥打扮得像個宇航員,卻是在抓貓。作為助手,奶奶拿著一把掃帚,站在籠旁。

小麥先把食物放在地上,走遠一些,貓來了,她再回去。小麥伸手,貓躲了一下,卻沒跑。這很稀奇,連蜜柑奶奶都說:“你跟它們認識?”

“不認識,”小麥說實話,“餵過幾次而已。”

“你騙我。”蜜柑奶奶不信。

小麥伸出手,讓貓聞了聞,飛快撈起,塞進籠子。貓咬住手套,她用力砸了兩下,整只籠子都在晃。小麥一抽手,奶奶就抽出掃帚,敲第一下,籠門關閉,敲第二下,鎖扣上鎖。兩個人像打年糕,一個攪合,一個打,配合默契,圓滿完成任務。小麥被啃了,不過隔著厚厚的裝備,無傷。

之後就是開公司的車去寵物醫院,給貓,交錢,隔一段時間送回去。

貓有很多只,同樣的行動,小麥進行了很多次。抓貓的人永遠是小麥,幫忙關籠的人不斷輪換。蜜柑奶奶會用掃帚敲。蜜柑媽直接上腳踩,還會幫著拎貓。蜜柑爸喜歡蹲在籠旁邊,小心翼翼,親手關上。

值得一提,小麥抓貓之輕松,這不正常,屬於奇跡,一般情況下,這流程絕不可能這麽輕松。

連寵物醫院的人都問,她沒在食物裏摻藥吧?小麥尋思她又不閑,再說了,做手術加住院,要花不少錢。

小麥自己不養動物,是徹徹底底的“圈外人”。她平時在用蜜柑喵的SNS,沒別的內容發,索性寫了“蜜柑妹最近在努力達成‘家附近流浪貓全絕育’的成就”。關奏陳看到,刪掉重發,潤色成了“我家陛下在努力達成‘家附近流浪貓全絕育’的成就”。

茜老師看到這條,轉發問有沒有TNR券申請,能優惠一些。

有這麽一個神奇的現象,小麥一進店,只要她到診療室找醫生,診療臺上,不管是多炸毛的貓,至少在看到她時,都能消停一小會兒——貓貓都會睜大眼,歪頭辨別聲音,好奇這是誰。

店裏的獸醫推測:“應該是體質。可能是你的體味比較特別。”

小麥開玩笑:“早知道我就去寵物沙龍找工作,天生擼貓聖手。”

“光在我們店,你就花了不少錢了。做這麽多事,你就這麽愛貓?”

店裏有放救助中心的宣傳冊,小麥抽了一本,隨便看看:“還好。流浪狗城市管得嚴,看不到幾只。”

她不是想為貓做點什麽才做的。小麥的開始只有一個理由,她閑得慌。她不混任何圈子,做這些事,也不發到網上,知道的人只有公司同事,至多加個大學同學。做這個,她只需讓自己滿意。別人花錢去打球、去旅游、去買衣服也是花,她拿來給貓割蛋、紮針也是花。這麽說有點變態,但這就是她的消遣。

小麥了解自己的情緒,對自己的行為,她有基礎的評估。她很清楚,自己喜歡做這件事,能從中得到樂趣,也想繼續做下去。而它不是件壞事,她負擔得來。這就夠了。

人的生活裏需要這樣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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