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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櫃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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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櫃臺

謝敦彥:“黃金?”

孟硯青頷首:“大陸人計劃經濟走出來的,現在雖說市場經濟了,但是很多物資短缺,一時半刻,他們的需求都是很實在的,比如結婚買大件,那肯定是實在木頭的,可以用一輩子,保養得好子孫還可以繼續用,就算樣式落後了,好木頭依然可以改做其它家具,這在老百姓家裏,就是一個物件,花一次錢,受用幾輩子。”

謝敦彥頷首:“我能理解。”

畢竟同根同源,都是中國人,能夠理解骨子裏對傳家財物的嗜好。

孟硯青:“至於新婚時候的珠寶首飾,那必須是金銀的才最好,金鐲子銀鏨子,或者富裕講究的翡翠玉器,對於他們來說,他們最講究實惠,最講究材料,關鍵是要實誠。”

謝敦彥皺眉,專註地聽著。

孟硯青:“黃金飾品,大家得看分量,設計得再好看,輕,薄,大家也不認,關鍵是要壓手,爹娘這一輩置辦了,以後傳給兒子結婚再用,那就是傳家寶。”

謝敦彥微瞇起眼,沈默了很久。

他顯然是被說服了,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但又有顧慮。

終於,他緩慢地開口:“但是在大陸,目前的黃金制品是管制下的交易吧?都是施行統一管理,統購統配,我們港資很難插手吧?”

當他們的話題討論到這裏,孟硯青知道,她已經成功了。

他已經在順著自己的思路走了。

當下孟硯青笑著道:“確實如此,不過這幾年黃金買賣管制一直都在放松,比如現在去銀行兌換黃金已經不需要戶口本了,而且對出入境黃金制品攜帶有了明確且較為寬松的環境,如果是旅游探親等,可以攜帶五市錢黃金制品,如果是遷居國外,可以攜帶一市兩的黃金。”

她繼續道:“事實上就在幾個月前,大陸剛出臺了一個政策。”

謝敦彥直接打斷她的話:“問題是這並不能解決我們的生產經營資質問題。”

孟硯青:“謝先生不是才從深圳來嗎?”

謝敦彥一怔。

孟硯青:“三來一補的政策,謝先生應該研究得很明白了吧?”

謝敦彥的眼神便意味深長起來:“你到底什麽人?還有你不知道的嗎?”

孟硯青當下將自己的家庭情況一一告知:“我之所以懂得這些,是因為恰好跟著親戚學過,而我之所以敢找上謝先生,是因為我關註這個行業太久,一直在尋找機會。”

謝敦彥聽著,便笑了,他笑了一會才道:“是,我確實打算在深圳采用三來一補的模式,打算利用深圳如今的開放政策,拿到中國人民銀行總行的許可,從而拿到黃金飾品生產加工批發權。”

孟硯青明白,他如今已經願意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了,她繼續道:“所以謝先生的黃金飾品,一部分會流入深圳的中英街吧?”

所謂中英街,是在深圳以碑為界,一邊受深圳管轄,另一邊受香港管轄,只要擁有邊防證就可以在中英街購買黃金。

謝敦彥頷首:“是。”

孟硯青:“所以我們可以談談我們的合作了。”

謝敦彥神情微動:“嗯?”

他當然明白,眼前的這個漂亮女人,終於露出了她的目的。

孟硯青:“雖然一時半刻,你們還沒辦法把黃金飾品店開到內地,但是我相信未來我可以,所以我要簽下鴻運珠寶未來在大陸的獨家銷售代理權。”

謝敦彥聽這話,打量著孟硯青:“我憑什麽相信你?”

孟硯青:“你已經相信我了,不是嗎?”

謝敦彥沈默了一會,之後笑起來:“也對,我現在確實很相信你。不過我也好奇,你為什麽這麽自信?你不怕政策反覆?你確認將來黃金市場會開放嗎?”

孟硯青:“我如果害怕,就不會來找你談這些了。”

謝敦彥:“你空手套白狼,一無所有,就來找我談,野心勃勃要拿下鴻運在大陸的總代理權?”

孟硯青笑道:“不然呢?目前有誰對鴻運在大陸的珠寶代理權有興趣嗎?”

謝敦彥:“可你總該有個計劃吧?”

孟硯青;“計劃嘛,我擁有首都飯店的櫃臺資源,可以保障,半年內,鴻運珠寶的大牌子上首都飯店的專櫃,你看如何?”

謝敦彥眼睛一亮。

他自然知道首都飯店在中國意味著什麽,那就是中國對外的門戶。

所以前來中國的外國客人,下了機場後第一件事就是去首都飯店兌換人民幣,他接下來的行程也不例外。

那裏的櫃外就是中國最最頂尖的廣告牌了。

他挑眉,看著她:“你確定?”

孟硯青:“不確定的話,我就不會和你談這些。”

謝敦彥瞇眼,打量著孟硯青,過了半晌後,他突然想起來:“上次寶瑞珠寶的貓眼寶石,是你打的假?”

他自然聽說過這消息,但是剛開始沒做聯想。

孟硯青頷首:“是。”

謝敦彥再不猶豫:“好,我答應,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孟硯青:“好。”

謝敦彥:“不過在這之前,我有個疑問。”

孟硯青:“嗯?”

謝敦彥:“我總覺得,孟小姐有些面善。”

孟硯青便笑了,她望著眼前的謝敦彥:“說起來,我家遠房親戚和你家還有些淵源。”

謝敦彥:“嗯?”

孟硯青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當年她父親帶著她從法國趕回大陸,是從香港轉機,曾經在香港逗留數日,謝敦彥的父親謝承志還曾經專門帶著妻兒過去香港,特意見過。

那個時候謝敦彥才三歲。

只不過,人世滄桑巨變,今日的謝家,未必還記得昔年老東家了。

她笑著道:“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慢慢聊,現在我們先說生意吧。”

*

孟硯青和謝敦彥倒是聊了好一番,聊國際珠寶市場,聊香港珠寶行業,也聊大陸的發展前景。

十年前孟硯青對這些自然耳熟能詳,這十年她飄著,見識多在四九城,四九城外的許多事也就是偶爾聽那麽一耳朵,知道得並不多。

好在她人在首都飯店,這邊訂購的報紙囊括了各方面,她翻著那些舊報紙沒事就看看,現在對國際珠寶行情也算是了解。

再說還有霍君宜,霍君宜才從國外回來,也了解了不少國外行情。

於是很快兩個人談到了珠寶制造業轉移問題,現在珠寶制造正向亞洲轉移,泰國、印度和中國香港正迅速崛起,而中國香港必然輻射深圳地區,深圳憑借著各種優惠政策以及廉價的地皮人工優勢,必然能在世界格局中占據一席之地。

當然也聊了具體細節,以及將來的合作模式等,看得出,聊到最後,謝敦彥對孟硯青已經很是敬佩倚重了。

畢竟在如今的大陸能找到這麽一位對世界珠寶格局了如指掌,又會賞寶鑒寶,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女性幾乎是不可能的。

對,她還是一位女性。

珠寶行業到底是針對女客戶居多,一個女性將會更懂得女人。

兩個人聊了很久,又談妥了接下來的合同安排。

鴻運珠寶公司的大陸區負責人主要負責廣東一帶的生產加工制造,兼具負責將來的大陸市場開拓工作——當然這一切都還是空白。

謝敦彥的意思,關於他們的合作事項暫時保密,他需要和香港總部方面做好協商,等一切都敲定了,再進行公布。

孟硯青只略一想,便明白了。

謝家嫡庶之間只怕是競爭得厲害,只說這大陸的代理權,估計也存在一些微妙的內部較量,那所謂的“大陸分公司負責人”手中有多少實權,都是未知數,而謝敦彥對那位負責人到底有多少信任,現在看來更是玄。

羅戰松自然是極為精明的人,也實在是會鉆營,但他找上了這“大陸分公司負責人”,到底是棋差一招。

那負責人再怎麽樣,也是一個外人,比不得謝敦彥這位正經原配夫人的嫡出太子爺。

對此,孟硯青倒是不用細想,這麽一個大陸代理權,謝敦彥還是能爭取到,反正那是他要做的事情,而她則是設法做好首都飯店的櫃臺租賃權就是了。

兩個人相談甚歡,謝敦彥打算送孟硯青離開機場,不過孟硯青卻不想讓他送,她借口要等一位朋友,讓謝敦彥先走了。

送走了謝敦彥後,孟硯青為自己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地重新衡量了這件事,之後才準備離開機場。

她已經談妥了鴻運珠寶,接下來就要拿著鴻運珠寶這邊的承諾去找首都飯店要櫃臺了。

有了鴻運代理權,她可以爭取到首都飯店最好的櫃臺,而有了首都飯店的櫃臺,她可以和鴻運談到更好的價格,兩邊這麽一湊,事情就妥了。

至於羅戰松,他找大陸方面的負責人,確實管用,但再管用,也抵不過這位謝氏少東家。

*

孟硯青當即回去找了首都飯店找了彭福祿,和她說起自己和鴻運珠寶的合作情況,表示只要他們馬上和她簽訂櫃臺協議,她就可以立即拿出鴻運珠寶的代理協議,並拿出鴻運珠寶黃金飾品供應協議。

彭福祿一聽,自然覺得不錯,要知道現在物價上漲了,老百姓工資高了,對珠寶特別是黃金的需求增大,黃金開始漲價了。

不但如此,一部分老百姓也開始追求時髦了,比如衣服,大家都知道要港版的好看

據說深圳中英街可以買到香港品牌的黃金首飾,那些有中英街門路的就可以給大家帶貨賺錢,一個個都發大財了。

如果首都飯店能夠引進香港的黃金飾品,那對他們來說自然是錦上添花的事。

雙方這麽談起來,自然一拍即合,孟硯青也提到了香港品牌黃金飾品在大陸銷售的資格問題。

彭福祿道:“這次我們開辟專櫃也是上面允許的,要試著進行多樣化經營,在改革開放中開辟新的路子,既然深圳可以辦一個特例,有一個中英街,我們首都飯店也可以嘗試新的模式,這個我來找路子,走通上面的渠道,設法拿到經營許可證就是了。”

孟硯青等得就是這句話。

其實就她的了解,她知道首都飯店既然想開櫃臺,櫃臺想多樣化,這件事對他們來說並不存在什麽困難,所以才敢在謝敦彥面前誇下海口,事實證明賭對了。

只要雙方都見到好處,必然彼此也都願意讓步,她東邊一撮合,西邊一忽悠,這事情就成了,最後首都飯店和鴻運珠寶出錢出力,她正好空手套白狼。

這邊首都飯店走著審批流程,那邊鴻運珠寶也開始擬定合同。

孟硯青這個中間撮合的,也開始琢磨著下一步的行動。

那天陸緒章打電話問起她的進展,她也就提到:“你看我接下來還有別的打算,還得考大學,我肯定沒時間一直看店,所以我得找一個人,你幫我想想,有什麽合適的人選嗎?”

其實她是想著,以後可以吸收王招娣胡金鳳她們幫自己看店,慢慢地把她們培養起來。

畢竟她們有首都飯店做服務員的底子,已經有了基本的服務意識,且有些英語底子,以後可以和各種人打交道,這樣她們跳到珠寶店來做銷售人員,還是比其它新人強。

當然最關鍵的是,她既然要做這一塊,那就必須有自己足夠信任的門店掌櫃,這幾個她知根知底比較信任,都是可以發展培養的。

不過現階段來說,她需要一個懂行的,一個有經驗的來幫她坐櫃臺。

王招娣她們肯定不行,沒法給她撐臺面。

陸緒章聽了後,卻是道:“我倒是想起一個人。”

孟硯青:“誰?”

陸緒章:“你還記得,以前經常去咱們家走動的那個胡悠藍嗎?我們結婚後,她還時常過來看你。”

孟硯青心裏一動:“她?她現在在哪兒呢?”

這胡悠藍可是一個能耐人,四十年代末,她才十幾歲,就開始闖蕩北平城了。

她讀過書,識字,還會英語,很會來事,認了陸家奶媽當幹媽,就靠著這個,時常出入陸家。

解放前陸家是響當當的大戶,稍微沾邊就能撈些好處,一來二去的,她開了一家小店,賣一些精巧花邊,當時陸家照顧她生意,她背靠大樹好乘涼,她自己又精明能幹,在廊坊二條開了一家小門臉,賣些從別處收來的喝揉貨,倒是也能掙一些錢。

解放後,日子自然不比以前,她越發攀著陸家這門關系,時常上門走動,她處事伶俐,但是也不會顯得太趨炎附勢,分寸拿捏得恰恰好,做事又周到,陸家人倒是不反感她。

她這買賣一直做到六十年代末,世道突然變了,她趕緊收了生意,又給自己改名字,本來好好的胡悠藍她改成了胡愛華,也算是響應了時代潮流,竟躲過一劫。

孟硯青病逝前,那時候陸家其實也受了沖擊,地位大不如前,但她知道孟硯青病重,還特意去探望過,依然是禮數周到。

就憑這個,孟硯青還是念她一個好的。

這世上八面玲瓏的人多得是,但有些人,你哪怕知道她在巴結討好有所圖,但只要存著幾分良心,就依然還能結交。

陸緒章道:“之前母親去世,她特意過來,我還見過。她現在沒什麽事,早早退休了,四處閑逛,無所事事的,那天我和她聊過,她說是想找個事幹,可惜成分不好,沒什麽機會,現在年紀大了,不知道做什麽。”

孟硯青:“太好了,我去找她!”

這胡愛華以前專收喝揉貨的,何為喝揉貨,就是那些走街串巷收各家雜貨的,收了後賣給她,她再從中挑揀,找出裏面值錢的金邊銀邊剪下來,熔煉了再賣給別人掙錢。

偶爾她也能靠著眼力界好歹撈一些珍稀物件發個小財。

這樣的人,可是從垃圾堆裏撿寶練出來的,眼力沒得說,關鍵是八面玲瓏開店絕對沒問題。

當然還有一個,她沒兒女,自己五十多歲了,這個年紀屬於還算有些體力繼續幹一番事業,但通常來說不會野心勃勃另立門戶的。

真是再好不過的一女掌櫃了!

作者有話說:

其實三四十年代的時候,國內就曾經有過鉆石熱,因為那個時候鼓吹鉆石是世界貨幣,所以貪官汙吏都在瘋狂買鉆石,還有一些普通人攢點錢也在買,不過自然最後都被收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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