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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狄浦斯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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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狄浦斯情結

許觀昨出來的時候,應循聲正盤腿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解決了嗎?”她頭也不擡地問。

“……我沒有。”

“我問的是情緒問題。”她放下手機,笑著說,“你剛剛的眼神,真的感覺想在這裏把我給辦了。”

許觀昨坐在她旁邊,把頭蹭進她懷裏,說:“聲聲,我錯了。不要再逗我了,真的會忍不住的。”

“那你有什麽要向我傾訴的嗎?我可不是傻子。”她調整了一下坐姿,讓他躺在自己腿上,揉了揉他的頭發,“當然,你不想說的話,我也不會強迫你。”

“聲聲,你會相信我嗎?”

“如果沒有真憑實據,我為什麽會不相信你?”

“我知道了,……但我還沒有準備好。”他轉了個身,伸手攬住她,把頭埋進她的腹部,“對不起。”

“在撒嬌求原諒啊?沒關系的,我尊重你。”她準備把話題引走,“我又被當成壞人了,明明是你把我綁走的。”

“我會去解釋的。”

“他們又不會信,只能怪我平日裏形象太差了。你困嗎?我有點困了。”

“昨晚又睡不著了嗎?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怕你直接沖到我家來了。照剛才那個架勢,我的擔心可不是多餘的。許觀昨,你願意陪我睡覺嗎?”

“……我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你控制不住自己,我會懲罰你。”她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臉。

“好。”

許觀昨起身,把應循聲抱到了床上。他將她的手掛在自己的脖子上,撐著身子溫柔地舔吻了她好一陣兒。

“你真好,我覺得抱你比吃藥管用。”她縮在他懷裏說,“你不用害怕,你這麽厲害,什麽事都能做好的。”

“謝謝。安心睡吧,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其實一點也不厲害,剛剛在衛生間,差點忍不住砸碎鏡子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不能嚇到她,只好強迫自己止住念頭。

昨晚回到家,許觀昨直接把自己關進房間裏想了很久。他不可能答應許越川,主動和她分手,不如直接去死。從前不覺得生活有多難熬,直到遇見她,他才發覺自己前十七年宛如一場苦役。

他會想辦法保護好她,最差不過是和許越川同歸於盡,他以前不怕,現在也不會怕。只要能跟她多在一起一段時間,一切就是值得的。只是有些愧對外公外婆,但能殺了他們最痛恨的人,也可算作報答。

待應循聲睡著後,許觀昨也感到一陣困意,摟緊她一起睡了過去。

……

兩人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便決定直接去上下午的課。

“我餓了。”應循聲說。

“想吃這裏的自助餐嗎?上次沒來得及吃。”

“我剛剛就想問了,你是包年了嗎?聽說有人的愛好就是住酒店。”

“他們老板送的。沒有別人住,比較幹凈。”

“好樸實無華的答案,那就不吃白不吃了。”

……

“老實交代,你們到底幹嘛去了?”江霽月轉過頭回來問。

“我不是說了去覆查,剛給米老師看完。”應循聲亮出許觀昨找人造的假證明。

“你騙誰啊?覆查你臨時請假,也就米老頭懶得拆穿你。你不知道,我跟他說的時候,他臉都綠了,他最愛的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又被拐跑了。”

“我以為我才是他最愛的。”

“屁嘞,少自戀。不問你了,重色輕友,見色忘義。”

“蛋糕也不要了嗎?”應循聲提起給江霽月帶的生巧蛋糕,“你最愛吃的那家。”

“哎呦,還是最愛你了。勉強允許你有自己的小秘密。”

“多謝您的擡愛。”

“品學兼優。”她看著許觀昨一字一頓地念著這個詞語,“但是長了顆戀愛腦。”

“只戀你。”

“哦對,昨天錯把你卷子給帶回去了。”她翻出試卷遞給他,“還好逃學了,也不用交了。”

“我幫你寫完了,圈起來的題你可以再寫一遍。”

“這下品行就不太優良了,怎麽可以幫助同學偷懶呢?”她接過了自己的卷子,上面只有名字是她自己寫的。

“本身也不優良。”

……

“許老師,二十二題。”應循聲拿這張卷子湊了過去,看到許觀昨表情有點嚴肅地在抽屜裏的手機上打字,“啊,你先忙吧,小心老師。”

說完,她幫他盯了一下老師的視線,暫時安全。她回想著他剛剛的表情,上回股票大跌都沒見他這麽嚴肅。雖然那支股票是她憑感覺選著好玩兒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買那麽多,導致現在還套在裏面。只能說戀愛腦害死人。

她事後反思了一下,果然自己選擇打工賺錢是正確的,搞金融估計得傾家蕩產。

“沒事了。”他丟了手機,看向了她手中的卷子,“我給你講。”

“這種題我上次就沒寫出來。”她用筆點了一下,“我上次是聽懂了的,但寫到這裏還是卡住了。”

“沒關系,我再講清楚一點。”

許觀昨講了幾句,發現應循聲根本沒在聽,就輕輕用筆敲了一下她的手,用略微嚴厲的語氣說道:“專心看題,不要看我。”

“你不告訴我,我就忍不住猜了,類似一種職業病。我知道這有點不尊重你,跟你道歉。”她用食指和中指比了一個小人,然後屈起手指表示下跪。

“猜到……什麽程度了?”

她沒回答,只是轉了兩圈筆,而後指了指題目,示意他繼續講題。

“沒關系的,我想知道。”

“行吧。只是無端臆測,切勿當真。”

說完,應循聲在草稿紙上寫上了“許越川”三個字,然後在上面畫了一個大叉。

許觀昨看她寫到第二字的時候呼吸就開始變得不通暢,當她畫叉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是被她扼住了咽喉。

應循聲手在寫,眼睛在瞟他的神情。他的反應很奇怪,情緒波動遠超平常。

“俄狄浦斯情結,聽說過嗎?”

“聽說過。”他仿佛放松了一些。

“我只是想表達,你不服他的規則。”她從那個名字牽出一根線,寫上了“權力”。

“真的只是這樣嗎?”他明顯沒信她這套說辭。

“假的。測測你的反應,心態還需加強。”

“我想知道真實的,不要騙我了。”

應循聲繼續畫了一個三角形,分別寫上了“主體”、“幻想”和“禁令”,再分別牽出三條線,寫上了“你”、“母親”、“父親”。

“主體被迫與自身幻想切割,但無法接受權力頒布的禁令。經歷嚴重的‘除權’過程使主體沒有構建出完整自我,缺乏秩序感,甚至成為精神病。”

“所以,當主體發現父親和母親無法切割時,就只能轉而將自己的欲望投射到別處。但是,類似的問題又再一次出現了。”

她繼續在“母親”旁邊寫上了“我”,用筆點了一下“禁令”,又點了一下那個被叉掉的名字。

“是這樣嗎?”

許觀昨將三角形的兩個底角圈了起來,說道:“這樣難道就不可以嗎?”只有你和我。

“那我不會允許的。”應循聲將“我”圈了起來,畫了一個向外的箭頭,“主體既不能完全沈溺於幻想,淪為欲望的奴隸;也不能完全屈從於禁令,成為秩序的奴隸。應該找到二者的平衡,構建出完整的自我。而且,我不能既是‘母親’,又是‘父親’。”

許觀昨產生了莫大的無力感,她的不允許使得他不知該怎麽去處理這個“不可能三角”,仿佛陷入了一個無法解開的死局。她認為他想把她既視作欲望,又視作秩序,她不允許這種不健康的關系。

抽屜中還在不時亮屏的手機加劇了他的煩躁,為什麽都要逼他?

“拋開這個理論,我個人的建議是這樣。”她在“主體”生出的兩條邊上畫了條長長的斜杠線將其截斷,“倒不如雙雙切割,不破不立。”

“不要。……還沒有到這一步,給我一點時間。”

“一些不正經的娛樂話題。許老師,繼續講題吧。”她把這張草稿紙團成一團,扔進了抽屜裏。

雖然不知道二人間的仇恨有多深,但以許觀昨當下這種不健康的心理狀態,應循聲直覺他被逼急了可能真的會找個方法搞死許越川。至於為什麽會產生這種直覺,大概源於瘋子間的微妙共鳴。

所以,她覺得自己作為其中一角,有必要站出來平衡一下這個關系。她處理問題的方式總是消極的,為了避免矛盾激化到不可控狀態,她會主動退出。

至於她為什麽使用這種胡言亂語的方式去表達,只是一種信息加密手段。不會引起第三方的好奇心,只會當他們又在聊一些聽不懂的形而上學。

……

晚自習結束,許觀昨忍不住地跟著應循聲同站下了地鐵。

“你幹什麽?要跟我一起回家嗎?”他的手掌緊緊卡在她的手腕,像燒紅的鐵銬。

“我感覺你要走了。”

“你說過你會放手,現在是要食言了嗎?”她擡起手,把兩人的連接處送至他眼前,“下一班到達還有五分鐘。”

“不要逼我,我快瘋了。”

“怎麽辦?我已經瘋了。”

“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同樣的話送還給你。現在的我們都太不成熟,也沒有能力,只能用極端方式解決問題。這就像一個電車難題,我選擇了拉桿,無非是覺得另一條軌道對我們的損失都更小。”

“我承認,你看得很遠。但我只剩現在了,只有這三分鐘。”

“為什麽不願意去看一看呢?另一條軌道的盡頭,也許並非你所想的那樣。我只是軌道上一塊比較大的石頭,你的底盤夠高,可以軋過去。我愛你,但愛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聲聲,第一次聽到你說愛我,目的卻是為了推開我。”

“我說的是真話,不是權宜之策。”

“我會認真考慮。但不是今天,對不對?”

“嗯,明天見。”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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