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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避型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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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避型依戀

應循聲走下車,看著面前刻著“積微資本集團”的高樓,感受到了金錢的味道。CDB裏這麽一棟樓,得要多少錢啊?她穩了穩自己的鴨舌帽,走了進去。

剛進門,她就感受到了濃重的“班味”。沒記錯的話,她有個大學同學讀研換了個專業,然後就在這裏上班,在朋友圈刷到過他曬工牌。心理學,向各行各業輸送人才。

她走到前臺詢問:“你好,我找許觀昨。我姓應。”

女生看了她一眼,回道:“您好,請稍等。”

隨後,她在電腦上敲打什麽。過了一會兒,她說道:“應小姐,馬上有人下來接您。”

“好,謝謝你。”

“應小姐,這邊請。”下來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青年男性,將她往電梯處引,“需要我幫您拿包嗎?”

“不用,很輕。”

應循聲在電梯裏開始回憶曾經看過的總裁小說。如果許觀昨是男主的話,她現在的身份就很像給小白花女主使絆子的惡毒女配。她在腦子裏過了一下那些經典臺詞,感覺還蠻有意思的,差點給自己逗笑了,看起來有點神經質。

“許總,應小姐來了。”那人敲了敲門,幫她打開了門。這下她真的有點繃不住了,笑出了聲。

“在這裏,大家都叫總。”許觀昨聽到她的笑聲,開口解釋。

“你說了算,反正我也不懂。”應循聲摘下口罩,將那張唱片從電腦包裏拿出來,推至許觀昨面前。

“昨晚休息得好嗎?”他穿著一身深灰調的西裝,擡頭直視她的眼睛。他覺得她現在心情應該不錯,所以有興趣陪自己玩會兒朋友游戲,那他就負責哄她開心。

“還不錯。”她說完便坐了下來。

“謝謝,我會好好保管它。”許觀昨拿起那張唱片,收進抽屜裏。

“你聽過這張嗎?”應循聲問。

“你給我推薦過的,不記得了嗎?”他的語氣倒不像在反問。

“那你聽沒聽我也不知道啊。”她狡辯了一下。確實不記得有這回事,她給人推過的歌可太多了。

“你推過的,我都聽了。”許觀昨用這麽平鋪直敘的口吻說話,倒把她給弄的有點不好意思了。

“你之前說的項目,是什麽?”她選擇轉移話題。

“你先看看這個。”許觀昨拿出一份文件。

“你還挺看得起我的。”這是一份財務風險評估報告,分析的對象正是斐然娛樂。

“簡單來說,就是斐然現在的財務狀況不是很樂觀。”他給出總結。

“這不樂觀都是樂觀的說法啊。”應循聲基本的金融知識還是有的。畢竟,她總有江郎才盡的那天,得給自己留點後路。

“陳君揚不會要跑路了吧?他把錢拿去投什麽了?”

斐然的好幾筆貸款都要逾期了,目前看來是連利息都要還不上了。

“應該是天時基金,大概率要爆雷。”

“這事兒多少人知道?”

“應該不少。天時的動靜很大,不止斐然要出事。”

“還好我沒被唬著買斐然股票。這船一沈,好多人得倒黴了,尤其是那幾個大明星。”她頓了一下,“所以,你跟我說的目的是?”

“你上次說,有關你的決策要提前告知。所以,我來詢問你的意見。”

“我這裏可以提供兩個方案。一個是你解約,轉簽明安傳媒。另一個是,積微向斐然註資,更換所有管理層。斐然的財務問題主要出在陳君揚及團隊的決策失誤上,整體盈利能力沒有傷筋動骨。”

“除了你,還有人想買斐然嗎?”

“有,但我的勝算更大。”

“說明你已經有決斷了嘛。我一個打工的,只要有活兒幹,老板是誰對我都沒影響。”

應循聲感覺手腕處有點癢,蕁麻疹又犯了。她邊撓邊思考,過了一會兒,開口問:“這條船,你有多大把握能繼續開下去?”

“不能說百分之百,但風險可控。”許觀昨盯著被她撓紅的那塊皮膚,回答道。

“行,你等一下。”應循聲拿出電腦,擺弄了起來。

“需要喝點什麽嗎?”許觀昨問。

“水吧。”

“好的。”他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這些著作權,可以從你這裏抵押到多少?”她喝著水,把電腦轉了過去,上面列出了她所有持有版權的作品。

許觀昨楞了一下,說到:“於公,還需要專人評估;於私,你要多少我都能給。”

“你找人評估吧。我能拿出的流動現金不多,固定資產也可以忽略不計,但我覺得多少得占個位置。”

應循聲覺得,她必須為自己爭得一些自由,一些可以不做什麽的自由,一些可以放手做點什麽的自由。

“你突然這麽信任我,我很意外。”

“資本家可不會在賺錢的事情上開玩笑。真不可控,我也認了。”

她好像總在不同的人生階段生出一些“賭一把”的沖動。好在,她都賭贏了。所以,她從來不相信陸姐說的什麽她命裏有貴人。若要真有,也只能是她自己。

“你說得對,合作愉快。”許觀昨伸出手。

“合作愉快。”她輕碰了一下。

“到飯點了,一起吃個飯嗎?”許觀昨問,“我才到任沒多久,沒有人陪我吃飯。”

“你在跟我裝可憐、博同情嗎?我現在可不吃你這套。”

“那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願意陪我吃飯呢?”

“回答我一個問題吧,誠實點兒。”

“好的。”

“你找到了嗎?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許觀昨沈默了一會兒,看著她說:“我不知道,需要你來幫我判斷。”

“這大公司的食堂好吃嗎?”

“應該……還行?我還沒吃過,你感興趣嗎?”他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勉強過關了。

“方便嗎?”

“沒什麽不方便的,我們走吧。”

許觀昨起身,打開門,讓應循聲先出門。隨後,他找剛才那位男員工問:“劉晉,公司食堂在?”

“三樓,您刷工牌就行。應小姐想去嗎?您拿我的吧。”劉晉將工牌摘了下來,他猜老板早不知道把工牌這種東西扔哪去了。老板就是好,靠臉就能讓人記住他。

“好,謝謝。”許觀昨接過塞進西裝口袋。

走到一半,他想了一下,又竄進辦公室。打開抽屜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他自己的工牌。他擡眼,看到桌上那個喝了一半的杯子,拿了起來。他對準那個位置,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並將杯子放進櫥櫃。

“很麻煩嗎?”看到許觀昨在那走來走去地,應循聲問。

“沒有,食堂得刷工牌。”他將自己的工牌遞給對方。

應循聲接過,看了一眼他的證件照,又擡眼對比了一下他本人,有點想笑。他這張照片拍得,像沒睡醒。

“這張照片沒拍好。”許觀昨說。

“難怪你沒像他們一樣,掛在脖子上。”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兩人等著電梯,許觀昨垂眼看著應循聲左耳上的骨釘,那個位置打的時候應該挺疼的。他想著:“能讓你開心就好。”

“循……?”迎面走進來的那個男生,應循聲覺得好像在哪見過。看到他手上的手機殼,印的是她發在微博裏的動動的拼貼圖。她想起來了,是前幾天那個簽了愛心的男粉。

應循聲的粉絲裏,有一群自稱動動媽粉的神奇存在,不知道他是不是其中之一。

“你好。”她跟對方打了個招呼,不愧是接機的,她戴著口罩都能被認出來。

“你好!”

在飯點時候,電梯過兩層就得停一下,梯廂裏的人也越來越多。有幾個進來之後,喊了句“許總好”,惹得應循聲又想笑了。

……

何延又驚又喜,沒想到能在公司電梯裏遇到自擔。他是應循聲粉絲群裏的一位管理員,從她第一張專輯發行後就愛上了,讀書的時候是次次巡演不落。現在上班了,時間少了,追星的熱情都被消磨掉了一些。

他解鎖自己貼了防窺膜的手機,開始給同擔發消息:“循寶素顏也好美!”

同擔回覆:“?大哥,你不是在上班嗎?又去蹲公司了?”

“你敢信嗎?我看到她了,在我們公司電梯裏,她還跟我主動打招呼,我發瘋了,我感覺我出不了坑了,上次還給我簽特簽!”

“你有點追星運在的,求視頻。”

“我試試看。”

……

食堂的樓層到了,電梯頓時空了大半,二人也得空走了出去。

走了沒兩步,應循聲突然感受到一陣巨大的耳鳴和頭暈,她便停在了原地。身後的人邊走邊看手機,沒註意就朝她直接撞了上來。

“小心。”

“不好意思!”

兩個聲音一齊響起,只是應循聲聽不太清,只感受到許觀昨伸手擁住了她的肩膀。她緩了一會兒,深呼吸了幾下,耳內的嗡鳴聲減弱。

“是哪裏不舒服嗎?”許觀昨問。

“沒事,老毛病。”精神疾病的軀體化癥狀,她並不陌生,總是沒有規律地突然出現。

“我們先找個位置坐下。”許觀昨順勢輕拉起她的手,帶著她往前走。她的手帶著與室溫不匹配的涼,讓他握緊了些許。

“我去排隊。”待她入座,他放開了對方,回味般地搓了搓手指。

應循聲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並不排斥許觀昨突然的親近行為。相反,她會從中獲得滿足。

研究表明,擁抱會產生多巴胺、內啡肽、血清素等多種激素,這恰恰是她最缺少的。長久的精神疾病使她大腦的獎懲回路出現了問題,通常的行為會無法產生這些讓人感受到快樂的激素。

所以,有些患者會采用一些極端行為進行代償,自傷或濫交。前者,她不行,她需要面對鏡頭;後者,她不想,不安全也很麻煩,染上什麽病只會讓她更崩潰。

她可以和他人做朋友,但這種關系似乎就到頂了。正如她和江霽月說的那樣,她並非沒有嘗試過和別人建立親密關系,只是始終無法成功。

她享受他人的親近,卻又不去回應、不去承諾,甚至將其推走。他們都說她“渣”,怎麽都捂不熱她這塊堅冰。他們太熱了,以至於讓她恐懼被融化。久而久之,她選擇直接不開始,於人於己都有好處。

心理學上稱她這種類型為回避型依戀。她向來追求獨特,不喜歡標簽。所以,她自創了一個概念來解釋這種行為。

物理學中有一個概念,名為非牛頓流體,通俗來說就是對該物體使越大的力就會獲得越大的阻力。她認為,自己大概患了一種“非牛頓流體綜合征”。

至於許觀昨為什麽會成為那個例外,她從來都沒有想通過。只能歸結於她喜歡他,心理上喜歡,生理上也喜歡,甚至現在還在喜歡。

但喜歡並不意味著會有好結果,所以她自己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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