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措地站在那兒，手指攪動著衣角，眼神如同一只驚慌的小鹿。

重霄見她這幅模樣，從一開始的憤怒，直到心慢慢變得冷卻。

他嗓音嘶啞，率先開了口，"既然無話可說，你又何必強忍，而且，你不是已經打算好了嗎？"

"就算我回了天界，也還是可以回來看你的呀？而且，你也可以去看我呀？"她試著開解他道，心想反正一直以來，他在天界都是橫著走，天帝不管他，眾神也都躲著他，她就算回去了兩人也依舊可以見面，這本來就不是什麽大問題，她只不過就是換個住處而已，想開了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只不過重霄看起來卻相當生氣反感的樣子，剛剛瞪她的模樣仿佛要吃人一般，委實有些嚇到她了。

她搞不明白為什麽重霄反應這麽大，雖然一開始她也挺不舍的，但是糾結過後便也釋然了，再加上一直以來她都是想要回家的。

畢竟魔界再好，重霄對她再好，跟天界對她的意義還是有本質的區別的。她從出生後就一直生活在天界，基本沒怎麽離開過，天界是她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有她一直以來生活的記憶，有她的朋友，長輩們，是她怎麽都無法割舍掉的。

天界與魔界的不睦，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如今她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夠好好的，他也好好的，那麽她便已經很開心了。

但不知為何，重霄卻對此事執念頗深，就是現在，他也依舊不死心。

他沈默片刻，才緩緩開口問道，"你真的決定了要回去嗎？真的不能留下來？"

小七垂頭，不語。

理智告訴她，回去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此刻不能感情用事。

他突然生起氣來，一臉怨毒地看著她，奈何她早已經低下了頭，此刻根本不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他的胸口不停起伏。

良久，他的內心慢慢回歸了平靜。

回身閉目，他只給她留了一個背影。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帶著淒涼蕭瑟之感，憂郁道，"你走吧。既然你意已決，那麽我便尊重你，讓你自由。"

"重霄……"她來到他跟前，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他卻不為所動。

"其實，我也舍不得你，如今這樣，也是沒有辦法。"她失落道，眸底一片憂傷。

"如今說這些還有何用，即便不舍，你能舍棄天界留在我身邊嗎？"

"……"

他苦笑，"看吧，話說的再好聽，現實也依舊還是現實，你也不會為我停留，你選擇的也依舊還是神界。"

他的話莫名讓小七覺得有些難堪。

"……我問你，你可是覺得魔界蠻荒，瞧不上這兒？就像那太上老兒一樣，瞧不起魔界，也看不上我？"他嗓音低啞，眼眸低垂，長睫如墨，潔白的皮膚上投下了絲絲陰影，模樣竟有幾分可憐。

"怎麽會呢！你怎麽這樣想？"她神情嚴肅，堅決否定道。

"真的嗎？"

"嗯！"她重重點了幾下頭。

他沈默，看起來雖然沒有那麽失落了，但也沒怎麽高興。

他思索片刻，之後掌心聚力，柔和的紫光輕拂她的額心，隨後她眉心的紅色印記消失不見。

摸了摸她的小臉，他柔聲道，"這印記太過顯眼，雖然你信任神界，但我還是擔心他們有人會心懷不軌，若是有人借著這雙生引的機會想要趁機除掉我，恐會給你帶來危險，如今我已經將這禁術解除了，你回去後要好好照顧自己，保護自己。"

"嗯。"她眼中呈現不舍，微微點了點頭。

他微笑，隨後神色縹緲，目光朦朧，盯著遠處的一方角落，瞳孔內沒有焦距。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小七望著他沈寂的臉，只覺得恍惚虛無得很，仿佛留在這兒的，僅僅只是剩下的一具軀殼。

靜默良久，他才輕聲開口道，"你走吧！不然我怕自己會後悔，到時候將你關起來，你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趁我現在主意未改，你還是趕緊走為好。"

聲音帶著些許冷漠疏離，又帶著淡淡的溫柔。

小七垂眸，心中很是傷感。

隨後她閉目，素手幾個旋轉施術，胸口處慢慢引出了一團七彩光芒，美麗炫目，光華魅人心魄。

她頭上漸漸冒出一層冷汗，隨著虹光分離出體內，她停止了動作，那光芒被她籠在掌心，她蒼白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笑來。

"你這是做什麽？"重霄瞪大了眼睛，驚異她的舉動。

"一直以來都受你照顧，雖然你總是愛欺負我，性格又陰晴不定，但我知道你是面冷心熱，其實最疼愛我了。"她將那光芒舉到他的眼前，那光芒絢麗了他的眼，同時也襯得虹光後的女人越發恍惚起來。

她微笑，面容安詳而滿足，認真道，"我沒有什麽珍貴的東西可送與你，這團虹光，乃是我從自己體內分離出的一抹真身，蘊含神力，不消不散，光華萬千，如今就送與你吧。"

重霄接過了那團虹光，癡癡地望著它絢麗的色彩。

他看起來有幾分恍惚，過了一會兒，才將那虹光收了起來，瑰顏淒然，有些失魂落魄。

"我走了。"小七不忍再看他傷心的模樣，打定了註意，便決絕地轉身離開。

他總是那麽得惹人憐愛，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便再也舍不得離開他了。

還是當斷則斷得好！

眼底滑下了一滴淚，隨風而去。

她腳步輕緩，沒想到卻被重霄追過來從身後緊緊地抱住，那滴尚還溫熱的淚珠，剛好打在了他慘白的俊容上。

真希望時間可以就此靜止……

他靠在她的肩頭，默默閉上了眼睛，用全部身心感受她的一切，她的心跳，她的溫熱，她的幽香，他都要好好記住，細細保存心間。

小七泫然欲泣，她指尖微顫，輕輕地摸住了腰間的那只手。

"如今的分別只是暫時的，待我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便是上天入地，海角天涯，也要將你帶回來，牢牢鎖在我的身邊！"他突然睜目，口氣堅毅，與其說是威脅，倒更像是誓言，仿佛在對她宣誓著自己強烈的愛意及擁有權。

她內心一陣悸動。

"等我。"他在她耳邊纏綿呢喃，短短兩字卻訴說著千般不舍。

隨後忍痛放開了她，默然轉身向前走了幾步，身形看起來有些蕭條。

小七回身看著他的背影，囁嚅道，"我走了。"

"……"他靜默不言。

"我真的走了！"她似是有些受不了，大聲喊罷，便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身影漸漸隱沒。

身後腳步聲漸遠，他長睫微顫，像一只失了花的蝶，飛舞間迷離撲朔，眸中卻如一泓靜止的泉水，晦暗不明，幽不見底，仿佛就此失去了光彩。

他微微仰面，幽暗深邃的眼眸慢慢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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