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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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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獨白

那天我見到陳默,是在桐樹街78號冷飲店。他坐在我對面,薄荷水的冰塊靜靜浮在水面。空氣開始冷冷清清,他看著我笑了一下,好像十分勉強的樣子。他的手握了一下玻璃杯又松開了,凝結的冰冷水珠順著杯壁向下流淌。

這個世界上,諸如愛什麽的,是最令人感到恐懼的東西。他說。

不,不是愛,是強加於他人的愛。

我糾正道。

夏天,如果人說所有的出發點均是愛你的,你如何辯駁而讓人認為反抗不是你的本意呢?給予的人輕易就占領了道德的高地,也更容易對自己沒有回響的愛感到憤怒。陳默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悲傷的神色,令我突然想起有人寫過的荊棘鳥。

時隔多年,我曾經最不願看到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他的眼神裏沒有了黑夜裏滿天的繁星,但也似乎沒有貨幣的閃光,股市曲線的跳動,更像是,什麽都沒有。

我面前的男孩臉色蒼白,不知是不是因為窗外昏暗的雨天。

我沒有再說話了,我知道從他當年轉身的那一刻開始,有些東西就已經完完全全錯位了,錯位的結果是陳默面無表情的,說愛是令人可懼的東西。

男孩似乎還向我隱瞞了更多的東西,那些多出來的東西是他夜以繼日的不肯原諒和不願放棄熬制出的毒藥,他們說,陳默,你早晚自己謀害自己。

但我知道不是的,是他們謀害了他,還問他怎麽能這樣執拗,不識好意。他只是想唱一首完整的歌。他被鎖在籠子裏,但他要知足而感激,因為籠子是精美的,糧食也是上好的。而他如今的絕望,是想沖破牢籠,將荊棘刺入胸膛。

我盯著陳默的眼睛出了很久的神,直到他把手在我眼前揮了揮笑著說,夏天,等到濃霧散去,就能看到最盛大的星空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用“盛大”這個詞,但我突然感覺很不安,好像已經能看到他逐漸消失的影子,於是我牽著他跑了出去並且擁抱他,也許那樣他就不會走了。

從那天離開之後,我再沒見到陳默,陳默的父母打電話問過我,最後一次見面他怎麽樣。什麽怎麽樣?我說,他不是太開心,但他說,我們很快就可以看到星空了。他們在電話那頭哭了,聲音斷斷續續的,我不知該說些什麽,掛了電話。

就這樣,他確實已經離開了。

又一個晚上我打開博客,最後的日期,陳默說,我在粉碎一切障礙。我盯住微博的界面,直到手機的光刺得我視線逐漸模糊。

我丟掉手機,感覺腦袋開始鈍痛,他終於被謀害了。好像有什麽碎片已經尖利地紮進我的心臟,我已經對陳默失去想象。

我知道他在求救。

他說,一切障礙都在粉碎我。

就這樣,陳默永遠失去了他的星雲。我永遠失去了陳默。我們抓不住的,是這陌生世界中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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