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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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湧動
韓露芙半睜著一只眼睛，在車上醒了。
黑色的小轎車在蜿蜒的山路上緩緩行進，時不時顛簸一下。
韓露芙一直坐不得走山路的車，轉圈上山晃得她頭暈。
更何況她在車裏睡了這麽久，空氣悶得很，腸胃適時地翻湧起來，她無聲地幹嘔，旋即伸手捂住了口鼻。
另一側的車窗立刻被人打開了，清新的空氣裹挾著冷風爭先恐後地湧進來，一瞬間充盈了整個車廂。
“韓小姐不舒服啊……”
韓露芙擡頭對上邵常逸關心的目光。
韓露芙詫異。本來說好的接到卿卿他們就換位置的，現在應該是她和卿卿坐一輛車才對……怎麽沒變？
像是讀懂了她的疑問，邵常逸輕笑：“韓小姐，我們倆一上車就都睡著了，徐小姐和段先生就坐了後面那輛車。”
……原來是這樣。
“謝謝。”她說。
“不謝。樂意為您服務。”邵常逸語調輕快，又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
韓露芙蹙起的眉漸漸放松下來，笑了。
坐在前排的韓至風沒有說話，只是側頭用餘光觀察他們，揚起了一個微笑。
韓露芙靜靜地呼吸著，歪頭靠在車座上，看窗外的風景。
玫色或粉色的梅花樹一株接著一株掠過窗外，韓露芙看不清梅花的形狀，只來得及看見幾道被拖拉的殘影，像煙花一般劃過車窗。
隨著車子一圈一圈開上山，她的視野也開闊起來，眼前是幾座起伏的山頭，在山坡上穿插生長著顏色各異的梅花，與漫山都是梅花帶來的感覺不同，她反倒喜歡這種獨特的野性和自然。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於停下。
韓露芙收回神游的思緒，探頭看向車窗外那棟建築。
她看著那棟低調樸素的木屋，回憶又一次湧上心頭。
這裏是父親建的一處小小避暑宅，他們一家偶爾會來梅花山玩上幾日消暑，到冬日則是來賞梅。
“露芙，我們到了。”韓至風先下了車，站在車邊對她說。
“好。”韓露芙點點頭。
雖說只是一個避暑宅子，這棟房子卻被人十分用心地布置過，一切用具都齊全，房間也幹幹凈凈，還提前放好了烤爐。
“是我請了幾位附近村裏的村民來打掃了，這附近的山腳下有個小村子，你們要是需要點什麽，可以叫老劉下去買。”韓至風笑著說，看起來對這個整潔狀況感到十分滿意。
“叔叔您想得真周到！”徐卿卿說。
“出來玩可當然要計劃得周到些……不過這些都是以前保留的習慣了，露芙知道的。”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韓露芙身上。
“是小時候了，那會兒常來梅花山玩。”韓露芙笑笑，和父親對視。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們自己選個房間放好東西，我們就去下面吃點好的。”韓至風微笑著道。
“我和卿卿住一間吧。”韓露芙率先出口。
“段先生，我東西有點多……就想自己一間房，你看可以嗎？”
“沒問題。”
……
一共有四個房間，分得剛剛好。
他們四人迅速到房間裏放好東西，便出來坐車下山了。
韓露芙轉頭看向跟在最後的父親，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卻感到父親的身體不自然地僵硬了一秒。
韓至風不著痕跡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女兒挽住自己。
韓露芙眉頭微蹙，但是沒有出聲詢問。
父女二人就這樣沈默著走向了屋子外的轎車。
————
同邵常逸所說的一樣，瞿自楊這幾天都忙得焦頭爛額。他知道邵常逸沒事就往韓家跑，可是他又知道邵常逸這小子是真的在和韓家談生意，為此，邵叔叔還特意發電報來感謝瞿自楊，說幸好邵常逸跑來南京找他，竟然開始做起正事來了。好在邵常逸說自己要回上海了，今天早上收拾了三大箱子就溜了。也好，別老在他面前提韓露芙煩他了。
剛過完這個年，南京的地下分子又開始動作起來。
起初只是一些小型的秘密集會和電報攔截，本不算什麽大事，這種小行動甚至不需要瞿自楊親自去跟。
可是政府上頭近期對地下分子的關註日益密切，而從情報處傳回來的消息來看，那名被派來的新的領頭人物卻遲遲尋不到消息，像是根本不曾存在過。
為此，戴宗命令瞿自楊務必查出線索，無論此人是否存在，都要查出一個結果來。
盡管不想承認，但瞿自楊深知，時局已經開始動蕩。
尤其是自二月以來，東北幾乎已經全境淪陷。
這個看似安寧的年，只是處於政府掩蓋下所呈現的虛假景象。
瞿自楊沈默地甩手扔下那份寫著東北情況和政府做出回應的大字報，轉頭看著情報處的人。
“你確定情報無誤？”瞿自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來送情報的小軍官。
“瞿少校，這已經是我們盡全力找到的線索了……您最近不是也一直往獄裏跑嗎？也該問出點什麽了……”那個小軍官嘴上硬，其實已經汗流浹背了。
這個瞿少校不悅的時候看起來只是冷，但是等你對上他眼睛的時候就知道他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有多麽令人窒息了……
小軍官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只是低著頭等待瞿少校打發他走。
“……呵。”
半晌，瞿自楊只是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冷笑。
“你們情報處可真是有夠窩囊廢。上回給了兩次錯誤的情報給我，導致行動處有五個弟兄負傷回來，這回還好意思質問我有沒有審人……”瞿自楊已經有些惱怒，但是還是盡力壓制著怒氣，保持著平穩的語調跟這個小軍官說話。
“滾吧。”瞿自楊有些咬牙切齒地蹦出最後兩個字。
小軍官嚇得一哆嗦，聲都沒敢再吱一聲就連忙退出了房間。
瞿自楊胸膛起伏，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平覆了自己的怒氣。
機關裏絕對有臥底。
情報處以前從沒出過錯……但是那邊重新派人來之後，情報處卻開始經常拖行動處的後腿。
看來有時間要找戴長官說一說這個事情。
無論是外敵還是內鬼，他都一定要揪住。
所幸他先前親自去抓的人被他審出了結果，配合這次情報處給出的線索，他基本上能確定是無誤的。
但是現在他懷疑機關裏有內鬼，這次行動他不能引起太多人的註意。
瞿自楊摸著下巴沈思半晌，開口叫道：“小五！”
“老大我在！”小五立刻鉆了進來。
“叫行動處的弟兄最近多加緊些人手在城內繼續搜尋，註意隱蔽。我有事要回一趟公寓，你待會兒開上車，去公寓樓下等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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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露芙半睜著一只眼睛，在車上醒了。
黑色的小轎車在蜿蜒的山路上緩緩行進，時不時顛簸一下。
韓露芙一直坐不得走山路的車，轉圈上山晃得她頭暈。
更何況她在車裏睡了這麽久，空氣悶得很，腸胃適時地翻湧起來，她無聲地幹嘔，旋即伸手捂住了口鼻。
另一側的車窗立刻被人打開了，清新的空氣裹挾著冷風爭先恐後地湧進來，一瞬間充盈了整個車廂。
“韓小姐不舒服啊……”
韓露芙擡頭對上邵常逸關心的目光。
韓露芙詫異。本來說好的接到卿卿他們就換位置的，現在應該是她和卿卿坐一輛車才對……怎麽沒變？
像是讀懂了她的疑問，邵常逸輕笑：“韓小姐，我們倆一上車就都睡著了，徐小姐和段先生就坐了後面那輛車。”
……原來是這樣。
“謝謝。”她說。
“不謝。樂意為您服務。”邵常逸語調輕快，又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
韓露芙蹙起的眉漸漸放松下來，笑了。
坐在前排的韓至風沒有說話，只是側頭用餘光觀察他們，揚起了一個微笑。
韓露芙靜靜地呼吸著，歪頭靠在車座上，看窗外的風景。
玫色或粉色的梅花樹一株接著一株掠過窗外，韓露芙看不清梅花的形狀，只來得及看見幾道被拖拉的殘影，像煙花一般劃過車窗。
隨著車子一圈一圈開上山，她的視野也開闊起來，眼前是幾座起伏的山頭，在山坡上穿插生長著顏色各異的梅花，與漫山都是梅花帶來的感覺不同，她反倒喜歡這種獨特的野性和自然。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於停下。
韓露芙收回神游的思緒，探頭看向車窗外那棟建築。
她看著那棟低調樸素的木屋，回憶又一次湧上心頭。
這裏是父親建的一處小小避暑宅，他們一家偶爾會來梅花山玩上幾日消暑，到冬日則是來賞梅。
“露芙，我們到了。”韓至風先下了車，站在車邊對她說。
“好。”韓露芙點點頭。
雖說只是一個避暑宅子，這棟房子卻被人十分用心地布置過，一切用具都齊全，房間也幹幹凈凈，還提前放好了烤爐。
“是我請了幾位附近村裏的村民來打掃了，這附近的山腳下有個小村子，你們要是需要點什麽，可以叫老劉下去買。”韓至風笑著說，看起來對這個整潔狀況感到十分滿意。
“叔叔您想得真周到！”徐卿卿說。
“出來玩可當然要計劃得周到些……不過這些都是以前保留的習慣了，露芙知道的。”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韓露芙身上。
“是小時候了，那會兒常來梅花山玩。”韓露芙笑笑，和父親對視。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們自己選個房間放好東西，我們就去下面吃點好的。”韓至風微笑著道。
“我和卿卿住一間吧。”韓露芙率先出口。
“段先生，我東西有點多……就想自己一間房，你看可以嗎？”
“沒問題。”
……
一共有四個房間，分得剛剛好。
他們四人迅速到房間裏放好東西，便出來坐車下山了。
韓露芙轉頭看向跟在最後的父親，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卻感到父親的身體不自然地僵硬了一秒。
韓至風不著痕跡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女兒挽住自己。
韓露芙眉頭微蹙，但是沒有出聲詢問。
父女二人就這樣沈默著走向了屋子外的轎車。
————
同邵常逸所說的一樣，瞿自楊這幾天都忙得焦頭爛額。他知道邵常逸沒事就往韓家跑，可是他又知道邵常逸這小子是真的在和韓家談生意，為此，邵叔叔還特意發電報來感謝瞿自楊，說幸好邵常逸跑來南京找他，竟然開始做起正事來了。好在邵常逸說自己要回上海了，今天早上收拾了三大箱子就溜了。也好，別老在他面前提韓露芙煩他了。
剛過完這個年，南京的地下分子又開始動作起來。
起初只是一些小型的秘密集會和電報攔截，本不算什麽大事，這種小行動甚至不需要瞿自楊親自去跟。
可是政府上頭近期對地下分子的關註日益密切，而從情報處傳回來的消息來看，那名被派來的新的領頭人物卻遲遲尋不到消息，像是根本不曾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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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情報無誤？”瞿自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來送情報的小軍官。
“瞿少校，這已經是我們盡全力找到的線索了……您最近不是也一直往獄裏跑嗎？也該問出點什麽了……”那個小軍官嘴上硬，其實已經汗流浹背了。
這個瞿少校不悅的時候看起來只是冷，但是等你對上他眼睛的時候就知道他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有多麽令人窒息了……
小軍官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只是低著頭等待瞿少校打發他走。
“……呵。”
半晌，瞿自楊只是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冷笑。
“你們情報處可真是有夠窩囊廢。上回給了兩次錯誤的情報給我，導致行動處有五個弟兄負傷回來，這回還好意思質問我有沒有審人……”瞿自楊已經有些惱怒，但是還是盡力壓制著怒氣，保持著平穩的語調跟這個小軍官說話。
“滾吧。”瞿自楊有些咬牙切齒地蹦出最後兩個字。
小軍官嚇得一哆嗦，聲都沒敢再吱一聲就連忙退出了房間。
瞿自楊胸膛起伏，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平覆了自己的怒氣。
機關裏絕對有臥底。
情報處以前從沒出過錯……但是那邊重新派人來之後，情報處卻開始經常拖行動處的後腿。
看來有時間要找戴長官說一說這個事情。
無論是外敵還是內鬼，他都一定要揪住。
所幸他先前親自去抓的人被他審出了結果，配合這次情報處給出的線索，他基本上能確定是無誤的。
但是現在他懷疑機關裏有內鬼，這次行動他不能引起太多人的註意。
瞿自楊摸著下巴沈思半晌，開口叫道：“小五！”
“老大我在！”小五立刻鉆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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