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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我熱愛我的生命,我慶幸我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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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我熱愛我的生命,我慶幸我活著

餘九琪已經兩個多星期沒見到溫雯了,自從她搬出來後,溫雯就有意無意地回避她,單方面跟她冷戰。

之所以說溫雯單方面冷戰,是因為小九不止一次想跟她溝通示好,都碰了釘子。

小年前後就開始備年了,餘凱旋家一向是組團過年,年三十到初二基本都在一起過,備年的壓力都在孟會紅身上,溫雯出個人就行,但家裏也要按習俗收拾一下,往往都是小九做。

今年也是如此。

小年那天小九給溫雯發微信,拍了兩套春聯和窗花的照片讓她選擇,溫雯不吱聲,卻轉頭發了個朋友圈。小九了解她的小脾氣,就耐心等著,等了半天,她還是不回,卻在家庭群裏@祝多枚,問晚上喝不喝酒。祝多枚婉拒,說跟你喝沒意思,你沒量。

小九也不跟她耗著,自己選了一套,第二天帶著春聯回家貼,順便打掃一下衛生,快到小區才給溫雯發了個信息,問她家裏洗衣液是不是沒有了。

溫雯這次秒回,問:【你現在來?】小九說:【快到了。】她又回:【洗衣液有,不夠。】

小九在樓下買了些除塵打掃用的東西,才上樓,敲門,沒人應,開鎖進去,見家裏空無一人,可剛煮好的銀耳紅棗粥還是熱的,空氣裏還有沒揮散的香水味,門口倉促換下的鞋和衣服淩亂堆著,顯然是臨時跑路,怕碰見她。

怪好笑的。

經過這些日子的震蕩和冷靜,餘九琪也說不清楚在哪個時刻,突然就不再困擾於媽媽給她帶來的壓力,也不再急於切割了,理智上接受了她和媽媽這二十幾年來緊緊綁在一起的生活狀態勢必結束,可感情上,依然深深牽掛她,想念她。

甚至明知媽媽在躲著自己,還通過各種方式追蹤她的狀態。

包括但不限於旁敲側擊問二凱哥和紅姨,跟小富總私聊打探,路過她幾乎不怎麽去的那家化妝品店看幾眼,還隨時關註她的社交賬號,朋友圈,微博,甚至蹲直播間。

臘月二十六,早晨八點,餘九琪照舊定了震動鬧鐘,醒來後翻個身,趴在床上打開那個位置在兩百公裏外的東北虎林園直播間,調靜音,揉揉眼睛,到沒怎麽看屏幕裏一只只剛睡醒的毛茸茸老虎幼崽,而是盯著下面滾動的評論。

認真,專註,一條互動也不錯過。

連身邊的人什麽時候醒了,磨磨蹭蹭膩過來都不知道。

直到略帶薄繭的手繞過被子,熟稔地鉆進衣服裏,循著徐徐向上,那枚素戒在那裏刮了下,敏感而挺立。小九輕哼,想躲,可那只手卻用了些力,隨著胳膊摟緊,人也悶哼一聲,壓在她肩頭。

被子厚,暖氣足,小九只穿了件吊帶睡衣,他裸著上身,躲過那條細細吊帶,灼熱著,從後背慢慢向前吻,一路滑到肩膀,見她還盯著手機,手上不由加重,惺忪地看了幾眼。

“萌萌是誰?”肩膀上暗啞著問。

小九點了下屏幕:“就它,還沒睡醒的那個小老虎。”

孫錫又看看直播間下面滾動的評論:“二埋汰呢?”

小九指著另一只:“這個,臉上有黑紋的這個。”

“就因為黑紋叫二埋汰?”

“不是,因為它從小喜歡去泥裏打滾。”

孫錫覷眼,越過那薄薄肩頭,看了眼他女朋友專心盯著東北虎飼養直播的側顏,又見評論區有個乍眼的賬號瘋狂刷屏,呼叫飼養員把鏡頭對準剛才提到的那兩只小老虎。

心下一陣疑慮,就問了出來:“這「東寧街辣辣虎媽」,不會就是你吧?”

小九轉頭,像看傻子一樣看孫錫。

孫錫就問:“咋了?”

小九白他:“你看我手打字了嗎?”

“那是誰?”

“我媽。”

“誰?”

“溫雯。”

孫錫手一頓,眸光斂了斂,洩了勁。

「東寧街辣辣虎媽」就是溫雯專門為了看東北虎幼崽直播申請的賬號,每天準時準點早晚投餵,電子飼養,跟飼養員主播瘋狂互動,甚至分享了很多生活瑣事。看直播成了她情緒宣洩的疏口,也是小九了解她狀態的渠道。

見孫錫徹底醒了,小九瞅他一眼,調高了手機音量,聽到話癆主播正在跟評論區的溫雯聊天。

因為這麽早只有她在刷屏,幾乎是一對一公開嘮嗑。

那主播回應溫雯的互動:“是,二埋汰這兩天是胖了。二埋汰,你聽見沒,你媽說你胖了,一天天吃的,站起來跟個豬似的,咱是老虎,又不是豬羔子!”轉而又問溫雯,“姐,你哪天開車過來玩唄。”

下面東寧街辣辣虎媽回覆:【太遠了,我不愛開長途車。】

主播說:“讓你對象開唄,你上次說的那個,比你小的那個對象。”

溫雯回覆:【不處了。】

主播問:“咋地了?換了?”

溫雯回:【分手了。】

主播問:“為啥啊?”

餘九琪萬萬沒想到蹲直播間蹲到這麽個勁爆八卦,盯著滾動的評論區,屏住呼吸,等了漫長的幾秒鐘,溫雯才回答。

【他想結婚。】

【我不樂意。】

主播問:“結婚不挺好嗎,咋不樂意呢?”

更漫長的幾秒後,溫雯回:【我這樣的,別禍害人家。】

餘九琪腦子嗡地一下,重重一沈,那幾個字尖銳地刺到眼底,又紮進心裏,她有一瞬希望這是溫雯開的玩笑,那個借口也是她一時口誤。

那主播倒是挺熱心腸,還在繼續勸,溫雯沒再說話,直接退出了直播間。

小九一陣說不清的難過,轉頭,正好撞見孫錫從手機屏幕上挪過來的眸光,他也看見了,但沒搭話,抽手,回身,躺在枕頭上。

他看著天花板,凝視著吊燈罩上一小片熏黃的痕跡,淺淡,卻不容忽視,像是他剛才從小九眼神裏捕捉的憂慮。

陽光已經鋪滿了臥室,他晃了晃眼,擡手輕輕掐著山根。

小九那一整天都惴惴不安,幾次拿出手機要聯系溫雯,翻來覆去組織借口和語言,想多了解一些,又覺得媽媽不會輕易在這冷戰時期跟她分享真心,多半又會碰釘子。

所以當天晚上,當小富總用罕見的焦慮語氣向她求助時,小九二話沒說,立刻答應下。

小富總打來電話時,小九和孫錫正開車去西邊吃飯,他們約了徐添和幾個朋友一起聚聚,小富總說他和溫雯此時就在常去的那間舞廳,舞廳離吃飯的地方倒是不遠,小九就讓孫錫先把她送去舞廳,他一個人再去赴約。

孫錫沒吱聲,把小九送到地方後,自己也下了車。

小九越過車頭,看了眼隨她下車的人,黑夜中他眼底灼灼明亮,篤定地看著她。

孫錫只說:“我不進去,我在外面等你。”

這家舞廳餘九琪很熟悉了,溫雯年輕時就在這跳舞,小九無數次來這裏找她,陪她,等她,見證了她把拉丁探戈華爾茲挨個學了個遍,見證了她來來往往出現過的諸多男友,和在不同年代裏緊跟潮流的熱愛。

小九偶爾不理解溫雯身上的矛盾,她是一個給自己判過死刑的人,她悲觀,又偏激,始終用不惜同歸於盡的方式跟這個世界戰鬥,可同時,她又帶著無比自由和熱忱的狀態,一次次投入生活絢爛的冒險中。

淋漓盡致,又全力以赴。

或許就是因為這種矛盾性,像是天真和性感同時出現在她身上一樣,才使她變得迷人,有魅力。

可忽地,在走向走廊盡頭那間排練廳時,小九想起早晨直播間裏看到的那句話,那句借口,那短短幾個字,宛如一記冷拳般錘了下她。

那不是媽媽平時會說的話。

瞅了眼等在走廊入口的,陷在幽暗燈光下的修長身影後,小九轉回頭,推門,走進鬧哄哄的排練廳。

裏面散亂站著幾個人,大多都是跳舞的隊友,幾平米的空間,卻布置的滿滿當當的浪漫,統一配色的鮮花,氣球,字幅,禮物,挨著門口的桌子上還有高檔品牌的戒指盒,以及兩張大大的日文門票。

小九仔細看了眼,是下個月東京的演唱會門票,泰勒斯威夫特,溫雯此時最喜歡的歌手,去看一場她的演唱會是溫雯念叨好久的最大願望。

而顯然,從現場的混亂,詭異,每個人臉上不同程度的尷尬看來,小富總這場精心籌備誠意滿滿的求婚儀式,以失敗告終了。

“你怎麽來了?”

溫雯扭過頭,蓬松長發甩在腦後,見到門口的小九,眼神在她臉上定了定,意外之餘露出一絲沒來得及藏起來的慌亂。

她隨即又看向對面的小富總,將那慌亂掩飾掉:“你把她弄來的?”又切換成那副不饒人的蠻橫,“你把她弄來也沒有用,她還能管得了我。”

“我不是讓她管你。”

小富總特意穿了套厚呢西裝,頭發抓的一絲不茍,在如此難堪的情境下,語氣依然溫和,竟有種超越了年紀的成熟。

“那你讓她來幹啥?”溫雯就顯得幼稚直率了。

“小九。”小富總叫她。

小九回視,猜想他電話裏所謂的求助,大概是讓自己幫忙說好話,她過去從不摻和溫雯感情上的事,分分合合也都尊重她的意思,即便對小富總的印象逐漸加分,也未必能發揮作用。可沒料到,小富總認真看著她,問了個讓她瞬間失措的問題。

“小九,你覺得她是一個好人嗎?”

小九楞在那裏,溫雯炸毛了,沖對面罵了句:“你有病吧?”

小富總沒理她,又問小九:“你覺得她是一個好媽媽嗎?”

小九隱約意識到什麽,還沒回應,溫雯又罵了句:“你真是有病,你問她這些有啥用!”

“有用。”小富總動了點氣,看向溫雯,“因為我不接受那個理由。”

然後又平靜了些,搓著手,說:“你可以用別的理由拒絕我,哪怕用年紀,用家庭不支持,用性格不和說不想結婚都行,但你說你不是一個好人,我不接受。”

餘九琪猛地看向媽媽,瞪大了眼睛,胸口鈍重地疼了下。

溫雯凝著一張小臉,用力瞇著眼睛,似下了個艱難決心,對小富總說:“我是不是好人,這麽長時間你看不出來嗎,瞎嗎?大夥都知道,石城都知道,但凡跟我沾點邊的人,從過去到現在,讓我坑的還少嗎?哪有好人去挨個禍害別人的!”

小富總不聽,看向小九:“小九,你說……”

溫雯把話搶過去:“你問她就問對了,我坑她坑的最慘。”

小九看向溫雯,堪堪開口:“媽……“

溫雯立刻凜冽地看過來,一個眼神打斷她,然後就鎖著女兒的眼睛,輕輕吸了口氣,狠狠心,帶著一股刻意的冷酷和自嘲,繼續說了一番掏心挖肺的話。

既是列給小富總的她如此糟糕的證據,也是這段日子以來,冷冰冰懸在她們母女之間的巨大隔閡的總結。

她說:“我一個當媽的,只考慮自己,想離婚就離婚,想幹嘛就幹嘛,從來不考慮她,我還打過她,罵過她,給她惹事。”

“我不讓她跟她爸,不讓她離開家,不讓她在大城市,也不讓她談戀愛,尤其不能跟我厭惡的人談戀愛。”

“我讓她活的小心翼翼,表裏不一,處處討好別人來生活……”頓了頓,聲音發抖,“我讓她辛苦,不快樂……”

“是我這個當媽的,讓她連愛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我是個好人嗎?難道!”

“我是個好媽媽嗎?”

“你跟我這樣的人結婚,你傻逼嗎?”溫雯轉向小富總,吼,“你清醒點吧!”

餘九琪心如刀絞,每字每句都像在她心裏劃刀子,不等小富總說話,小九上前,想說點什麽,可沒等她開口,溫雯轉身擦著她的肩,走出去。

門沒有關,高跟皮靴踏在水泥地磚上,篤篤地盤旋在走廊裏,獨屬於她的脂粉香回蕩過來,小九循著熟悉的聲音和味道,追上去。

走廊的盡頭,溫雯一眼看到孫錫,看出他聽到了一切。

“媽!”

小九從後面喊了一聲。

溫雯決絕地離開。

溫雯那輛已經修好的凱美瑞就停在舞廳門口,可她繞過去,沒有開車,徑直走向前方濃濃夜色中,每隔兩米的綠化樹上披掛著春節彩燈,斑斕閃爍,她迎風急行,身上那件羊灘毛皮草簌簌抖動,小心張揚。

小九就隨著那張揚,一路追過去,她此刻終於明白是她那番切割的狠話,深深刺傷了溫雯,以至於讓她如此消極和晦暗。

她感到強烈的自責和心痛,因為本意,她並不想傷害媽媽。

更沒想到傷她這麽重。

半條街後,看到溫雯踩著高跟靴上了石城最高的那座天橋,小九忽然害怕了,她回頭,小富總落在後面,便看了眼緊跟在身邊的孫錫。

孫錫立刻會意,跑在前面,上天橋。小九跟著,看到溫雯站在天橋正中,停下,似乎要往圍欄走,便驚呼一聲,媽!

沒等溫雯反應,孫錫上前,扯著她的胳膊把人拉過來。

溫雯回頭,見是孫錫,狠狠甩開他,再看過去,看到氣喘籲籲站在兩米外的女兒。或許因為剛才那番話已經撕開了她們的裂口,她抿唇,毫無掩飾地,流了淚。

小九心下酸楚,眼眶熱辣,她用力忍住,覺得有必要跟媽媽解釋點什麽,慢慢向前走。

小富總也追了上來,見母女倆這番氣場,停在一邊,沒上前。

小九邊走邊說:“媽,我那天晚上不是那個意思。”

溫雯哽咽著,帶著濃濃的悲愴:“你說你寧願我當時沒撿起你,是我聽錯了嗎!”

旁邊的孫錫一震,看向小九。

小九抖著臉,直搖頭,說不出話。

溫雯又問:“你到底多恨我啊,我到底做的多失敗啊,讓你恨不得沒在這世上活一遭!”

小九搖頭:“不是的媽,我不是那個意思。”

溫雯冷厲看了眼孫錫,又問:“而且我不明白,餘九琪,你說你要開始愛自己了,你愛自己,就是去選擇一個男人嗎?”

“你愛自己,就是不要我,要他嗎!”

小九已經走到溫雯身邊,可覆雜的情緒讓她滿腔酸脹,一句話說不出來,她想去拉媽媽的手,溫雯甩開她。她想去摟媽媽的胳膊,溫雯掙脫。無奈之下,她拽著媽媽的袖口,衣角,在拉扯中,跪了下來。

只有他們四人的天橋上,臨近春節的夜空下,冷風裏,餘九琪哭著,給溫雯跪了下來。

孫錫向前虛虛邁了一步,低頭心痛看她,沒有動。

小九費勁地擡起頭,拽著衣角,就那樣哭了一會,才似穩定了情緒,看著媽媽,順著她剛才那些撕心裂肺的質問,前言不搭後語地,本能地,毫無修飾地掏出心裏話。

“媽,我非常感激你當時救了我,讓我活下來,我確實有活得很累的時候,可美好和幸福的時候更多,因為你們,你和爸爸,你們盡其所能的,給了我很多很多的愛,多到曾經讓我惶恐,讓我貪婪,害怕失去,所以我才那麽努力要當一個好孩子,我想配得上你們的愛。”

“對!”小九像是忽然想通什麽,“所以那麽多年,我覺得你們誰都重要,就我不重要,我想讓你們都滿意,但我無所謂。”

“媽,我現在明白了,我從沒有愛過自己,不是因為你,是我自己問題。”

“是我自己給自己下的囚籠。”

“但我現在可以做到了,我可以先尊重我自己了,我要先覺得自己重要,才能看清什麽對我重要,我要先愛自己,才能去愛別人。”

“媽,”小九用力拉著溫雯,仰頭看她,“孫錫對我很重要,你對我也很重要。”

“我沒有在你們之間做選擇,你們對我一樣重要,我愛他,也很愛你。”

溫雯低下頭,含淚看著小九,眼神謹慎試探,似不相信她的話。

小九又說:“真的媽媽,我愛你,我很愛你,我愛你並不是因為你救了我,養大了我,給了我一個很好的家,和一個非常棒的爸爸,我並不是因為感激和愧疚愛你,就因為你是你。”

“因為你是我媽媽,我無條件愛你。”

溫雯突然捂著臉,哭出了聲。

孫錫在旁邊,偏過頭,迎著風。

小九急喘兩口氣,最後又強調。

“媽,我那句話是氣話,我非常滿意我的人生,所有愛,恨,辛苦和甜蜜,我都滿意。”

“我熱愛我的生命,我慶幸我活著。”

天橋下駛過一輛運貨卡車,發出急急響亮的車鳴,劃破沈寂冬夜。冷風陣陣襲來,不疾不徐刮著,把那句話,卷起來,兜一圈,散出去,散進需要的人心裏。

我熱愛我的生命,我慶幸我活著。

而這一切的原點,功勞,恩德,都是因為你。

能讓一個曾經被遺棄的瀕死的生命變得如此美好,美好到再去治愈其他人,作為功臣的你,自然是一個好人。

是一個好媽媽。

溫雯伸手,把小九拉起來。

握著她那幾根冰涼手指,揉了揉,攥在手心。

是在那陣冷風停下後,夜回歸安靜,溫雯撫了撫臉頰散發,看向遠方不知哪裏亮著光的燈塔,忽然想起小九周歲宴上,她說的那三個期望。

然後眸光平移著,看向靠在天橋欄桿上的孫錫,她依舊看不慣他那張臉,可黑夜裏,他的容貌似乎模糊了些。

溫雯長長嘆口氣,恍然意識到,那三個期望,希望我的女兒平安,快樂,和永遠被愛,她曾用盡全力去做卻一敗塗地。

或許,真的是稍微放手,才能實現。

“孫錫。”

所有人聽到這聲平靜的呼叫,都一驚。

孫錫挺直身子,看向溫雯,看到她凝重神情裏的脆弱,仿佛認輸時的驕傲。

溫雯開口,卻停頓,磕絆:“你如果,你以後但凡,你要是敢……”

孫錫一下子明白她要說什麽,驚喜,又不忍,立刻回應:“我知道。”

溫雯盯著他,問:“你知道?”

孫錫說:“我知道。”

溫雯便咽下前半句,把後半句一字一字,咬著牙狠狠說:“……我會扒了你的皮,嚼碎你的骨頭,喝幹你的血,讓你死都死的不成人樣。”

孫錫說:“我知道。”

溫雯松開小九,轉身就走。

小九追了兩步,溫雯說,別跟著我。

始終站在後面的小富總跟上去,溫雯沒說話。

小九看著媽媽走下天橋,融入冬夜,依舊張揚,高傲,從不回頭。

她恍然徹底意識到,她和媽媽自相遇那天捆綁在一起的,比骨肉臍帶還深刻的羈絆,某種程度上,斷掉了。

她們終於成了獨立的,又親密支撐的個體。

這時,一個有力的臂膀圍過來,摟著她的脖子,勾到身邊,在頭頂親了下。

小九帶著一股酸楚,回頭,擡眸。

撞見一片溫暖和灼耀。

忽然莫大的慶幸與感恩,慶幸我們撐到了現在,感恩命運兜兜轉轉,仁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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