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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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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墻

晚高峰下班的時候,今牛若狹兀自推開掛著“CLOSE”牌子的店門,清脆的風鈴聲在他耳畔響起。往門內看去,一時沒找到千代宮軒的身影。

一道清秀的聲音從酒臺裏傳出來。

“十分抱歉,本店已經打烊了,請明天再來!”

“是我。”

“啊,是永遠懶洋洋的阿若。”

“收一收你的死夾子音,惡心。”

酒臺後立刻傳來了低沈的男音。

“混賬,這可是我賺錢的流量密碼啊!”

今牛若狹往裏走去,在靠近木質酒臺附近找到了一張折疊椅,習以為常將它抻開躺了上去。酒臺裏突然扔出來一顆蘋果,今牛若狹眼疾手快地接住,隨便擦了擦就啃了起來。

“你這家夥到底有什麽急事找我?最近下雨很頻繁,有事不可以line嗎?”飽滿的果肉裏汁水四溢,這樣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一個沒註意汁水流了出來,害得今牛若狹只好坐起身來。



湫要回來了。”從酒臺裏猛地露出一張清俊的面容,一字一頓的說著。接著他從下面拿出來一個精致的小紙盒,一動起來就能聽到裏面的物品堆積碰撞的聲音。



對他這種突然出現的舉動,今牛若狹已經見怪不怪了。只當他反應過來千代宮軒說的話時,口中的蘋果早已在木質地板上咕嚕咕嚕滾了幾圈了。

隨即他恢覆了往常般懶散的神態,將蘋果撿起來丟進垃圾桶,重新癱在了躺椅上。他偏過頭望向千代宮軒,對方點了支煙叼在嘴裏,濃密睫毛下金色的下三白眼盯著那個看起來就有些年頭的紙盒。

“真當年在我這裏留了一些東西。”他說著掀開了紙盒的蓋子,裏面塞了一些很多小玩意:幾人冬天拍的大頭貼、幹枯的玫瑰花瓣、不知道什麽牌子的啤酒拉環、斷了的琴弦、可愛的皮卡丘掛墜、一截不知道誰的頭發編成了手環……

手中的舊物仿佛將他帶回去了十來年前,最終他長嘆了一口氣,將盒子放在櫃臺上,轉身去擺弄自己泡的梅子酒。今牛若狹拽著躺椅挪了挪地方,扒著櫃臺邊沿看裏面還有些什麽東西。

風鈴聲再次響起。

兩人不約而同的望向店門,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千咒從外面跑了進來。

“軒哥,要一杯拿鐵,阿若請客。”她已經很久沒有來拜訪過千代宮軒了,與拿東西準備制作咖啡的男人笑著對視,下意識的說:“軒哥這次的挑染是不是要比上一次細一點?”



弁慶走進來倒是沒有說話,安靜坐在吧臺上等待著千代宮軒給他做酒。

“是。這次挑染是不是要比上一次好看?”他十分滿意在自己挑染完的第三天後終於有來店裏的熟人發現了這一點,因此給千咒特意拿了她喜歡的檸檬汁。

“這種事情只有女人才會看的出來吧。”弁慶打趣地說著,一旁的阿若跟著應和,一個手沒扶穩,紙盒被他打翻在桌臺上。小玩意兒們跟被倒豆子一樣全都滑了出來,所以最底層的一封新終於在十來年之後的某一天裏再見天日。

連帶著一枚有些斑駁銹樣的鑰匙。

這時候荒師慶三才湊過來問:“這是什麽?”

今牛若狹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似乎準備讓他也嘗試一遍大驚失色的心情。卻見千代宮軒將手機拋給荒師慶三,上面顯示著一則短訊。

“尊敬的前老板大人!在此您忠誠的員工提醒您:我於本周周五就到日本啦!大概會呆一個禮拜左右,請您記得幫我通知大家。因為阿真的短信沒有回話我只好發給你了,就這樣。哦,對了,幫我準備些酒,我要灌醉阿真。至於錢嘛……就記阿若賬上吧!”

荒師慶三只覺得兩眼一黑,手機“啪”的一聲砸在了吧臺上。

“混蛋,我新買的蘋果4!”千代宮軒將一杯調制好的龍舌蘭推給弁慶,換回了自己寶貴的果4,又從吧臺下面給阿若拿了兩瓶啤酒隨手扔過去。想了想又搶過啤酒,扔了兩罐可樂。

“你們兩個怎麽想的?”他擦拭著剛剛調酒用的工具,看向噸噸喝的兩人。

今牛若狹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弁慶,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你是不是又放錯材料了,這次的龍舌蘭口味和上次的不一樣。”

“無所謂,我把檸檬汁當成甜橙汁了。”

“下次你不可以先貼標簽嗎!”

“這是鮮榨的啊!”

幾番爭執下來,誰也沒有說服誰,最終千代宮軒又從酒臺角落裏翻出來一副撲克,隨便切了兩下一口氣平攤在了酒臺上。

“誰點數最小誰去說。JOKER默認最大,平牌繼續摸。”

弁慶率先抽了一張,翻來一看,紅心十。只覺心涼了半截。

千代宮軒和阿若各自從兩側摸了一張,前者率先翻牌,紅心K。所以今牛若狹一邊嘲笑他一邊翻來了自己的牌面。

“厲害啊阿若!JOKER!”

“功夫不減當年啊,阿若!”

兩人發自內心恭賀著,見今牛若狹苦笑著看著牌面上紅色的鬼牌,最終將那些東西攬到自己面前,又問千代宮軒“這些東西阿真當年有交代什麽嗎?”

“沒有。但我想這個東西應該是給湫的。”

“其實也算是有吧。”沈默許久的千咒盯著信封看了好一會兒,最終輕輕一拿,信封中掉落出來三張紙條。

“首先要拿著下雨天必不可少的”

“其次巴布在哭泣,前往誓約之地眺望”

“最後用鑰匙打開寶箱”

“解謎游戲嗎?”阿若拿起信封再次翻看,又從信封裏找到一張小紙條。

“湫,當你看到這個信的時候我或許沒在你身邊,但我確信你回到日本肯定會來這裏。跟著紙條尋找,謎題的結尾是我送給你再次來到這塊土地的禮物。啊,出這種東西果然很傷腦筋,但你喜歡也沒關系。想不出來的話,或許盒子裏的東西能給你提示!佐野真一郎敬上!”

“真不愧是他倆,膩膩歪歪。”阿若將東西都收起來放回盒子裏,突然想起一件事。

“今天是周五?”

“是的。”

“所以你找我來…”

“啊我車壞了,讓你去接她。剩下的那些都是你倆yy出來的。”

“所以本來不是我來宣布這個事!?”

“是啊。提醒一下,還有一個小時就下飛機了,不過現在有點堵車。”

“混蛋,回來再跟你算賬!”

今牛若狹一下子精神了,拿起車鑰匙就往外沖。

“啊,年輕真好啊。你說是吧,弁慶。”

“呵呵。”

都說男人三十一枝花,這句話以前你是不信的。但當時過多年再次看到今牛若狹的時候,看著他那張基本沒有被歲月摧殘過的臉,最終還是覺得老話說得對。

他十分輕松地接過你藍色的行李箱,又給你遞過來冰鎮過的啤酒。你挑了挑眉,一口啤酒下肚,問他他的妻子是不是花了很久時間才教會他這些事情。

他擺了擺自己的左手,銀色的素戒安安靜靜躺在尾指上。

“呦,若哥霸氣。我走了這些年看來發生了不少事兒。”你腦海裏想著阿若當年那一頭金色短發,再看看他現在的紫金長辮,忍不住揶揄他。

“那你們幾個有人結婚嗎?我回國後都不跟我聯系,要不是這次我無意間找到軒總的社交賬號,我都不知道怎麽聯系你們。”你很期待著阿若能跟你說說大家現在都怎麽樣了,但不排除你有夾帶私貨的可能。

“大家……”今牛若狹不知道怎麽說起,他今年已經三十了,可是太多人留在了以前。最後支支吾吾半天,他說了句“大家都還不錯。”

你還想要繼續問下去,阿若打斷了你的話口。他突然停下來,面色十分認真仿佛明天就要跟人打一場力量懸殊的比拼今晚托孤一樣。

“你結婚了嗎?”阿若望向你,似乎這個答案對他來說很重要。

“沒有哦!不過說實話,我最近在相親啦!但是那些人我都不喜歡,所以我就來日本散散心。”雖然不理解他為什麽這麽認真,但你選擇尊重並將最重要的一句話咽在肚裏。

“順便問問真一郎還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整個過程,今牛若狹都將手藏在口袋裏,一只手死死握著那個硬紙盒。他發誓只要你說出你不再單身,那他將閉口不談真一郎。

可是你沒有。就像真一郎,他直到臨死前的那一天都還在期待你再次踏入這片土地。

小葵姐…”

“她走得很安詳。軒總當時沒有落淚。”

“武臣…沒死吧?”

“沒有,但是最近沒見到他。不用管,他不會死的。”

“弁慶呢?有沒有開一家拳館?”

“我們一起開了一家,生意還不錯。”

“伊佐那有沒有回去?”

“死了。”

“阿真會傷心的吧。”你突然有些神傷,還沒有問到你想問的人,沒想到拿來問的借口卻都並不是很好。

“那……阿真……”

“軒總說訂了外賣,晚上要不要去那邊喝酒?”說話間已經來到今牛若狹的車前。你的問題還沒問出來便被今牛若狹打斷。你有些驚訝地望著面前的白色轎車,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以為你會騎機車來接我!”

“拜托,你的行李箱這麽大,你在想什麽。”

一路駕車駛向熟悉的咖啡館,道路兩旁早已和十來年前不一樣了。你妄想從印象裏找尋以前的影子,發現自己最終只是在記憶裏刻舟求劍。

飛機顛簸得你有些累了,一路上竟然沈默了一路。你開始懷疑自己來找這些人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兒。大家都已經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就算沒有結婚也肯定有其他的事情做……

“不要胡思亂想。”他透過鏡子看到你在扣手,語調懶散地說著。由於馬上到咖啡店了,他下車給你打開車門,向你伸出一只手。

“出來吧。”

恍惚間你好像又覺得剛剛的想法有些多餘,用力點頭“嗯”了一聲,拉住他的手。

“好啊,阿真。”

當你走進咖啡店的時候,今牛若狹才楞過神來。因為天開始起雨了,有一滴正好落在了他的鼻梁上。

一進門,三張熟悉的面孔。

“千咒,變成酷女孩了。”你還有些拘謹,直到千咒背著手從後面拿出來一個拉炮,其餘兩人也拿出來將拉帶噴了你一臉。

你覺得剛剛你在死矯情。

拿起離你最近但還沒用過的拉炮,你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大家一起開party的氣氛裏。直到禮炮被你們玩完,屋裏的吵鬧聲不再,風鈴聲才再次響起,阿若叼著根百奇,感覺像特意計劃好姿勢一樣進來了。

不出所料地被你們用藏起來的禮炮轟得渾身彩帶。

所以大家似乎很順理成章地為你慶祝起來。你們吃了以前經常會去特意吃的燒鳥串和壽司,又喝了軒總調制的最新改良款龍舌蘭。

然後你不負眾望的喝到了由西柚汁代替甜橙汁再混上小青檸的奇怪口味。

派對進行到後半宿,因為吃食不夠最終抽簽由你和阿若前往附近的便利店買一些便當。

你酒量不是很差,但以前胃不好所以不曾多喝酒。後來到了職場上又練了出來,剛剛那這點酒只能讓你面色有些發紅。

只是……你摸了摸心臟,它在不自覺地加速。

站在便利店的門口,阿若突然說想抽根煙。你們站在屋檐下躲雨,他在抽煙,而你在絮叨。

“我和阿真第一次見面就是下雨天。不過是在軒總的店門口。那時候我出來賺外快回出租屋在咖啡店門口躲雨,我記得那個時侯店門口還沒有翻修,所以那個橘黃色暖光燈還在。雨絲就好像染上了光的橘黃色,一點一點掉下來給人希望。阿真給我披上當時黑龍的特攻服,我在一旁給他彈我最喜歡的中文歌。”

你頓了頓,不自覺笑了起來。一笑就止不住淚,虧了今天下雨往你們面朝的方向湊,所以你好不顧忌的說著,絲毫沒註意你已經聲音顫抖了。

“後來軒總說我們兩個太吵了,把我們接進去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阿真跟軒總那個時候吵架了,他那天是去說和的。”

今牛若狹當然知道這一天,因為那在你走後真一郎向他訴說過幾次。真一郎是個很不容易向別人傾向自己內心真實情感的人,所以那一遍遍,一次次,他都記得格外認真。

“離開之後我真的很思念你們。武臣、弁慶、軒總、甚至是伊佐那、千咒……當然,還有你,還有阿真……”

“所以你能告訴我,阿真,是不是還在內疚而不肯見我嗎?”

你強忍著淚轉過身去,就看見阿若已經抽完煙了。他從口袋裏拿出來一個舊盒子,鄭重地望向你。他似乎在隱忍著什麽。

你連忙擦擦臉上的鼻涕眼淚,十分驚恐地後退,沒想過你們兩個卻齊齊開口了。

“不,我不嫁給你!”

“阿真,死了。”

一道閃電劃過恍若照亮這一刻。雷聲讓雨變得更大。為了不被淋濕,今牛若狹拉著楞神的你走進了便利店。

你挑選完東西,和他一起結了賬。拿著手裏的硬紙盒,你在瘋狂糾結著要不要打開它。你好像知道這裏面的東西是什麽,它就像是從時間長河裏剪出來並刻好的一張光盤,只要打開盒子就當同於摁下了VCD的播放開關。

“什麽時候死的。”

“2003年8月13日。”

“發生了什麽。”

“……誤殺。”

你聽著他給你講述當時的場景。他知道的時候真一郎已經進醫院了,白布蓋著。艾瑪和爺爺在看著他,萬次郎不知蹤跡。那時候幾人從半夜路過S.S的前黑龍成員口中得知的消息,來到醫院的時候早就已經晚了。

“早就晚了。”你低語著,覺得眼睛疼,面前開始變成色塊,一頭栽倒在雨水裏。手中的紙盒子被摔開,好多幾張支撐了快十年的紙壽終正寢,可惜沒能被你親眼看到,但好歹能被人轉告它們想要表達的訊息。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裏。

床邊櫃子上放著那個紙盒子,千咒趴在床邊,見你醒來迷迷糊糊就去喊醫生了。你這才正視這個盒子。

一個厚紙板做成的精美盒子,估計前身是用來盛放珠寶首飾的。掀開看,與想象中似乎並無大差距。

和大家認識的第一年在澀谷找了家藍色主調氛圍的大頭貼,背面粘著你和真一郎的雙人照,兩人的臉紅和身後的藍形成鮮明的對比;真一郎送給你的第一束藍玫瑰花瓣,早已幹掉,由於昨晚的摧殘裂開了;你當年練琴時用斷的琴弦;兩個人頭發絞一起編的手鏈;當年寶可夢剛出的時候買的皮卡丘掛墜……

還有些東西她已經不記得了……裏面有一個銹跡斑斑的鑰匙也是她不知道的。巴布的鑰匙不長這樣,這你是記得的。被雨臨濕的藍色鋼筆印記早已透過信封,已經看不出來裏面樣子了。

“首先要拿著下雨天必不可少的”

“其次巴布在哭泣,前往誓約之地眺望”

“最後用鑰匙打開寶箱”

阿若嘟囔著這些,不知道從哪裏走出來。身後是姍姍來遲的醫生和千咒。貌似已經中午了,弁慶和軒總興許是在開店。

“你剛剛說的?”醫生示意你先不要說話,在那短短量血壓的幾分鐘裏,屋內的四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打算。

醫生叮囑了幾句,打完吊瓶你便可以離開了。阿若坐在床頭的椅子旁,千咒被他打發回去了。

“剛剛的那幾句,是阿真留給你的謎語。是為了慶祝你再次來到這裏而獻上的祝禮。其實你的猜測確實沒錯,真一郎仍舊在愧疚那件事情。所以這些東西都放在盒子裏存在軒總那裏。”阿若搖頭說著,這幾句話毫無邏輯,他實在是不清楚真一郎當年到底想要表達什麽。

你沈默良久,突然開口說:“阿若,你知道最近哪裏可以買麒麟一番榨嗎?”

“你現在不能喝酒。”阿若以為你想要借酒澆愁,所以拒絕了。

“不,下雨天必不可少的……是啤酒啊。”

那是很久之前了,大概在黑龍鼎盛的1997年。那時你們幾個早已混熟,那天開始下小雨,所以抽簽倒黴的你和真一郎被迫要去給大家買啤酒。

結果買完啤酒之後雨下大了,你和真一郎隨地一坐坐在人家屋檐下面喝酒。你們盤起腿,將啤酒放在中間,你興奮地說著黑龍能到達未來人無可企及的高度。你高談闊論著身邊的人,而真一郎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雨水浸濕了你們的半身,真一郎坐在那裏附和著。那時候你帶著兩分醉意,答應了真一郎扭扭捏捏的第二十一次告白。

思緒被扯遠,等你回過神來解釋只留給阿若一句:“因為當時真一郎和我說這是最幸福的事兒。”

雖然阿若並不理解有時候為什麽真一郎的腦回路是在雨中喝酒是必不可少且浪漫的,但他答應一會兒會和你一起去附近買一提麒麟一番榨。

“那巴布在哭泣是什麽?”提出疑問的時候阿若拎著一提麒麟一番榨,在跟千咒通訊要花垣武道的聯系方式。

你搖了搖頭,說想先見見巴布。

“兩臺巴布,一臺在萬次郎手裏,另一臺就是在花垣武道手裏了。”

“花垣武道?為什麽他手裏會有巴布?”

“他是黑龍第十一代總長。”

你還沒來得及細問,新的問題便自動跳出來了。

“那…萬次郎,他現在怎麽樣了?”你對真一郎的弟弟印象還停留在那個有些臭屁的傲嬌小鬼,現在想想他也應該有二十歲了。

“他……很危險。不要去接近他。”今牛若狹面色覆雜,只帶著你前往尋找花垣武道,其他一概不願意提及。

很幸運的是盡管時隔五六年,但巴布依舊被保存完好。只可惜花垣武道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那家夥長相平平,過於普通,又看起來不像打架的好手……總之在你眼裏什麽都比不上真一郎。

你瞧瞧在阿若耳邊耳語吐槽,轉過頭來的時候看見那家夥因為跟阿若的對話而露齒傻笑起來。

你明白了。

話說至此,你跨上巴布邀請阿若一起去失落之地。所以好久沒上道的巴布帶著你和阿若兩個加起來六十歲的人和一提啤酒上路了。內燃機的轟鳴聲在雨中歡快的響著,雖然你已經很久沒搞過這個了,但有些東西是刻在人類骨髓裏的。

比如自由,比如愛。

雨水滴落在巴布的儀表盤上。由於表盤是傾斜的而蓄了些水,高速移動下的巴布,好像一個很久沒見的老夥計在悲鳴時代的落幕。

你們兜轉了很久,又找人詢問了些許,最終停在了一處居民樓前。

“這裏……就是誓約之地。當時整個東京我們能找到的最高的地方。”你回想著當年站在上面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那個時刻,拉著阿若前往樓頂。

當年這裏跳樓的人比居住的人多,早就荒蕪一片,被當成都市傳說供人編撰也是家常便飯。哪裏像現在翻新後萬家燈火。

其實踩著步行梯往上走的時候,你突然有些氣餒了。那種感覺有點像18歲的時候因為車禍生病離開日本;20歲的時候被嘲笑學歷水;24歲求職的時候看不懂職場暗號;30歲的時候卷進龐大的相親市場。事件醞釀出來了你一次次的氣餒,但那些都過去了,可面前的這一次,你卻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最終在距離天臺還有兩步的時候,你不敢推開那扇門,而你身邊的是你十七歲就認識的友人抱著一大提啤酒氣喘籲籲地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該推開嗎?

有意義嗎?

結果會被改變嗎?

你突然想起來來到日本的原因是要逃避家裏安排的相親。最近的一次相親是和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

對方小你三歲,舉止談吐風趣,家世與你家恰好互相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笑起來很像真一郎。所有人認為你們應當結為連理,因為你們外形般配,門當戶對,最重要的是他說他有一顆熾熱只為你滾燙跳動的心。

“湫!”阿若在喊你了。他已經三十歲了,爬25層也是會累的,更何況他還拎著啤酒。你坐在臺階上看著他,自顧自說了一大段話。

“阿若,來之前,有個男人跟我求婚了。那時候我們在泰餐廳吃飯,他抱了一束紅玫瑰向我求婚。音樂是精心準備過的鋼琴曲,氣氛是唯美的紅。”

“可是我拒絕他了。”你轉頭望著他,昏暗的燈光將你的臉照在白墻上,產生出黑影。

“我說,二十一世紀不要門當戶對,要浪漫和玫瑰。”你望著阿若傻傻的笑著,他還是一副懶散樣,還有著十六歲的影子。

可再也看不到有些人十六歲的影子了。

“其實……他準備的不錯了。”16歲的今牛若狹會和你一起吐槽,無條件挺你;30歲的今牛若狹也會這樣做,但他多了一些東西。

“因為,拒絕他的答案,在門後面。”你站起身,打開了天臺的門。

流動的空氣裏裹挾著雨吹在臉上,今牛若狹跟上你,只看見燈火通明的東京。他不明白這裏為什麽是誓約之地。明明這裏什麽都沒有。

可17歲的真一郎拉著18歲你的手,說:“湫,我們會在新宿有一間房子。”

盡管你知道不可能,但當時你還是會哭出來。因為你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你唯一的願望只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房子。

雨下大了。阿若喊你回去。你轉過身去,看到門側兩桶嶄新打開的藍色油漆的時候,大腦短路了。

“阿…若…這是你放的嗎?”你指著門口的油漆,聲音有些顫抖。

“不是,我根本不知道這裏。”他話音剛落你連忙關上門,拿著一桶油漆往墻上潑了上去。另一桶油漆緊接著被你潑在幹凈的白墻上,頓時間你身上濺上了許多藍油漆。

一卸力你便坐在了地上,低頭笑了起來。神奇的是雨水沖掉了油漆,一串地址露了出來。

“米花町5丁目52號。”他順著墻上念了出來。

“走吧,用鑰匙打開寶箱。”你默默站起身來,拎著被今牛若狹放在一旁的啤酒。你轉身望向身後的繁華一片,設想剛剛上來的時候沖天大喊“我是世界之王!”

再想想還是算了,畢竟誰也不想在異國他鄉被好友帶去看精神科。

目的地是一處用高柵欄封起來的二層小樓。你將鑰匙插進去,“哢”得一聲門開了。

一推看門,無需眺望,一樓藍色的墻壁映入眼簾,其他的墻面還是白坯。這裏應該是許久沒人來過了,但停放在那裏的高腳椅、油漆、油刷、卷尺都還安靜地躺在那裏。

興許它們在等它們的主人第二天正常來這裏使用它,可時過多年,它們只等到了另一位主人。

你忽略了那些雜草,走進去細細觀察著那面藍墻。它似乎終於等到了應該等的人,而你輕輕的撫摸著它,忽然停留在高腳梯附近。

今牛若狹還在觀察院落,只聽到“砰”的一聲,他回頭,看見一抹鮮艷的紅順著藍墻流了下來。

30歲的今牛若狹在等120來這裏的時候,發現紅藍交織在一起最大塊的地方上有一個掌印。

那來自2003年8月13日的佐野真一郎。



補充:

明司武臣接到一通電話。

對方說來了一個瘋女人和一個紫金長發的人將油漆潑了,最終出現了一個地址。明司武臣突然笑了一聲,告訴他從明天開始不用送油漆上去了,讓他一會兒等著約定好的300萬日元到賬。

明司武臣掛掉電話。將電話卡取出來掰斷,換了一個新的。

明司武臣撥通了一則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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