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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綠皮火車由西向東出發。
嘈雜的車廂內混合著各個地方的鄉音，屁股下的座位在孟榆的腦袋裏幻想成了一塊桎梏靈魂的水泥地。幹瘦泛黃的臉上因為旁邊的乘客露出痛苦的表情。
男人嘴裏吧唧吧唧地嚼著口香糖，不停地刷著短視頻，從手機裏面發出一道道嘈雜的音樂聲。
男人把腿岔開有半米遠的距離，活生生地把她的腿擠到了一邊。
她正準備忍耐接下來的四個多小時的時候，突然一個戴著黑帽子的，幹凈清冷的長腿男生走到了這排座位的前面。
對方一手拿著還在游戲界面的手機，一手已經招呼正在前面不遠處的列車員過來。
孟榆正納悶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時，突然就聽見對方沖著那個彪形大漢說：“在她過來之前你可以自己走，要不然鬧開了你也不好看。”
看似是勸告，其實語氣裏全都是漫不經心，仿佛根本沒把人放在眼裏。
孟榆忍不住去打量對方的體型，雖然比男人高一點，但是還是有點太瘦了，怎麽可能是對方的對手，還敢這樣說話，真夠不自量力的。
正當孟榆暗自為這個男生的命運感到擔憂時，果然聽見那個男人說：“這是我先到的，你什麽意思啊？小小年紀不懂得謙讓是吧？家裏面大人怎麽教的？”
孟榆自己聽得都快想找個縫隙鉆進去了，她從來沒有和人正面發生沖突的經驗，此刻竟然也感同身受那個男生的難堪。
結果沒想到那個男生絲毫沒讓著男人，而是直接地毫不留情地說：“這麽窮連一張車票都買不起是吧，虧你長得這麽大，怎麽，平常都是偷雞摸狗的？”
這話一出，男人果真忍受不了，直直地就指著男生的鼻子罵起來。
這個時候那個男生反倒是反應平淡，只是看著男人冷冷地發笑，那些辱罵他一個字也沒還口。
若是不知情的人肯定是覺得男生在此刻認慫了，但是只有正坐在對面的孟榆能清楚地看見男生的表情，知道他是根本不屑。
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孟榆往旁邊擠了擠。
直到列車員來了之後這場鬧劇才停了下來。
那個男人的確是沒買到坐票，然後直接被車上的安保人員請走了。
男人一起身，孟榆覺得自己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起來。結果還沒有清新兩秒，鼻腔裏又闖入另一種氣味，像是林間清甜的空氣的味道。
孟榆一轉頭，就看見剛剛的男生偏過頭朝她笑了一下。
男生眉骨優越，長著一雙多情的桃花眼，眼尾輕輕上挑，簡直是勾魂攝魄。
孟榆覺得自己的後背都涼了起來。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就是那種你明明知道這個人可能不懷好意，但是卻擋不住對方頂著那樣優越的臉看著自己。
孟榆不由得抱緊了自己的黃色的書包，然後就聽見男生說：“你那邊插座用嗎？我充一下手機。”
孟榆一聽，連忙給他讓開空間。
男生骨節分明又細長的手指捏著充電器的插頭，他俯身朝著孟榆靠過來。那點清甜的味道離得更近了，孟榆都不由得呼吸一緊。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男生已經起身。
對方給手機充電之後就把帽子蓋在頭上，仰頭睡了過去。
對面坐的是一家三口，他們比孟榆早上車，此刻孩子的爸爸正把他女兒抱在懷裏休息。
整個車廂就他們這一排比較安靜。
孟榆發呆片刻也不由得睡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孟榆是被旁邊的人刻意壓低的聲音吵醒的，其實也和他沒多大關系，畢竟綠皮火車上本來就不太安靜。
但是孟榆不由得還是蹙起了眉。
她的眉毛遺傳了母親，細細長長的，不怎麽濃密，一皺起來就像是兩個小毛毛蟲似的。
所以江周肆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噗嗤一笑。
孟榆莫名其妙地朝他看過去。
江周肆沒有說話，而是笑完之後繼續壓低聲音和對面說話。
他們不知道說起了什麽，旁邊的人的語氣漸漸地不耐煩了起來。
“幹脆分手算了，反正也是玩玩而已，高越，你知道我脾氣的，以後別再給我打電話了。”
這邊男生剛掛完電話，那邊似乎又有電話進來。
於是孟榆聽著男生又換了一副語氣，“知道了，回去約，不知道老頭怎麽想的非得給我定個綠皮火車，我都八百年沒坐過這東西了......”
孟榆沒有偷聽別人說話的習慣，但是那聲音就是控制不住地往她耳朵裏鉆。
明明旁邊的男生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可是對方都已經果斷地剛和前女友分手。
而且話裏話外的意思都像是一個情場老手似的。
她都隱隱約約地看見對面的那個父親悄悄地捂住了自家女兒的耳朵。
果然，孟榆想，她的同桌說的一點都沒錯，男人沒有一個不花心的，特別是長得好看的。
在快要到站的時候，孟榆終於掏出她的小破手機。這個手機電池老舊，內存又少，經常用著用著就黑屏。孟榆就怕出現意外所以一直沒敢把手機拿出來。
她拿出手機，試著給到站之後要見的人發消息。
【您好，我快要到站了。請問之後的路要怎麽走？】
孟榆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對面一直沒有給她回覆消息。於是在廣播響起快要到站的聲音的時候，她給對面撥去了電話。
手機嘟嘟地響了一會兒後，對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我是孟榆。”
“......”
“是的，我已經到站了，北廣場出去是吧？”
“......”
“嗯，嗯，好。”
掛了電話之後，火車也正好停了下來。孟榆順著人群往車門處走，看見之前坐在自己旁邊的男生好像也打算下車。
她在心裏感嘆了一句真巧，然後就把這件事情拋在了腦後。
·
這是孟榆第一次來到滬市。
到了站臺之後，她站在人來人往的人潮中看了一眼周圍，然後順著巨大的指示牌往出站口走。
她一路走，一路悄悄地看向周圍人。
鮮艷的，明亮的，商務的，和她這種土裏土氣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可是孟榆渾然不知，她只是緊緊地抱著自己黃色的小包，乘坐電梯，到達北廣場，刷身份證出閘機。
然後她看見一個穿著西裝的女人朝她走了過來，對方幹練的姿態不由得讓孟榆對她投以羨慕的眼神。
“你是孟榆是吧？”
孟榆點點頭，她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從那麽多出站的人裏一眼就認出自己的，她只是禮貌性地彎了彎嘴角。
“我是。”
王助理看著面前看起來十分瘦小的女孩，上衣幾乎洗的變形，臉看起來小小的，不過有些面黃肌瘦，倒是長著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一頭黑發又濃又密。
“你好，你可以叫我王助理，以後你有什麽問題和需要都可以來找我。但是不好意思，我們還得再等一個人，他應該是和你同一列車，怎麽到現在還沒出來呢？”
後面的那句話顯然是這位王助理在自言自語。
孟榆一聲不吭地站在離王助理一米左右的距離，也沒有思考來人會是誰，只是思緒在無意識地發散。
結果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見剛剛坐在自己旁邊的男生已經站在王助理的面前。
“今天怎麽是王助理特意過來了？”
江周肆一邊說著，一邊又朝著孟榆笑，和剛剛在車上的那個笑一樣讓她不由得僵直了後背。
果然，孟榆聽見對方又用那種漫不經心地語調說：“原來你就是那個豆芽菜啊。”
孟榆臉色一變，開始想象自己和豆芽菜的有什麽聯系，然後她想到了自己枯瘦的身材，幹黃的臉頰，不由得臉一紅。
但是由於她坐了太長時間的車，現在臉色黃撲撲的，一點也看不出來臉紅的痕跡。
只有無法褪去的難堪。
自然而然地她也猜到了面前的人是誰，正是收養她的江家的獨生子江周肆。
怪不得當時在火車上的時候，這個人的氣質都與周遭不同，看起來那麽格格不入，原來是個公子哥。
孟榆尷尬著抿著嘴，不敢和江周肆直視，卻也知道對方的眼神還時有時無地放在她身上。
“好了，阿肆，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江周肆擡腳往外走，“你先給我送到萊星。”
萊星是滬市最大的一家無人機研發基地，江周肆這個暑假有大半的時間都耗在那裏。
“好，那我先送你再送孟榆回去。”
“隨你。”
王助理是全能助理，能力可以說獨擋一面。
江周肆坐上車的時候想，他爸還真是看重這個豆芽菜，竟然派王助理來接她。
於是，江周肆上車後的第一句話就是：“王助理，你今天不忙嗎？”
“怎麽不忙，”王助理露出無可奈何的一笑，“江總給我的薪資可是讓我竭盡所能了，今天只是推了一點時間出來接你和孟榆，等會兒還要回公司加班呢。”
說著說著，王助理的手機就適時地響了起來。她帶著藍牙耳機，於是孟榆不知道對面和王助理說了什麽，只看見她的臉色突然間嚴肅了起來。
“好，我知道了，你們先別慌，先讓計劃b頂上去，我馬上就到公司。”
江家的公司和萊星就在一條路上，但是和江家卻離得有些距離，這個時候回去再返回說不定還會堵車。
若是之前王助理肯定是要把孟榆送回去的，但是現在......
“阿肆，能不能先讓小孟跟著你，到時候你們兩一起回去行嗎？剛剛公司才打電話過來......”
孟榆聞言，原本看向窗外的頭突然轉過來，欲言又止地從後視鏡裏看著王助理有些焦急的神色。
她不是一個喜歡麻煩人的性格，但是現在如果讓她單獨跟著江周肆，她心裏也有些不太願意。
正當孟榆以為江周肆會拒絕的時候，沒想到卻聽見對方說：“我無所謂，隨便她。”
這個她肯定是指自己了。
於是孟榆在後視鏡裏和王助理對上了視線。
她也不是一個會拒絕人的人，所以孟榆認命地點點頭，“那我也行，只要他不介意就好。”
江周肆哼笑一聲，不知道是孟榆話裏的哪個字惹到了他。
孟榆抱著包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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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把腿岔開有半米遠的距離，活生生地把她的腿擠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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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榆自己聽得都快想找個縫隙鉆進去了，她從來沒有和人正面發生沖突的經驗，此刻竟然也感同身受那個男生的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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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列車員來了之後這場鬧劇才停了下來。
那個男人的確是沒買到坐票，然後直接被車上的安保人員請走了。
男人一起身，孟榆覺得自己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起來。結果還沒有清新兩秒，鼻腔裏又闖入另一種氣味，像是林間清甜的空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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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榆一聽，連忙給他讓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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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給手機充電之後就把帽子蓋在頭上，仰頭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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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榆莫名其妙地朝他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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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男生剛掛完電話，那邊似乎又有電話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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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快要到站了。請問之後的路要怎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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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孟榆。”
“......”
“是的，我已經到站了，北廣場出去是吧？”
“......”
“嗯，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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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孟榆第一次來到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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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走，一路悄悄地看向周圍人。
鮮艷的，明亮的，商務的，和她這種土裏土氣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可是孟榆渾然不知，她只是緊緊地抱著自己黃色的小包，乘坐電梯，到達北廣場，刷身份證出閘機。
然後她看見一個穿著西裝的女人朝她走了過來，對方幹練的姿態不由得讓孟榆對她投以羨慕的眼神。
“你是孟榆是吧？”
孟榆點點頭，她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從那麽多出站的人裏一眼就認出自己的，她只是禮貌性地彎了彎嘴角。
“我是。”
王助理看著面前看起來十分瘦小的女孩，上衣幾乎洗的變形，臉看起來小小的，不過有些面黃肌瘦，倒是長著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一頭黑發又濃又密。
“你好，你可以叫我王助理，以後你有什麽問題和需要都可以來找我。但是不好意思，我們還得再等一個人，他應該是和你同一列車，怎麽到現在還沒出來呢？”
後面的那句話顯然是這位王助理在自言自語。
孟榆一聲不吭地站在離王助理一米左右的距離，也沒有思考來人會是誰，只是思緒在無意識地發散。
結果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見剛剛坐在自己旁邊的男生已經站在王助理的面前。
“今天怎麽是王助理特意過來了？”
江周肆一邊說著，一邊又朝著孟榆笑，和剛剛在車上的那個笑一樣讓她不由得僵直了後背。
果然，孟榆聽見對方又用那種漫不經心地語調說：“原來你就是那個豆芽菜啊。”
孟榆臉色一變，開始想象自己和豆芽菜的有什麽聯系，然後她想到了自己枯瘦的身材，幹黃的臉頰，不由得臉一紅。
但是由於她坐了太長時間的車，現在臉色黃撲撲的，一點也看不出來臉紅的痕跡。
只有無法褪去的難堪。
自然而然地她也猜到了面前的人是誰，正是收養她的江家的獨生子江周肆。
怪不得當時在火車上的時候，這個人的氣質都與周遭不同，看起來那麽格格不入，原來是個公子哥。
孟榆尷尬著抿著嘴，不敢和江周肆直視，卻也知道對方的眼神還時有時無地放在她身上。
“好了，阿肆，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江周肆擡腳往外走，“你先給我送到萊星。”
萊星是滬市最大的一家無人機研發基地，江周肆這個暑假有大半的時間都耗在那裏。
“好，那我先送你再送孟榆回去。”
“隨你。”
王助理是全能助理，能力可以說獨擋一面。
江周肆坐上車的時候想，他爸還真是看重這個豆芽菜，竟然派王助理來接她。
於是，江周肆上車後的第一句話就是：“王助理，你今天不忙嗎？”
“怎麽不忙，”王助理露出無可奈何的一笑，“江總給我的薪資可是讓我竭盡所能了，今天只是推了一點時間出來接你和孟榆，等會兒還要回公司加班呢。”
說著說著，王助理的手機就適時地響了起來。她帶著藍牙耳機，於是孟榆不知道對面和王助理說了什麽，只看見她的臉色突然間嚴肅了起來。
“好，我知道了，你們先別慌，先讓計劃b頂上去，我馬上就到公司。”
江家的公司和萊星就在一條路上，但是和江家卻離得有些距離，這個時候回去再返回說不定還會堵車。
若是之前王助理肯定是要把孟榆送回去的，但是現在......
“阿肆，能不能先讓小孟跟著你，到時候你們兩一起回去行嗎？剛剛公司才打電話過來......”
孟榆聞言，原本看向窗外的頭突然轉過來，欲言又止地從後視鏡裏看著王助理有些焦急的神色。
她不是一個喜歡麻煩人的性格，但是現在如果讓她單獨跟著江周肆，她心裏也有些不太願意。
正當孟榆以為江周肆會拒絕的時候，沒想到卻聽見對方說：“我無所謂，隨便她。”
這個她肯定是指自己了。
於是孟榆在後視鏡裏和王助理對上了視線。
她也不是一個會拒絕人的人，所以孟榆認命地點點頭，“那我也行，只要他不介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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