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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天外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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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天外之神

不管什麽建築, 但凡在建的時候講究點的,都會和堪輿扯上關系。

但烏宗耀給的這幾處地址毫無風水上的考究,距離王城遠近不一, 彼此的間距也沒有規律, 似乎印證了玄明子的話。六座被稱為天柱的寺廟, 實際上就是芬陀利華的根系。

殺一個人或者一百個人贏寒山都能接受, 但殺掉一座建築或者像是建築一樣大的活物確實有點超乎她想象。她甚至在腦內和系統開了個玩笑:“殺芬陀利華算不算殺生指標啊。”

宿主可以殺一個看一看。系統保守地回答。

“正有此意。”

軍事指揮被暫時移交,裴紀堂率領沈州軍和海石花率領的白鱗軍同時攻打王城,嬴寒山和周政一起頭陣探路確定天柱的情況, 伺機登入芬陀利華老巢“天宮”, 為後面的九旋峰修士們開路。

按道理贏寒山作為將領不應該孤身前往最前線, 但還是那句話, 公司太小的時候, 董事長也要兼職保潔。

隊伍裏只有你一個修士的時候,你是什麽角色也得前面帶路。

周政也披了玉成礫給他的弱水衣,和嬴寒山一起蓋住修為。至於那個從道士那裏拿到的面具碎片贏寒山沒法分他一半, 只能等打下一條根系之後從那些蛞蝓怪物臉上取。

“其實,我不是很想把這個戴在臉上, ”那劍修誠懇地說, “我在臉上塗牛眼淚和黑狗血有用嗎”

誰教你的你一個正兒八經的神仙不要搞封建迷信好嗎,

但想法總和現實有些出入。

烏宗耀給出的六個地點裏有五個清晰,剩下的唯一一個他自己也說不準確在哪裏, 信裏只是含糊交代了一個範圍,每一次他都在這個範圍外交接。而除去這唯一一個地址含糊的, 剩下的五根天柱, 都在嬴寒山趕到前被摧毀了。

破碎的磚瓦散落在地面,塗過朱色或青色的琉璃瓦在叢草間閃閃發光, 好像接引極樂道路上鋪地的七寶。整座廟宇仿佛被一只從天空中落下的巨手拍碎,露出內裏來。

被摧毀的“天柱”和一般的廟宇廢墟別無二致,裏面看不到一個教徒,甚至連屍首也沒有。被削去半邊的墻上還纏著些不知名的藤蔓,也已經完全幹枯。

周政踢正步一樣在臺階上踢來踢去,把腳下幹枯的草葉踩得咯吱作響,他身後坍塌了一半的山門晃晃悠悠,呈現出一種枯萎植物一樣的顏色。“怪了,”他說,“看這地上的蔓草,長到這個程度至少是要荒廢幾個月了。”

嬴寒山沒接話,她繞過滿地殘垣斷壁和衰草,一路走到這“天柱”的正殿裏去。

走得近了很容易發現端倪,這座建築像是什麽崖上半邊寺,半邊建在一棵巨大古樹一樣的東西裏,墻壁就依著古樹的樹幹堆砌,佛像就樹上雕琢。

這棵樹沒有樹冠,在大概二十米高的地方被斬斷,樹皮顏色已經變得灰白,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來。有許多幹枯的藤蔓是從樹幹上長出,在地上和另一股藤蔓糾纏在一起。

兩股藤蔓非常相似,單從外形上根本看不出區別,唯一不同的是它們來自不同的方向,仿佛是一棵樹在與另一棵樹搏鬥。

至少從結果看,這顆組成了寺廟的“樹”或者“根”,並沒有贏得勝利。

正殿和外面同樣淒慘,幾乎沒有完整的東西留存,然而在滿地殘垣碎瓦之間,有片過分清潔的地方讓人在意。

那是正殿一側的角落,地上的灰塵和碎石似乎被誰刻意清理了,大片的藤蔓如同毯子般糾結在一起,覆蓋住這片地面。在這藤蔓毯子上依稀還能看到枯敗的花朵,在毯子的最中央有個人形凸起,隱約能看出平躺的姿勢來。

嬴寒山用峨眉刺揮斷枯藤,剝開藤毯,那下面的人形並不是屍體,而是塑像。

大殿正中該被供奉的位置空置著,本該在那裏的塑像被平移到此處。周政湊過來看了眼雕像的臉,指著它叫出聲:“刻的不是……呃,那位軍師”

雖然是佛像,但那張美麗的面容宛然如月照白曇。嬴寒山搖搖頭,把藤毯蓋回去:“不,刻的不是他。”

是他的母親。

摧毀了這邪寺中幾乎所有東西,與“天柱”本身廝殺一直到斬斷它,唯獨只有這尊塑像被好好安置在花與葉的毯子下,她已經知道是誰來過這裏了。

“我知道是誰毀掉五根天柱了。”嬴寒山直起身,深深地抽了一口氣,她一眨不眨地盯著頭頂的天頂,好像想把什麽快要從胸腔裏溢出來的東西吞下去。

“我要去接他。”她說,“帶他回去。”

第六根天柱所在的範圍比想象中更大,嬴寒山推斷如果說一棵植物有主根和側根,第六“天柱”應當就是那根最重要的主根。

沈州這邊當然可以用人海戰術,讓士兵或者玉成礫的弟子們去搜索,但這樣就相當於拿起竹竿明目張膽地戳馬蜂窩,最後勢必演變成仙人凡人大混戰。

這裏不是朝歌,嬴寒山也沒有在這裏覆刻一下封神榜的打算。

在進度卡殼的時候玉成礫從她那堆徒弟裏趕過來,聽完情況提了一個建議,她說她可以問死人。

“真言宗出言即現,上可詢天,下可問鬼,那邪宗在這裏為禍了多少年,總有一兩個冤魂能被喚來告訴我們一二。”

玉成礫又換回了第一次見面時那身道袍,手裏托著的渾天儀藍光粼粼,仿佛無數飛星繞著她的手臂旋轉,每一個光點都是一枚“問牌”,她手一撚訣,這些光點就小雷達一樣四散開去,搜索可能被找到的孤魂野鬼。

但玉成礫也說這事情不一定成,因為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則三魂去而七魄散,留下的鬼魂大多數不完整,換算成人就是癡傻。即使能找到知道芬陀利華教那根“天柱”在哪裏的鬼魂,也有可能因為它魂魄不全而問不出話。

飛出去的“問牌”沒有找到目標的就熄滅了光,飛回來重新匯聚到她手裏的渾天儀上,有找到目標的就連拉帶拽把“問”到的鬼魂拖來,讓玉成礫問話。

在場三個人都是修士,也都能看到魂魄的輪廓,原來它們不像鬼片裏一樣有鼻子有眼,而更近似於一團人形的白霧,不時發出含混的嘟噥聲。

玉成礫問了大概四五個,其中有兩個是戰死的士兵,無人收斂游蕩到這裏,他們倒是因為新死不久腦袋還算清楚,但對芬陀利華是一概不知,剩下幾個都是殘破的靈魂,沒有一個能好好回答問題。

問牌基本上全滅了也沒拖來幾個有用的魂魄,玉成礫背過臉去拿她的家鄉話罵了一句不知道什麽,就在這一刻,站在她身邊的嬴寒山突然瞥見一點端倪。

玉成礫在變得年輕。

當然,她本身的相貌就是二三十歲的女子,沒有白發,沒有皺紋,但此刻仿佛是一種微妙的氣氛籠罩住了她,她的眉眼迅速帶上十幾少女的氣質。

嬴寒山沒來得及喊她,她自己也察覺到不對,與此同時,最後一枚沒有飛回來的問牌明光大盛,照得四周地面一片雪白。

“哎”周政向它走了兩步,又急退回來,在命牌的明光下赫然有個清晰的人形顯現。

那是個僧人。

與前面沒有明確形體的鬼魂不同,這個僧人的身形分外明晰,嬴寒山甚至能看到他茶色袈裟上的紋路,他一手所持的禪杖上連綴的金環微微抖動。

在這短短幾秒玉成礫就從二三十歲變成了十幾二十歲,幾乎比鴉鴉大不了多少。她肅然地盯著那個隨問牌緩緩走近的僧人,開口:“前輩自何而來”

“檀越何必問死者之來處”

僧人的聲音也是清晰的,是個中年男人。

隨著這聲音傳到贏寒山耳中,一種強烈的不安和厭煩從她的胃部升起,擠壓得她胸骨發痛。現在她知道了,這恐怕不是什麽普通魂魄,是哪位修為不低的修士留下的一點精魄,被問牌喚了起來。

大概是註意到贏寒山的異常,僧人魂魄看不清五官的臉頰向她偏轉了一個角度。

“呀,王道。”他說,“今日機緣,竟見王道於此。”

僧人合手,對著嬴寒山一拜,嬴寒山一側身避開,覺得自己身上那種被過強陽光照射一樣的不安感淡了一點。

“諸位檀越何故至此”那僧人一拜即起,先發問了。

“附近有邪宗橫行,來此剿滅,不知前輩是否是般若殿上的大能,可否指點晚輩”這話是玉成礫說的,嬴寒山只能聽著,般若殿是什麽東西她不清楚,估計是什麽佛修的門派吧。

“死者已身死於此千年有餘,”他又合掌,“不敢指點,檀越請問。”

“此地有一邪宗,名為芬陀利華宗,前輩可知”玉成礫問完這話,嬴寒山忽然覺得那僧人笑了起來,這笑沒什麽惡意,反而有些驚詫和不明所以在裏面。

再一想他笑得也應當,芬陀利華這個詞本就是佛典用詞,不過是被大蛞蝓們偷走罷了,現在他聽到自家的好詞被拿去壞用,是誰誰都得苦笑。

但下一句就打斷了贏寒山的想法。

“千年前,死者未出山門時,曾恬受此讚,故而驚詫發笑。檀越勿怪。”

在這位佛修還活著的時候,他被人稱作芬陀利華。

嬴寒山這個奪舍人在雲裏霧裏,周政也一頭霧水,玉成礫卻已經反應過來:“您是那位鎮壓天星的聖蓮上人”

僧人合掌口宣佛號,算是默認了。

“能解釋一下嗎”嬴寒山看看對面,看看自己這邊,本著不懂就問的原則往玉成礫邊上靠了靠,“我是歪門邪道,宗門裏不講光偉正的故事。”

玉成礫瞥了她一眼,壓低聲音兼介紹兼解釋地說了一遍他的來歷。

大概在千把年前,玉成礫的祖輩還在海邊玩水的時候,有一顆天星墜落在臧州的某處潭水中。那天星之中不知道存藏了什麽妖魔,使臧州一地夜中白光大盛,活物俱無,仙門百家中一稱聖蓮上人者前往平天星之魔,涅槃於此,而天星亦不覆存在。

當著正主的面介紹他是怎麽死的其實不太禮貌,不過這位聖蓮上人好脾氣,沒怎麽有太大的反應。到玉成礫講完,他糾正了幾個細節。

“那天星之中並非什麽妖魔,而是一株能言語的朱萼白花巨樹,其自名為‘烏素姆’。”

“其自天外而來,稱“天外神”,墜於此地,身形受損,故吞噬生靈血肉以自保。貧僧與之交戰十數日不得勝,故與之約,貧僧以此軀飼祂,祂墮於沈眠,不可覆蘇,亦不可為害世間。”

嬴寒山覺得自己腦袋咯噔一聲。

“大師,那株樹是否是藍色枝幹如琉璃,白花如蓮花如曇花”

僧人合十雙手:“是也。”

嬴寒山明白了。

大概在一千年之前這裏落下了一顆彗星,彗星中有一個名為“烏素姆”的“天外神”,被稱作“芬陀利華”的聖蓮上人前來鎮壓烏素姆,與祂達成和解,他用自己的血肉和修為餵食了這株花形的怪物,而烏素姆在吞噬他之後陷入了沈睡。

如今這個芬陀利華教偷竊了曾經這位僧人的名號,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喚醒了烏素姆,以它的身軀為老巢建立芬陀利華教。應該就是這樣……

那麽如今只有一個問題了。

這六根天柱應該屬於烏素姆,這遠在天上的巢應該也是祂的一部分。

那麽,在人間行走的“萇濯”。

究竟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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