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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天使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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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天使北來

天使來的時候, 嬴寒山正在和萇濯裴紀堂覆盤這場戰役。

打的時候是整個晉西北亂成了一鍋粥,打完了抽身出來才能看到端倪。

嬴寒山以為這次的戰局應該是峋陽王派田恬調虎離山,把第五爭糾纏在小亭隘, 然後借機攻打兵力空虛的踞崖關, 但裴紀堂指出了一個行軍速度的問題。

“田恬參與了踞崖關的攻城, ”他說, “如果糾纏第五爭的人是他,那他來不及趕回來。”

“踞崖關被破是走的水關,峋陽王這次沒派水軍來, 只有田恬手底下的人曾經是水軍。這說明田恬到得很早, 足夠他了解周圍的情勢再安排人潛入。那麽, 是誰在小亭隘拖住了他們”

燕字營的都尉趙一石帶著全部的輕騎兵和大部分重甲騎兵返回了踞崖關, 嬴寒山在走之前抽出時間來問過一嘴當時的情況。他說和他們作戰的是一支白帆水軍, 沒有旗號,將領仿佛是個老人。

這形容太模糊了,嬴寒山扒拉不出來這是誰。

“有斥候來報過一支白帆水軍從沈州北邊撤離嗎”她問裴紀堂和萇濯, 兩個人都搖頭。

“哎……那就是這場戰爭裏有個第三人了。”

生活不是按部就班,戰爭也不是按部就班。還是那句老話, 一切決定歷史走向的戰役、陰謀事件, 掰開了看都是一團巧合摻雜在一起的混亂。

這個第三人既不被踞崖關所知,也不被峋陽王所知。本來峋陽王起的是圍點打援的念頭,但被這夥人一出現就根本沒有了援。

本來第五爭或許還能趕回踞崖關, 但在作戰之後高強度行軍誘發了炸營,他在最不應該翻車的地方折戟沈沙。

這個第三人是誰呢。

“淳於有沒有和你們說過, 第五煜還活著”嬴寒山問。

如果這個第三人是第五煜, 一切就合理了。兩邊都不知道他存在,他就可以在這個縫隙裏兩邊撈好處, 不管最後哪一方失敗,他都不倒黴。

這有點像是兇殺案裏偽裝成第一個死者的兇手,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就都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萇濯在輿圖前站了一會,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在神游,直到嬴寒山說到第五煜還活著,他才陡然回神一樣轉過身來。

“那小亭隘的糧草就不是被燒了。”他說。

“第五爭倉促從小亭隘撤走,之後的這段時間裏小亭隘是處於無人看管中,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搬運它,沒道理只燒不搬。”

“現在這個一片焦土的狀況只是掩人耳目,讓理不清楚的人覺得是峋陽王軍倉促之間燒糧離開。實際上這裏的糧草已經被第五煜的人轉移到別處。”

他說完後剩下兩個人都默了一會,太有樂子了,外敵還沒解決,沈州內部冒出來個隨時可能詐屍的第五煜。那個第五明好像也還沒死,龜縮在沈州和從州交界的西北角上。

老板。在持續了一陣的沈默裏,嬴寒山擡頭誠摯地看向裴紀堂:“您知道您現在特別像什麽嗎”

“您特別像剛剛從皮包公司跨入有辦公場所公司的行列,然後突然發現自己接盤的這個公司前面法律風險,後面法人沒換,橫著一看還負債三千萬。”

裴紀堂嚴肅無辜地看著嬴寒山,用力點了點頭。

“寒山說話還是那麽玄奧。”

還是那麽不顧人死活。

而就在這個二十一世紀人講話不顧人死活的瞬間,有衙吏匆匆跑到門前拍門。

“裴明府,裴明府,您在嗎朝中天使來了!”

裴紀堂揚眉站起身,嬴寒山也揚眉站起身。

“我速去更換官服。”裴紀堂說。

“臥槽,這個世界觀還有西幻成分在嗎”嬴寒山說。

天使顯然沒有兩只翅膀一個光圈,這位從京城遠道而來的傳召使者頭戴一頂巧士冠,身上是黑地圓領的袍子,繞脖一圈小小的圈帶紋,面白無須,有些虛胖。

淡河的天氣已經熱起來了,他白面口袋一樣垂著肉的臉上脖子上都掛著些汗,只是等的這一會兒就有些輕微的不耐煩。

在看到官服來迎的裴紀堂時他稍微楞了一下,隨即把臉上的表情調整成一個矜持地笑。

倒是跟在他身後的小黃門不知怎麽嘶了一聲,挨了一記眼刀。

“淡河縣令裴紀堂聽旨”

“沈州要沖,地接二州,制管諸郡,朝中尤重。爾謙恭識體,領牧淡河,平叛靖亂,素有節譽。著擢沈州刺史攜領轄下各郡,欽此。”

裴紀堂叩首接旨,有衙役給天使帶的小黃門塞了錢,那天使臉上的笑模樣才稍微大了些。

“恭喜恭喜,裴刺史。何等青年才俊啊,冠年方過至此高位的,在本朝您是頭一個呀。”

這話說得不假,就算是望族的嫡子,也很少有人在不到三十歲時成為一州刺史。

“不過眼前這一位情況畢竟特殊,”白面口袋一樣的天使想,“人家有兵了有地了,朝中不算任命,算是補了個名堂上去。”

這還真只有個名堂,除了沈州刺史這個名頭和一身官服,朝中是要啥啥沒給。

裴紀堂口稱不敢客氣了兩句,隱約覺得眼前這位內監的表情有點奇怪。

如果說這位天使還是控制著表情的話,跟在他身後的小黃門就已經不住地往自己臉上瞥了。

裴紀堂合手拜了一下,尋著空當用袖子擦了擦臉頰,他不敷粉,按道理臉上應該不會有什麽東西花了染了,為何這兩位朝廷來人一個勁往自己臉上看呢

他當然不會問,天使也很快移開了目光。

“裴刺史,”他客氣地問,“那嬴姓的將軍,他是否在此呀”

院子裏跟出去的人刷刷刷跪了一片,嬴寒山不太想跪,索性就待在院子裏,聽到自己被點名才慢慢蹭出去。萇濯在屋裏換了件衣服,出來稍晚,和她一並出了院門。

“要不要試著站著接旨”系統在她腦內幸災樂禍,“打響反帝反封建第一槍”

“少拱火,”嬴寒山OS,“我這副身體二百三十多歲,他受得起我跪算他命硬。”

那天使看著屋裏又出來幾個人一起跪下了,最前面的那個……嘶怎麽看著是個女人

她穿了件暗色的胡服,比雀藍深一些的顏色,翻領繡花,頭發束起來沒有佩冠。

那張臉稱不上面如好女的秀美,甚至稍微有點帶殺氣的惡相,但內監辨識性別的能力比尋常人高不少,他一眼就看出來這絕對不可能是個男子。

她身邊稍後跪著的那人穿淡色直裾,那才是一張讓人誤會的臉呵。

就算是宮中的秀女也趕不上它十分之一的美貌,可惜一道疤痕橫過臉頰,生生割開了這張面皮。這內監看了半晌,有些踟躕,這男子看著身骨孱弱,不像是個帶病打仗的將軍呀

但,但,但總不能是這個女人吧

他楞了半晌,有些試探地開口:“嬴將軍相貌非凡,當真是好顏色……”

然後,他看到這個女人一臉震驚地擡起頭來看向他。

臥槽,系統,他是不是瞎。

萇濯沒有擡頭,萇濯保持著跪地的姿勢,擡膝向後退了一步,從嬴寒山的稍側直接退到了她身後。現在跪在前面的只有一個了,等著接詔書和等著拿詔書的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那天使掙紮一樣訥訥出聲:“將軍……面如好女啊。”

“不是,”嬴寒山誠懇地說,“我就是個女的。”

一定是太陽太曬了,不然天使為什麽會眼一閉嘎地昏過去了呢。

詔宣到一半匆匆停下,大家手忙腳亂地把這條白面口袋擡去客舍裏休息,另一邊一匹快馬疾馳而出,連夜帶著信前往京城。快馬走了幾日這位天使就病了幾日,好不容易等信使帶信回來,他才恢覆正常。

信上只有兩個字。

“照舊。”

這次宣旨就簡單多了,那位天使燙嘴一樣念完了詔書上的內容,叭叭一堆嬴寒山也沒聽明白,只聽明白了最後幾個字“著封為討逆平叛大將軍”。詔一念完這天使錢物都沒好意思要,瞅著嬴寒山樂了半天說不出來話。

說呀,嬴寒山想,我是個女的幹你什麽事了,你倒是說啊

眼看著這白面口袋臉由白憋紅憋了半天,只憋出來一句:“恭喜嬴大將軍了,大將軍青年才幹啊。”

“不年輕了,我兩百多歲了。”嬴寒山說。

然後眼看著這位又差點昏了。

宣旨結束,天使以已經耽擱太久不應久留為由,謝絕了裴紀堂的設宴,拎著跟自己的小黃門一道登車離開。那小黃門還探頭探腦地向車外看,吶吶著:“師父啊……這把大將軍封給一個女人,真成嗎”

“左右是不給兵不給地就是個名號,”這天使擦擦額頭上的汗,“封了也就封了。那女人怪得很,一雙眼睛像是猛虎要吃人一樣。你聽見她說什麽兩百歲的昏話了”

“聽見了。”

天使搖搖頭:“……這沈州林中多猛虎精怪啊……”

小黃門被唬住了,不敢應聲,又想了想,才試探性地接著說:“您看那裴刺史,那張臉……”

“唬,休得亂說話,仔細了舌頭。”天使作勢要打,又慢慢地把手放下,“同宗同姓,長得像又有什麽稀奇”

“不該你亂說的事情,給把嘴管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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