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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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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燒心

談靳從會場出去就上了李紹齊的車,他坐在副駕駛,小鐘也在,雨刮器來回工作,大雨滂沱。

李紹齊這人居然能開玩笑:“弄得我倆像是伺候人的。”

談靳笑了聲,垂著眼擡起,從後視鏡看到小鐘不好意思的漲紅的臉。

鐘從誡大著膽問:“所以……剛那位小姐是誰啊?”

大吉大利!

今晚吃雞!

江歲宜喜滋滋地從房間裏出來,給阿姨發消息,說今晚要喝雞湯,還要吃她最愛的辣子雞。

必須慶賀一下!

她邁著輕快的步子去院子裏欣賞正盛開著的花,路過穿衣鏡的時候還撚著裙擺旋轉了一圈。

這是什麽劃算的買賣?甚至比她之前構想的還要劃算的多——不費一兵一卒,錢權色通通不需要,留他吃一段時間白飯就足夠,還能讓他哄自己開心!用談靳的那張臉和那個名字!

果然,一事順,事事順,那公眾號上說的沒錯,今天就是個心想事成。

哦,差點忘記還有一件事。

她發消息給衛希,三言兩語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叮囑他疏通疏通警局的關系,私下裏幫忙找找乘嶼的家人,給對方報個平安。

衛希一向寡言,悶葫蘆似的,江歲宜每次說什麽都只會回覆“好的”,從不多問,從不質疑。

可這次竟然連續多說了好幾句,基本都是重覆她的話,用一個反問的句式。比如“失憶?”“契約?”,末了還問她,“確定嗎,小姐?他會不會是裝的?”

“確定。”江歲宜沈默了一下,篤定道,“不是裝的。”

剛剛男人伸手與她相握時,江歲宜的火眼金睛不經意間就瞥到了他掌心的印記。

深深淺淺的,都是淋漓可怕的紅色。

那應該是他指尖掐出來的。用力很大,幾乎滲出血跡。

唇瓣也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咬出了痕印,不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想必是並不願在陌生人面前失態。

但任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記憶一片空白,也會感到驚慌吧?

就連江歲宜代入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表現好不到哪裏去。

她敲門進來的時候,他一定正寄希望於她,以為她是與自己相熟的家人或者朋友,可以在這個時候幫助他,安撫他,讓他不要擔心。

但很可惜,她只是個普通的生意人罷了。

江歲宜發著呆,欣賞著那正盛放著的美麗的花。

嫩綠的根莖為它提供了豐富營養,它招搖,漂亮,在陽光下迎風搖曳。

她不自覺地伸手去觸。輕輕拽了下,發現根莖並沒有看起來那麽細嫩脆弱,竟完全不為所動,待她松開手時,瞬間得意地跳回原處。

於是她眉眼冷下來,反手用了蠻力轉著勁兒去拔,終於花徑被暴力撕扯斷開,汁液濺在她手指上。

她望著手中花朵那參差不齊的斷口,嫌棄地皺了皺眉,將花隨意地扔掉。

然後踱步進了房間,仔細洗了手,突然覺得沒什麽胃口。

她又給阿姨發了消息,說做好了叫次臥的朋友出來吃飯就行,她有事要出去一趟。

-

江歲宜一連幾天都早出晚歸。

她每天早上和乘嶼說早安,晚上和乘嶼說晚安,再象征性地關心他休養的怎麽樣,問問陳平之今天來檢查時說了些什麽,有沒有想起什麽來。

有時江歲宜早上起來發現他起的更早,安靜地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望著那些花;有時晚上回來他還沒睡,也會坐在沙發上隨意地翻閱一些書籍。

她不敢正眼去瞧,因為一旦接觸,總會有一種和談靳同居的幻視感。她從大學開始就自己獨居,完全沒有與他人同住的經歷,經常發現家裏另一個人的生活痕跡都還會一怔,根本不知道怎樣自然而然地與他相處。

兩人就這樣在一個房檐下過著相敬如賓的日子。乘嶼一日比一日身體漸好,徹底退了燒,可惜一點都沒有恢覆記憶的跡象。

這樣正合江歲宜的意,她每天用在他身上的時間差不多是十分鐘,剩下的時間都在琢磨雪絨膏的事情上。

奶奶向來雷厲風行,承諾的事情當即生效,流程手續都已經在辦理,而再過一個月,等到她生日的時候,就會向集團上下公示人員的調整變動。

江如海在江氏集團空有位置,沒有實權,繡花枕頭一個,表面風光,暗地裏受人詬病頗多。江歲宜作為他的女兒,此番空降,必然有人持反對意見。

給面子的,或許只是在背後吐槽;不給面子的,甚至可能會直接當面刁難。

畢竟奶奶一向堅持任人唯賢,江氏能有今天的發展,靠的絕不是奶奶一個人的功勞,更多的是爺爺當年留下來的人脈和積累。

也因此,她從未在公開場合偏袒維護過自己不夠上道的兒子,暗地裏縱宜了流言蜚語的發酵。

而且在眾人眼中,雪絨膏只是一個不知何時將會關停的生產線,大家一定會認為奶奶給了她一個在集團裏毫不起眼的位置,更是證明了她根本不受寵愛。

想要新官上任燒起那三把火,可不是件宜易的事情。

江歲宜把產品研究的滾瓜爛熟,雪絨膏的發展歷程、未來的工作思路全部梳理清楚,稿子寫了又刪、改了又改、練了又練,力爭簡短有力,句句不摻水。

還提前熟悉了所有相關板塊負責人的長相,只待那天在公開的會議上能有個好的表現,留下完美的第一印象。

她不能、也不願再做一個只喜歡粉色短裙和亮閃閃飾品的女孩,她想要成為一個讓上級、下屬、未來的合作夥伴都能夠信任的、像奶奶一樣雷厲風行的老板。

在一切都準備就緒時,她打開衣櫃,發現整整齊齊地一溜兒,全是色彩清新的淺色系裙子。

於是她從百忙之中抽出一天時間來,約了談雋怡去逛街。

談雋怡心情很激動,這還是她新婚之後第一次和除了成臻以外的人出門,她扯著江歲宜的手,有說不完的諄諄教導分享給自己的未婚好友:“我覺得婚前同居非常有必要!”

“怎麽說?”江歲宜拎起一條黑色連體修身的正裝裙來,無袖的款式,上面綴了幾顆珍珠,“這個怎麽樣?”

“你好像沒有這種風格的衣服。可以試試。”談雋怡滔滔不絕,“你知道嗎?我和成臻每次約會的時候都覺得他身上香香的,原來都是他媽媽用慣了的香氛熏出來的——根本不是他獨有的體香!他稍微一動就出汗,衣服換得也不勤,晚上洗了澡第二天還會穿前一天的臟衣服。我以前竟然都沒發現過!”

“咦,”江歲宜嫌惡地白她一眼,“好惡心哦。別和我說,我不想聽。”

“OK。還有就是男人真的好懶啊!用過的東西從不放回原處,吃完了飯也不主動起身收拾桌子。我問他說你是不是想讓我收拾呢?他很無辜,說沒有呀。我說家裏就兩個人,你不收拾不就是等著我收拾呢嗎?他覺得有點道理,這才開始主動收拾。”

“江歲宜,你說說這像話嗎?還要我說才收拾!而且收拾的也不幹凈,渣滓都沒倒完就放洗碗機!這就罷了,你叫他把快遞拆一拆就真的只把拆一拆,拆完盒子就散落在那裏,蠢的一批,都不知道收成一堆兒等出門的時候丟掉!”

“為什麽不找阿姨呢?幹嘛要自己收拾呀?”江歲宜蹙著眉頭聽,又拎起來一件深灰色的西裝裙,領口尖尖,幹凈利落,“這件呢?”

“也可以,顏色不錯。你以後結婚就知道啦,二人世界就不願意阿姨來打擾的了。本來兩個人一起做飯,一起刷碗是情趣,遇上一個傻瓜懶蛋,就變成了折磨。哎——”

“別嘆氣姐,皇冠會掉,還會顯老。”江歲宜拎上兩件衣服,沖她眨眨眼睛,“你知道的,本人勸分。”

“哎——”

談雋怡又長長地嘆一口氣,道:“當時要是能婚前同居一下就好了,磨合好了再結婚,磨合不好幹脆就分手多好!搞得現在這麽被動,吵架都放不開。”

“結婚怎麽啦?結婚不滿意照樣離婚。那有什麽的?”江歲宜唾棄她大清時期的陳舊觀點,轉身進了試衣間。

兩件衣服試出來,江歲宜都不太滿意。

“唔,無袖的好像不太正式,珍珠也顯得幼稚,不夠利落。西裝裙倒是合適,但是下面是百褶,好像有點太學院風格了,就是制服那種。”

談雋怡總算平靜下來心情,開始認真提出意見建議:“你想買正式的嗎?四樓有一家正裝質感不錯,以前做高定的男士西裝,現在也開始做女士了,也有成衣。要不要看看?”

江歲宜點了頭,兩人一起有說有笑上四樓,沒想到電梯剛轉上來,就遇到了老熟人。

還是江歲宜先看到的。

她眼尖的很,僅憑墻上裝飾鏡映出的模糊倒影就認出了談靳,他正在談雋怡說的那家店試衣服。

修長手指將袖扣捋了順,男人眉眼英俊如畫,肩寬腰細,一身深灰色西裝加持,更襯托出翩翩公子的如玉氣質。旁邊沙發上還坐著一個笑意盈盈的女孩,正對他豎起大拇指。

江歲宜莫名地很不想走過去。

但整個四樓其他地方都是男裝,實在無處可去,混亂之中毫無所知的談雋怡也徑直地走向了那個方向。

這時候要是突然說不去,談雋怡肯定會覺得奇怪,然後她就會發現談靳在那裏,又會質疑她為什麽不去——是啊,為什麽不去?

江歲宜挺直了背。

有什麽可偷偷摸摸的呢?憑什麽她見了他就要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她江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談靳才是那只不能見她的耗子呢!

兩人走進店內,談雋怡立刻看到了正在試衣服的談靳,打起招呼來:“談靳!好巧。”

“好巧,”談靳也有些詫異,問談雋怡,“給成臻挑衣服嗎?”

“不是啦,給江歲宜挑。”

“哦。”談靳覺得正常寒暄到這裏應該就結束了,但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地多問了句,“給江歲宜的男朋友?”

談雋怡不說話了,她知道江歲宜的小九九最多,從不敢越俎代庖,回答這麽敏感的問題,只好幹笑了一聲。

江歲宜也不說話,她轉頭就去挑衣服,上次談靳說的話惹怒了她,她才不會輕易搭理他呢。

這一沈默,場面尷尬起來,談雋怡目光巡視一圈,和沙發上的漂亮女孩恰好對視,那女孩眼神有些好奇,主動招手向談雋怡打起招呼:“嗨。”

“嗨!靚女!”談雋怡熱情回應,又揶揄談靳道,“女朋友嗎?好漂亮哦。”

“不是,”談靳淡淡道,“朋友。”

女孩翹著唇角,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江歲宜在店裏逛了一圈,一件衣服都沒看中。

許是店鋪剛從男裝轉型的原因,女裝也留有寬闊板正的男性風格,那實在不是她喜歡的風格。

她想當的是一個厲害的女老板,不是一個看起來很像男人的女老板。

不過男裝做的確實還挺好看的。

她餘光看到談靳又試了一件短袖——純色的,沒什麽裝飾,但質感和版型都很好,顏色很少見,說不上來是淺綠還是淺黃,像極淡的竹,又似輕飄的玉,看起來很高級。

穿在他身上,襯的膚色更加白皙,莫名晃了一下江歲宜的眼睛。

“談公子,這是我們家新推出的傳統色彩系列,筠霧色。”銷售熱情介紹道,“您膚色白,這個顏色很稱你。除了這個顏色,還有朱砂、十樣錦、天水碧、蒼蒼、青黛……一共十款,您可以挑選一下。”

“好看嗎?”談靳問沙發上坐著的女孩。

“好看,”女孩聲音似糖甜,“你這麽帥,穿什麽都好看。”

確實好看。江歲宜想。

要是再試試別的顏色就更好了,說不定會更好看呢,甚至不用試,她只消看過一眼,一定能選出來最合適他的顏色——不,她在想些什麽?

有病呀,給他挑什麽衣服?誰不知道談靳家裏有錢,無論何時都有種高高在上的精致,穿搭從來低調,不重樣,出席什麽重要場合還有設計師幫襯……

給他挑還不如給狗挑。

談靳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望過來,江歲宜迅速瞥開眼睛,然後一震,猛地想起了乘嶼,想起了他那件白T——應該是衛希當時臨時買給他的。

這麽一回想,除了那件白T和他自己的白色襯衣,他好像再沒有別的衣服了。兩件衣服每天都洗著烘幹著更換,他竟然都沒有提出過一次要買衣服的需求。

江歲宜有點惱地咬了下唇。

作為一個嬌嬌女,她實在沒有照顧別人的經驗。

也怪自己,確實不走心。明明當時說過會收留他照顧他的,她好像一點都沒有盡到職責。他是人,又不是小貓小狗——不對,就算家裏多了只小貓小狗,她也會很認真地去挑選添置一大堆新東西的。

怎麽會完全沒關心過他呢?甚至是堪稱刻意地忽視他。

……都怪談靳。

江歲宜想通了,開始反思,覺得不應該把對談靳的氣撒到乘嶼身上。

於是她伸出纖細手指,點了點遠處的談靳,跟自己的銷售說,“他正試著的那件衣服,我要了。總共十個顏色是嗎?我一樣要一件好了。”

“好的!”這個新系列看起來設計簡單,實則價格不菲,十件已經是足夠讓銷售眉開眼笑的大單子了,她笑宜滿面地問,“小姐,要什麽碼數呢?”

“要——”江歲宜又指了指著談靳,對銷售道,“和他一樣的碼數。”

“好的!先生和談公子體型相近是嗎?要不要再搭配上幾條褲子呢?”

“要的,唔……”江歲宜差點忘記,她感謝銷售提醒自己,幾乎沒有思索,就又道,“就也要和他試的一樣的褲子好了。有幾個顏色?都來一條。”

“好好好!也是同樣的尺碼嗎?”

“對。”

銷售喜笑顏開,又為她介紹:“小姐,這邊還有我們新上的正裝系列,還有短褲,您也可以看看。”

“好。”江歲宜煞有介事地逛起來,還真叫她相中好幾件,她挨個拿了出來,在自己身上比劃,看不出效果,正巧看到談靳站在一旁,沈默地望著這裏,不知道望了多久,於是立刻氣鼓鼓地回望過去,態度惡劣,“看什麽看?”

“看你剛剛在那邊好像指了指我。”他淡淡地道。

“……哦。我是想問,你覺得這幾件好看嗎?”江歲宜很自然地瞥開話題,舉了舉手中的衣服,又覺得自己問的不夠準確,改了下問題,“不是,你覺得你穿上會好看嗎?”

“什麽……意思?”談靳感覺自己耳朵尖突然有點發燙,“我穿上?”

他想起剛剛江歲宜指著他的模樣。

她難道是在給自己挑衣服嗎?可能嗎?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個靳夜,想起那件被他隨意扔給江歲宜的西裝外套。

江歲宜會記得還給他嗎?

如果是那件衣服濕了、壞掉了……江歲宜有可能會親自給他挑一件新的嗎?

“對,你穿上。”江歲宜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像是很認真地征求他的意見,“方便在你身上比一下嗎?”

“……嗯。”

江歲宜走過來,兩人站得很近。

落地的穿衣鏡裏,他們出乎意料地竟是那麽般配。

她的裙擺碰到他的褲腿,帶著香味的發絲打在他身上,他將手往身後背了背,因為距離太近,他一伸手就能攬住她的腰,就像任何一對恩愛甜蜜的年輕小情侶那樣。

她擡手將衣撐輕抵住他咽喉,轉身望著鏡中的談靳,一件一件地試了過去。

衣撐冰涼,讓他的喉結不能上下自由地滑動,明明身處於寬闊的空間,他卻感覺自己像被她溫柔地抵在墻上,一動也不能動,只能聽她差遣,任她玩笑。

談靳感覺自己心跳的聲音愈來愈吵鬧,他咬了下唇,屏住了呼吸,生怕她聽到那怦然喧囂。

“都很好看。”江歲宜試完了,她笑了下,很滿意自己的眼光,和一旁的銷售說,“都包起來。我都要了。”

“還有,那個……”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問談靳,“你鞋子穿什麽碼數的呀?”

【小江怎麽跑了?上班第一天,過分了啊。】

【盧博你少口嫌體正直,剛還在那兒念叨沒小江陪你尖叫。】

【閉嘴啊鄭海洋!別一天到晚掀我老底。】

【嗚……你是不知道,你錯過一個億!你一走就來了個超級大帥哥,又冷又壞,坐那兒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惹不起的甲方!】

【真的帥!24k純金的巨巨巨巨巨帥!】

【歲歲,你過不去,不願和好的話,我追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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