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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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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

每年的九到十月, 對競賽生來說,是最重要的兩個月,對於高三生來說, 尤為如此。

從預賽、覆賽到決賽,確定集訓和保送的名額, 多年的努力,都將在這三次考試中得到世俗意義上“值不值得”的評判。

池硯倒還好,他搞競賽主要是閑著沒事給自己找事,不然也不會在高二拿到國一後放棄預錄取, 高三接著參加了。

但他這樣心態的始終是少數, 絕大部分在競賽上耗費大量時間的學生很難不去在乎結局。

為未蔔的前途, 為不確定的未來。

每一次考試過後迎來的也絕不是放松:進入下一輪的繼續緊繃著弦努力;止步於此的敗者能奢侈地拿出一晚上來流淚已是極限,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收拾了在競賽樓的東西, 馬不停蹄趕回班級, 繼續以一個普通學生的身份備戰高考。

競賽的殘酷和魅力也在於此。

努力和汗水也許有用,但在天才面前, 不值一提。

每一分,都分外珍貴,因為在那張卷子上,沒有同情分, 也沒有基礎分,只有智商、知識儲備和心理素質的頂級廝殺,一步步將弱者淘汰, 是最殘酷的鬥獸場。

是以前兩天池硯和江越打球時他還在開玩笑,說他們物競班現在就剩仨進決賽的, 每次走進自習教室,那氣氛凝重得, 能隨機將任何一個人活活憋到窒息。

在這樣的壓力下,人很難保持平常心,哪怕挺進決賽的人,也開始變得焦慮急躁。

那天孫況拿了道題來問他,說了老半天自己的思路都找不到錯誤的地方,直到池硯從頭看了遍題,發現這人一直在個非常基礎的地方鬼打墻,無語地打斷他:“高斯定理求場強,你腦子被人打上結了啊,繞那麽多彎是想幹嘛?”

“啊?”

孫況為這題糾結了二十多分鐘,越急越做不出來,這會兒被人一點,才撥開雲霧,明白自己化簡為繁了。

剛要謝謝他呢,門口就傳來一聲軟和的“池硯”。

原本還一臉冷淡的男生聽到這一聲立馬跟接到肉骨頭召喚的狗一樣,自動自發起了身,三兩步走到門口。

那速度,簡直了。

走之前,還不忘把試卷往他胸膛上一拍,壞笑著損了句:

“啊什麽啊,哥,你最近這狀態是不是有點不對?這麽直白的坑也往裏跳,菜得有點離譜了我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外頭那位奪舍了。”

被他腹誹的“外頭那位”對此卻一無所知,只是靠在門口不停催人:“池硯你幹嘛呢,快點,我餓了!等下去晚了食堂綠豆沙又賣光了。”

話音剛落,倆男生對視一下,發出了幾聲心照不宣的不厚道的笑。

嫌外頭熱,池硯將校服外套脫下,只穿著件簡單的黑T,露出線條流暢緊實的小臂,慢悠悠跟著人出了門。

這會兒滿走廊都是程麥嘰嘰喳喳的聲音,要麽在抱怨要麽在感嘆,情緒充沛飽滿,而她身邊的男生,盡管聲音懶洋洋的,到底還是有問必答,雖然大多數時候只是一個簡單的嗯、啊,又或者是一句精辟毒舌的吐槽。

但倆人之間輕松和諧的氛圍,卻像一張細細密密的網,將其他所有人都隔絕在外。

等他們徹底離開後,那股鮮活的氣息也被人帶走了。

自習室又陷入了短暫地沈寂。

何雨嘉緩緩收回視線。

這樣的情形幾乎成了這半個多月以來的常態。

高三生和競賽生日程都很緊,所以這陣子一般都是程麥每天下了讀報課跑來找池硯一起吃飯。

她曾經偶然撞見過一次倆人聊天,那時池硯在開玩笑,掐著她臉頰笑問是不是生活費又給哪個網上的野男人上供了,天天跑來找他蹭飯。

結果那女孩就像受到什麽莫大的侮辱一樣,毫不留情拍開他的手,氣鼓鼓地嚷嚷說自己是因為擔心他像高二那樣太忙忘了吃飯,得急性腸胃炎進醫院,所以才跑這麽遠叫他一起吃飯,又罵他惡意揣測,說褻瀆了她對他純潔的愛,不依不饒鬧著要池硯給她鄭重道歉。

當時遠遠聽到這話的時候,何雨嘉第一感覺就是——羨慕。

羨慕在那樣一個連喜歡都要小心翼翼的年紀裏,她卻能有資本有底氣大膽直白地把自己的關心和在乎表達給對方。

羨慕她的生動奪目,羨慕她的明媚漂亮。

好像也只有這種女生,才能叫高傲的少年低頭。

南禮附中高三一共1356人,可只有他們兩人,當其中一個人的名字被提起時,大家會自然而然地帶出另一個名字。

好像他們天生就綁定在一起,是密不可分的一對。

也是所有人公認很般配的一對。

其實喜歡程麥的也不止池硯。

來了附中有一段時間,何雨嘉才意識到當初陳涵跟她說程麥是附中女神這話並沒有誇大其詞。她成績很不錯,英語演講拿過一堆獎還上過電視,高一的小提琴節目至今每年元旦都會被拿出來誇,哪怕只是偶爾回一班找下池硯,也會招到很多老同學的打趣。

而她,總是大大方方任人調侃,笑瞇瞇的樣子,偶爾被調侃急了,才會跺跺腳,威脅他們“你們再這樣,我要告訴池硯!”

就像個小孩子要去告狀一樣。

然後招致大家更大的善意哄笑聲。

當時何雨嘉就覺得,快成年了還能這麽t天真,背後該是有很愛她的一群人在努力保護著這樣的真性情,她也必然是從小收到了無數的善意和愛,才能這樣不吝惜於向其他人釋放同樣的信號。

而不是像她何雨嘉一樣,存在的一切意義,只是為了和同父異母的哥哥做比較,成為媽媽搶奪爸爸註意力的工具。

她可以忍受這樣常年畸形的家庭關系,和父母不純粹也不完整的愛,但前提是不要讓她親眼目睹,同一片時空下,同樣年齡的女孩,究竟可以過得有多幸福。

每次在父母那裏受了委屈的時候,何雨嘉發現自己總是會克制不住地去幻想,如果她是程麥多好,如果被池硯喜歡的人是她,那該有多好。

慢慢地,她會開始不自覺地觀察她和池硯,就像此刻。

……

“何雨嘉?何雨嘉你聽到我說的了嗎?”

耳邊被孫況大大咧咧的招呼聲占滿,何雨嘉終於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

她還有些呆怔,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剛剛走神了,你說了什麽?”

“我問你要不要一起去吃飯?”孫況說。

每次飯點他都會習慣性地問下她,但何雨嘉之前因為怕老師誤會,一直都婉拒了。

但這次,終究是對喜歡的男生的好奇壓倒了以往的謹慎,她點了點頭,答應了孫況的邀請。

飯吃到一半,繞了幾個話題後,她終於找到機會,狀似不經意地問起:“你平時和池硯相處也是那樣的模式嗎?我還以為學霸都挺介意被人說菜的。”

“被別人說介意,但換我硯來說,不是實話嗎?”孫況無所謂地揮揮手:“而且他這狗東西就是嘴毒,其實人挺好的,平時有什麽新思路也願意分享。他很多話就是開開玩笑,不是真看不起人,”孫況吞下口裏一大口飯後擦了下嘴,接著說:“而且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麽話啊。”何雨嘉問。

“不患寡,而患不均。”

“啊?”

“就是說,我硯的人設就是沒耐心,對誰都一視同仁。剛才那甚至算他心情好的時候了,懟兩句給指條明路。碰上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去問他題,被他發現是基礎環節出了問題,那就是踹一腳,然後讓滾回去自己翻書的待遇。問就是,你又沒給我交學費,我還要義務幫你打基礎?”

想了下,孫況又嚴謹地補充道:“但以上種種,均對他媳婦不適用哈,平時程麥就算出現最傻x的基礎問題,也能得到他從0到1一遍遍教的待遇,感覺我硯所剩無幾的耐心全留給他媳婦揮霍了。哎,比不得比不得。”

“……”

明明是個禁忌的話題,放她以前軍事化管理的縣中,甚至是可以停課叫家長通報的程度,可不管是孫況這個局外人,還是話題中心兩位主角,似乎都沒有絲毫要遮掩的意思。

何雨嘉糾結一瞬,還是問出了自己心裏好奇已久的問題:“那附中,不禁止早戀的嗎?”

孫況又扒拉了口飯才不以為然告訴她:

“優生特權,懂吧。”

“你以為老劉沒試過?根本管不住他的,索性後面他倆成績沒太大影響,反而越來越好,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哎你怎麽不吃啊,快抓緊時間多吃點飯,等會晚上又是一場惡戰。”

*

孫況說的沒半點誇張。

競賽生的強度已經拉滿到吃飯都成了要抽空才能完成的事。

所以這陣子程麥嚴禁池硯再花時間跑去找她,而是自己每周天下午來競賽樓,倆人找間空教室一起學習。

離決賽還剩半個多月,人少了,這棟三層的小樓緊張氛圍卻並沒有隨之減少。

她坐在池硯的座位上,等著他收拾東西的間隙正對著窗外發呆,物理競賽班教室門卻突然被人推開。

是何雨嘉。

但她卻沒有回自己位置,反而直直朝池硯這邊走來,將手裏那個白色的紙袋輕輕放在了他的桌子上,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小聲沖他道謝:

“池硯,謝謝你那天借我的衣服,我已經洗幹凈了。你放心,我自己手洗的,沒有放公用洗衣機裏。”

池硯正忙著做最後的掃尾清理工作,像是根本沒怎麽認真聽她說話,瞟了一眼後,無所謂道:“放這兒就行了。”

肉眼可見何雨嘉還想說點什麽,不過轉頭和程麥對視上的時候,她張開的嘴又閉上了,欲言又止幾秒才默默點了下頭,走之前沾泥帶水地又看他一眼,飛快說了句:“真的很謝謝你。”

話說得不清不楚,表情還那樣耐人尋味。

直到程麥出了教室,心還不上不下地被吊在半空中。

她不是什麽能藏得住事的人。

走了沒幾步,見池硯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對勁,也沒有半點主動解釋的覺悟,她幹脆自己出擊,質問他:“什麽衣服?我怎麽不知道。”

“嗯?”

池硯還在想周天4-6點有兩小時放假,要不要帶她出去吃個飯,最近競賽忙飛了也沒怎麽陪她玩,結果聽她突然來這麽一句,沒反應過來,直到她語氣不善地說了個名字,他才想起來——

哦,何雨嘉,校服外套。

也不能怨他,主要這事兒實在太雞毛蒜皮,她不來還衣服池硯都要忘了。

前幾天他們仨晚自習在測試,結果何雨嘉突然來了例假,疼得滿頭大汗,孫況那逼一看憐香惜玉的心就起來了,說是要扶人回宿舍吧,但她衣服弄臟了,孫況又是個火爐體質,根本沒帶校服外套,最後就從他這拿了一件過去。

就這麽簡單一件事。

“……”

“所以你看,確實非常合理,挑不出毛病,對吧?”

隔天體育課自由活動時,程麥還在試圖說服路夏,同時也說服自己。

池硯雖然嘴巴壞,人冷冷刺刺的,但程麥清楚,他並不是那種在別人難堪或者有困難的時候真的袖手旁觀高高掛起的人,當然當事人惹到他了那另當別論。

可何雨嘉跟他都在競賽班,又是同桌,在這種情況下借一下外套讓女生路上遮一下免得尷尬,再正當不過,也是個男生應該做的。

“嗯,”路夏正沈迷於手機裏養野男人,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但你不爽,就跟池硯說唄。他又不會不管你的心情。”

“……算了,他最近競賽挺辛苦的。”

而且說了又有什麽用,這事兒她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替代解決辦法。

完成最後一個日常任務後,路夏心滿意足收了手機,終於有精力認真給她出主意:“那你就去找另一個當事人。”

“?”

“一周那麽多天,什麽時候不能給,偏偏何雨嘉就挑你固定會去競賽班的時候還衣服,還語焉不詳,你不覺得,有點故意誤導膈應你的成分在嗎?”路夏分析得頭頭是道:

“你想想,競賽生現在壓力多大啊,沒火星都能自爆。我知道你再怎麽作池硯都不會生氣,但按常理推測,這種弦繃到最緊的關頭你去找池硯說這事,一來二去很容易吵起來吧。就算不吵,也是像現在這樣,你心裏不爽,這樣看怎麽結果都不算虧啊。”

看她一楞一楞的,路夏本來有一堆要說的,最後思來想去還是懶得塗毒這心智單純的小白兔了,挑了最緊要的結論說:“反正現在不管是1班還是在競賽班,一天二十四小時跟池硯朝夕相處的人可是她,不是你。別怪我沒提醒你,小心被人神不知鬼不覺撬墻角。”

“不會的。”

程麥就算對這事介意,也只是因為她本來就占有欲強,但對於池硯的人品,她還是很有信心,當下就斬釘截鐵地反駁了回去:“池硯不會那樣做,他也不會那麽對我。”

但到底,和路夏的交流還是給她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那天晚上和池硯慣例煲電話粥時,她沒忍住,在掛斷前半真半假地跟他抱怨:“好討厭,現在去1班找你問題我都沒自己的地方坐了。”

池硯打了個哈欠,沒覺得這是個問題,不以為然道:“坐我那唄。平時也沒見你客氣不是。”

你真是個豬。

說的是這個事兒嗎!

她心底都磨刀霍霍向豬羊了,嘴上還保持著正常的語氣,盡力把話題引向自己想要去的t方向:“但我就突然發現了一件挺不公平的事。你知道嗎?”

說完,她刻意停頓一下,直到那頭無語地回了句“不知道。你說”,才矜持開口:“劉強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剛進高一明明我們是同桌,非要讓我和張驊換,我本來還以為他有什麽‘池硯不能和女生同桌避免早戀’的規矩,結果現在看,也不是嘛。”

池硯倒在床上,累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緩了兩秒順著哄了句:“估計老劉覺得你長太好看了比較有威脅,所以不讓你跟我坐,不是好事麽?”

“哪兒好了?”程麥問。

“這不是代表,對你顏值的認可嗎?”

他聲音不似往常幹凈利落,但這樣低低的,拖泥帶水的聲音,在這樣安靜的晚上,格外讓人心癢。

一秒被哄到顴骨升天。

但還是不想這麽簡單地放過他,程麥壓住心底的羞澀,小聲問他:“那你呢?”

他沒反應過來:“我什麽?”

“你認可嗎?”

“敢不認嗎我。”他半夢半醒間哂笑一聲,有求必應,給了她想聽的答案:“漂亮,沒見過比你長得更好看的姑娘了。滿意了?”

看似滿分的答案,但程麥精準地抓住了其中的漏洞,質問他:“那還有你覺得好看,一般好看的姑娘?誰啊?我認識嗎?”

只聽那頭一聲絕望的嘆息,而後是他困倦到帶著重重鼻音的聲音,像是已經意識模糊全憑本能在撐著了,“沒,真沒有了。寶貝,你男朋友每天累得眼神模糊了都要,除了你以外,十米開外人畜不分。饒了我吧好不好?真困了。”

“睡睡睡!你真是頭豬!”

程麥小聲吼了一句。

說完,就像手機燙耳似的,她砰地一下挪開,丟進床尾,整個人埋進枕頭裏,拼命抑制住要尖叫的沖動,但露出的耳骨皮膚卻在迅速爆紅。

只因為他剛才困極時下意識那一聲稱呼,在低磁清緊的男聲中,是那樣的親密又寵溺。

哪怕現在只是在腦海裏回想,心臟都會蘇蘇麻麻,不受控制地砰砰跳。

啊啊啊啊啊啊!

池硯之前清醒的時候從來沒有這麽喊過她寶貝。

這人是不是困到靈魂出竅了!

嗚嗚可是如果是真的,那他靈魂出竅的時候能不能再多來幾次啊老天。

程麥被他一句話撩撥得氣血翻湧,像個蠶寶寶一樣裹在被子裏扭來扭去,隔幾秒猛地抽一下,直到剛搬到她上鋪的路夏忍無可忍,下床踢她一腳:“再亂動把床搞成搖搖車我就揍你了。”

“……”

經此一下,程麥終於勉強老實下來,但腦子裏依舊在無限重播著他無意識溢出的那個稱呼,什麽何雨嘉,什麽衣服,什麽同桌,都被沖擊到了九霄雲外。

時間匆匆往前走,一眨眼,就到了十月底,物理競賽的前一天。

中午的時候程麥就收到了他的消息,讓她幫忙去校門口,有本落在家裏的資料書保姆會送過來。

但沒想到,除此之外林桐還讓送來了一小罐筒子骨湯,給他倆補身體。

這個時節的南城已經入了秋。

窗外的銀杏葉由綠轉黃,被染成了深淺不一的金,隨著簌簌秋風在空中自由地飄轉、打轉。

程麥拎著幾樣東西東西走到競賽樓時,撞見的就是這樣美不勝收的秋景,心情也跟著開闊了起來。

但是,這種難得的放松和好心情,在她轉頭透過窗戶看見室內的情景時,戛然而止。

偌大的教室靜謐無聲,池硯趴在桌子上,頭沖著走廊這邊,睡得沈沈的。

這陣子降溫,天已經很涼了,他卻仗著自己的好體質依舊只穿了件短袖,外套隨意地披在自己肩頭,一只手臂曲起,墊在了自己的臉下,另一只手臂則直直的,隨意地往前伸著,越過桌面手腕垂了下去,從這個角度看,他清瘦的手腕上那根女孩子才會用的黑色頭繩格外顯眼,也愈發襯托得他手腕那塊的皮膚白皙如玉。

他睡相很好,閉眼時周身的攻擊性淡了很多,趴在那兒整個人乖乖的,很沈靜。

教室裏除了他只有另一個女生,何雨嘉,就坐在他旁邊不遠的地方。

本來該埋頭學習的人此時偏著頭,背對著走廊這邊,一直在默默看著睡著的男生,也沒說話也沒多餘動作。

哪怕程麥看不到她的眼神,也能想象得到,絕對不會是普通同學的眼神。

正在這時,外頭的風突然大了起來,池硯圓潤烏黑的頭頂上豎著的一撮呆毛搖擺得厲害。

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頭的動靜吵到,他眉頭微微皺起,人也動了一下。

在他調整姿勢的空隙披著的校服順勢滑落,程麥剛要進去,就見何雨嘉起身走過去,將滑落在地的校服撿起,彎腰輕輕地將它重新蓋到睡著的少年身上,又走去靠墻那側關窗。

可在關完後轉身的那一瞬,她直接撞上了走廊裏程麥的目光。

何雨嘉明顯楞了下,眼神有些驚慌失措,好像真和池硯做了什麽了不得的虧心事一樣,讓本來還只有60%憤怒值的程麥瞬間拉滿。

對視兩秒後,程麥冷冷地收回目光,直接推開門走到池硯身邊,惡狠狠地把保溫盒往他旁邊的桌子上一放,發出咚的一聲巨響——最直接的受害人就是一邊耳朵貼著桌子在睡覺的男生。

因為這一下“突襲”,池硯醒來時耳朵都是嗡嗡的,眉頭擰得死緊,剛想罵人他媽是不是有病,結果睜開眼一看來人,頓時所有臟字兒都忍了下去。

他一邊揉著發疼的耳朵,一邊伸手去拉人手腕,人迷迷糊糊沒完全清醒,身體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看她生氣就開始含糊不清地哄人,聲音裏還帶著沒睡醒的沙啞,“怎麽了,誰又惹你了?氣成這樣。”

但程麥此時只想刀了他,甩開他的手冷聲道:“你。”

“嗯?”這下他眼神頓時清明了一大半:“我?我幹什麽了。”

看到桌子上那保溫盒時,他下意識以為程麥是不滿幫他額外提了東西,好脾氣地笑了下,一邊沒皮沒臉地去拉她手,一邊趴回桌上,半開玩笑道:“就因為讓你跑個腿?這是真公主啊,動不了一點。”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公主”,就讓程麥想起剛才何雨嘉幫他蓋衣服關窗戶的小意溫柔,剛下去一點點的火瞬間躥到最高。

“對啊,我就這樣,你才知道?要不樂意你換人好了,反正多的是溫柔體貼的排隊等著讓你選呢!”

說完,她力大無窮地甩開他的手,蹬蹬蹬地跑出去。

她這一下子池硯毫無防備,手背直接撞上了桌子,立時紅了一片,連他那樣耐疼的人都沒忍住輕嘶一聲。

說實在的,最近本來就睡眠不足,又被人用這樣暴力的方式叫醒,池硯耳朵和腦子疼得不行。

莫名其妙被甩臉子,問又問不出答案,他也不是不惱火,在程麥剛跑出門的那幾秒裏他甚至想過隨她去算了,這丫頭最近氣性真是被慣得越來越大,無法無天,冷靜下也好。

但坐了幾秒,看到一邊放著的湯和資料書,他還是沒忍住,對著不爭氣的自己心裏低咒一聲後,認命地拔腿追了上去。

算了,女孩子脾氣大點也好,以後不容易被別人欺負。

再說,誰讓他真狗膽包天使喚公主給他跑腿呢,惹得她心情不好了被她揍,嗯,他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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