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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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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清

“顧流風, 你趕緊走,這裏不歡迎你。”洛以鳴掄起袖子,大有要幹一架的趨勢。

周淩在旁邊拉著, 勸他別沖動行事, 眼光不時望向周圍,心道這麽大動靜,洛回雪應當聽見了。

顧流風顧忌洛回雪,主動退讓不與洛以鳴爭執。他娘告訴他洛回雪很在意他弟弟,往日他對待洛以鳴太過輕鄙, 若想讓她回心轉意,需要改變態度。

他本想好好和洛以鳴說話的, 可今日一見他那囂張跋扈的態度,實在是氣人, 聯想起他和洛回雪之間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疏遠, 少不得他出的那一份力,愈發壓不住火。

氣氛劍拔弩張到極點時, 洛回雪從另一側檐廊走出來, 她揚聲道:“以鳴。”

眾人的視線齊齊轉向她那處,只見洛回雪手裏橫捧著三把白布油紙傘款款而來, 大雨瀟瀟,裙擺獵獵,她隱在朦朧的雨霧中, 身段窈窕,婀娜多姿,好似一幅江南煙雨仕女圖。

“阿姐, 你去哪裏了?”洛以鳴甩下顧流風,率先走到洛回雪面前, 周淩緊跟其後。

“我去另一側找傘。”洛回雪手裏的東西被洛以鳴接過,“正好有三把。”

“這裏也不知有沒有藏著其他人,亂跑小心遇到危險。”洛以鳴小聲抱怨道:“剛剛找不到你,我擔心死了。”

洛回雪笑道:“哪有這麽多危險,我這不是好好的。”

一旁的周淩目不轉睛地盯著洛回雪,她淡櫻色的唇變成赤朱砂般艷麗,在陰霾的天色下顯得尤為鮮明。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洛回雪眼波流轉間多了幾分婉轉的嫵媚,分外動人。

“周淩,周淩!”洛以鳴咬牙道:“你看什麽呢?”眼神也太直白放肆了些。

周淩恍然回神,羞愧地轉過頭。

洛回雪察覺到什麽,壓低頭偏開臉,躲著周淩的視線,心裏暗罵盛令辭的胡作非為。

顧流風上前想將手裏的衣服送到洛回雪手上,被周淩和洛以鳴兩人堵的死死的。

“謝謝你的好意。”洛回雪不想矛盾加劇,委婉拒絕道:“我的衣裳沒有濕。”

顧流風只能重新退回去。

一行人撐著傘往回走,洛以鳴和周淩將她左右圍住,嚴防死守顧流風的靠近。

山莊大廳早有人等在門前,見他們走來趕忙迎上去。

“各位尊貴的客人,真是對不住。”下人點頭哈腰,賠著笑:“主人家已經準備好沐浴的湯池,換洗的衣服還有姜湯,請快快跟我來。”

走下來時風雨迎面吹,眾人身上的衣服濕了大半,他們不再推辭,紛紛跟著奴仆們去廂房沐浴更衣。

洛回雪看見月白色裙衫時楞了下,回想起盛令辭今日的裝扮如往日般一襲白衣,不由失笑。

他怎麽還記掛著這點小事。

月白羅裙下繡著繁覆的銀線纏枝花紋,與盛令辭袖口花樣相同,好在裙身外層套著輕紗,不仔細看無法分辨。

山莊主人留他們用飯以示賠罪,洛回雪瞧了眼天色後婉拒他的盛情,直言時辰已晚,回去路上還要耽擱不少時間。

顧流風趁機提議在山莊住一晚,洛以鳴想都沒想直接拒絕,讓他的打算落了空。

“盛世子呢?”顧流風問。

“世子有事先行一步。”山莊主人道:“讓顧公子自便。”

聽見盛令辭也離開,他不由在心裏暗嘆真是天不遂人願,望眼欲穿地看了眼洛回雪,發現她對自己愛答不理,頹喪地離開了。

*

離山莊賞菊一事過去七八日,洛以鳴再次邀請洛回雪出去放紙鳶,但她巋然不動,洛以鳴繼續使出軟磨硬泡的招數,偏洛回雪不再上當。

“你心裏在打什麽主意,真當我不知道是不是?”洛回雪了然看向他,無奈道:“洛少爺,您別操心我的事兒,多操心自己的。”

洛以鳴起先被看破心思還有些不好意思,轉念一想,既然今日阿姐把把話挑明,他不妨說開這件事。

“如阿姐所見,周淩確實喜歡你。”他說得直白:“以我的了解,他雖才學上比不得顧流風,可人品絕對在姓顧的之上。而且周家書香門第,家教嚴謹,非特殊情況不得納妾,這不比顧家強上許多。”

洛回雪見他跟外面吆喝買賣似的,指尖輕點他的額頭,笑罵道:“不害臊!自古以來哪有弟弟為姐姐張羅婚事的。”

“從我這裏就有了。”洛以鳴嬉皮笑臉的:“周淩是周家嫡次子,上頭有大哥扛事,底下又沒有庶弟庶妹,如今在工部領了個閑職,可謂是上有老啃,下無小鬧,自在得很。你如果嫁給他,和在家差不多,不必費心妯娌間的瑣事。他母親我也見過,是個極好的人,和善大度,與他嫂子相處親如母女。”

洛回雪打趣他:“難道你不希望我嫁給前途無量的男人,將來也好給你鋪路,提攜你一把。”

“大丈夫怎麽能靠女人出頭。”洛以鳴說得義正言辭:“在我心裏,你過得好比什麽都重要。”

洛回雪還來不及感動,又聽洛以鳴補充道:“再說,周淩他爹是工部尚書,看樣子還能再幹十幾年。我沒法參軍,還可以想辦法去工部的兵械署過過癮,周淩也在那裏,他不敢不幫他小舅子的。”

“……”洛回雪靜默了會,“可我不喜歡他,你別瞎忙活了,也替我向他傳達。”

“啊!”洛以鳴大叫起來:“阿姐,你哪裏不滿意周淩跟我說,我讓他馬上改!”

“這不是滿不滿意的問題,在我眼裏,周淩和你一樣像我的弟弟。”洛回雪道:“趕緊去跟人說清楚,別耽誤他的時間。”

洛以鳴再三游說,極力在自己姐姐面前說盡好友的好話。若是被周淩聽見,恐怕驚得牙齒都要掉在地上,他在自己友人心裏的形象居然這麽高大光輝,被洛以鳴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行了,你要是不方便傳達,哪日我自己找機會同他說清楚。”

“……還是我去說吧。”他怕周淩聽見洛回雪的拒絕當面哭出來。

“好。”

洛以鳴見這件事毫無任何轉圜餘地,心裏替友人默默哀悼他已經死去的愛情。

另一廂,盛令辭這些時日忙得像陀螺似的來回轉個不停。

一方面,他要不動聲色引導景元帝找到通州城帶回來的奶娘,另一方面,他還要防著裴燁翻身,順便收集他這些年的罪證。

“王大人,這是從王小姐身體裏找到的東西。”盛令辭秘密會見王尚書,攤開掌心的手帕,正中央放著一塊碎瓷片。

當日王靜思一案由大內和京兆尹聯合督辦,大內領辦的是東宮的人,管不平發現蹊蹺後上報,被悄悄抹了去。

後來他從李嫣然嘴裏得知碎瓷片一事,說服王大人開棺秘密驗屍。

“當日仵作驗屍時貴府的大管家就在一旁,王大人大可去問他其中有沒有手腳。”

王尚書看著這塊碎瓷片,眼裏瞬間盈滿淚光,褶皺的眼紋讓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歲。

他顫抖地用手撚起邊緣鋒利的瓷片,想到女兒被泡腫的屍身。

王靜思是他和夫人的老來女,家裏已經有三個兒子,她是唯一的女兒,從小錦衣玉食的長大。他知道她的性子被寵得有些任性跋扈,但女兒是個審時度勢的人,萬萬不會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聽說王側妃已經三日喝不下參湯了。”盛令辭見王尚書眼裏猶豫不決,再下一劑猛藥:“孩子已經沒了,側妃命在旦夕。”

最後四個字說的很輕,仿佛指的不僅僅是王側妃。

王尚書手指一緊,鋒利瓷片邊緣劃破指尖,鮮血迸出,染紅白色內裏。

盛令辭佯裝沒看見,慢悠悠地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王尚書在官場浸淫數十年,不會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裴燁不顧情面直接殺了王靜思,王側妃肚子裏的孩子現在也沒有了,她自己的生命更是危在旦夕,全憑裴燁一句話處置。

王尚書不會想不到,王側妃能活到現在,最大的用處就是穩住王家,給他們一點希望。

他垂下眸,靜靜等著魚兒上鉤。

“盛世子。”王尚書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全無悲痛之色,眸中一片精光:“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盛令辭淡淡道:“是大陵律法的意思。”

王尚書握住碎瓷片已經離開一炷香,盛令辭獨自坐在廂房內品茗,管不平進來的時候他正打算起身離開。

“他投誠了?”

“那個老狐貍不會輕易松口。”盛令辭深知這對於王家而言是一場豪賭,王尚書一個人拿不準主意,勢必要回去與親弟弟商量一番,他的親弟弟是王側妃的父親。

“也是,裴燁幾乎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宮中只有他一個成年皇子,再加上陛下從小帶在身邊教養,他的人幾乎滲透宮內的每一個角落。若不是你上次借著剿滅海寇一事清查了陛下身邊的人,恐怕現在禦書房的一舉一動還掌握在他手裏。”

盛令辭問:“奶娘那邊怎麽樣了?”

“青英已經找到地方。”管不平露出為難之色:“現在他估計正想著怎麽把人悄無聲息帶走,我還琢磨怎麽放水才顯得不刻意。”

盛令辭道:“不用放水,該怎麽做怎麽做。”

管不平嘿了聲:“你意思是我們的人比陛下的暗衛差。”

“各有所長。”盛令辭道:“我們擅長明刀明槍,他們擅長暗渡陳倉。”

管不平心裏舒服不少,他忽然想到剛剛手底下人傳來的消息,朝盛令辭半傾身子,笑得一臉扭曲。

“你聽說了嗎,阿雪當眾駁了顧流風的臉面,現在京城都在傳兩家結不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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