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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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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別看了, 你就是眼睛裏冒出火來,把他們的衣服給燒了,他們也是不會被劃撥給你軍的。”

南笙因為腿腳不靈便的緣故, 只得坐在爬犁上, 讓人拉著她進山,正與她方才救下的幾個傷員並排而行。

出於排遣寂寞, 以及了解更多內情的考慮, 南笙一路上都保持著農民揣的姿勢與這個幾個傷兵談天說地。

在與人交往上,她雖比不過薛臯的率性自然, 長得好看猛猛加印象分。

也沒有韓征的細致入微, 哪怕不說話也能洞察人心,盡在掌握。但毫無架子, 語氣真誠,猶如山間清溪, 很容易讓人感到舒服,說出更多的心裏話來。

是以一路行來, 這些個傷兵已經把主意打到護衛她的小隊頭上了。

“哪怕咱們校尉回來了, 寫申請調令也不行嗎?”屯長王墻不死心地問道。

見獵心喜乃是人之本能。而對於他們這些帶病征戰的基層軍官來說,最喜歡的就是這些個體實力極強的兵卒。

一屯五十人中只要有一個,對軍心士氣都是極大的的鼓舞,更別說沖鋒陷陣是能頂大用。

“不當普通兵卒,讓他們當教官, 操練小兔崽子那種。只要能來,咱軍中保證不會虧了他們。”王墻說完又感覺自己言語不夠尊重, 趕緊補了一句。

他是真眼饞這個百人隊啊。

其實己方一百人對上長安軍一曲兩百人並非什麽困難事。

早些時候軍中不清楚長安軍的戰力, 以寡敵眾至少能得一個集體二等功,後頭就趕緊停了。

全是豆腐兵, 根本不禁打。有集體二等功在前頭吊著,很容易因功冒進,輕敵大意。

今天這個百人隊雖也是以寡敵眾,但情形卻大不相同。

在這個能見度極低的風雪天,以及人數不占優的情況下,悄無聲息把負責警戒的崗哨一層層給抹了,把人堂而皇之給護到了最裏層。

更關鍵的是,己方全部完好無損,無一傷亡。/

這是何等強大的能力啊。他要是能辦成這件事,保底都得是個集體一等功。

即便是專門執行特殊覆雜任務的虎豹騎,想要辦成這件事也不容易,免不了傷亡。

這種精兵要是能到自己軍中,哪怕只傳授個一招半式的,對他們的戰力也是很大的提升。

南笙聞言就笑出了聲,把他們給笑得先懵後逐漸生惱。

多虧南笙及時收住了笑,說道:“別誤會,我這個笑沒有看不起諸位的意思。只是覺得果然是什麽樣的將帶什麽樣的兵。”

“南校尉此話何意?”

也許是風雪變得更大了些,南笙的聲音提高了許多:“你們校尉當初見了這些人之後,也是和你一樣的想法。但這些人都是飛星軍中的精銳,休說是借調,連外差都出得少。

“這回出外差,是我腿腳不好,我姐心疼我,特意去求了將軍。這才派了一個百人隊來護衛我的安全,其餘時候就不要想了。”

王墻一聽,腦袋立時耷拉下去,嘆氣道:“原來是這樣,飛星軍當真名不虛傳。”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一直護衛在南笙左右,從未說過話的男子突然插言道。

王墻大喜過望:“什麽辦法?”

說話的這個護衛和南笙差不多,明明是回答王墻的問題,眼睛卻不住往後方那頂被包得嚴嚴實實的軟轎那瞥。

嗓門還特別大:“我飛星軍歷次征戰,多有傷殘者,這些兵雖不能覆刻昔年在戰場上的勇猛,但教授一二,還是可以做到的。”

嗓門大的副作用很快凸顯出來,不等王墻想好怎麽答覆,山道兩側就閃出七八個挎刀持弩的人,一邊瞄準一邊說道:“什麽人,口令!不說我們就要放箭了!”

王墻知道,如果五息之內答不出,背風處的預警火把就會被點燃,到時候山中就會變得處處有陷阱,五步一刀兵。

正欲出言答話,看見南笙扶著爬犁艱難地站了起來,還是農民揣的架勢,但言語中已是點評之意。

“你們鷹,第四軍的密語口令培訓就如此平常稀松的嗎?教導手冊中難道沒有寫,標準問話方式是口令,再接你們今日負責關哨的口令上半句的嗎?“還是說寫了沒教?亦或者是你們覺得這養跳出來問話很有範,覺得自己厲害極了?你們知不知道,就你們剛剛問話浪費的時間,夠被齊射兩輪的。”

問話之人直接被說蒙了,這個口吻,和思政部那些人不說是一模一樣吧,那也是相差不大。

但關卡的小隊還算靈醒,並沒有因為口吻相似就主動讓開,而是直接說道:“忠誠勇毅。”

南笙這才讚了一句:“還算有點樣子。”

同時回了個軍禮道:“燦若朝陽。”

王墻驚道:“這口令我還沒告訴校尉您呢,您是怎麽知道的?”

南笙笑:“軍中的所有密令,都是我編的,包括使用方法。”

不過口令雖然對了,語氣又十分的思政部,但同時這麽多人上山,盤查是免不了的。

他們尤其盯上了那頂四人擡著,遮擋得密不透風的軟轎。

這瞧著就很有刺王殺駕的架勢,尤其是他們主將馮恒還是因為遇刺下落不明的,所以守卡的兵卒堅持一定要搜查。

兩下裏就此僵住,溫情不覆,漸生劍拔弩張之態。

南笙把飛星營的親衛揮退,笑盈盈地說道:“哦,那裏頭坐的是仁心營的營長曹服。你們都知道的,那些個大夫,都比較嬌貴,吃不得苦。”

話音方落,軟轎的轎簾就被掀開了一個角,一個手悶子映入眾人眼簾。

隨後而來的是笑罵:“好你個南參差,我不露面就使勁編排我是吧?我只是跟著那些不經凍的藥材躲躲懶,你至於這麽說我嗎?”

南笙望天,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予回應。

守卡兵卒卻在見到曹服那一刻陷入狂喜。

南笙與曹服在軍中的知名度處在兩個極端,前者深居簡出,哪怕是露面,也多在工坊。曹服則是全軍有名的熟臉,比秦游這個主帥還要強些。

為首的守卡兵卒前一秒還以手按刀,下一秒就不顧厚厚的積雪,直接跪在了雪中:“真是醫士您啊,那我還攔個什麽勁!”

山中物產豐富,大家又都有一膀子力氣,只要吃點苦,維持基礎生存還是不成問題的,但醫士這個東西是所有職業中唯一無法速成的東西。

當下山中哪怕是獸醫,也是被大家夥當寶貝給供出起來的。

遑論曹服這個有口皆碑的神醫來了呢。

曹服現如今也習慣了這種場面,連忙把人給攙了起來:“行醫診治是我分內之事,不必行此大禮。”

“可我阿兄是您妙手給救回來的。那時我不懂規矩,還想闖安置帳篷。若非您給我求情,我就要挨上軍正一頓板子了。”

曹服對這件事還真有些印象,笑道:“你就是那個在我營中喝了三碗蜜水還想要的兵啊。”

那兵卒喜得不住點頭:“是是是,是我。後頭您營中有護理的姑娘對我說,要我不是第四營的兵,早就被打出去了。”

曹服的臉上飄起了可疑的紅暈。

南笙趕緊來打圓場:“我說你檢查就檢查吧,還敘起舊來了。還查不查,不查就給我頭前帶路去。”

有了曹服這張明星臉在,之後的道路可謂是暢通無阻,弄得南笙坐在爬犁上直嘆氣:“早知道能刷臉入,那我還費什麽勁重看一遍密令冊啊。”

曹服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冬天穿得多,還沒辦法擰她,也只能記在心中,將來再報仇。

不過這越往山中深處行去,氣氛就越不對勁。

就連給他們做向導的王墻,也從最初的信誓旦旦,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到最後沈默不語,一雙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他今天下山之時,守關的並不是這些人。按軍中規制,守關兵卒是一天一換。

哪有過個卡,圍那麽多人的。還個個弓上弦劍出鞘的,不知道的鐵定認為這是對抗強敵。

卡哨必定早放了飛奴上山傳遞消息,可怎麽會是這樣!

偏偏南笙和曹服這兩個領頭的一無所覺,肩靠肩坐在爬犁上,一副似乎要睡著的模樣。

但半夢半醒狀態的南笙一路上口令不曾錯分毫,致使那些刀槍劍戟只能悻悻地收了起來,搬開拒木鹿角放他們入內。

王墻的心在看到帥帳升起旗幟後徹底死了。

他們的校尉三個月前失蹤,漢中又援兵又遲遲不至,兩個副將誰也不服氣誰,都指責對方洩露了校尉的行藏,致使校尉遇刺。

他們堅壁清野,進入山中打游擊以來,所跟隨的牛副將一直是借校尉之名行事,帥帳也一直是虛置,無人入住。

自然也就不會升旗。

而今日帥帳卻升起了旗幟,向全軍昭告有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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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會永遠記得那些對他們好的人。自梁朝起,南笙的農神廟與曹服的醫聖廟香火就特別旺盛,到後來不知道是哪個小機靈鬼出的主意,秦游被放進兩座廟做陪祭了。——張可·《歷史的縫隙·人民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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