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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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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秦元九驚喜地發現, 墨玉棋偶爾也能成為他的嘴替。

比如現在——

“不是,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狗?你有病吧!”墨玉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麽。

雖然秦元九確實值得被追隨,但哪有上來就想當他的狗的!

黎亦藍的雙手被從床單上撕下來的布條緊緊束縛, 末端就牽在墨玉棋手裏。

墨玉棋說這句話的時候, 用力拽了下手裏的布條,黎亦藍被迫往前踉蹌了兩步, 在撞上墨玉棋之前硬生生站住了。

黎亦藍不是沒有尊嚴,但他的尊嚴只在面對墨玉棋的時候格外有存在感。

他冷冷地擡眸看了墨玉棋一眼,不滿地開口:“我在跟你的主人說話,你插什麽嘴?”

“他什麽時候成我主人了!你在說什麽屁話!”墨玉棋一腳踹在黎亦藍的小腹上。

黎亦藍悶哼一聲, 後退兩步, 吃痛地彎下腰, 在心裏破口大罵!

秦元九見墨玉棋又忍不住動手了,不得不按住他的肩膀制止道:“你說話就好好說話, 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又不是君子。”墨玉棋很有自知之明。

秦元九只好換個說法:“你把他打殘了,準備一路扛去白雪帆那裏?”

“我下手有分寸。”墨玉棋給了秦元九一個自信的眼神。

秦元九一巴掌拍他腦殼上,用的三分力。

“好吧好吧。”墨玉棋擡手揉了揉腦殼, “對一個手下敗將動手確實挺沒品的……我不動了,真不動了。”

秦元九這才把視線從他臉上挪開。

嘖, 非要逼他動手……雪族人平時是靠打架交流的?

他看向黎亦藍,先問了句:“你還好麽?”

“死不了。”黎亦藍用被布條捆綁住的雙手緊貼自己的腹部,齜牙咧嘴地回應。

“我都說了我下手有分寸。”一旁的墨玉棋小聲嘀咕。

“閉嘴。”秦元九忍無可忍。

“好的。”墨玉棋乖巧順從。

秦元九確定黎亦藍沒什麽事,這才回答起他剛才的問題:“在我理想的世界裏, 沒有誰是誰的奴隸,人人都是平等的, 所以,如果你問我願不願意當你的主人, 我的回答是不願,每個人都是,且只是自己的主人,但如果你問我願不願意成為你的朋友,我會視你的價值而定,我這個人對朋友很挑剔,能成為我朋友的人身上一定有值得我學習的地方,或是什麽閃光點,讓我能在跟他的交往中有所收獲,否則我不會主動與他往來。”

“朋友……”多麽遙遠的詞,遙遠得讓黎亦藍覺得秦元九是在諷刺自己。

因為不想要他這條狗,所以才用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勸退他。

“我能問問為什麽嗎?”黎亦藍不想放棄。

對他來說,秦元九是他在墜落懸崖的過程中偶然抓到的一根稻草,就算這根稻草可能攜帶劇毒,他也無法放手。

“什麽為什麽?”秦元九問。

他在出門的那一刻收回了大部分精神力,此時此刻,騎在雪狼精神體身上的小狐貍只有巴掌大,尾巴也從九條變回了一條,蓬松柔軟,團在身下給自己當抱枕。

這種情況下,墨玉棋的情緒他還能正常感知,黎亦藍的情緒他是真的捉摸不透。

所以他沒想到黎亦藍的下一句話是:“為什麽我沒資格當你的狗?可以告訴我具體的理由嗎?”

秦元九:“……”

我剛才的話都白說了?

不僅白說了,似乎還讓黎亦藍產生了奇怪的誤解?

在他無語的時候,他的嘴替再一次發揮了作用。

墨玉棋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黎亦藍:“你腦子裏除了當狗就沒別的了?當個人不好嗎!雖然你確實沒有跟秦元九成為朋友的資格,但當狗要什麽資格?不是想當就能當?你要真那麽想當狗誰能阻止你?你現在就可以跪下來叫一聲汪!”

秦元九在心裏豎起大拇指,給墨玉棋點了個讚,然後補充道:“當朋友同樣不需要什麽資格,是一種雙向的選擇,如果是我想跟你當朋友而你不願,你也可以拒絕我。”

“哈……”黎亦藍低下頭,用劉海遮擋住自己崩潰的表情。

“怎麽可能拒絕?”

“怎麽可能拒絕啊……”

“你們真是……”黎亦藍擡起雙手,進一步遮住自己的眼睛,不想被兩人看到自己現在狼狽的模樣。

這兩個人在說什麽東西?

他們在對一個連什麽時候進食,什麽時候洗澡都由他人決定的人,說什麽東西?

秦元九也就算了,為什麽連墨玉棋都……他不是秦元九的狗嗎?這是狗能說出來的話?

他們究竟想做什麽?

他們真的打算殺死白雪帆嗎?殺了之後呢?有什麽打算?難道不是取代白雪帆的地位,成為新的王?

白王隕落,紅王登基。

一位更加強大也更加仁慈的王,繼續統治這個帝國,統治這個帝國所有的哨兵。

本該如此。

可居然……他們居然不是這麽想的嗎?

黎亦藍無法理解。

他只是想在白王死後,繼續為紅王效忠,以保住自己的生命,延續自己的未來。

他錯了嗎?

如果是想考驗他當狗的決心,那麽……

“汪。”黎亦藍維持著擡手遮擋眼睛的動作,試探著叫了一聲,然後又是一聲,“汪!”

秦元九:“……”

墨玉棋:“……”

秦元九:“沒救了。”

墨玉棋:“我不理解。”

秦元九:“先不管他了。”

墨玉棋:“先殺了白雪帆再說。”

秦元九:“嗯。”

“殺了白雪帆之後,他還能變正常嗎?”墨玉棋多問了一句。

秦元九擡頭和他對視。

兩人並肩站在一起時,秦元九才意識到墨玉棋究竟有多高。

這個哨兵比他高了足足一個頭,精壯的身材因此顯得修長,優美而不失力量感。

距離越近,秦元九越是不得不仰視他,但每一次,墨玉棋對上他的視線後,都會顯得很局促,以至於氣勢上弱了他一大截,不會讓他有任何被威脅到的感覺。

除了把他踩在腳下的那次。

想想真不可思議,四年前狠狠揍了自己一拳,還把自己踩在腳下的人,現在比任何人都更加堅定地站在自己身邊。

不得不承認,在知道是隊友的情況下,待在墨玉棋身邊很安心。

有向導輔助的SS級哨兵,在任何戰場上都是無敵的。

自己最開始為什麽會想將他趕走呢?

是了,因為錯以為他一身反骨,沒料到他一片赤誠。

秦元九能看到墨玉棋眼中的不忍。

痛毆黎亦藍的是他,真心看不起黎亦藍的是他,最希望黎亦藍能逃脫白雪帆的魔爪重新來過的還是他。

這個哨兵雖然一言不合就動手,但十分善良。

不過秦元九並不會因此忽略掉他提問中的錯誤:“你說了‘還’這個字,對吧?曾經正常的人,變得不正常了,才能用‘還能變正常嗎’這種表述,問題在於,他正常過嗎?”

墨玉棋沈默了一秒,兩秒,三秒……放棄思考:“不知道,所以?”

“所以,如果你想讓他變成你認為正常的樣子,僅僅殺了白雪帆是不夠的。”秦元九很認真地對墨玉棋說,“你需要手把手教他怎樣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你願意嗎?”

墨玉棋一臉猶豫。

——好麻煩的感覺。

——不想管怎麽辦?

——他又不是我的什麽人……

秦元九低笑了一聲。

這個哨兵雖然善良,但並不會多管閑事。

很好,他就喜歡這樣的搭檔,不會給他節外生枝。

秦元九沒有給墨玉棋回答的機會,再次開口,問了這樣一個問題:“他的處境在帝國並非個例,帝國有太多的人經歷著類似的事,你都要救嗎?”

“我……”墨玉棋的聲音弱了下去,“其實我想,但是……”

他想救,但他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決心。

相比之下,秦元九的回答就很堅決:“是的,我都要救。”

墨玉棋楞了一下。

“所以我才想殺了白雪帆。”秦元九說,“所以我才想改變帝國。”

“你不在乎我為什麽想殺白雪帆,沒關系,我現在告訴你,被白雪帆禍害的哨兵不止黎亦藍一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比他更慘,死在白雪帆手上的哨兵,光是黎亦藍知道的就有13個,他不知道的呢?”

13個……

13個!

墨玉棋的瞳孔一縮,憤怒的情緒翻湧而起,如同火山口下滾燙的巖漿,蓄勢待發。

他總算知道了,為什麽秦元九那麽想告訴他白雪帆做了什麽。

秦元九是對的。

秦元九一直都是對的。

如果自己不知道白雪帆殺死過這麽多哨兵,對他的殺意就不會像現在這般強烈!

“我要殺了他!”墨玉棋發出咆哮,“我要把他對哨兵做過的事都對他做一遍!我要讓他也嘗嘗被鞭打的滋味!我要……”

“啪”的一聲,秦元九的巴掌落在墨玉棋的腦殼上,三分力道。

墨玉棋瞬間改口:“我就一說……這是惡魔才會做的事,我才不會這麽做呢。”

秦元九信他個鬼!

他腦子裏的血腥味都溢出來了!

“抱歉。”墨玉棋擡手撓著挨了一巴掌的腦殼,低頭道歉。

這下換秦元九楞住了:“為什麽道歉?”

墨玉棋沒說話,但他的情緒和思維回答了所有。

——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對不起,我不該這麽暴力……

秦元九:“……”

自己在這個哨兵眼裏究竟是怎樣一個脆弱的形象?真是受夠了。

他不輕易揍人不代表他不會揍人。

他不搞虐殺不代表他會被血腥的場面嚇到。

他是身經百戰的軍人,不是住在象牙塔裏的公主。

秦元九抓過墨玉棋的衣襟就是個過肩摔!

快、狠、準!

墨玉棋“欸”了一聲,還在猶豫要不要反抗,人就已經在地上仰躺著了。

其實他想反抗的話,完全能在秦元九抓住他衣襟後發力的那個瞬間反手將秦元九制服。

但因為對自己動手的是秦元九,墨玉棋猶豫了,這一猶豫就被秦元九幹脆利落地撂倒在地。

一旁的黎亦藍用被布條捆住的雙手瘋狂鼓掌,情緒肆意流露。

——揍得好!揍得妙!揍得呱呱叫!

墨玉棋一腳踹在黎亦藍的小腿上,於是下一秒,地上又多了一個人。

秦元九失笑。

他的哨兵被他突然撂倒後,第一反應是幹倒吃瓜群眾……

他咳了一聲,強行收住笑,然後再居高臨下地看著墨玉棋說:“抱歉,偶爾我也會有這種忍不住暴力的時候呢?”

“這樣啊。”墨玉棋恍然大悟,“我果然不是一個人!”

秦元九:“……”

我遲早被你氣死。

意識到墨玉棋聽不懂言外之意,秦元九只好直說道:“如你所見,我不是脆弱的菟絲花,雖然我的確不讚成任何以暴制暴的做法,但你也沒必要為自己一些暴力的想法向我道歉,老實說,我長這麽大,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覺得我會被一些洩憤的話嚇到,很有意思,也很讓我不爽。”

他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向墨玉棋伸出了一只手。

自己撂倒的人,還得自己拽起來。

墨玉棋盯著他的掌心看了兩秒,抿了下唇,小心地握上去。

但是和上次一樣,他沒敢用力,幾乎是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

然而這一次,秦元九無法裝作沒發現:“你是覺得我的手臂支撐不了你的重量?你的身體裏是灌了鉛麽?”

“不是。”墨玉棋回應著,盯著秦元九看了一會兒,眼中閃爍著驚訝又興奮的光。

會如此坦率地表露情緒的秦元九……好少見。

有點可愛。

秦元九面無表情,手臂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等等,自己剛才感知到了什麽?

這個混蛋不會覺得一個剛把他撂倒在地的人很可愛吧?

“我知道你在不爽什麽。”墨玉棋小心地組織了一下語言後說,“你是不是覺得你被我小看了?”

“你說呢?”秦元九抱起雙臂,擡頭仰視身前的墨玉棋,語氣因為那句一閃而過的“可愛”變得更咄咄逼人了。

“你有沒有想過,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心情?”墨玉棋說。

什麽?

秦元九臉上的神情一松,變得有點茫然。

“你總是把不需要哨兵掛在嘴邊,哪怕是在跟塔談判,不允許塔對我動手的時候,你也說了這句話。”墨玉棋記得很清楚,“你有沒有想過,我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這哪能相提並論?”秦元九莫名心虛,這還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但是,兩者真的不一樣!

“我不需要哨兵是我自己的事,我從未質疑過你身為哨兵的實力,而你卻質疑了我的實力。”

“我也沒有質疑過你身為向導的實力,真的,不信你可以掃我。”墨玉棋擡起一只手,指尖直戳自己的胸口,仿佛那裏有個二維碼。

秦元九:“……”

“如果我剛才哪句話,或者哪個想法,不小心冒犯到了你,我道歉,我真的沒有質疑過你身為向導的實力,但是保護向導是哨兵的職責,在哨兵眼裏,向導就是需要保護的,更不用說你是我的專屬向導,你的安危高於一切,你不能讓我跟我的本能對著幹。”墨玉棋一口氣說完這段話,對自己進步的口才很滿意,“差不多就這樣,別的你自己感知?”

秦元九自己感知的結果如下:

——我說得真好!

——跟九待久了,說話都流利了!

——九有沒有被我驚艷到!

秦元九:“……”

謝邀,有被你自戀的程度嚇到。

秦元九不想說話,轉身離開。

墨玉棋楞了一下,一把拽起地上的黎亦藍,忐忑地跟上他。

——怎麽了?

——我又說錯什麽了?

——九不會更生氣了吧……

秦元九沒有生氣。

他的情緒一直都十分穩定。

連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剛才為什麽那麽不爽。

或許是因為,他殺過那麽多汙染者,跟那麽多哨兵合作過,在大多數人眼裏,他都是強大而高高在上的。

他早已習慣這些人對他的看法,並享受他們看他的眼光。

可是墨玉棋眼裏的他,突然不那麽強大,也不那麽高高在上了……

有點挫敗。

與此同時,又有種陌生的安心。

墨玉棋內心的忐忑越來越強烈。

在他的情緒徹底爆炸之前,秦元九不得不開口道:“笨狼,我收回那句話。”

“什麽話?”墨玉棋專註地看著他的背影,緊張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秦元九一邊往前走,一邊頭也不回道:“我說我不需要哨兵,我反悔了——我不需要比我弱的哨兵,但是,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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