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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生,棠生?”

我猛然睜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秋筠和宜悠擔憂的臉。

“這是什麽表情?我不就進個回憶嗎?”

“就進個回憶?我們以為你走火入魔了呢。”秋筠依舊皺著眉。

“是啊棠生,你剛才莫名其妙地一直閉眼哭,還不停發抖,是真挺嚇人的。”一旁的宜悠也說。

“啊,是這樣啊。”我這才明白過來點什麽,雖然貿然進別人回憶挺不禮貌的,我也一度深感愧疚,可到最後還是忍不住瘋狂共情,“可能是我剛剛陷入太深了吧,我這人淚點一直很低的。”

“不就是個北亭的記憶,能有什麽東西?”秋筠不屑一顧。

我剛想解釋,卻聽宜悠也附和了一句。

“就是嘛,就沒見過她這麽冷血的人,為了權利什麽都做得出來。”

她們說的那麽輕松,或者說本身就是隨口的一句吐槽,可就是那麽簡單一句話,我的火氣“噌”得一下就上來了。

她們什麽都不了解,憑什麽靠著表象主觀臆斷?北亭明明就……

正要組織好語言駁回,擡眼一看,秋筠和宜悠卻都忙自己的事去了,好像剛剛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罷了,解釋也沒用,還費口舌。

“棠生,我們到鬥轉廳了,快下船,馬上就能回到原先時空了!”

還未等我說些什麽,秋筠就火速將我拉了下去,船內其餘穿越者此時也都笑眼盈盈地交談著,可以看出,她們對這裏發生的事毫不在意,也是,本就是穿越者,想要回去當然在理,誰又有什麽義務幫助自由人呢?

我一邊把那個盒子揣進口袋,一邊神情恍惚地跟著人流走。

具體的我實在記不清了,整個腦海還沈浸在方才的記憶中,對現實的陌生感不斷襲來,我著實是有些分不清真假了。

究竟怎樣是對的?怎樣是錯的?誰是對的?誰是錯的?哪裏是現實?哪裏是虛幻?

整個世界仿佛打翻的調色盤,明明充滿了色彩,具體的線條卻是那樣的模糊不清。

我就這樣如夢似幻地,被自己那似乎不由自己掌控的身體帶到了鬥轉廳的最高層。

穿越者們按照穿越順序不斷查找著自己的穿越記錄,並啟動了倒流模式,回到了原先時空。

“快走啊棠生,馬上到我們了!誒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該不會真的傻到要留下來吧?”

霎時,我的神智終於清醒了,眼前的畫面也漸漸清晰起來。

同時,心中的信念也更加堅定了。

“對,我不走!我要留下來!”

秋筠仿佛在看精神病患者一樣,滿眼的不可思議。

“不會吧?你不是就想離開嗎?剛穿越來那會動不動就念叨,怎麽現在機會來了反而主動放棄?”

停了一會兒,秋筠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怕不是看那個記憶看的?北亭怕不是灌輸了一大堆什麽抗戰到底不放棄堅持就是勝利的思想吧?清醒點吧棠生,那都是安慰傻子的,就現在這局勢,在這還能活多長時間都說不定,你該不會還指望著自由人能取勝吧?那都是做夢!”

我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秋筠,眼前這個我從前無比熟悉的人好像在一瞬間陌生起來,變成我不認識的樣子了。

“快走吧棠生,別這麽幼稚,宜悠都回去了,我知道,你只是說說而已,對吧?”

說著便拉著我準備找穿越記錄。

我心裏一動,不知哪裏來的決心猛地掙開了秋筠。

“說了不走就是不走!我一定要把這個盒子給初陽送到!”

“我是,一開始就想回去,現在也想,但我不能,也做不到,棄一個在絕對弱勢的條件下仍堅持抗戰的團體的命運如敝履!”

“把有燎原之勢的星星之火無情掐滅是不道德的!”

“只要有希望,哪怕一點點,我都會……”

“堅持到底!”

最後四個字幾乎是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出來的,最後一個字落地,我便頭也不回地,朝著門外瘋狂地奔跑。

我不知道秋筠最後的表情,也不願知道,有一點很明晰,我們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穿梭於陌生的環境之中,我漫無目的地跑著,不知要去往何方,周圍的景象模糊極了,繞得人暈頭轉向,此時,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我要找到初陽!

不知跑了多久,我終於停下了腳步。

這裏似乎是一個高臺,空無一人,看了異人真的動用了很大的兵力去圍剿覆華隊。我轉頭一看,秋筠並沒有跟來,說來也怪,我的內心竟一丁點失落也沒有,反而無比快慰。

也好,今後的路,便讓我一個人走吧!

我嘗試去用智能手環連線初陽,本來也沒抱希望,沒想到,真就讓我聯系上了。

“我這邊剛給島周邊上好信息屏障,原先的建築物也依靠AI恢覆一半了。不過棠生,你不是要回去嗎?發生什麽事了?”

我使勁按耐住內心的狂喜。

“臨走前北亭讓我給你個東西,我又決定不回去了,你那邊方便派個飛行器來接我嗎?就在鬥轉廳周圍的一個高臺上。”

“好,沒問題,你等著我。”

關上智能手環,我環顧周邊,依舊是蒼白一片,記憶在腦海裏播放了那麽半天,又跑了好長時間,我心理和生理早已陷入了雙重疲憊,剛才都是硬挺,此刻終於堅持不住了。

我感到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去,眼皮也漸漸闔上,似是要陷入昏睡中去了……

再次睜眼,已近薄暮。

我似乎是躺在了一張溫暖的床上,夕陽最後的璨影透過窗欞灑在床上,顯得格外美麗。

“姐姐,姐姐,棠生醒了。”

“讓我看看。”

見初陽和初霽那樣關照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沒事的,就是太困了,現在精神了。”

我朝她們笑了笑。

“所以,那個你說北亭給我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呢?”初陽認真地問。

“啊,這個。”我朝著熟悉的方向摸去,果真摸到了那個小盒子,趕忙拿出來,“我還以為你們早就看完了呢。”

初陽接過盒子,仔仔細細地端詳著。

“這就是,北亭留給我的?”

“對,裏面有你們那個芙蓉玉璽,還有北亭的記憶存儲器,那個……我不小心觸發了機關看到了,抱歉。”

“沒事,她既然選擇給我就說明肯定是有價值有意義的東西,我會好好研究的。”

服用過供能膠囊後,我來到了室外。這裏和原先那個島很不一樣,以山地丘陵為主,目前只被開墾了一半,還有一些地區保持著原生狀態。

而我,則是坐在現代化建築和原始大自然邊界線的一個長椅上,面向大自然的一邊。

我已許久沒見過這樣旺盛的草了,足足有人膝蓋那麽高,隨著清涼的晚風婆娑起舞。

落日將要墜下山去,殘存的熾烈將草場燃得通紅,穿過雲層蔓延著,蔓延著,織成了無價的錦繡。

此時,我的心終於漸漸平靜下來了,後知後覺的感慨漸漸溢上心頭。

長到這麽大,我逐漸發現了一個真理:無論一件事物有多麽的風靡,多麽炙手可熱,隨著時間的推移,也都會慢慢回歸平靜。從熱播的電影,到上億用戶的游戲,再到幾乎所有人都在集的卡片,無論曾經散發出多少光和熱,無論當時地位是有多麽的不可撼動,到最後,也只剩了唏噓。

難道一切終將都會走向衰敗嗎?

我想這是不全面的。

回望我學過的中國歷史。在千年以前,國力是那麽強盛,地位是那麽崇高,中國在當時幾乎就是世界的霸主。

但近代以來,隨著鴉片戰爭的爆發,中國開始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當時世界上幾乎所有人,甚至包括大多數中國人都覺得,完了,果然,一切美好都是會走向盡頭了,強極一時的中國終究也要迎來她的歸宿了。

可事情並未就此結束。

在無數戰士的前仆後繼下。在無數仁人志士的卓絕鬥爭下,在無數熱血中國人的頑強不屈下,中國,她得救了。

她沒有被打倒,沒有因此滅亡,反而不斷發展,不斷打敗一個又一個強有力的對手,重新屹立於世界之巔。

只要內心足夠堅定,一切終會好的,不是嗎?

必須承認,我對錯過穿越回去的機會這事還是很遺憾的,但鬥轉廳它能開一次,就一定也能開第二次,第三次!

覆華隊今日崛起於危難之間,往後若又一次遭遇挑戰,誰說她不會再次站起來第二次,第三次呢?

火紅的夕陽遲遲都不肯離去,似是在慶祝覆華隊的成功,又像是在暗示:自由人的太陽是永遠都不會落下的。

瘋長的野草,漫天的雲錦,還有那一片滾燙的紅,似乎都近在咫尺。

此刻,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又仿佛,一切都重要起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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