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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雙和離(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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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雙和離(17)

這對有情人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加之國公夫人出行排場赫赫、仆從圍隨,是以,還沒人發現, 溫慧和紀明達也在附近。

溫慧死死攥住女兒的手臂, 生怕她一個沒忍住當著這些人沖出去, 沖到崔玨和紀明遙面前質問!

紀明達也的確想質問, 問他們,一個是她成婚六年才和離半載的前夫,一個是她的親妹妹、親妹妹!他們做了六年姐夫妻妹, 怎麽能這就勾搭成雙, 是誰都不想要臉面了嗎!

崔玨、崔玨!原來他真的早對二妹妹有意, 所以才能這麽快就能和二妹妹假日同游……一定是, 一定是!

紀明達眼中噴火,雙腳卻被牢牢粘在原地,直到崔玨和紀明遙並肩走入酒樓, 消失在她視線裏。

她被母親和服侍的丫鬟嬤嬤扶上馬車。

車馬快速駛回安國公府。她不說不動,只被幾個婆子七手八腳擡下來, 送回啟榮院。

她病了。

這一病沈重。她昏昏沈沈, 吃不下飯, 也不聽人說話。她只是鎮日躺在床上, 醒了就呆呆望著床頂,有時會吃幾口藥,有時卻連水都不肯沾唇。多少太醫、大夫來過, 都只說, 這是心病。

溫慧明白女兒的心結。

可紀明遙早不受安國府管束, 崔玨想另娶,更不由前妻家裏置喙。紀明遙常往來宮中和松宅, 她寫的字掛在松先生房中,被陛下和數位重臣親口稱讚過。她和崔玨日常互相拜望、結伴出游從不避人,滿京竟也無人詆毀。好像所有人都在等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安國公府若想阻攔,才會成為京中笑柄。

所以,連老爺都不看不聽,眼不見、耳不聞為凈。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兒消瘦、憔悴下去,不過半月,已兩頰凹陷,面無血色。

再有月餘,便是紀明達與柴敏的婚期。

安國公仍令溫慧照常準備送女兒出閣。

溫慧再也不能忍耐:“那可是你親女兒!”

她把茶碗蓋在丈夫臉上:“你失心瘋了?她都病得要死了,你還惦記著叫她嫁人——晚嫁幾個月是能死!你就沒有一點點慈父心腸?柴家有什麽,叫你非要巴巴地把親女兒的命填進去?明達嫁不了!非要叫她嫁,你不如把我先勒死,再隨便叫誰辦親事,我做了鬼也不放過你!!!”

安國公一掌將她打翻在地。

“別給我裝相說什麽大道理!”他抹一把滿臉茶水,大怒,“明達為什麽病?你以為我不知道!她是看見崔玨和二丫頭在一處,受不了了就病了!你養出來的好女兒,叫人不要了,鬧得滿城風雨,和離回家還惦記著前夫,說出去才叫人笑話安國府的姑娘沒廉恥!”

他心意已決:“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來人!”他喝命,“扶太太回房養病,誰也不許擾了太太清凈!把賬冊鑰匙送去給大奶奶,叫大奶奶操辦大姑娘出閣!”

“你有種就休了我、殺了我!”

溫慧站起身,甩開婆子丫頭,捂著臉冷笑:“不然,我活著一天,就決不許你這樣糟踐明達!”

兩人吵得厲害,忙有人報去給紀明遠。他和妻子鄧念匆匆趕來,見滿地瓷片,父親半身都淋了茶水,母親鬢發松亂,半邊臉紅腫著,唇角還有血漬,忙擋在母親身前跪下!

鄧念也忙擇機扶婆母退開些。

但不管兒子如何哀求,磕頭到額頭發青出血,滿地血痕,也不管妻子如何怒罵,安國公就是心堅似鐵,一定要長女按時出嫁!

夜深。

婆母氣到發昏吐血,丈夫又磕頭磕到頭暈嘔吐、不能站立,大姐的病又要照顧。鄧念帶著四個月的身孕滿府忙碌,直到三更,才終於能回房坐下歇一歇。

奶嬤嬤心疼地捧上安胎藥:“姑娘也太不容易了,誰家有孕的媳婦受這些驚嚇苦累?真是……”

“嬤嬤別說了。”鄧念接過藥碗,一口喝盡,“我去看看姐兒。”

她的大女兒由乳母照看著,早已沈入夢中,睡得香甜。

碰了碰女兒紅撲撲的小臉,她不由舒心、寬慰地笑了。

奶嬤嬤更心疼自己姑娘,嘆問:“姑娘若真接過這裏大姑奶奶的婚事,只怕太太要記恨的。太太再怎麽樣,也是姑娘的婆母,她要擺弄姑娘,縱然大爺護著,姑娘也不會少受氣。”

“我知道。”鄧念揉著太陽穴。

坐在廊下,吹著夏夜的風,她沈入深思。

這是她嫁進安國公府的第四年。外人看來,她出身高貴,是齊國侯唯一還活著的親兄弟姐妹,嫁到紀家,又婆母溫和、丈夫專心無妾,縱有過一個青梅竹馬、曾經動心的表妹,也早兩不相關,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幾個大姑子、小姑子……性情各異,卻也沒人為難過她,將來丈夫仍有國公爵位,富貴無憂,她的日子,是再無不順心如意的了。

可成婚四年來,她卻無有一日不在憂慮。

她看得懂兄長和公爹的野心。她和丈夫,便是兩家結盟的人質。他們一直不忿當今皇後和太子,想擁立鄧家的親外甥、六皇子為儲君、為帝。

可具體內情,兄長從不與她透露一字,公爹也並不讓丈夫知曉。

她也只能讓自己糊塗過著日子,不去多想將來禍事。

可現在看,公爹一定要病得不能起身的大姐嫁去禁軍後軍指揮柴家,只怕是,他們的謀算終於要有個結果了。

鄧念不太相信他們能成功。

但她畢竟姓鄧,是六皇子的親姨母。她有時也會想,若六殿下真能上位,姐姐的在天之靈,是否也會欣喜?她當然期待過兄長和公爹能做成大事。與其憂心,不如快活些過日子。

只是,還是那個關乎性命的問題——他們,真能成功嗎?

陛下可能毫無防備,任由他們謀劃謀反嗎?

怎麽可能。

鄧念緊咬牙關。

怎麽可能!

今天她又親眼看見了,公爹對親女兒、親兒子,對相伴二十多年的妻子,是究竟何等兇狠無情!

她又何嘗不了解自己的親兄長——齊國侯,他看似對六殿下真心疼愛,其實,說破天去,也只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而已!為了自己的私心,哄得六殿下早早與親生父親、當今天子離心!兄長何曾真為六殿下考慮過一分?又何曾真心疼愛過她這親妹妹?

她和六殿下,全只是兄長利益秤上的砝碼。

就算讓她的兄長、公爹手握國朝大權,他們——她和孩子們,還有大爺——真能一起過上安心自在的日子嗎?

鄧念一夜無眠。

次日,清晨,她乘車入宮,向皇後告發了親兄長和公爹意圖謀逆。

三刻鐘後,安國公府、齊國公府、永嘉侯府、柴府等八家皆被禁軍包圍。

滿京嘩然。

-

紀明遙先入宮,求到了與前安國公——紀廷——斷絕關系,將生母墳塋移出紀氏祖墳。

謝恩後,她由女官帶領,到被查封的安國公府接出了紀明宜,與她的生母張姨娘和親弟弟紀明豐。

她又和鄧念在宮中相見。鄧念在偏殿歇息。女官帶她到安國公府時,也一並接來了鄧念的女兒,她血緣上的侄女。

鄧念與紀明遠的婚事,幾乎全是她一手操辦,兩人成婚前,她自然沒少到齊國公府見這位未來弟妹,商議她新房的布置,寬慰她將嫁人不安的心懷。是以,雖然鄧念幼時更喜歡紀明達,也曾因紀明達對她不滿,可鄧念成婚後,她們的關系也能算得上不錯。只是她狀告溫家,與溫慧決裂,自然也不好再與溫慧的兒媳相見說話了。

明遙沒想到鄧念會告發兄長公爹。但細想她的為人,有今日之事,也並不值得奇怪。

她認為自己該謝一謝鄧念。謝她送紀廷接近地府,讓她能有機會,讓自己和母親都徹底與這個人再無瓜葛。

但這話不好明說。

於是,她只對鄧念舉了舉茶杯,輕聲道:“今後有陛下、娘娘福澤庇佑,就安心過清凈日子吧。”

鄧念也對縣主舉杯。

“有陛下、娘娘隆恩,我今生再無不安。”她說,“我聽聞,縣主已用‘明’為姓氏,不知今後,我是否還能稱縣主一聲‘姐姐’。”

“自然可以。”明遙笑。

她再出宮時,便見崔玨正肅然等待。看到她邁出宮門,崔玨立刻迎了上來。

明遙知道,他一知曉安國府被封禁,便迅速趕往郡主府找她。可他到時,她人已在入宮路上,又一直忙到現在。

已經臨近黃昏了。

“沒牽連到我。”她先說,“你該恭喜我。”

她輕輕說明了她改姓一事。

崔玨腳步稍緩。

“我狀告‘嫡母’娘家,又‘拋棄’生父,或許在有些人看來,是大不孝了。”明遙笑問,“你呢?你怎麽看?”

“‘父慈則女孝’。”崔玨認真說,“況且,殺母仇人、何以稱母;謀逆之人,又何以為父。你沒錯。”

“你真心這麽想?”明遙收斂笑容。

“絕無一字虛言。”崔玨坦誠面對質疑。

正當盛夏,一年裏最炎熱的時節。明遙最不喜天熱,如無必要,絕不會在室外多呆。可現在,行到車前,她卻不急上車回家。

她看了崔玨好一會。

“縣主府要完工了。”她忽然提起。

崔玨捏了捏自己掌心。

“一定去……恭賀縣主喬遷之喜。”他說。

“我與紀廷斷絕了父女之義,他即便受死,我也不必守孝三年。”

一手放在額前擋住陽光,明遙對他笑。

崔玨喉結不斷滾動。

“我得回去了。今天好累!”明遙向後扶住車壁,“崔禦史——”

故意叫出舊日稱呼,她低聲笑問:“要不要一起走,送我回去,然後陪我吃過晚飯……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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