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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雙和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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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雙和離(12)

寶慶早在宮門等紀明遙。

終於看見明遙妹妹和人出來, 她忙加快腳步沖過去。

她詢問的話已到嘴邊,紀明遙卻先她一步開口:“寶慶姐姐,這位便是忠毅侯!我已自作主張, 明日請他兩位和其餘幾位將軍來家裏相聚。”

忠毅侯、方將軍!——以女子之身立功無數, 做成鎮北軍統帥, 率軍掃平東羌得封侯位的人!

寶慶瞬時激動。

快速掃過明遙妹妹衣冠整齊、身體無事、甚至心情也不錯, 她便忙來到忠毅侯身邊見禮,先對兩位替明遙妹妹再次道謝,寒暄過後, 便一心和忠毅侯說話, 把忠勇伯留給明遙妹妹。

紀明遙便相謝霍元:“多謝忠勇伯告知, 我知道了。”

霍元又是後悔, 又是高興,細細算來,還是後悔多些, 垂首道:“一句話而已,不算什麽, 不值縣主相謝。”

紀明遙看了看他。

察覺霍元的欣賞和好感是在六年前的秋獵。她與溫從陽同坐皇帝近旁, 一側就是霍元。她和溫從陽相依而坐, 看似一對恩愛夫妻, 但實則,她的心神只有三分在他身上。

她一直在用餘光觀察周圍的人,看這行宮夜宴的人世百態。

所以, 她當然看到了霍元並未掩飾住的好奇、驚訝和羨慕。

他在好奇坐在自己身旁的新婚夫妻。他驚訝於他們不避人的恩愛。他羨慕溫從陽能有一個相依相伴、同坐同笑的妻子。

這便是他對她好感最初的由來嗎?

可實際上——他今日也應當明白了——她與溫從陽, 絕非他當年羨慕的那般恩愛夫妻。

而且, 從前霍元從未對她有過占有的欲望。至少她沒察覺過。可現在,從霍元的話語舉止裏, 她感受到了……他在吃醋。

吃醋,代表著嫉妒,代表著,下意識想要獨占。

從宮門到馬車的距離不算特別遠。紀明遙還沒思考清楚,便聽見寶慶已請到忠毅侯今日就到家裏吃酒,又在問霍元。

霍元非常想答應!

可話出口前,他看到了縣主微有空茫的雙眼。

他又想到了崔禦史。崔禦史比他還先等在殿外,又是為什麽還沒等到縣主,便先行離開了?

縣主今日才和溫將軍——溫從陽——斷絕夫妻之義。

這、這是崔禦史之功。

霍元因真寧縣主不再是有夫之婦而生出的震驚、喜悅和激動,一瞬全然消失,只餘冷靜。

機不可失。但,機不可設。

他以兵部衙門還有公事的正當理由,婉拒了寶慶縣主。

不能急、不能急。他對自己說。太急,就落在崔禦史下乘了!

——偏這優勢,還是他親手替崔禦史送到縣主面前!

回到兵部,霍元痛喝三碗茶,仍忍不住捶胸頓足。

哎。

哎!!!

-

寶慶郡主府從建成起,整個西路前後四進便全是紀明遙的。她雖三年不在京裏,西路房舍依舊如新。

寶慶請忠毅侯去花園吃酒。紀明遙自己回房,先打點了送去崔宅和劉宅的謝禮,再親手寫下拜帖叫人一並送去,便很想睡一覺。

情不情、愛不愛的……等睡醒有空再想吧!累了!

但春澗才給她摘下鳳冠,便有人來報:“安國公夫人派了馮嬤嬤來,想請縣主過去說話。”

紀明遙看了眼鳳冠上的明珠。

把早已告老多年,今年已經六十有四的乳母馮嬤嬤派來,看來,溫慧是決心一定要見她。她不去,或許溫慧今日便會找上這裏,擾了寶慶姐姐和忠毅侯吃酒說話的興致。

那就走一趟吧。

雖然溫慧和溫息一樣,是強買她的母親的人,是害死她母親的推手,可有安國公在,名分上,溫慧依舊是她的“嫡母”。

嫡母。

紀明遙嘲諷地品味著這兩個字。

溫從陽以為,他和她有多年夫妻恩義。

溫慧也會認為,她“養”了她十幾年,對她有恩吧。

都說“生恩不及養恩”。可什麽是“恩”?

人販拐走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折磨她、侮辱她,送她給人做妾、爭寵,利用她打壓鏟除仇敵,又放縱她被人害死。她慘死後,人販對她的親女兒隱瞞真相,又錦衣玉食將這孩子養大,繼續用她換取利益,便是對這孩子的“恩”嗎!!

紀明遙真想讓溫慧也嘗嘗這“恩”!

若非人販終究留下痕跡,叫她查清真相,只怕她此生到死,都在認賊作母!

“若世人皆以為這便是‘養恩’,那我寧願被世人罵‘忘恩負義’。”

紀明遙直白對溫慧說:“夫人將我嫁去溫家,是為維系姻親、扶持娘家,進而反哺自身。也是夫人親自叫人讚我‘賢惠’‘賢妻’。溫從陽不是在邊關立功封將了嗎?除去六年前,沒順夫人的意給紀明德辦婚事之外,‘養我’十八年,我有哪件事沒讓夫人滿意?”

“今日我為母報仇,正是‘孝道’。陛下金口:我與溫家,非姻也、仇也。”

她輕輕笑了,對溫慧溫柔而清晰地說:“溫家的一切,更是罪有應得。”

當然是不歡而散。

當然是從此反目成仇。

雖然安國公躲著,沒來見她,雖然他今日只損傷了名聲,但,不必急。

她才二十二歲,總會再抓到機會,送安國公下地府的。

再次回到寶慶郡主府,紀明遙終於安然、暢快地滿足一眠。

-

睡醒,看過崔玨和劉棘卿的回帖,便是準備宴請忠毅侯、忠勇伯等數位賓客。

一日賓主盡歡。

寶慶和幾位將軍賽馬射箭,吃酒行令,雖然一場沒贏,也絲毫不損她的好心情。

紀明遙只會騎、不會騎射。有寶慶招待客人,她清清靜靜吃了頓飯,賞了回景,也很滿足。

傍晚,她和寶慶親送來客至正門。

霍元自認對縣主的愛慕清清白白,不怕人說。可他昨夜沒睡,一直在想,也不得不承認……崔禦史是想在他前面了。

他雖不怕人說,可縣主到底是女子,才與從前的丈夫恩斷義絕一兩天,就新有男子追求,在世人眼中便為不妥。所以,今天在郡主府,他也一直忍住,沒多找機會和縣主說話,更沒想過單獨相處。

只是,將道別時,他終究故意磨蹭著,最後才要上馬。

左腳才挨馬鐙,他就看見縣主向他走了過來。

霍元趕緊把腳放下!

“我應再次相謝忠勇伯昨日仗義出言,為我求得縣主之位。”紀明遙俯身行禮。

牽馬的軍士和圍隨的侍女都默契地退遠幾步。霍元便不禁伸手向前。

他又忙收回了手。

“何需稱謝。”他屏住呼吸,“這本是縣主應得的封賞。”

“那也是忠勇伯提醒了陛下。”紀明遙直身擡頭,笑道,“我還有一事相謝。”

“什、什麽?”霍元忙問。

“當年,寶慶姐姐暗示你,我在理國府過得不好,請你嚴加訓練教導溫從陽,其實是我的主意,我請寶慶姐姐找的你。”紀明遙輕聲說,“我也並非想叫溫從陽早日成材,是我不想和他親近,所以,故意挑起他長輩對我挑剔。”

霍元楞住。

紀明遙對他笑:“你今日應也看得出來,我和他,從來不是真正相知相守的恩愛夫妻。我更不是清白無暇、溫婉賢淑、嬌柔順從、一心只有丈夫的……天下男人都會喜歡的女子。從前是不得不做,不得不去——偽裝,騙自己,騙別人。從今之後,我再不會做。”

“相識六年,忠勇伯對我數次相助,我銘記於心。是以,我當對你誠實相告。”她誠懇說,“或許你回頭一想——”

“等等!”霍元驟然出言。

“等等,等等……”他心亂如麻,不由踱步,話中祈求,“縣主,別說下去。”

紀明遙只好一嘆。

霍元一時拍馬鞍,一時又抓馬鬃。

他惶然許久,直到夕陽不見,只餘暮色,才忐忑轉身:“縣主,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我不了解你,我……我戀慕的,只是、只是你裝出來的樣子,是嗎?”

他這就將愛慕說出口了。

霍元渾身發燙。

“是。”紀明遙肯定,“我是這個意思。”

“那縣主也並不了解我!”霍元低而急促地說,“縣主又怎知,我喜歡的不是真正的你?你、你能不能給我機會,讓我了解?你也……多了解我?”

紀明遙垂下眼簾。

再次進入一段感情嗎。

要在自己還沒明晰內心的時候,給霍元希望嗎。

不,她該拒絕。

她遲疑不言,讓霍元後知後覺發現了自己太過沖動。

“縣主、縣主?”他試探著再次開口,“我是想問,待……縣主府落成,我能遞貼拜望嗎?”

這個新的問題,讓紀明遙將出口的拒絕不好再言明。

於是,她擡起臉,笑著答應了他:“自然恭候駕臨。”

霍元告辭離開。

在門內等了大半個時辰的寶慶,也終於能竄出來問:“怎麽樣怎麽樣!都說什麽了?”

紀明遙便如實告訴她,一字不差。

寶慶琢磨了一會:“那你是,真對他沒那意思?”

紀明遙只能說:“他的確是個再好不過的人。至於其他,我還沒想清楚。”

“那也不急!”寶慶便笑說,“你以後一輩子再不成婚也沒什麽。倒是我——”她嘆氣,“你回來之前,爹娘又催我找儀賓!”

她忽然有了主意,忙道:“你說,我也去東關怎麽樣?只當是去邊塞長些見識,一來一回,又能拖一年了!”

紀明遙對寶慶姐姐的新想法大為讚同!

就此計劃如何實施商議到戌正,寶慶留在紀明遙房裏睡。兩人一同梳洗更衣。

軍中數年,紀明遙早不是晚上八點前一定要入睡了。她曾通宵三日不睡,以備戰事。至於熬夜晚睡、淩晨早起,更是家常便飯。

回想那些時光,她沒再次猝死,真是幸運。

也可能是因為,這一世她的身體素質比上一世好許多。

今天就重調作息、健康人生,除非必要,再不熬夜了!

心裏發著誓,上床之前,紀明遙仍又拿起了崔玨和劉棘卿的兩封回帖。

寶慶湊過來一起看。

劉棘卿的回帖客氣官方。他只說初一日早朝是舉手之勞,亦是他身為大周官員、大理寺卿身上職責,請縣主不必掛懷,更不必特地相請。

崔玨的回帖大半與劉棘卿相同。只有結尾,他寫的是:

縣主如有用處,在下隨時聽喚。

寶慶:“哇!”

這話,竟然是崔禦史寫出來的?

不不不!崔禦史,竟然也對明遙妹妹有意??

她忙看紀明遙!

紀明遙手指緩緩撫過最後一句墨跡。

她對寶慶姐姐笑,說:“他這字,寫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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