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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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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

夜靜無聲。

京中夜間宵禁時間, 在二更初刻開始,至四更末尾結束。期間,除官府公事或死喪、生育、疾病請醫等事外, 任何人不得犯夜, 違者視情節輕重,分別笞打二十至四十下。

正當三更天。月初,空中無月。城內燈火大半已熄, 只偶有點點微光閃動。更夫獨自一人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身旁伴著的只有夏日微熱的晚風, 和輕輕搖晃的樹影。

再有一個時辰,他就能交差回家補眠了。

望了眼在巷口三五成群聚集而坐、互相倚靠著打瞌睡的差役們,他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也不禁打了個哈欠。

他繼續往前走。

但此時, 城西“二月巷”一處普通房舍內, 隨著一聲女子的痛呼呻·吟, 她身旁的男子忙從床上滾下來,晃醒妻子問:“你是要生了?”

“是——”那女子身上已出了一層汗,“只怕是要生了!”

另一側房中, 做爹娘的聽見動靜, 也忙披衣下了床。

當爹的等在堂屋裏,當娘的掀了簾子就進來。

一看兒媳婦身下,她便忙推兒子:“這是要生了!快去前面剪子巷請鄒產婆來!我看她下午沒出門, 還在家!”

做兒子的又看一眼自己媳婦, 忙和爹要了錢袋出去。

不到兩刻鐘, 鄒產婆就帶著一個幫手到了。

同住一條街, 鄰裏鄰居的,互相都認識, 也不必客套。

麻利地看了看產婦身下,又摸胎位,她讓這家人稍安勿躁:“這是頭胎生產,一天能下來都算快的。現在骨縫還沒開,且有的等。英耀媳婦的胎位也正,你們不必擔心,有我在,保管他們母子平安!”

做娘的緊緊握住鄒產婆的手:“他大娘,這可是我們家頭一個孫子,英耀和他媳婦也都是你看著長大的,我就把他娘倆的命,全交給你了!”

“放心、放心!”鄒產婆笑呵呵地,胸有成竹。

做爹的早去竈膛燒火,燒了一大鍋的熱水。做娘的在鄒產婆的安排下,給兒媳婦換了一床新被褥,又把兒子也攆到廚下呆著,不許他在產房。

後房裏還有三個閨女和一個小兒子,全被禁在自己屋裏,不許出來添亂。

剪臍帶的剪刀被熱水滾了又滾。鄒產婆親自照看著產婦,教她用力。

可直到太陽升起又落下,一彎細到幾乎看不見的月亮掛在半空,漸漸向西斜去,產房裏還是沒傳出新生兒的哭聲。

連產婦的痛呼也低下去不少,似乎沒了力氣。

趙英耀在屋外急得直抓頭皮。

“他嬸子!”鄒產婆兩手都是血水,“這胎頭就是不下來!現在,一是我伸手進去把孩子掏出來,但這一掏,孩子可能活得了,他娘只怕再難生了,若不幸遇上血崩,只怕連命也難保。二是,我近日新得了一樣東西,能把孩子拽出來,孩子或許活不成,可他娘身體保全,將來還能再有子女!”

“只是這樣東西我還沒用過,著實難保孩子怎麽樣。”

把各種危險都說全,她等著趙家人決定。

看看臉色慘黃的兒媳婦,做娘的抹了一把臉,來外邊找丈夫和兒子。

她擦淚說:“若媳婦有個好歹,咱們怎麽見親家?英耀才不到二十,想要兒女多早晚要不得,可這媳婦的命只有一條啊!”

做爹的蹲著,只看地面不說話。

趙英耀就哭著問:“娘,那東西到底保險不保險?若把玉榮的命也弄沒了——”

“你不用,你媳婦沒命,兒子也沒命!”做娘的一跺腳,“這事我說了算了,不用你們管!”

她跑回去,求鄒產婆只管先保大人:“他大娘,你只管按你的來,好不好的,都是家裏的命,怨不得你!”

鄒產婆也一跺腳,發狠讓幫手快跑回去,把裝“產鉗”的箱子拿過來,又讓趙家再多多地燒熱水。

產鉗煮開過三回,鄒產婆隔著布撈出來,晾到半溫。

她心抖手不抖。按一起在紀安人家裏討論的,她先把一葉鉗葉伸進去,卡住孩子的頭,又伸另一葉,再把兩葉從中間擰緊。

她琢磨著用力。

——孩子出來了!!

“是個大胖姑娘!”

給臉已經顯出青紫的孩子拍出哭聲,鄒產婆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回:“是個全乎孩子t!”

“就是頭夾得扁了點,”她抱給趙家婆婆看,“這、還有這也留了兩道,幸好沒夾著眼睛。”

“小孩子養得快,”她笑道,“你們註意著些,十天半個月,保管都好全了!”

趙家婆婆抱住了大孫女。

鄒產婆忙著回去看產婦身下:

雖然裂了幾道口,幸好沒有特別嚴重的,養幾個月都能養好。

胞衣也娩下來了,沒見有血崩的征兆。

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好、好、好!!

-

崔宅,西院。

一大早,才洗完臉,還沒太清醒,紀明遙就迎來了客人。

她已經穿好衣服,隨便梳了頭發,便在堂屋見鄒產婆。

鄒產婆看上去有那麽一兩天沒歇息了。她眼底有淡淡的青黑,眼睛裏也有血絲,一張口卻是精神百倍:“特來給安人報個喜信!昨晚我在二月巷趙家用了產鉗,他家媳婦生下一個大胖姑娘,七斤八兩,母女平安!”

“好啊!”紀明遙立刻就全醒了。

雖然猜到了鄒產婆來是為什麽,可真聽到這個好消息,還是讓她激動地站起來,自己去拿紙筆:“你從城西過來辛苦了,快坐下歇歇吃口茶!還要勞你再費事,把產鉗怎麽用的、用完產婦與孩子如何,都詳細說一遍。”

白鷺忙去拿了兩碟點心來,放在鄒產婆面前,請她吃。

紀明遙在她對面坐下,讓她只管邊吃邊說。

從頭到尾全部說完,鄒產婆也吃了個飽,才發現紀安人發間只戴了一根青玉釵,餘下沒有一件裝飾。

再看眼天色,她忙起身說:“來得太早,只怕耽誤安人用早飯了。”

“這樣喜事,我只嫌不夠早。”紀明遙笑,“你累了兩天了,快回家去歇著吧,我不虛留你了。”

“是!”鄒產婆忙笑說,“多謝安人招待!下次再來,我必提前來說,不再這樣沒禮了。”

紀明遙叮囑:“那產鉗回去煮沸、擦幹、上油保養,若銹了,千萬別再用。”

鄒產婆連聲答應著,退出房門。

紀明遙先吃早飯,再仔細整理筆記。

誰知好事成雙。

上午沒過,許產婆也跑來報喜:“救下了一個小女孩和她娘,孩子六斤四兩!”

白鷺又忙端上兩盤點心請她用。

送走第二位客人,才整理完筆記,孟安和又派丫頭來問,中午能不能過來吃飯。

紀明遙不想再多見人了……

今天的社交量已經超標!

孟安和與她的關系,還遠不到相處起來可以隨心所欲、不耗費她心力的地步。

但她還是打起精神說:“請她來吧。”

孟安和很有分寸,每隔五六天才會來一次,且每次都提前派人來問,又午飯後就走,不會留太長時間。這才是第三次。若這次就拒絕,恐怕會傷她的心。且她是嫂子的親妹妹,和她交際就等於去看望嫂子。她九月就出閣,全算下來,也來不了幾次了。

最關鍵的是,若真要拒絕,紀明遙還要編個理由撒謊。

她不太喜歡隨便說謊。

為這一點小事不值得。

孟安和帶了一筐新鮮瓜果:“莊子上正送了東西,二姐姐讓我帶來的!我在那邊嘗了一個,這瓜真脆!”

紀明遙便讓收了,令立刻切幾盤,又令青霜去正院道謝。

“過兩日又是休沐,陳三郎可說要過來了?”她笑問。

“還沒呢!”孟安和不大好意思,“他就來了,也不是為我,是為和三哥、紀大爺討論學問的。”

“怎麽不是為你?”紀明遙笑說,“他家裏大哥二哥難道沒學問,非要大熱天巴巴地跑這來?只要他來,就是為見你的!”

“二嫂!”孟安和紅了臉。

紀明遙不再逗她,只說些家常閑話,請她一同用飯。

吃飯時,想著陳三郎,孟安和不禁多看了二嫂幾眼。

飯畢吃茶,她終究沒忍住問:“當日,二哥也常去安國府上見二嫂嗎?”

這些話她沒敢問二姐姐。

崔二哥——崔翰林——與人定了親,是什麽樣?

紀明遙微微一笑。

“定親之後,算上定親當日,一共只見了三兩次,他就被派去定涼出遠差了。”她慢聲說,“等他冬日回來,又只見了一次,便只等成婚了。”

“所以,像三郎這樣願意次次休沐都來見你可不容易。不管怎樣,這都是他或他家看重你。”紀明遙托腮笑著,“成婚之前,能多見幾面,互相了解,好過我們這樣幾乎盲婚啞嫁。”

孟安和垂了頭。

連二嫂這樣的人物,與崔二哥成婚之前,都竟被冷待嗎?

二嫂沒必要騙她。

不管怎樣,她只怕受不得這委屈。

“好了,快回去午睡吧,不然走了困,下午沒精神。”紀明遙站起身,挽住她,“我讓人打傘送你。”

孟安和請二嫂留步,告辭回房。

她躺在床上,一中午未能入睡,心裏一直在想陳家三郎與崔翰林。眼前一時是陳家三郎清秀的臉,望著她的眼神滿含小心與喜歡,一時又是崔翰林昳麗俊逸的容顏,和他只對紀氏二嫂微有溫和的雙眼。

人不能得隴望蜀、貪得無厭。

都要成親了還在念著有婦之夫,是會遭報應的。

……

紀明遙午覺睡得不太好。

她翻來覆去,夢裏都是成婚前與崔玨的幾次見面。

眼神淡漠淩厲的。

守禮尊重而眼中毫無情緒,問她,“應下婚事,心中是否有遺憾”,還看見了她裏衣袖口上墨點的。

定親當日,默默看向她,未發一言的。

在安國公府涵青峰修雲閣外,抱刀守著她,見到她便先道歉,說他冒犯,不是有意偷聽她私事;又關心她在府內生活,紅著耳朵告知她流言,提出推遲婚期、以保全她名聲的。

——讓她只需繼續稱呼他是,“崔翰林”的。

出遠差之前,與她相對兩無言,只讓她在家保重自身,加上見禮、道別,一共只說了七句話的。

出差回來,送了她那幅荷花圖,對她詳細介紹蓮池附近風光,還說,很喜歡她送的荷包的。

究竟是在哪一時、哪一刻,他對她動了心?

既然喜歡,為什麽不主動來見她、一次都沒有?

為什麽連元宵燈會都是嫂子提議他們去看,他自己就一點都不想見她嗎?

紀明遙朦朧醒來。

崔玨就坐在她身邊。

“二爺……”她抓住他的衣袖,“陳三郎上個休沐來見了孟三妹妹,上上個休沐也來了。”

“他喜歡孟三妹妹。”她看向他,“很喜歡。”

崔玨心中一動。

“七夕……不遠了。”他俯身,抱住紀明遙在懷中,謹慎詢問,“夫人願意與我同去看燈嗎?”

“二爺——”紀明遙輕輕地笑,摸上他的鬢發,“你知道我不喜歡出門。”

“是,我知道。”崔玨垂眸,“但我想與夫人去,所以相問。”

“很奇怪,”紀明遙聲音發飄,“雖然不喜歡出門,可一想到是去和二爺看燈,就竟然喜歡起來了。”

回應她的,是一個深而纏綿的吻。

-

離七夕還有不到五日。

孟安然有孕四個月,已經顯懷,別說崔瑜不放心,她自己也不敢去人擠人的燈會湊熱鬧,夫妻倆早已決定當日不出門,只在家裏相伴。

但兩人不約而同關心起了阿玨和弟妹。

七月初四是崔令歡的生辰,崔瑜又恰好和崔玨一同下衙到家。

一下了馬,來不及進門,他便趁機說:“大後日可就是七夕了。我記著端午你和弟妹去看龍舟,是寶慶郡主提前給弟妹訂的酒樓,是弟妹請的你去!這次,你可得主動請弟妹啊!”

“有勞大哥費心了。”崔玨只說。

“別說費心不費心的——”崔瑜不放心,“你可得請啊!”

追著兄弟的腳步,他連聲問:“你都能當著那麽多人給弟妹送花,應不會再不好意思請弟妹看燈會了吧?”

崔玨想說什麽,又閉上了嘴,一路向正院走。

崔瑜還在追著他說:“我早想問了,那花不會也是弟妹叫你買,你才去的?”

揉了揉額角,崔玨加快腳步。

正院內。

紀明遙過來給大侄女慶賀生辰,還沒說幾句話,就被嫂子叫到一旁內室。

孟安然悄聲說:“陳宇可是十天前就與安和約好,七夕一起去看燈了。我和你大哥不出去。阿玨請沒請你?”

“請了。”紀明遙就笑,“我記著今年元宵,嫂子就派人來問過我,要不要和二爺去看燈。那時要嫂子費心,現在竟還要嫂子操心。”

“倒不是我費心!”孟安然也笑,“那次,其實是你們大哥非要阿玨約你出去見面,想讓你們多親近親近。因他是大伯子,不好提他的名字,所以清芬才只和你說是我的主意。”

“原來是大哥嗎!”

紀明遙先一驚,想了想,又覺t得沒什麽好驚訝的。

的確該是大哥的意思。

正在此時,崔瑜崔玨到了。

孟安然便請他兄弟兩個過來,笑說:“正說著元宵節那天,大爺出主意,讓阿玨約弟妹出去看燈的事呢。那時不好直說是大爺的主意,現在終於能把功勞歸還原主了!”

崔瑜便看著兄弟搖頭:“那天我本想讓王平媳婦過去直接說,是阿玨自己想請弟妹,結果一個說,‘怕違了阿玨的心意,不妥’,一個只知道看書不說話,到底沒把人約出來。”

崔玨仍不答話,只默默握住了夫人的手。

孟安然與崔瑜相視一笑。

“阿玨已經請到人了。”她用口型對丈夫說。

崔瑜上下掃了兄弟幾眼,又“嘖嘖”出聲。

呵,這小子,真是日漸長進、今非昔比啊!

一時,孟安朋與紀明遠放學過來,大家仍坐兩桌吃家宴。

席散已在一更。

吃了幾杯酒,紀明遙身上有些熱,也懶,便拖著崔玨走得極慢。

崔玨由著她,又將自己身上的香囊系在她裙間。

“那蚊子不就只盯著二爺咬了嗎?”紀明遙趁機摸他的發髻。

崔玨擡起臉,將要開口時,她卻輕輕擋住他的嘴,說:“噓!”

她低頭,把自己原本戴的香囊摘下來,放在他掌心。

“要我幫二爺戴嗎?”她偏頭問。

崔玨喉間一緊。

“不必。”

他直起身,自己掛在腰間。

重新挽住他,紀明遙繼續歪著斜著向前走。

崔玨穩住身體,護好她。

“新年裏,”紀明遙突然開口,“紀明達出閣在即,太太忙不過來,把家裏的日常大小事都交給了我和紀明德。從初一忙到十四,沒歇一天。恰好那幾天老太太又病了,元宵節家裏不辦宴,我能躺一整日。”

“所以——”她仰起臉看崔玨,“那天我很累。若是你親自相邀,我會出去。但,既是旁人的主意,我便高興在家裏躺著了。”

崔玨想起了一冊被他重新讀過幾頁的書。

那日……他心神不定,是在等待夫人的回應。

那時他不明白。

現在他已知曉,當時的心情,的確是期待。

“今後還有許多元宵燈會。”他攬住夫人在懷裏,“我不會讓夫人勞累。”

他輕輕說:“夫人再與我一同去看吧。”

-

七夕當日,傍晚。

理國公府。

近一個多月,紀明達幾乎每日都與溫從陽一同晨練。晨練完畢,兩人再一同去和長輩們請安。

紀明達減少了給溫從陽上課的次數。溫從陽即便不認真聽講,更不做功課,起碼沒再逃過課。

對溫從陽的懶惰、懈怠,紀明達全忍著不發怒。

在她容易有孕的日子,溫從陽會提前備好藥,準時到她房中行房。一月五次,不少一晚,行房之前,絕不飲酒。

兩人沒再吵過架。

張老夫人等看在眼裏,便以為兩個孩子——尤其是溫從陽——把他們的話聽了進去,終於過了新婚別扭的時期,已經想明白了,願意將那些舊怨都掀過去,開始互相適應,能好生過日子了。

今日七夕佳節,正是能讓他們更進一步的大好時機。

晚飯後,張老夫人便一疊聲地催促:“從陽,燈會只怕都開始了,快帶了你媳婦出門逛去,這日子做什麽在家裏?”

溫從陽且不答話,只看向紀明達。

她應該也很不願意和他一起過這個七夕吧?

平常就算了,何必非要在這樣的日子裝和睦。

紀明達不理會他的眼神,卻也忙對外祖母說:“天太熱了,與其出去,不如在家陪著老太太呢。”

“我有什麽叫你們陪的?”張老夫人笑推她,“還不快去換身衣服,和從陽出去走走?再不依,我可就惱了!還是要我們幾個老的綁了你們去?”

說著,她故意板起臉。

紀明達只得應聲。

溫從陽並不更衣,只在大門外等她。

紀明達隨便換了身衣服就出來,毫無期待地上車。

兩人來到了燈會。

月上柳梢頭。

人流如織、花燈如晝。

幾乎每個賣燈的攤位前,都有一兩對年輕男女或坦然從容、或羞澀沈默地經過。也時常能見到中年甚至老年夫妻,手牽手共猜燈謎,含笑買下一盞燈。

不論男女老少、貧富貴賤,起碼在此時、此刻、此地,這些人都是恩愛的。

紀明達不想買燈,也不想看這些有情人。

“大爺,”她提議,“不如我們去酒樓坐坐,過半個時辰回去吧。”

“我也正這麽想。”溫從陽冷淡回應。

酒樓高三層。

紀明達淺飲茶水,不斷看向角落的漏刻。

溫從陽吃了幾杯酒,走向窗邊。

伏天未過,夜晚依然悶熱,遙妹妹會願意出門看燈嗎?

忽然,他視線凝固。

酒樓下柳樹邊,不正是遙妹妹在猜燈謎嗎!

她、她——

她身旁就是崔玨。

紀明達也悄然來到窗邊。

溫從陽是看到了什麽,渾身都僵住了?

——崔玨正垂首,在二妹妹耳邊低聲細語。

他們靠得很近,幾乎沒有距離。

是沒有。

崔玨的手正毫不避人,放在二妹妹腰間。

二妹妹眸間生光,眼裏是與那些有情人一樣的,甚至更濃烈的歡喜。

崔玨的神色……

她看不見。

而正當紀明達以為,溫從陽必然全心都在這兩人身上時,溫從陽已經註視了她有一會。

她還真是,專註。專註地看著——崔玨。

她果然是喜歡崔玨!

她不僅是見不得遙妹妹過得好,其實,更是見不得崔玨的妻子過得好!

溫從陽握住欄桿,手背青筋暴凸。

酒樓下。

“這就走了?”紀明遙懵然問,“不是說要猜完嗎?”

“這裏的謎題太容易。”崔玨柔聲說,“而且,夫人最想要的蓮花燈已經有了,不如去下一處。”

“也是?”看了看手上,紀明遙舉目一望,便遠遠指向另一個攤位,“我要那個老虎燈!”

“好。”崔玨護著夫人向前走。

走出酒樓中人目能所視的範圍,他方回首輕輕望去,心中發出一聲不屑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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