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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死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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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死不嫁!

溫從陽就等著表妹問這一句,越發喜笑顏開,挺胸說道:“我應過妹妹的事,哪件沒做成?妹妹等著看就是了!”

紀明遙看向他,抿唇一笑,滿眼都是信任和欽佩:“這才不到一個月,表哥竟就練成了。”

溫從陽滿心想再說幾句大話讓表妹更加佩服,可他並非一個月練成,而是先在家裏苦練了半年,才在上月和表妹說起……

到底不好意思多對表妹說謊,他只撓了撓頭,看紀明遙發間晃動的珍珠和花蕊,說:“妹妹戴海棠……可真好看。”

紀明遙“撲哧”笑出了聲。

溫從陽臉上的紅暈蔓延到了耳根。

他楞了一會,幾步追上緩步向前走著的表妹,低聲問:“是、是我說錯什麽了,讓妹妹發笑?”

“我笑表哥記性不好——”紀明遙拿團扇虛點著他,擡眼笑說,“‘海棠好看’這話,去年……不是也說過?”

晚春的暖風吹過溫從陽眉間,吹得他心裏發癢,恍惚間混沌起來——

遙妹妹t,是為他……才戴的海棠嗎?

還有、還有——

他竟忘了自己說過這話,妹妹會不會覺得他心不誠……說話都是糊弄她的?

溫從陽楞怔間,紀明遙又向前走了幾步,他連忙趕上跟在一旁。他不斷覷看著遙妹妹的神色,想窺明她心裏是埋怨他還是……也歡喜他……可遙妹妹只是一如往常明媚笑著,她看樹影,看流雲,看枝頭的綠葉和停留的飛燕,她扶膝彎腰,撿起一朵桃花放在手心,又鼓嘴吹起來——

校場到了。

溫從陽當然還是沒能看懂遙妹妹的心。

紀明遙扶著丫鬟的手,悠閑坐在校場邊緣的觀看席上,在大遮陽傘下捧起了一杯玫瑰枸杞溫茶。

雖然她很想喝點冷飲,但天氣還不算太熱,喝太多冷飲也對腸胃不好……這茶養生!

不遠處,溫從陽在小廝手裏牽過馬。

他拍了拍愛馬毛色光滑的頭頸,一面偷眼看表妹,一面和愛馬小聲絮叨:“一會咱們可得爭氣,千萬不能出醜,就和在家裏練的一樣就行了……”

下人們立好箭靶,溫從陽便翻身上馬。

他深吸一口氣,抖開韁繩。

……

“二姑娘和溫大爺玩得正好,方才又去花園裏投壺了。”安慶堂正房,大丫鬟素月掀簾子進來,立刻到溫夫人跟前回話,“還是和以前一樣,有說有笑的,溫大爺滿眼只有二姑娘——”

想起在花園裏看到的景象,素月不禁一笑。

但顧著是在老太太房裏,老太太還看著呢,她又忙肅了臉,說:“老太太、老爺太太只管放心就是了。”

徐老夫人手裏撫著玉如意,面色說不上好。安國公也神色略有凝重。

只有溫夫人,是真真切切松了口氣。

明達和崔玨那孩子的親事,是她日夜懸心,一力促成,明遙和從陽的親事,又如何不是她費心作成的。

明達年輕不經事,為幾個夢就嚇壞了,不肯再嫁崔玨,老太太怎麽也順著她、縱著她?這……倒也還罷了,可老太太竟然起了讓明遙引誘崔玨移心,好讓崔家主動退親的心思!

這是把崔玨、把崔家當什麽?把明遙和從陽當什麽?又是把溫家,把她溫慧當成什麽!!

她是媳婦,老爺不開口,她不好直接駁回老太太,何況老太太並沒明著說出那些心思,只說讓明遙替明達賠禮。

幸好她一向沒錯看了明遙,明遙把一切都處置得很好。

崔玨也並非見色忘義的孩子。

溫夫人攥著手帕,站起身,欠身對徐老夫人說:“我去看看明達。”

徐老夫人略略闔眼:“去吧。”

紀明達一早哭得頭腦發昏,早已回到自己房中歇息。溫夫人輕手輕腳進來時,她其實醒著,可她不敢……也不願意在此時單獨面對母親……便只裝著還在睡。

溫夫人歪身坐在女兒床邊,看著女兒格外蒼白、眉間郁郁不安的臉。

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唯一的親女兒。她十八歲有了她,即便她不是婆母和丈夫一心期盼的兒子,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親自帶著她睡,沒用乳母,親自餵奶,看她會翻身、會坐、會爬、會站、會走……教她認字、讀書,看她生得和她越來越像……給她起名“明達”,盼望她今生一世通達順遂。

即便後來婆母說膝下寂寞,把明達要走了養,其實是讓她快和老爺再要個孩子,她也果然有了明遠,明達在她心裏的分量也沒有減輕半點。

明遠是男子,又是嫡長,將來即便一事無成,整個安國公府也全是他一人的。不但老太太和老爺,這整個世間都會替她多疼兒子,她自然要多疼一疼不能承繼家業的女兒。

母親也是這樣,疼她多過疼愛兄長。

所以,即便崔玨不想與勳貴之家結親,想似他兄長一般,娶一位書香清流之家的妻子,她也費盡苦心,仗著遠親姨母身份,以情以利勸導,又通過舅舅家裏請到當世大儒松句松先生做媒保親,才終於成了這門婚事。

她的女兒,就該配這世上最好的男子。

崔家家風清正,從崔玨曾祖起,四代男子無人娶妾納姬。崔玨雖還年輕,為人卻有清風峻節,明達與他成婚,即便做不成一對恩愛夫妻,只怕也難成怨偶,至少也能相敬如賓,安穩一世。

輕輕拂起女兒額上微濕的發,溫夫人釋然地笑了。

只要安國公府不倒,再退一步……只要溫家還在,明達是必會平安順遂的。

明達被唬成這樣,她若堅決不願,還硬要她嫁崔玨,先有了心結在,夫妻之間也難相處得好。

雖然老太太的法子決計不成,但和明達的一生相比,她做娘的丟些顏面,多得罪幾位……能算什麽呢?

說服了自己,溫夫人又悄聲走出女兒臥房,叫了女兒的貼身丫鬟和奶嬤嬤細問:“大姑娘既從前幾日就夢魘不斷,你們怎麽不早報上來?”

……

臥房內,紀明達睜開了眼睛。

母親還在外間,她不敢弄出動靜,先忙示意屋內丫鬟都不許出聲,才動作緩慢地翻了個身,眼前正看見百蝶穿花的茜紅錦帳。

有一朵魏紫牡丹開到極艷,花瓣光澤流轉,重重疊疊似在轉圈,讓她眼前又覺暈眩。

但她也不敢再閉上眼睛了。

她怕再看到夢裏的景象,看到二十幾歲的她體面全無,紅著眼睛向崔玨怒吼,說她再也不能忍受與他同處一室……她一定要和離!

而崔玨……滿面冰霜,看她的眼神並不似看相處多年的妻子,也不像看仇人,只好似在看一個無關緊要又讓他厭惡的物件!

他說:“那就離吧。”

下一瞬,她看到自己帶著陪嫁躲回娘家,才見到祖母和母親,父親便走路帶風、滿面笑容地進來報喜,說:“從陽平定了東羌作亂,邊關大捷,聖上大喜!!”

她看到不管她如何派人暗示,崔玨竟絲毫不理,沒有再來接她回去。她就在娘家看著闔家為紀明遙夫妻歡喜,看著溫從陽得授驃騎大將軍,紀明遙妻隨夫榮,得封一品誥命夫人——

她看到下人們嘵嘵議論,說:“果然還是二姑奶奶命好!二姑爺從小那個樣兒,這些年竟為了二姑奶奶全改了!”

“什麽‘命好’?那是性子好,旺家門!你看大姑奶奶,當日看著嫁得比二姑奶奶好多少,和姑爺都是人尖子!哪知道就是合不來……我上回聽人說,崔家也抱怨呢,說都是這親事妨了大姑爺的前程——”

“從前也沒看出來大姑奶奶性子這麽壞,出閣不到十年,和姑爺翻臉多少次了。崔家就那一個妯娌,竟也處不來。回來也沒有個好臉。不像二姑奶奶……”

——只因所嫁非人,她竟被除了容貌一無是處的二妹妹比到了泥裏!

一陣惡心湧上來。

紀明達撐住床邊,幹嘔出聲。

屋裏一陣兵荒馬亂。

丫鬟們給她撫胸打扇餵水,溫夫人也急匆匆入內,心疼得伸手就要抱女兒,又怕讓她悶著更難受。

稍稍緩過來些,紀明達擡頭,看見母親焦急關切的臉,不禁撲了上去。

“娘——”

她大哭出聲。

夢裏的一切都過於真實,讓她不敢不信那些就是真正的未來。她從五天前開始做夢,先是斷斷續續夢見她和崔玨的爭吵,夢見紀明遙與溫家表弟婚後的相親相愛蜜裏調油,她都只當是自己多心才多夢,沒與任何人提起。直到昨夜那個夢……是她決計不能接受的將來!!

若一切真如夢中,她寧死也不會嫁給崔玨!!!

溫夫人緊緊抱著女兒,就像女兒幼時一樣。

她耐心地輕聲安撫女兒,直到女兒哽咽著止住哭泣,說:“娘,我……我不嫁崔玨,行嗎?”

“行……行!”溫夫人笑嘆,“娘這就找人去各廟裏都算一算,若果真有不好的,咱們也有由頭退了這婚事,好不好?”

她說:“天下哪裏沒有好男子了,他不好,娘再給你尋更好的!”

紀明達環著母親的手松了松。

——溫家表弟……溫從陽就是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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