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青泉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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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青泉鄉（十五）
入夜, 下了幾天的雨，難得夜間晴朗，風也很涼爽。
月色從銀杏葉之間落下來，在地上投出斑駁的影子。
洛晏坐在樹幹上, 擡頭看著星星。
她腦子裏全是剛剛捷飛說的話。
姜寂洲回來很晚, 轉身進屋放好手裏的東西。他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
她很瘦，哪怕身上裹了一條毯子還是顯得單薄。
她安安靜靜的, 像在思考什麽問題。從他們重逢以來, 她似乎有了心事, 看書的時間也比之前多了幾倍。
尤其晚飯之後，她好像更難受了。
他慢慢走過去在她身邊停下，彎下來的樹幹並不高只到他的腰的位置。
這個高度, 她剛剛好能和他的平視, 他剛剛好能把她抱進懷裏。
少年雙手撐在她身側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問，“晏晏, 剛剛捷飛和你說什麽難聽的話了嗎？”
洛晏回神盯著他的臉。
少年懷裏的清茶香溢滿鼻息，她眉梢動了一下, 抿唇, “他能說什麽難聽的話？”
“他只是……問我能不能收了那十二個小家夥, 他怕，他要是不在就沒人照顧他們了。”
罔像吃屍體的腦肝, 雖然算不上害人，但也駭人。而且他們到底是妖, 只要暴露，一定會有人因為害怕要除掉他們。
但妖不一定是壞的, 也不一定會變壞。
“他們……其實沒什麽非死不可的理由。”
而度化其實就是讓他們在現在的時空和世界中死去，在另外一個時空和世界醒來。
“而且他們很喜歡這裏, 他們跟河妖並不一樣。”
罔像是有執念和牽掛的，若是解決不了他們的執念和牽掛，她憑什麽要他們放下一切去投入另外一個世界？
況且當前，他們在這裏的生活都很好。
少年聽完掀起眼睫，溫聲問：“所以，你是因為這個心情不好嗎？”
洛晏抿唇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或許有一點吧……”
“讓你難過的話，那就不收。”
他認真道：“你想他們留下，那就把他們留下。”
“不用怕，我在呢。”
四目相對，洛晏的心好像被輕輕戳了一下。
心動，小鹿撲通亂撞。
她手掌抵著少年的肩膀，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提了一點‘銘心鏤骨’的事，但沒有把捷飛說的梨花靈族的事說出來。
到最後她輕輕問了一個問題，“姜寂洲……我能問問這個符紙是誰教你畫的嗎？為什麽只有我能用？”
她手裏拿著一張逃跑符，從第一天見到這張符紙開始，她就覺得這張符紙其實少了點東西，沒有畫完。
現在這張符紙和梨花咒，‘銘心鏤骨’，甚至和之前那些鎮壓傷魂鳥的畫法相似，完全像是一個根系出來的，問清這個，她大概就能知道其他的是怎麽回事了。
少年頓了頓，耳根有些紅解釋道：“這個是梨花靈族的符文，其實只有我能用，但是劍魄附在你身上，之前是我的命令。但是後來，它……很喜歡你，聽你的話，即便沒有我，你也能用了。”
“但其他人不行。”他果斷道，他不想。
換句話，他不願意，誰都用不了這張符紙。
所以那天魏青蘿用不了，就算符紙有反應她也用不了。
洛晏眉梢皺了一下，劍魄有思想就算了，還能左右梨花靈族的符紙？
他大概覺得尷尬，開始了其他的話題，“至於這些符文……大概是其他族人教的，太久了，記不清了。”
他是借著潛意識裏的東西畫出來的，梨花靈族大概天生就有這樣的天賦，就算沒有具體的記憶，也能拼湊一些東西出來。
偶爾記得一些，怕惹來麻煩，他也不會告訴其他人。
“大概？”洛晏小聲問，“你……一點都不記得嗎？”
她不是想故意戳他的傷口，只是覺得這事很奇怪，怎麽都不該一點印象也沒有。
姜寂洲擡眸，大約是昨晚她說過想知道真相的話，他明白她說這話意思。
坦誠，是他該做的事。
“嗯，”他頓了頓，語氣有些失落地開口，“記不清了，後來也夢不到他們，大概是他們不想讓我夢見……”
他之前騙她，說他的家人去了很遠的地方，這時候大概也瞞不了了。
反正她也知道他就是鏡塵的事，有些事也不必瞞了。總比她從別人嘴巴裏知道好。
“當時到天門劍宗的時候，年紀太小，開始還有些印象，後來就不記得了。”
洛晏聽著心臟一瞬間輕輕收了一下。
以他當年的情況，就算他不記得，也有很多人替他記得。屠一座城，無論放多久永遠是他背負的債，就算把他的脊柱壓斷都償還不清。
他們等著對他口誅筆伐。
少年垂下眼睫，露出一個無所謂地笑容，“但是，賀淵師叔說，忘了也好。忘了……就能重新開始了。”
他甚至不記得家在哪裏，那群人在他腦海中的印象也越來越模糊，像消失了一樣。
賀淵給他取了新名字，也給了他新的家。
洛晏蹙眉，不確定道：“賀淵？是天門劍宗的掌門，長翊哥哥的父親？”
姜寂洲點頭，“是他。”
洛晏抿唇覺得事情有些覆雜了。賀淵目前在所有人口中都是一個大善人，弟子尊敬他，百姓愛戴他，世家忌憚他，妖魔都禮讓三分。
連姜寂洲這個反派都認可，願意叫他師叔，這讓她覺得事情不簡單。
“賀淵……長老，”洛晏斟酌著用詞，“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姜寂洲思索了一番，認真道：“在我心裏，他是跟你一樣好的人。對妖與人，沒有偏見，公正又慈愛。就算我當年任性惹下許多禍事，他也沒有舍棄我，將我交出去。”
“他是當今仙門百家中，唯一能擔得起宗師稱號的人。”
洛晏手指攥緊毯子，聽他緩緩道：
“六年前天門劍宗失火，是賀淵師叔放的，他借著這件事放了我。”
“是他？”洛晏嘴巴微微張大，她記得李雨說的是那天大妖憤怒撞破水牢，想與天門劍宗同歸於盡，而秦重鶴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所有妖屍骨無存，成了灰燼……
姜寂洲垂下眼睫，想起很多年前的事。
仙門會盟那一日，很熱鬧。
天門劍宗山前盛宴歡歌，他們那些被關在弱水水牢中的妖怪卻只能待在黑暗裏，忍受著弱水的侵蝕。
他被關得太久靈力低微，又沒了靈骨，幾乎到了快死的地步，還是橫焰用靈力幫他緩解了疼痛，賀淵到來的時候，他和橫焰還沒逃脫。
本以為必死無疑。
但賀淵放了他們兩個。
就算賀淵已經知道了他身上的種種罪行，就算被關起來也是活該，賀淵還是放了他。
當時賀淵看到他渾身是血，很是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用靈力為他療傷，不住嘆息，“走吧。你走後，再不要回來，好好活著。”
後來那把火，他和橫焰下山一個月之後才知曉。
而他的死訊也傳了出來，從此天下再也沒有一個叫鏡塵的妖，也不會再有人為他的事埋怨賀淵養虎為患，天門劍宗變得幹幹凈凈。
聽起來兩全其美。
他也終於能喘一口氣，再也不會因為鏡塵這個身份讓賀淵難做。
或許這段記憶算是他當前為止，覺得比較美好的記憶，他很願意分享。
洛晏靜靜聽到這裏，最後眼神覆雜地看著姜寂洲。
她想起原文的結局，姜寂洲殺了賀淵，也因為這件事與主角團反目，被眾仙門圍攻。
賀淵是姜寂洲的恩人，姜寂洲能有什麽非殺他不可的理由？
而與之相對，賀淵當時，到底有什麽非要留下姜寂洲的理由，當真……是聖人慈悲嗎？
洛晏眉心蹙了蹙，“那其實一開始，你出現在四方鎮，也不是巧合了？”
算計從來不是君子所為，如今讓她知道，他不僅算計了她，連恩人也算計……
姜寂洲沈默了一瞬，避開洛晏的眼睛，像是害怕從她眼中看到失望，卻還是坦誠道：“從前賀淵師叔總為我的事勞累，對長翊少了些關心，他為此吃了很多苦，我覺得……對不住他。”
洛晏瞬間明了，豈止是明了，是從頭到尾都順了。怪不得姜寂洲這麽專心打輔助，神器擺在眼前都不為所動，還時常為賀長翊出謀劃策。
一路上，他都在“偶遇”主角團！
原來是在報答賀淵，也是在彌補賀長翊。
她想到最近正在青泉鄉的主角團，有種感覺，其實這些真相不應該是給她的，而是給主角團的。
她知道的梨花靈族的事不能說給姜寂洲聽，但若今天和捷飛聊天的人是賀長翊或者趙子衿，他們也一定能順著前幾個副本累積的經驗推理出有關於梨花靈族的脈絡。
洛晏最大的優勢在於，姜寂洲現在信任她。而副本裏幾乎所有事她都經歷了。
誤打誤撞也好，運氣差也罷。當前，她反倒成了掌握信息最多的人。
洛晏垂下眼睫，面上沒什麽不對，但心裏卻有一瞬喘不上氣，感到一種莫名的難過。
這一瞬間，她有種巨大的虛幻感。
好像一切都不真實。
有些事從一開始就錯了。
不對，根本不對！
得從什麽時候算起？
或許是趙子衿，那把被下過禁制的斬厄刀。
趙子衿的刀，遇到巫者或者妖是會有反應。
巫者是鈕婆，鈕婆手中有蠱蟲，那禁制是針對蠱蟲的。
可是斬厄刀，對姜寂洲沒有反應，不是一日兩日，是他們同行的這一路。
而姜寂洲，他身上既有蠱蟲，他也是妖！
蠱蟲噬心，蠱蟲在她身上時，她因為蠱蟲得到清醒，卻也伴著疼痛。直到她落在明溪山，向融取出她才恢覆。可這蠱蟲好像對姜寂洲完全沒有影響，這又是為什麽？
悖論……
反常的事還有很多，從前她置身事外，只想活命，懶得去想，可如今……
洛晏靜靜看著他。
一片月光落在他的眼睫上，少年清澈的眸光像凝了一片霜。
那片霜融進她心裏，心上慢慢濕掉一塊。
她看得不真實。
現在。
她不知道也分不清楚，這個世界，對於她和姜寂洲來說，到底是不是真實。
頭疼，她有種信息過載，CPU要炸開的感受。
她雙手抱住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肩上，悶聲開口，
“姜寂洲……”
她叫了一聲，停下沒有接著說下面的事。
他捧起她的臉看到一雙微紅的杏眼。
少年漆黑的眸子凝著她，眉梢微微蹙起，“晏晏，怎麽了。哪裏難受？是手上的傷口疼嗎？”
洛晏搖搖頭說不出話，趴在他肩上，側臉壓在他肩頭。
想依偎他，靠近他。
少年呼吸滯了一瞬才擡手環住她的腰，把人牢牢扣進懷裏，聽到她的聲音，
她緩了緩問道：“你剛剛，和奶奶去做什麽了？”
他沒有追問，而是回答她的問題，
“奶奶說要刻竹牌名帖，我剛剛去和她一起去看了看樣式。”
“奶奶挑了最好的竹子，我已經砍好了。”
“……這樣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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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寂洲回來很晚, 轉身進屋放好手裏的東西。他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
她很瘦，哪怕身上裹了一條毯子還是顯得單薄。
她安安靜靜的, 像在思考什麽問題。從他們重逢以來, 她似乎有了心事, 看書的時間也比之前多了幾倍。
尤其晚飯之後，她好像更難受了。
他慢慢走過去在她身邊停下，彎下來的樹幹並不高只到他的腰的位置。
這個高度, 她剛剛好能和他的平視, 他剛剛好能把她抱進懷裏。
少年雙手撐在她身側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問，“晏晏, 剛剛捷飛和你說什麽難聽的話了嗎？”
洛晏回神盯著他的臉。
少年懷裏的清茶香溢滿鼻息，她眉梢動了一下, 抿唇, “他能說什麽難聽的話？”
“他只是……問我能不能收了那十二個小家夥, 他怕，他要是不在就沒人照顧他們了。”
罔像吃屍體的腦肝, 雖然算不上害人，但也駭人。而且他們到底是妖, 只要暴露，一定會有人因為害怕要除掉他們。
但妖不一定是壞的, 也不一定會變壞。
“他們……其實沒什麽非死不可的理由。”
而度化其實就是讓他們在現在的時空和世界中死去，在另外一個時空和世界醒來。
“而且他們很喜歡這裏, 他們跟河妖並不一樣。”
罔像是有執念和牽掛的，若是解決不了他們的執念和牽掛，她憑什麽要他們放下一切去投入另外一個世界？
況且當前，他們在這裏的生活都很好。
少年聽完掀起眼睫，溫聲問：“所以，你是因為這個心情不好嗎？”
洛晏抿唇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或許有一點吧……”
“讓你難過的話，那就不收。”
他認真道：“你想他們留下，那就把他們留下。”
“不用怕，我在呢。”
四目相對，洛晏的心好像被輕輕戳了一下。
心動，小鹿撲通亂撞。
她手掌抵著少年的肩膀，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提了一點‘銘心鏤骨’的事，但沒有把捷飛說的梨花靈族的事說出來。
到最後她輕輕問了一個問題，“姜寂洲……我能問問這個符紙是誰教你畫的嗎？為什麽只有我能用？”
她手裏拿著一張逃跑符，從第一天見到這張符紙開始，她就覺得這張符紙其實少了點東西，沒有畫完。
現在這張符紙和梨花咒，‘銘心鏤骨’，甚至和之前那些鎮壓傷魂鳥的畫法相似，完全像是一個根系出來的，問清這個，她大概就能知道其他的是怎麽回事了。
少年頓了頓，耳根有些紅解釋道：“這個是梨花靈族的符文，其實只有我能用，但是劍魄附在你身上，之前是我的命令。但是後來，它……很喜歡你，聽你的話，即便沒有我，你也能用了。”
“但其他人不行。”他果斷道，他不想。
換句話，他不願意，誰都用不了這張符紙。
所以那天魏青蘿用不了，就算符紙有反應她也用不了。
洛晏眉梢皺了一下，劍魄有思想就算了，還能左右梨花靈族的符紙？
他大概覺得尷尬，開始了其他的話題，“至於這些符文……大概是其他族人教的，太久了，記不清了。”
他是借著潛意識裏的東西畫出來的，梨花靈族大概天生就有這樣的天賦，就算沒有具體的記憶，也能拼湊一些東西出來。
偶爾記得一些，怕惹來麻煩，他也不會告訴其他人。
“大概？”洛晏小聲問，“你……一點都不記得嗎？”
她不是想故意戳他的傷口，只是覺得這事很奇怪，怎麽都不該一點印象也沒有。
姜寂洲擡眸，大約是昨晚她說過想知道真相的話，他明白她說這話意思。
坦誠，是他該做的事。
“嗯，”他頓了頓，語氣有些失落地開口，“記不清了，後來也夢不到他們，大概是他們不想讓我夢見……”
他之前騙她，說他的家人去了很遠的地方，這時候大概也瞞不了了。
反正她也知道他就是鏡塵的事，有些事也不必瞞了。總比她從別人嘴巴裏知道好。
“當時到天門劍宗的時候，年紀太小，開始還有些印象，後來就不記得了。”
洛晏聽著心臟一瞬間輕輕收了一下。
以他當年的情況，就算他不記得，也有很多人替他記得。屠一座城，無論放多久永遠是他背負的債，就算把他的脊柱壓斷都償還不清。
他們等著對他口誅筆伐。
少年垂下眼睫，露出一個無所謂地笑容，“但是，賀淵師叔說，忘了也好。忘了……就能重新開始了。”
他甚至不記得家在哪裏，那群人在他腦海中的印象也越來越模糊，像消失了一樣。
賀淵給他取了新名字，也給了他新的家。
洛晏蹙眉，不確定道：“賀淵？是天門劍宗的掌門，長翊哥哥的父親？”
姜寂洲點頭，“是他。”
洛晏抿唇覺得事情有些覆雜了。賀淵目前在所有人口中都是一個大善人，弟子尊敬他，百姓愛戴他，世家忌憚他，妖魔都禮讓三分。
連姜寂洲這個反派都認可，願意叫他師叔，這讓她覺得事情不簡單。
“賀淵……長老，”洛晏斟酌著用詞，“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姜寂洲思索了一番，認真道：“在我心裏，他是跟你一樣好的人。對妖與人，沒有偏見，公正又慈愛。就算我當年任性惹下許多禍事，他也沒有舍棄我，將我交出去。”
“他是當今仙門百家中，唯一能擔得起宗師稱號的人。”
洛晏手指攥緊毯子，聽他緩緩道：
“六年前天門劍宗失火，是賀淵師叔放的，他借著這件事放了我。”
“是他？”洛晏嘴巴微微張大，她記得李雨說的是那天大妖憤怒撞破水牢，想與天門劍宗同歸於盡，而秦重鶴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所有妖屍骨無存，成了灰燼……
姜寂洲垂下眼睫，想起很多年前的事。
仙門會盟那一日，很熱鬧。
天門劍宗山前盛宴歡歌，他們那些被關在弱水水牢中的妖怪卻只能待在黑暗裏，忍受著弱水的侵蝕。
他被關得太久靈力低微，又沒了靈骨，幾乎到了快死的地步，還是橫焰用靈力幫他緩解了疼痛，賀淵到來的時候，他和橫焰還沒逃脫。
本以為必死無疑。
但賀淵放了他們兩個。
就算賀淵已經知道了他身上的種種罪行，就算被關起來也是活該，賀淵還是放了他。
當時賀淵看到他渾身是血，很是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用靈力為他療傷，不住嘆息，“走吧。你走後，再不要回來，好好活著。”
後來那把火，他和橫焰下山一個月之後才知曉。
而他的死訊也傳了出來，從此天下再也沒有一個叫鏡塵的妖，也不會再有人為他的事埋怨賀淵養虎為患，天門劍宗變得幹幹凈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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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終於能喘一口氣，再也不會因為鏡塵這個身份讓賀淵難做。
或許這段記憶算是他當前為止，覺得比較美好的記憶，他很願意分享。
洛晏靜靜聽到這裏，最後眼神覆雜地看著姜寂洲。
她想起原文的結局，姜寂洲殺了賀淵，也因為這件事與主角團反目，被眾仙門圍攻。
賀淵是姜寂洲的恩人，姜寂洲能有什麽非殺他不可的理由？
而與之相對，賀淵當時，到底有什麽非要留下姜寂洲的理由，當真……是聖人慈悲嗎？
洛晏眉心蹙了蹙，“那其實一開始，你出現在四方鎮，也不是巧合了？”
算計從來不是君子所為，如今讓她知道，他不僅算計了她，連恩人也算計……
姜寂洲沈默了一瞬，避開洛晏的眼睛，像是害怕從她眼中看到失望，卻還是坦誠道：“從前賀淵師叔總為我的事勞累，對長翊少了些關心，他為此吃了很多苦，我覺得……對不住他。”
洛晏瞬間明了，豈止是明了，是從頭到尾都順了。怪不得姜寂洲這麽專心打輔助，神器擺在眼前都不為所動，還時常為賀長翊出謀劃策。
一路上，他都在“偶遇”主角團！
原來是在報答賀淵，也是在彌補賀長翊。
她想到最近正在青泉鄉的主角團，有種感覺，其實這些真相不應該是給她的，而是給主角團的。
她知道的梨花靈族的事不能說給姜寂洲聽，但若今天和捷飛聊天的人是賀長翊或者趙子衿，他們也一定能順著前幾個副本累積的經驗推理出有關於梨花靈族的脈絡。
洛晏最大的優勢在於，姜寂洲現在信任她。而副本裏幾乎所有事她都經歷了。
誤打誤撞也好，運氣差也罷。當前，她反倒成了掌握信息最多的人。
洛晏垂下眼睫，面上沒什麽不對，但心裏卻有一瞬喘不上氣，感到一種莫名的難過。
這一瞬間，她有種巨大的虛幻感。
好像一切都不真實。
有些事從一開始就錯了。
不對，根本不對！
得從什麽時候算起？
或許是趙子衿，那把被下過禁制的斬厄刀。
趙子衿的刀，遇到巫者或者妖是會有反應。
巫者是鈕婆，鈕婆手中有蠱蟲，那禁制是針對蠱蟲的。
可是斬厄刀，對姜寂洲沒有反應，不是一日兩日，是他們同行的這一路。
而姜寂洲，他身上既有蠱蟲，他也是妖！
蠱蟲噬心，蠱蟲在她身上時，她因為蠱蟲得到清醒，卻也伴著疼痛。直到她落在明溪山，向融取出她才恢覆。可這蠱蟲好像對姜寂洲完全沒有影響，這又是為什麽？
悖論……
反常的事還有很多，從前她置身事外，只想活命，懶得去想，可如今……
洛晏靜靜看著他。
一片月光落在他的眼睫上，少年清澈的眸光像凝了一片霜。
那片霜融進她心裏，心上慢慢濕掉一塊。
她看得不真實。
現在。
她不知道也分不清楚，這個世界，對於她和姜寂洲來說，到底是不是真實。
頭疼，她有種信息過載，CPU要炸開的感受。
她雙手抱住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肩上，悶聲開口，
“姜寂洲……”
她叫了一聲，停下沒有接著說下面的事。
他捧起她的臉看到一雙微紅的杏眼。
少年漆黑的眸子凝著她，眉梢微微蹙起，“晏晏，怎麽了。哪裏難受？是手上的傷口疼嗎？”
洛晏搖搖頭說不出話，趴在他肩上，側臉壓在他肩頭。
想依偎他，靠近他。
少年呼吸滯了一瞬才擡手環住她的腰，把人牢牢扣進懷裏，聽到她的聲音，
她緩了緩問道：“你剛剛，和奶奶去做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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