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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義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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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義幫

“我們會沒事的,南燭,我們會沒事的。”身前的人類步步緊逼,身材壯實的母親將忉怛的南燭護在身後。

“娘,我們要被這個世界拋棄了。”南燭慟哭道。

“你胡說什麽!我們都會沒事的,去他的世界!”母親大罵。

……

軀體的陣痛打攪睡夢中的南燭,她習以為常而麻木地睜開眼睛。為什麽會做這種討厭的惡夢?南燭厭惡地顰蹙眉頭。在她的眼前一個迷蒙的白色身影若隱若現,那討厭的東西又出現了……

她側躺在地,身上披著孤鸞鏡的袍服。她漫不經心地環視著夜裏幽暗的林子,聽到樹上的意幽悰和孤鸞鏡在打鬧,以及玄瞞咯咯的嬉笑。南燭想翻身,可她的身體傳出糜軀碎首般疼痛。她從衣袖中掏出一藥瓶子,打開,從裏面取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塞進嘴裏。過了好一會兒,身體的疼痛才逐漸消失。南燭如釋重負般起身。

這時,她似乎感覺到周圍有異樣的目光正盯著她。南燭即刻張望四周。只見一位中毒者一副眼穿心死的模樣,平靜地躺在地面上,她那迷離恍惚的眼神註視著南燭。南燭不明白他為什麽看著她。可漸漸的,南燭突然產生這樣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那人仿佛站在臨終前線,空洞的雙眸凝望著隱沒的黑白無常,等待魂魄的灰飛煙滅。

剎那間南燭大驚失色,她拼命蒲伏而去,她惶恐大喊:“意幽悰!意幽悰!孤鸞鏡!”

樹上戲耍的意幽悰、孤鸞鏡和玄瞞很快聽見南燭的呼喚。他們立刻停止玩鬧,陸續從樹上下來,趕忙來到南燭的身邊。

“南燭,怎麽了?”孤鸞鏡最先到達。南至使勁拉扯孤鸞鏡絳紅的直裾深衣,指著一直註視著她的人喊道:“你快去看看他!快去看看他!”

此時,玄瞞已經來到中毒者的身邊,他跪坐著俯身伏在中毒者的胸腔上:“還有心跳和呼吸。只是心率似乎……”

聞言,焦急的南燭張望四周,她在尋找意幽悰,她松開扯著孤鸞鏡深衣衣袖的手,轉向意幽悰,真切地懇求道:“意幽悰,你快去試試!將他救回來!快去試試!”

“可……我不是……”

“我來。”犀已然來到中毒者的身邊,“意幽悰,能否用水罩護住他,防風暫能抑制葶苧之毒,還有幫我扶住他。”聞言,意幽悰立刻用水罩將中毒者和犀包裹起來,自己也走進水罩裏面。

意幽悰小心翼翼地將中毒者扶起來。他俯視這位中毒者的模樣,正是那位敲腿男子。犀從囊橐裏拿出毫針,刺在敲腿男子的少府穴與內關中。接著她脫下敲腿男子身上的襦衣,留針在背部和腹部相關節段區內的穴位,並撚轉毫針進行行針。

“幽悰,這是長生草研磨而成的藥粉,下水,酒中更好。”犀從囊橐中取出的小包要抱遞給意幽悰,“給他服用下。”

“我這裏有碗。”說著,玄瞞從自己的背囊中掏出了個陳舊的鬥笠碗。意幽悰利用水符在碗中灌了半碗水,而後將粉末倒進去。

在犀的全力挽救下,敲腿男子恢覆氣色,呼吸也逐漸平穩。敲腿男子緩緩睜開眼睛,圍在他周圍的人都註視著他,他看向犀,眼裏竟默默流下眼淚。

“你還好嗎?”犀問道,“現在感覺怎樣?”敲腿男子搖搖頭,沒有答話。

到下半夜,犀、意幽悰和阿爾起身守夜。孤鸞鏡坐在南燭身旁,請求道:“南燭,今晚我睡你旁邊,我看著你,好不好?”水雲笙不知何時溜到了南燭的懷裏,閉著眼睛靜默地躺著。南燭支支吾吾,沒答應也沒不答應,孤鸞鏡便認為南燭答應了。

“水姑娘,你要不躺來南燭旁邊吧,你這樣呆在南燭身上,南燭睡不了覺。”孤鸞鏡禮貌地與水雲笙商量。

“不行,我想抱著她睡。”南燭卻搶先一步婉拒孤鸞鏡。孤鸞鏡無話可說。南燭清晰地感受到水雲笙身上有一種惠風和暢的靈氣,靈氣飄蕩在水雲笙的軀體上,接著纏綿在南燭身旁,令南燭浮躁的心情逐漸平靜下裏,並讓南燭愛不釋手地抱著她。南燭眼前的白影忽的消失了,一股困意迎面而來。

怪不得意幽悰成日和水雲笙黏在一起了。南燭心想著。

後半夜,阿爾坐在燃燒著火堆旁,留意四周。意幽悰坐在敲腿男子的身邊,敲腿男子一副死氣沈沈的模樣,並沒有睡覺。見狀,無聊的意幽悰上前搭話:“大難不死呀,兄弟。”

“你們不累嗎?”那敲腿男子卻問。

“我也不清楚累不累……對了,我叫意幽悰。兄弟尊姓大名?”

“荊鏈。”

意幽悰卻莞爾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所以你是因為我們救了你而生悶氣嗎?”

“就如你所說大難不死,後半句是必有後福,可你知道我的‘福’是什麽嗎?”

“我不可能滿足你的。先讓你感受一下我認為的‘福’吧。”說罷,意幽悰起身跪坐在荊鏈身邊,給側躺著的荊鏈捶捶背。

意幽悰笑嘻嘻地問:“這位客人感覺如何?”

“還可以。”

“說實話,我想給雲笙,看見了嗎,就是那只躺在別人懷裏的白鳥。我想給她捶捶背,但是我怕我的手法不嫻熟,所以先拿你來練練手。”

“……”荊鏈。

黎明將至,大家陸續從睡夢中蘇醒過來。水雲笙不知何時又回到了意幽悰懷中。南燭迷蒙地蘇醒過來,起身整理衣裳。一旁的孤鸞鏡便同她說:“南燭!睡得好嗎?身體怎麽樣了?如果你走不動,我背著你走吧。”

“嗯?不用了,我待會坐在水罩中,水罩裏舒服。”南燭拒絕了孤鸞鏡。意幽悰利用水罩將中毒者一個一個包圍起來,以水罩代替步行。

他們行走了一整天,又在外露宿了一夜,次日清晨才回到義幫。所幸這一路上沒有碰見任何妖孽,只是中毒身亡者又多了八人,犀沒有將他們挽救回來,水雲笙用控火術將他們的屍體灼燒殆盡。這深重而艱辛的路程似乎終於到了柳暗花明的時候了。

阿爾迅速跑進山寨中,呼喚義幫的兄弟姐妹們。見阿爾歸來,山海月立刻跑出巖洞,她既驚喜又慍色:“哥!你回來了啊!你走了為什麽不和我說一聲!把我擔心壞了,我還以為你把我拋下了……”

“傻妹妹,哥怎麽可能把你拋下呢!我跟著師父去修行了,既然是修行如何能帶上你?”

“哥哥!”隨後赤蛇抱著意依依從巖洞中緩步走來,意依依下到地面直奔進意幽悰的懷裏,開懷大笑。

“海月姑娘,能否暫借山寨裏的一片空地給這些中毒的人休息?”犀對山海月請求道。

“這個要問柯藩,柯大哥。”山海月回答道。

“不可以。”山海月說曹操曹操到,柯藩從山寨中走出來,“既然是中毒者,那就是對我們義幫有害的東西。”聞言阿爾皺起眉頭,柯藩有意無意瞟覷了他一眼。而意幽悰冷然望著柯藩。

“我不會打攪你們生活的!”犀回應道。

“你怎麽能保證?如果我們因此染上了毒,你打算怎麽辦?我說句難聽的,中了毒的人根本沒有存活的可能性,即使活下來了,也跟死了沒有區別,你們為什麽還要花費那麽大的精力去拯救他們?”

“柯藩,你說話有些難聽了。”阿爾警告道。

“你別忘了你是怎麽害死我們一部分同伴和你爺爺的。”柯藩冷若冰霜。

“誰說活著跟死了沒有區別,你看玄瞞!你看南燭,不是好好的嗎!”孤鸞鏡反駁道。

雙方膠著之時,在大多數人沒有註意到的角落裏,一位中毒者面如土灰,一瘸一拐地走著,試圖遠離眾人。猝然間,他口噴鮮血,站在他身旁的義幫人根本來不及躲閃,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那鮮血染紅了襦衣與臉頰。噴血的中毒者倒地而亡。

滿臉鮮血的義幫人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臉!我的臉!”眾人停止博弈,轉身註意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只見義幫人的肌膚出現大片紅疹,之後迅速潰爛,潰爛的肌膚隱約露出肌肉與骨骼。眾人都被意料之外的情況嚇傻了眼。犀連忙查看中毒者和那義幫人的情況並大喊:“大家不要過來!” 意依依嚇壞了,她緊抓著赤蛇的衣褶,赤蛇立刻蹲下捂住了她的眼睛。

“救我啊!救救我啊!”無辜的義幫人不斷走向眾人,朝他們求救道。可他周圍的人出於對潰爛的模樣和他身上的血液的恐懼,而不敢上前一步,甚至頻頻後退。

犀立刻將他身上被鮮血染紅的襦衣扯掉,並對周圍人喊:“快用清水潑他!”柯藩被嚇得呆滯,意幽悰反應迅速,立刻用水符引來清水直接往那義幫人身上倒水。犀在囊橐裏不斷尋找治療的藥物。

須臾間,那人不再喊叫了,他一動不動地癱倒在地上。若不是胸部上下起伏,人們可能認為他已經斃命了。

就在這時,玄瞞終於從這意外中反應過來:“犀,我有焰硝。焰硝裏有重曹,重曹可以用來給這位公子洗臉。”

“不,不,來不及了。”犀仍任在尋找著治療藥物。

“這個呢?”水雲笙從褡褳裏掏出金創膏,“這個是金創膏。”

“不行,藥不對癥。”

“得先將他擡走,他躺著的地上有毒。”阿爾說道。

“你瘋了嗎?阿爾,他身上有毒。”另一個義幫人呵斥道。

“難道我們就這樣看著他等死嗎?!”阿爾怒斥他。

“你別動,我用水罩。”說著意幽悰立刻用水罩將他圍起來,送離了他原所在的地方。

“將他帶進山寨裏吧。”柯藩終於開口道。

“可,柯大哥他身上有毒。”有人並不同意柯藩的做法。

“他是我們的同伴,你難道要我們拋棄他嗎?”柯藩瞪視那反駁他的人。聞言,阿爾領著意幽悰進入山寨。

“找到了。”犀立刻站起來,跑向意幽悰和阿爾,“這是燙傷膏,還有這個是用靈山的羞兒草制作而成的藥膏。可以治療他潰爛的皮膚。”

事後,柯藩仍重覆道:“即使犀姑娘為我們提供援助,我仍不會同意你們將這些不穩定的隱患安置在我們義幫的地盤上。“

孤鸞鏡還想繼續辯駁,卻被意幽悰阻止住了,意幽悰肅穆地回答道:“我知道了,我們會離開的。”

“哥!我要跟著你走。”意依依開口道。

“依依,你哥哥周圍都是毒,如果不小心中毒了,你就要和剛剛的白崩一個下場了。”在意依依身旁的義幫人提醒道。

“但是哥哥他沒事呀,哥哥會保護我的,對嗎?哥哥。”意依依向意幽悰投來信任的目光,意幽悰只是聳聳肩。

“可是,如果依依要離開,那赤蛇也會離開吧……”義幫人開始議論紛紛。

“那我們……遇到妖孽怎麽辦?可能會打不過呀!”

“不,不可以。依依,留下來吧,留下來會很安全的。”

“你們在幹嘛啊!“憤懣的山忻對他們怒吼道,”為什麽總是求他人的幫助!我們自己也可以抵禦妖孽,我們自己也可以存活下去!“

“你在想什麽?你難道忘了你的父母是怎麽去世的嗎!”那義幫人也不甘示弱地回懟,“哦,對了,我為什麽要跟一個以為自己可以翺翔的傻瓜爭辯呢。”

“夠了!”柯藩大聲制止他們的爭辯,“就由他們去吧。”

“可是……”

“閉嘴。”柯藩朝那爭辯的人吼道,那人頓時啞言了。柯藩轉向山忻,莊重地問:“山忻,你的意欲如何?還請原諒剛剛他的無禮之言。”

“我不會離開的。”山忻自信滿滿地回答道,“義幫就像我的家,我當然有責任將它保護好。”聞言,柯藩輕笑著點點頭。

一直默不作聲的南燭聽著他們的對話卻大笑起來,眾人又被她那癲狂的笑聲給楞住了。

“南燭,怎麽了?”孤鸞鏡不解。

南燭的眼角笑出了眼淚,她高傲地述說著:“你們的對話真是好笑。就像天真的小孩子間幼稚的允諾。義幫是你家……呵呵呵,我看不過是一群無知又膽小的人抱團而已。你信誓旦旦地說你要保護好他們,等到危機降臨之時,你便是第一個被這群自私的人拉出來當擋箭牌的人。你拒絕或不拒絕,結果都是一樣的。愚蠢而不自知的傻瓜。”

“南燭,可以了。”意幽悰輕言欲阻止南燭。

“難道我說的有錯嗎?”

“我不知道你說的有沒有錯,但我們不一定有命了。”

義幫人對南燭肆無忌憚的言論感到憤懣,他們確實有了對南燭下殺手的念頭。只是意幽悰阻止了這場鬧劇。

意幽悰對柯藩道歉:“對不起,是我的朋友失言了。”說罷,意幽悰帶領眾人離開了義幫。

一場小小的鬧劇使雙方不歡而散,意幽悰和水雲笙眾人加上意依依和赤蛇離開了義幫的領地。孤鸞鏡惆悵了:“意幽悰,我們現在該去哪裏?”

“在離義幫領地大約40裏的地方有一間客棧,客棧的老板娘曾經有求於我,她應該會為我提供暫時的庇護,如果我們仍被拒絕的話……”

“那怎樣?”

“那只能風餐露宿了。”

聞言,孤鸞鏡不禁洩氣:“我們這是造了什麽孽……”

這時,山海月匆匆從山寨跑出來,跑到眾人跟前,她抹去了額頭的汗水並道歉說:“意幽悰,對不起,不能給你們提供幫助了,但是!如果以後什麽困難需要幫忙的話,我會幫助你們的!”

“原來,義幫也有這麽善良的姑娘啊。”孤鸞鏡感慨道。

“小海月,你不用道歉,是人都會有害怕和忌憚的東西。如果違抗本心去行事,那後果更加不堪設想了。快回去吧,別讓哥哥擔心了。”意幽悰安慰道。山海月點點頭,離開後仍戀戀不舍回眸看向他們,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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