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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打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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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打勝仗

沈佳明看著季宏岳, 道:“報道內容可屬實?”

季宏岳頗為驕傲道:“叔兒,自然是真的,我親自帶人育秧插秧, 和他們一起拔草一起挖疏通水溝的, 我來的時候都快收割了。”

現在都快收割完了吧?

沈佳明眼中有讚許之意,他道:“前進大隊投稿, 記者可曾下鄉核實過?未曾核實便報道總不夠實事求是。”

季宏岳以為沈佳明懷疑, 還要為前進大隊背書,沈佳明擡手制止他。

沈佳明:“宏岳, 遇事不要急躁, 更不要莽撞, 我的意思是你帶著市報記者陪同市農業局的幹部親自下鄉核實, 可以讓他們再寫一個更詳實全面的報道來嘛。”

季宏岳瞬間明白沈佳明的意思, 不愧是領導, 高瞻遠矚!

如此一來他的功勞就是板上釘釘的, 縣局那些人搶不走吞不掉, 也不能強行打壓前進大隊。

自此前進大隊的稻田就會成為慣例,不會被強行取締。

更深一步講, 出了成績那他的前進實驗大隊就可以名正言順通過審批。

市委都誇了, 你縣委不給通過,像話嗎

季宏岳不斷發散思維, 實驗大隊一旦審批通過,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調整種植結構, 減少棉花種植,增加糧食和其他更適宜經濟作物, 比如唐圓說的林藥混作以及立體種植。

唐圓之前和他聊過很多,她說前進大隊良田少, 那些再三改善依然貧瘠的土地可以進行其他開發,比如修建蘑菇大棚、大棚立體菜園等。

如此冬季農閑時間大隊也可以種反季菜往城內輸送,而立體種植能更有效控制病蟲害,增加產量。

他笑道:“沈叔叔,我這就去聯系!”

沈佳明微微頷首,他可以跟報社以及市農業局那邊打個招呼,但是明面的工作要季宏岳去活動。

這是對他的鍛煉,也是他應該做的。

彬州縣革委會會議室。

原本的縣委書記、縣長、副書記配置現在是革委會主任、四名副主任,主任是軍管代表負責黨務,一名副書記兼職縣長工作,其他的分管軍務、人事等。

下面是等同於各局的各組組長、科長、幹事。

此時他們進行慣例的集體會議。

先讀領袖語錄,再學習人民日報等喉舌報紙。

最後才是各部門簡單的工作匯總,這一環走個過場,基本都是各局會後自行處理。

謝行知作為縣長,原本主要負責縣內經濟,可66年運動破壞了縣體制,砸爛公檢法導致政府機關潰散。

後來部隊入駐成立軍管委,之後將他們這批原縣委幹部召回一部分,還吸納了一部分運動投機派,成立了新的縣革委會。

如今他還負責一縣經濟,但是下面各局很多卻是投機者。

說他被半架空也不為過。

他半瞇著眼睛混完了大半程的會議,拿起幾份報紙翻閱一下,最後視線定格在市報上。

縣裏的市報並不是最新的,一般要等兩天才會送過來。

他將報紙往主任跟前推了推,“崔書記,您看這篇報道,是咱們縣的。”

其他副主任聞言也分分低頭扒拉報紙。

負責軍務的那位對經濟以及種地絲毫不感興趣,瞥了一眼就拉倒。

負責人事的丁副主任一邊喝著枸杞養生茶,一邊不緊不慢地翻閱報紙。

革委會崔主任推了推老花鏡快速瀏覽了一遍文章,摘下眼鏡看向高盛、劉光明幾個,然後扭頭文化局任組長道:“這樣的報道我們縣裏為什麽沒報?”

任組長一臉懵呢,自打66年開始他們文化局就形同虛設。

整天幹啥呢?印發各種語錄冊子,學習語錄,揭露他國的各種陰謀詭計,歌頌……

他翻出市報快速瀏覽起來,看完就扭頭去找下面的縣報負責人,你幹什麽吃的?人家市報來咱們下面大隊采訪,你不知道派人去采訪?

縣報負責人更委屈。

縣報是幹啥的?當然是為縣委服務的呀,各部門讓報到什麽他們就報到什麽,根本不需要下去采訪。

哦,也會,那是各部門有需要,指示他們下去才會,自己不會隨便亂跑的。

跑出來的未必能報,不夠忙活的呢,還是別做無用功。

看他一臉委屈,任局長也了解,抹著汗看向高盛。

他勉強笑道:“高組長,這是你們農業部門的事兒吧?”

有這樣好事兒你咋不讓縣報記者去采訪呢?

高盛和坐在他下手的劉光明交換了個眼神。

劉光明卻老神在在,有什麽好報道的!

是他把稿子壓住不發的,就五十畝水稻而已。

南方到處都是水稻,人家都沒得意,我們得意啥?

北方就該種麥子和棉花,南方才是種水稻和養蠶繅絲的。

這叫分工明確,不只是南北分工,還要人員分工。

他季宏岳跑到大隊去越級往下管理就不對,就破壞規矩!

謝行知看向劉光明,淡淡一笑,“劉科長,這前進大隊好像是你老家?”

劉光明對領導可不敢托大,他立刻起身,陪著笑,鞠個躬道:“諸位領導,的確是的,只是我了解過這沒什麽特別的。而且,其實沒有報道說得那麽誇張,那水稻長勢稀松,收成嘛……馬馬虎虎,畢竟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嘛。”

謝行知:“你是說市報記者撒謊嘍?”

上面說的可是豐收。

高盛忙打圓場,笑道:“縣長,光明不是這個意思,光明為人謙虛謹慎,又是自己大隊,不好過於宣揚免得有誇耀嫌疑,現在不許浮誇風嘛。”

謝行知:“是要實事求是。”

實事求是,不要浮誇風,也不要過謙風。

在座諸位除了謝行知,其他人包括革委會主任和副主任,關心的多是為什麽市報報道了他們縣的新聞而自己縣卻毫不知情,對種地並不在意,畢竟只是五十畝水稻而已。

上行下效,上面這個態度,下面其他各局自然也跟著打哈哈。

他們幫著高盛打圓場,都說派人下去采訪核實一下即可。

謝行知卻不松口了,他知道這是自己的機會。

沒人願意被架空,被架空以後可以韜光養晦卻不能坐以待斃。

尋找機會,一點點奪回自己應有的權力。

只是他獨木難支,如果崔主任不支持他,那他估計希望不大。

就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一道清朗的聲音,“崔書記、謝縣長、荊主任、丁主任……,抱歉抱歉,我遲到了。”

話音未落,季宏岳那張清俊的臉就出現在會議室門口,他身形修長,五官俊朗,倒是讓簡陋陳舊的會議室為之一亮。

季宏岳?

眾人看著他,都有些茫然。

這貨下去考察,掉河裏就賭氣跑了不肯回來上班兒,不是住鄉下就是去市裏,現在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所為何來?

高盛和劉光明卻警鈴大作。

謝行知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季宏岳跟崔書記幾位年長的領導問好,嗯,在座的都比他年長,有些比他爸爸還大好幾歲。

崔書記面沈如水,“季組長,入會吧。”

季宏岳:“□□以及沈市長等領導知道咱們縣在搞實驗大隊的事兒,特意表揚了一通,讓我把他們的表彰帶給諸位。”

聞言,崔書記幾人立刻起身,面朝領袖掛像,聆聽市委領導的表彰。

季宏岳:“……”

沈佳明的確帶著他見了市委幾位書記和副書記,大家對前進大隊竟然種出水稻還豐收的事兒都表示了驚奇和讚揚,勉勵季宏岳繼續努力。

季宏岳趁熱打鐵,“崔書記、謝縣長……”他朝著幾位領導微微躬身以示尊重,又點了高盛的名字,“市委的意思咱們的前進實驗大隊很有前途,應該繼續搞下去,可以加大支持力度。”

他要把這個實驗大隊給坐實。

季宏岳以前不接地氣,不夠腳踏實地,過於理想化。

被現實打擊以後他就不再好高騖遠,堅持從點滴做起。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一口氣再批幾個實驗大隊,現在卻決定先把前進大隊搞好,搞成典型代表,以此為突破口拿下彬州。

拿下彬州再搞其他實驗田不是順理成章?

謝行知頷首,看向崔書記,笑道:“崔書記,季組長這是去市委取經了呀,這個想法很好,雖然一個大隊很小,可一旦成功也可以由點及面。”

崔書記原本興趣不大,被謝行知這麽一說倒是也點頭說不錯。

高盛:“崔書記、謝縣長,搞特殊化會不會不大好?”

一個前進大隊這樣搞,那其他大隊會不會紛紛效仿?

到時候豈不是更難管理?

劉光明是絕對不肯的,要是縣委同意成立實驗大隊,那他和爹對前進大隊的掌控力真就趨於零了。

試想有季宏岳坐鎮,他爹只是一個村支書能有多大權力?

自古以來就是權力不下鄉,現在也是不下村的。

公社都管不到村裏,他一個縣幹部跑去村裏蹲點,這像話嗎?

季宏岳卻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順便拿出了一份審批報告遞給崔書記幾個。

他笑道:“關於實驗大隊的構想我寫了一份報告,請領導們指示。”

這份報告一半在拍馬屁,一半的一半在肯定現行政策的利民性,剩下一小半兒則是他的真正意圖:改革實驗大隊的種植結構,由他根據實際情況引導,因地制宜、因時制宜。

他這是跟唐圓學的。

擱以前他絕對不屑於拍馬屁,可現在他發現拍馬屁更容易讓上級接受,他們接受了才可能答應你下面的提議。

劉光明忍不住道:“季組長,你這是……越級幹涉大隊生產,是……”瞎指揮!

他不同意!

高盛等人自然也支持劉光明。

看農業組的幹部和幹事兒們這麽反對,崔書記皺眉,看向謝行知。

謝行知笑了笑,“彬州縣下面有22個公社,一個公社有十幾個大隊,只拿一個大隊做實驗非常謹慎合理。”

劉光明就看他岳父和管人事的丁副主任。

他岳父雖然負責兵役、人武工作,但是和崔書記一樣是從部隊來的。

季宏岳怕兩人支持高盛他們影響崔書記,立刻道:“崔書記,市報記者已經下鄉采訪去了,市委農業局的郭副組長也去視察……”

沈叔叔說郭副組長的大伯是崔書記的老團長。

崔書記驚訝道:“直接去了?哎呀,你咋不早說?”

高盛幾個又在說不合規矩,市局下來視察怎麽能不走縣委?繞過他們是什麽意思?

這是懷疑他們工作不盡職?

崔書記示意縣委商議季宏岳的報告,又要安排親自下鄉。

謝行知:“崔書記,前進大隊山高路遠,您腿上有舊傷,還是在縣裏坐鎮,我帶人下去陪同視察。”

崔書記同意了,叮囑他,“務必邀請郭組長一行來縣裏坐坐。”

最後謝行知帶隊,季宏岳、高盛陪同,劉光明帶路,加上兩個農業組幹事兒,由荊副主任派幾名士兵配槍保護,一行人浩浩蕩蕩下鄉了。

前進大隊對此毫不知情!

他們正忙秋收呢。

二隊的水稻基本收完,只有晚熟的三畝還要等兩天。

唐爹正帶著幾個青年在稻田裏摔谷粒。

水稻不像小麥一樣需要壓打麥場,也不能用碌碡碾壓脫粒,都是用扮桶摔打的。

大隊沒有專門的扮桶,但是他們也有其他可替代工具。

五月挑選的麥種也不是碌碡壓的,也是摔的,直接把木架子放在一個超大笸籮裏,周圍擋上一圈高粱蔑席子,打出來的麥粒就會落在大笸籮裏。

摔稻子也可以這樣操作。

稻谷摔出來趁著秋高氣爽大太陽曬個兩三天就幹了。

秋日風大,適合揚場,唐爹找幾個揚場好手一天就能揚完裝袋。

要留種的、給市裏的都裝麻袋,大隊自留口糧就暫時裝在糧囤裏。

他們正忙著,就見幾個城裏人坐著拖拉機突突過來。

他們個個背著公文包、提著提包,還有胸前掛著奇怪匣子的。

相機這東西社員們大部分不認識。

有人上來就開始拍照,還有人攤著本子唰唰寫什麽畫什麽,又有三個上前親切地跟他們打招呼。

唐爹應付不來這場面,他立刻讓唐愛國去喊唐炳德和劉支書來。

市局農業局副組長郭巖率眾親切地跟唐爹幾人握手,互相自我介紹。

唐爹憋得臉紅脖子粗的,他、他、他竟然還跟市裏的領導握手?

他哪裏來的大臉啊?

“領導好,領導好!”唐爹緊張害臊,有點語無倫次不知道說啥好。

雖然他被唐圓訓練的大方很多,可那只是局限於在前進大隊,或者面對幾個公社幹部,不代表面對縣和市裏的大領導。

郭巖非常和氣,拍拍唐爹的肩膀,“唐大哥,你很會種田呀,第一次種水稻就種得這般成功。”

有人懷疑真實性,怕季宏岳是不是為了撈政績瞎編,畢竟以前浮誇風放衛星的慘痛教訓還歷歷在目呢。

現在看著這一片片粗壯的稻茬,還有地裏站著的稻捆,摔打的稻谷……

哪裏還有懷疑?

雖然畝數不多,可人家的確成功了!

市報的謝蔚然和小葉也過來跟他們打招呼,握手問好。

小葉是個二十左右的女青年,梳著兩條麻花辮,穿著一身仿軍裝,戴著軍帽,雖然沒有五角星,卻也英姿颯爽的。

謝蔚然是個斯文青年,戴著一副金邊兒眼鏡,笑瞇瞇的,非常有親和力。

他們還幫季宏岳拉了麥種來。

很快劉支書和唐炳德從不同方向過來。

劉支書也不拄棍兒了,和唐炳德一樣自行車騎得飛快。

後面還跟著飛毛腿、劉友發以及會計劉友金等人呢。

唐炳德就只身前來,沒帶其他人,其他人都忙著幹活兒呢,哪有時間出風頭?

以前這種時候他覺得劉支書去招待就行他都不想露面的,畢竟縣裏公社都是劉光明的人,他去和不去沒區別。

可這是市裏來人,他得去給季幹部撐面子。

唐炳德到的時候劉支書已經跟郭巖等人侃侃而談起來,“是的,這片地情況很不好,除了幹旱年份幾乎年年澇,種啥都不行,今年我們就決定種水稻。”

喲,還說我們,沒說我。

謝蔚然問道:“劉支書,請問你們是怎麽想到要種水稻的?”

劉支書哈哈笑起來,“這不是常去縣裏開會嘛,聽縣委農業組的高組長和劉科長他們說……”

他巴拉巴拉。

唐爹幾個聽著不對勁兒了,他原本害臊怕羞的,這會兒要上去說是魚仙人和季幹部帶頭的,卻被唐大哥拉了一把。

唐大哥小聲道:“二叔,那記者說咱大隊投稿了,指定都說清的,人家知道呢。”

至於問什麽還問,可能想核實,也可能就是找話頭兒聊天。

他怕二叔得罪人,畢竟只是一個小生產隊長,還是讓大隊長去說。

果然他拉住唐爹的時候唐炳德就上前打招呼了。

一通寒暄,唐炳德就把唐爹招呼過來,讓他回答記者采訪的問題。

“種水稻的事兒,都是唐福林在季幹部的指導下的完成的,他做得非常好。”

至於魚仙人,他覺得不能提,畢竟這是自家的說辭,拿出去可能不妥當。

就當魚仙人是季宏岳吧,讓季幹部撿個便宜。

不能提魚仙人,那唐圓就是跟季宏岳學的,也不能單獨提,反正種水稻的功勞給唐福林了,肉爛在自家鍋裏。

再說,季宏岳發達了,不會不提攜唐圓和封辰的。

唐炳德有個感覺。

劉支書可不懂種水稻的事兒,自然就被晾在一邊。

唐大伯得了信兒,也呼哧帶喘地跑來想露臉。

當然沒啥機會,人家市幹部和幹事又不是吃飽了撐的來跟他們聊天,除了水稻和林藥混作、立體種植,他們都不想聽。

好在劉支書還有好大兒給解圍。

等劉光明領著謝行知等人抵達唐家村,都是下午了。

郭巖幾人還算低調,坐著拖拉機來的,一行就五個人。

謝行知他們就高調多了,坐著吉普車、邊三輪兒,還有荷槍實彈士兵一路保護。

浩浩蕩蕩的感覺。

這下周邊的躍進大隊、向陽大隊都跑來看熱鬧,大隊支書和大隊長主要是想在市委和縣委領導跟前露個臉。

管他成不成的,去領導身邊站一站,沾沾腳下的泥都感覺自己也貴氣了呢。

看到縣裏來了那麽多人,唐炳德臉都黑了。

我日他猴兒!

來這麽多人,誰管飯?

聽聽,那個缺心眼子的饞貨是誰,竟然要嘗嘗大隊的大米啥味兒。

你他娘的,你知道谷子咋變成米呀?

我們還得現給你礱谷舂米?

謝行知和郭巖幾人抓重點,在稻田裏參觀,親自看看他們收的稻子,問問唐炳德、唐福林以及其他割稻社員整田育秧插秧護理問題。

雖然他們沒見過啥世面,面對領導說話不咋利索,可說到拿手的種地他們就回答流暢,說得頭頭是道。

謝行知和郭巖很滿意,忍不住誇季宏岳有想法、肯實幹。

季宏岳因為唐圓和封辰不在還有點遺憾呢。

他很想趁機把唐圓和封辰引薦給郭巖和謝行知認識,說不定就能給他倆也弄個編制。

普通人想從農村進城不容易,但是對於有些人來說又很容易,只要他有那個權力。

高盛和劉光明幾個就很郁悶。

高盛遠離謝行知幾人一段距離,借著抽煙的機會和劉光明說話,“光明,前進大隊的棉田保不住了。”

劉光明也郁悶啊,“高局,你可得拉我一把,幫我想想辦法。”

要是棉田沒了,他從哪裏賺錢?

只靠口糧可沒用,口糧值幾個錢?

再說了市裏郭巖和縣裏謝行知都來了,前進大隊的口糧任務也不可能再單訂數目,只能按照規定來。

至於季宏岳說的調整種植結構,要種草藥什麽的。

那草藥肯定歸季宏岳了,哪裏還有他的好處?

他氣道:“這季宏岳嘴裏說的好,我看他也是為了自己撈好處。”

到時候縣醫院不可能幫他代收草藥,看季宏岳領著前進大隊種那麽多草藥往哪裏賣!

最好爛地裏!

高盛損失倒是不大,畢竟他是縣農業組副組長,能管整個縣的公社大隊呢,就算不能都要求人家給好處,關系好勢力深的幾個還是可以的。

他嘆了口氣,“有些人跟蟑螂一樣,你打不死他,一旦他蹦跶起來那就一窩一窩的,再也沒機會滅掉了。”

他們當初如果摁死季宏岳就沒有現在的事兒,當初沒摁死他,讓他跟大隊聯手又和市裏搭上關系,那就更不可能了。

更何況現在還加上一個謝行知。

真是頭大。

他不由得也生出了危機感,尋思要是再有那麽個運動趁機把謝行知、季宏岳這些人再打倒就好了。

可惜崔書記是部隊派遣來的幹部,雖然跟謝行知沒交情可跟他們也沒有。

唯一的指望就是劉光明能拿捏住岳父的心,讓荊副主任幫忙。

這又要看劉光明和老婆的關系如何了。

總之前進大隊實驗田的事兒,他們阻止不了。

兩撥人在前進大隊住了一宿,眼見為實,前進大隊確實沒有弄虛作假。

第二天謝行知就邀請郭巖幾人去縣裏。

謝蔚然和小葉還想找季宏岳說的唐圓跟封辰聊聊呢,結果倆人不在家。

唐爹和唐媽不會說謊,怕說露餡兒就借口忙去幹活兒,把客人交給封奶招待。、

封奶卻是個撒謊不打草稿的,臉不紅氣不喘,“小兩口忙著呢,我讓他們去舅老爺家換幾斤棉花。別看我們大隊種棉花多,交不完的棉花任務,可社員分不到幾斤棉花,不夠做冬衣的呢,人家大隊種的少還分的多,我讓他們去換點。”

季宏岳忍不住偷偷給老太太豎大拇指,您老牛,見縫插針就給劉光明上眼藥。

封奶卻一副自己實話實說的架勢,我一個老婆子我有啥心眼兒呀,我當然是問啥說啥啊。

雖然沒等到唐圓和封辰,謝蔚然和小葉卻還是采訪了唐爹唐媽和封奶,對兩人有了一個初步印象。

謝蔚然是記者,他和郭巖等人的訴求不同,所以關註重點也有區別。

證實了稻田的真實性,做了社員采訪,謝蔚然就對投稿人更好奇。

主要是這稿子寫得很成熟,而且透著體制內的一些不對外言說的小規則。

他覺得這不是一個普通大隊社員能辦到的,所以特別想見見那倆人。

通過觀察他已經確定唐炳德、唐福林等人寫不出來,估計讀都讀不全。

有可能是季宏岳寫的,但是謝蔚然直覺不是。

沒見到投稿人,謝蔚然也不好賴在前進大隊,也帶著小葉坐拖拉機跟去縣裏。

季宏岳跟他們同回縣裏,順便請他們把還給市裏的雙倍稻種帶回去。

到縣裏的第二天崔書記和謝行知就召開縣委會議。

市局郭巖帶領兩名幹事列席會議,市報兩位記者現場做了采訪。

會議討論了彬州縣的民計民生問題,最後重點討論實驗大隊的可行性。

如果只有季宏岳和謝行知,要想通過不容易,但是有郭巖等人列席就好說。

全票通過。

沒錯,高盛和劉光明也投了讚成票。

要是沒有前進大隊的成功,單單討論,那他們絕對有把握不通過。

現在有成績加市裏支持就很難抵抗。

他娘的,要是當初育苗的時候就給破壞掉,或者插秧的時候給糟蹋了,再不濟排水放水的時候給禍禍一下……

劉光明無比懊惱,有些埋怨他爹咋不想想辦法,你在鄉下守著,難道見天就看著那些稻子杵在你眼前而無動於衷?

你不知道那不是稻子,不是糧食,那是毀掉兒子前途的刀子?

那他還真不了解他爹,他爹可以讓大隊種棉花,可以為了先進多交公糧和棉花任務,卻不會主動禍禍糧食。

沒有一個真正的農民會想禍禍糧食,那是罪惡的念頭,想都不許。

你可以餓得受不了去啃青,你不可以為了洩憤去糟蹋糧食。

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決議通過,季宏岳激動得喜極而泣,躲在沒人的旮旯裏哭得稀裏嘩啦。

有志者,事竟成!

這一次季宏岳平安下鄉,再也沒有狗追混子打的。

唐炳德等人聽季宏岳說縣裏免了他們大隊的棉花任務,以後不再強制種棉花後久久不能回神。

都有些不敢置信,這是真的?

真的不用再種那勞什子棉花了?

春天浸種,挑水種,刨坑點種兒蹲地裏包堆兒,間苗、鋤草松土、抓不完的蟲子、打邊杈頂心、打不完的農藥、拾棉花……

從早春忙到深秋,那真是又苦又累最磨人的活兒。

這下解放了!

社員們可太高興了!

他們跟過年一樣笑聲響亮,互道恭喜。

看著向來內斂不外露的唐炳德都高興得直抹淚兒,劉支書的心很不是滋味兒。

看來大家都種夠了啊。

可……你不種我不種,都嫌累,誰替國家種棉花?

種棉花是社員光榮的義務啊!

他也想爭先進當光榮啊,他不是為自己啊,他是為大隊啊。

大家夥兒怎麽不領情呢?

來年不用種那麽多棉花了,社員們打心眼兒裏高興。

秋收、耕地勁頭更足。

陳大隊長和單大隊長又來找唐炳德,求老哥帶飛。

唐炳德表示自己一個大隊都搞不定,還帶飛你們?

而且魚仙人說不是靠水的地塊就適合種水稻,得看地勢、地質等等。

反正挺覆雜的,還是等唐圓回來說吧。

季宏岳也有很多話要和唐圓封辰說,他決定獨自進山去喊他們回來。

其他路記不得,他就知道巨石峰這條,畢竟有高大的路標不會迷路。

他在巨石峰這邊一通喊,對面沒回應。

他自己爬山,結果爬十幾米就歇菜了!

他掛在石窩裏上不上下不下的難受,摔下去是要斷腿或者頭破血流的。

他正想慢慢下去,山壁中間露出幾個猴頭兒,吱吱地往下指指點點。

太陽落山,山裏光線昏暗,季宏岳以為是封辰呢,就大聲求救。

封辰和唐圓帶著猴子們割完稻子,將稻子丟到太陽地裏曬著,又忙著翻地。

稻子曬幹他們直接挑去石洞裏去摔稻谷。

山洞打掃幹凈很好用,稻谷摔出來都可以直接放在小山洞裏存著。

封辰舍不得讓唐圓幹重活兒,割稻子、翻地都有他帶著猴子們幹。

猴子們雖然沒耐心,幹活兒會偷懶,但是人多力量大,比幾個唐圓都管用。

猴王打發小猴子們摘了好些山葡萄、野石榴之類的回來,那是讓唐圓給釀酒、做水果幹的。

今兒晚飯唐圓做了一鍋麻辣兔、蘑菇燉野雞,全是硬菜。

留夠自己和封辰吃的,她把剩下的分給猴王它們,答應犒勞它們的。

正準備吃飯呢,幾只小猴子嗖嗖飛奔而來,指指點點,“嘎嘎嘎……”

有個笨蛋掛山上了,哈哈哈。

封辰聽懂了,跟唐圓說一聲拎著爬山安全鎖套去把季宏岳給救了過來。

季宏岳戰戰兢兢地下山,手腳虛軟發抖,看得唐圓直笑。

季宏岳:“你掛石壁上半天你也抖。”

他拿筷子去夾旁邊瓦盆裏的麻辣兔。

“吱吱。”幾只猴子沖出來,一把推開他,搶了盆子就跑。

這人不但笨還饞,搶猴子的肉吃!

猴子吃頓肉容易嗎?

收稻子累半死!

季宏岳半癱著吃肉,香得入了魂兒的感覺,瞇著眼感慨:“你倆這小日子過得,真是山中歲月長,不管人間事兒,連猴子都收服了。”

以封辰的本領,別說收服一群猴子,收服一群狼他也不意外。

唐圓把新蒸的大米飯撥給他一半兒,舂米舂得猴子吱哇亂叫,吃頓大米不容易,且吃且珍惜吧。

封辰看了唐圓一眼,有點後悔救季宏岳上來,應該給丟回去。

他從自己的搪瓷盆裏撥了一些大米給唐圓,可舍不得她少吃一口。

季宏岳很沒眼色道:“我感覺我應該繼續掛在山上喝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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