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回辰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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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回辰筵（一）
洛翎這幾日在尋音閣無事，手頭的線索也極其有限，是以她不敢輕舉妄動，一心籌備新雲檀曲的編寫。
一來可以獲得雲檀娘娘的信任，或許對對付淵帝有助益，二來洛翎上次見到了千華園的雲檀，也確實想為它們譜寫一曲。
浮柳這幾日時常來陪洛翎編曲，這天洛翎終於得了一個較為滿意的，浮柳此時顯然比她更喜悅，歡欣之情正溢於言表。
“洛洛，我以為這一版的曲最優，不如為它取個名字？”
這幾天浮柳與洛翎感情甚篤，稱呼也熟絡起來，浮柳喚洛翎“洛洛”，洛翎便喚她“阿柳”。
“娘娘吩咐譜曲，或許她已經有了主意。”洛翎答道。
正當浮柳思襯著什麽，有位樂工進來傳話。
“洛翎，雲檀娘娘那邊傳話來，請你帶上樂器前往千華殿。”
洛翎點點頭回應，而後起身收拾，準備動身。
洛翎臨出門時，浮柳也跑出來送她。
浮柳一身鵝黃的衣裙仿佛整個浸潤在春暉裏，她看起來很明媚，往日的陰翳好似已經被剝出她的心。
洛翎感到莫名的心安，不過片刻她便反應過來，此時她仍舊是任重而道遠的。
“一切順利，回來告訴我娘娘的題名！”少女揮動著衣袖告別。
洛翎回之以淺淺的笑顏。
洛翎不疾不徐地朝千華殿走去，她今日穿著天青色羅裙，長發由一根淡雅的白玉簪盤起。
整個人透露出水天間的流雲般的氣質，襯得懷裏的琵琶也多了一絲神韻。
路上見到了一個墨衣男子，往千華殿去。
洛翎以為是季承弦，正猶豫著要不要問候一番，那男子到千華殿站定，辨認他的側顏，卻是顧訣。
顧訣也註意到了洛翎，平靜如水的眼眸仿佛落入一顆碎玉，那一瞬的動容終究被洛翎發覺。
洛翎低頭走過去，到顧訣身前正待要行禮。
還未曾屈膝。
“免禮。”前面一個沈穩的聲音道。
洛翎道謝後跟在他身後踏進了千華殿。
喬之楚正在千華園中的亭子等候，一襲白色輕紗裙在春光裏顯得明凈極了。
看到洛翎和顧訣一同來到園中，喬之楚的眉頭稍皺了一皺，不過很快被甜美的笑容取代。
喬之楚平日不見淵帝穿玄色以外的衣衫，而今日他身著翠色衣服，很是意氣風發，喬之楚自然很受用，只是旁邊的洛翎也是一身青衣，到底還是叫她有些難耐了。
“尊上，怎麽今日穿了這樣一個顏色，平日不見你穿過。”喬之楚挽住顧訣的手道。
“總穿玄色衣衫著實有些煩膩了，可是本尊這身行裝有何不妥？”顧訣看著喬之楚道。
“不，臣妾很喜歡。”喬之楚看起來很是嬌羞的模樣。
在一旁默默低頭的洛翎無法感受到此二人如何濃情蜜意，只覺得手中的琵琶怎麽這般沈重。
“今日天氣好，臣妾想著約尊上來看看園裏新開的花，又記著那日尊上也頗賞識洛樂工的琴藝，便把洛樂工叫來，想和尊上一同聽聽曲兒。”喬之楚笑道。
“愛妃有心了。”說著顧訣撫了撫喬之楚的芊芊玉手。
“我們先去賞花，可好？”喬之楚拉著顧訣便要走的樣子。
洛翎此時擡起了頭，心裏想著不願再抱著琵琶待他二人賞花回來，面上仍是一副安靜平和的樣子。
“不如先聽曲兒，方才讀那些奏章頭都有些暈了。”顧訣也笑道。
“那便聽尊上的。”喬之楚點頭道。
下人為洛翎端來了一張琴椅，洛翎坐下，將琵琶安置於腿上，方覺雙臂一輕。
“尊上，娘娘，上次吩咐我譜的新雲檀曲已經完成了。”洛翎的聲音不見波瀾。
“好。”喬之楚藹然地笑著看她。
聞言洛翎便開始演奏。
原先的《雲檀漸曲》張揚頓挫，彰顯雲檀的浩蕩尊貴。
洛翎彈的這一首，宛轉回環，有雲檀花靜謐幽妙的神韻。
喬之楚知道洛翎這一曲之動人，足以吸引所有聽者的目光。
可她還是有所希冀地看向顧訣，他會不會在看著自己，正如她現在正深情款款地看著顧訣一樣。
喬之楚低頭苦笑，心頭的酸澀似乎堵住了咽喉，使她忍不住攥緊了手。
他看著洛翎，眼裏有欣賞，亦有動容。
喬之楚嫁入尋宮已經快二十年了，對於妖來說，二十年轉瞬即逝，可是對她來說，二十年如一日地愛著一個冰冷的人，每一刻都像淩遲。
她也想問為什麽，明明他的後宮只有她喬之楚一人，他不愛她，明明他的家人都離他而去，只有她默默相陪，他還是不愛她。
喬之楚也想放棄，可是自從她見到顧訣第一眼，便已經把所有的愛與期待給他了。
她早就受夠“愛妃”二字下的虛情假意，他從不曾宿在千華殿，正如他從來不關心喬之楚是否開心，是否被今天的樂曲感動，只會送上一句“有心了”。
顧訣和她扮演著相敬如賓的夫妻。
這些失落被掩埋在喬之楚心裏，這次短暫地現身後又被她藏了起來。
曲畢，喬之楚笑著鼓掌。
“可想好此曲何名了？”喬之楚問道。
“請娘娘賜名。”洛翎這次將琵琶倚在凳旁才起身回話。
“尊上意下如何？”喬之楚此時轉過身來面對顧訣，給洛翎留下一個背影。
喬之楚的白裙飄逸，只是洛翎細看才發現，她的後頸上有一道隱秘的黑氣勾成的細線從衣領探出。
洛翎的心跳瞬時漏了一拍，背後的人竟然對妖後下手，何等猖狂！
這黑氣初露端倪，洛翎也未曾辨認出這是什麽咒術。
背後之人又想掀起什麽風浪？此黑氣似乎未被顧訣發現，顧訣與背後之人到底有何聯系？
正想著，便聞顧訣說道：“本尊倒是還沒有什麽主意，愛妃來題名吧。”
喬之楚又轉身回來，在園裏踱步，似在思量。
她眼前一亮，伸手攏住了一株亭亭的雲檀，她細細撫摸著，似乎在感受它的紋路，而後又發狠一扯，那朵嬌艷的雲檀便靜躺在她手裏。
洛翎本想阻止，因為這雲檀一經盛開就可百年不敗，摘下來卻只能存留十二個時辰，太可惜了些。
“不如叫，《雲檀吟》。”喬之楚端詳著手裏的那抹嫩白。
喬之楚何嘗不知，雲檀不可離根，只是她今天想較這個不知對誰的勁兒。
“甚好。”顧訣說道。
“謝娘娘賜名。”洛翎弓腰行禮道。
“下月便是我的生辰宴了，我覺得這首曲子很適合在宴上演奏，洛樂工今日下去，與尋音閣其他人好好準備，宴會時若演奏的好，本宮重重有賞。”
“是。謝娘娘榮寵。”
後來喬之楚和顧訣賞花，洛翎便回了尋音閣。
路上洛翎想著喬之楚中咒的事，卻摸不著一絲頭緒。
回顧喬之楚與顧訣，他們的相處讓人覺得有些怪異，恩愛卻又有些相疏。
洛翎無法理解這樣的感情，也無興趣。
不想未註意前路，一個墨綠身影擋住了洛翎的去路，在她的目光裏投擲下一道陰影。
洛翎眉頭微皺著後退擡頭，這人果然是季承弦，宮道這麽寬，他也不退讓，直直走到洛翎身前。
“想什麽呢，洛翎？這麽入迷。”季承弦笑道。
“想近來新編的曲子。抱歉，季司寇。”洛翎微微低頭。
季承弦只是看著洛翎，好似不信的樣子。
“先行一步，季司寇。”洛翎想錯身經過季承弦。
不曾想他也往旁邁了一步擋住了她，還拿住琵琶，將它從洛翎懷裏搶了過去。
洛翎正要動手去奪，只是剛伸手便聽見胳膊的骨骼哢哢作響了兩聲，是方才抱琵琶太久的緣故。
季承弦顯然也聽到了，又看到洛翎有些慌張的神色，不由得放肆大笑起來，笑紅了洛翎的臉頰。
眼前的季承弦氣質沈穩，像是一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謀劃者，可他此時也確乎像個隨心所欲的少年，笑起來肩膀顫動，好不惹人懷想。
洛翎一時不知所措，有時真想懲治眼前這個人。
只見季承弦斂住了笑意，拿著琵琶，轉身朝著尋音閣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頭，“還不跟上？”
洛翎無奈只得走到他身邊，兩人並肩而行。
此時尋宮的這一段路上並無別人，分外安靜。
黃昏時刻，罕見的出現了火燒雲，大片大片的火紅赤橙點燃了無邊的雲天。
或許是眼前的耀眼慢慢攀爬到了洛翎心裏，這是洛翎來到尋宮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赤意。
旁邊的季承弦還在微笑著，眼裏浮起一抹霞色，看起來竟然有些溫和柔情，他在和洛翎赴同一場光與色的盛宴。
洛翎看著季承弦，他像一位小娘子一樣抱著琵琶，但小心尊重極了。
他又在幫她。
這已經是他第四次幫洛翎了，每一次洛翎與他在一處都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明明他們二人相識不足一月。
“洛翎，你最近窩在尋音閣不見人，都在搗鼓樂譜？”季承弦偏過頭問道。
“不錯，受雲檀娘娘之托，不敢懈怠。”洛翎對上他的明眸。
季承弦又勾唇一笑，好似肚裏又有了一些有趣的念頭。
“不知洛大樂工可否賞臉，改日讓在下見識一下這皇家弦樂？”
洛翎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這堂堂尋宮毋罪司的掌事怎麽這般不正經，好似總是游手好閑的樣子。
還未回答，兩人已經走到了尋音閣前。
“到了，那我便擇日邀請洛樂工了，還請洛大樂工莫要拒絕。”季承弦說罷便把琴還給洛翎。
洛翎接過琴楞在原地。
季承弦忽然認真地看著洛翎，道：“青色很襯你，洛翎，你今日好看極了。”
隨後留下一個略微有點使壞的笑，轉身離開了。
洛翎覺得這種稱讚像情人間的密談，第一次聽到一個萍水相逢的男子這樣對她說話，她感到渾身不自在。
洛翎待那墨綠身影漸漸揉進遠遠的晚霞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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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翎這幾日在尋音閣無事，手頭的線索也極其有限，是以她不敢輕舉妄動，一心籌備新雲檀曲的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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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柳這幾日時常來陪洛翎編曲，這天洛翎終於得了一個較為滿意的，浮柳此時顯然比她更喜悅，歡欣之情正溢於言表。
“洛洛，我以為這一版的曲最優，不如為它取個名字？”
這幾天浮柳與洛翎感情甚篤，稱呼也熟絡起來，浮柳喚洛翎“洛洛”，洛翎便喚她“阿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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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翎點點頭回應，而後起身收拾，準備動身。
洛翎臨出門時，浮柳也跑出來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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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翎感到莫名的心安，不過片刻她便反應過來，此時她仍舊是任重而道遠的。
“一切順利，回來告訴我娘娘的題名！”少女揮動著衣袖告別。
洛翎回之以淺淺的笑顏。
洛翎不疾不徐地朝千華殿走去，她今日穿著天青色羅裙，長發由一根淡雅的白玉簪盤起。
整個人透露出水天間的流雲般的氣質，襯得懷裏的琵琶也多了一絲神韻。
路上見到了一個墨衣男子，往千華殿去。
洛翎以為是季承弦，正猶豫著要不要問候一番，那男子到千華殿站定，辨認他的側顏，卻是顧訣。
顧訣也註意到了洛翎，平靜如水的眼眸仿佛落入一顆碎玉，那一瞬的動容終究被洛翎發覺。
洛翎低頭走過去，到顧訣身前正待要行禮。
還未曾屈膝。
“免禮。”前面一個沈穩的聲音道。
洛翎道謝後跟在他身後踏進了千華殿。
喬之楚正在千華園中的亭子等候，一襲白色輕紗裙在春光裏顯得明凈極了。
看到洛翎和顧訣一同來到園中，喬之楚的眉頭稍皺了一皺，不過很快被甜美的笑容取代。
喬之楚平日不見淵帝穿玄色以外的衣衫，而今日他身著翠色衣服，很是意氣風發，喬之楚自然很受用，只是旁邊的洛翎也是一身青衣，到底還是叫她有些難耐了。
“尊上，怎麽今日穿了這樣一個顏色，平日不見你穿過。”喬之楚挽住顧訣的手道。
“總穿玄色衣衫著實有些煩膩了，可是本尊這身行裝有何不妥？”顧訣看著喬之楚道。
“不，臣妾很喜歡。”喬之楚看起來很是嬌羞的模樣。
在一旁默默低頭的洛翎無法感受到此二人如何濃情蜜意，只覺得手中的琵琶怎麽這般沈重。
“今日天氣好，臣妾想著約尊上來看看園裏新開的花，又記著那日尊上也頗賞識洛樂工的琴藝，便把洛樂工叫來，想和尊上一同聽聽曲兒。”喬之楚笑道。
“愛妃有心了。”說著顧訣撫了撫喬之楚的芊芊玉手。
“我們先去賞花，可好？”喬之楚拉著顧訣便要走的樣子。
洛翎此時擡起了頭，心裏想著不願再抱著琵琶待他二人賞花回來，面上仍是一副安靜平和的樣子。
“不如先聽曲兒，方才讀那些奏章頭都有些暈了。”顧訣也笑道。
“那便聽尊上的。”喬之楚點頭道。
下人為洛翎端來了一張琴椅，洛翎坐下，將琵琶安置於腿上，方覺雙臂一輕。
“尊上，娘娘，上次吩咐我譜的新雲檀曲已經完成了。”洛翎的聲音不見波瀾。
“好。”喬之楚藹然地笑著看她。
聞言洛翎便開始演奏。
原先的《雲檀漸曲》張揚頓挫，彰顯雲檀的浩蕩尊貴。
洛翎彈的這一首，宛轉回環，有雲檀花靜謐幽妙的神韻。
喬之楚知道洛翎這一曲之動人，足以吸引所有聽者的目光。
可她還是有所希冀地看向顧訣，他會不會在看著自己，正如她現在正深情款款地看著顧訣一樣。
喬之楚低頭苦笑，心頭的酸澀似乎堵住了咽喉，使她忍不住攥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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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受夠“愛妃”二字下的虛情假意，他從不曾宿在千華殿，正如他從來不關心喬之楚是否開心，是否被今天的樂曲感動，只會送上一句“有心了”。
顧訣和她扮演著相敬如賓的夫妻。
這些失落被掩埋在喬之楚心裏，這次短暫地現身後又被她藏了起來。
曲畢，喬之楚笑著鼓掌。
“可想好此曲何名了？”喬之楚問道。
“請娘娘賜名。”洛翎這次將琵琶倚在凳旁才起身回話。
“尊上意下如何？”喬之楚此時轉過身來面對顧訣，給洛翎留下一個背影。
喬之楚的白裙飄逸，只是洛翎細看才發現，她的後頸上有一道隱秘的黑氣勾成的細線從衣領探出。
洛翎的心跳瞬時漏了一拍，背後的人竟然對妖後下手，何等猖狂！
這黑氣初露端倪，洛翎也未曾辨認出這是什麽咒術。
背後之人又想掀起什麽風浪？此黑氣似乎未被顧訣發現，顧訣與背後之人到底有何聯系？
正想著，便聞顧訣說道：“本尊倒是還沒有什麽主意，愛妃來題名吧。”
喬之楚又轉身回來，在園裏踱步，似在思量。
她眼前一亮，伸手攏住了一株亭亭的雲檀，她細細撫摸著，似乎在感受它的紋路，而後又發狠一扯，那朵嬌艷的雲檀便靜躺在她手裏。
洛翎本想阻止，因為這雲檀一經盛開就可百年不敗，摘下來卻只能存留十二個時辰，太可惜了些。
“不如叫，《雲檀吟》。”喬之楚端詳著手裏的那抹嫩白。
喬之楚何嘗不知，雲檀不可離根，只是她今天想較這個不知對誰的勁兒。
“甚好。”顧訣說道。
“謝娘娘賜名。”洛翎弓腰行禮道。
“下月便是我的生辰宴了，我覺得這首曲子很適合在宴上演奏，洛樂工今日下去，與尋音閣其他人好好準備，宴會時若演奏的好，本宮重重有賞。”
“是。謝娘娘榮寵。”
後來喬之楚和顧訣賞花，洛翎便回了尋音閣。
路上洛翎想著喬之楚中咒的事，卻摸不著一絲頭緒。
回顧喬之楚與顧訣，他們的相處讓人覺得有些怪異，恩愛卻又有些相疏。
洛翎無法理解這樣的感情，也無興趣。
不想未註意前路，一個墨綠身影擋住了洛翎的去路，在她的目光裏投擲下一道陰影。
洛翎眉頭微皺著後退擡頭，這人果然是季承弦，宮道這麽寬，他也不退讓，直直走到洛翎身前。
“想什麽呢，洛翎？這麽入迷。”季承弦笑道。
“想近來新編的曲子。抱歉，季司寇。”洛翎微微低頭。
季承弦只是看著洛翎，好似不信的樣子。
“先行一步，季司寇。”洛翎想錯身經過季承弦。
不曾想他也往旁邁了一步擋住了她，還拿住琵琶，將它從洛翎懷裏搶了過去。
洛翎正要動手去奪，只是剛伸手便聽見胳膊的骨骼哢哢作響了兩聲，是方才抱琵琶太久的緣故。
季承弦顯然也聽到了，又看到洛翎有些慌張的神色，不由得放肆大笑起來，笑紅了洛翎的臉頰。
眼前的季承弦氣質沈穩，像是一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謀劃者，可他此時也確乎像個隨心所欲的少年，笑起來肩膀顫動，好不惹人懷想。
洛翎一時不知所措，有時真想懲治眼前這個人。
只見季承弦斂住了笑意，拿著琵琶，轉身朝著尋音閣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頭，“還不跟上？”
洛翎無奈只得走到他身邊，兩人並肩而行。
此時尋宮的這一段路上並無別人，分外安靜。
黃昏時刻，罕見的出現了火燒雲，大片大片的火紅赤橙點燃了無邊的雲天。
或許是眼前的耀眼慢慢攀爬到了洛翎心裏，這是洛翎來到尋宮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赤意。
旁邊的季承弦還在微笑著，眼裏浮起一抹霞色，看起來竟然有些溫和柔情，他在和洛翎赴同一場光與色的盛宴。
洛翎看著季承弦，他像一位小娘子一樣抱著琵琶，但小心尊重極了。
他又在幫她。
這已經是他第四次幫洛翎了，每一次洛翎與他在一處都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明明他們二人相識不足一月。
“洛翎，你最近窩在尋音閣不見人，都在搗鼓樂譜？”季承弦偏過頭問道。
“不錯，受雲檀娘娘之托，不敢懈怠。”洛翎對上他的明眸。
季承弦又勾唇一笑，好似肚裏又有了一些有趣的念頭。
“不知洛大樂工可否賞臉，改日讓在下見識一下這皇家弦樂？”
洛翎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這堂堂尋宮毋罪司的掌事怎麽這般不正經，好似總是游手好閑的樣子。
還未回答，兩人已經走到了尋音閣前。
“到了，那我便擇日邀請洛樂工了，還請洛大樂工莫要拒絕。”季承弦說罷便把琴還給洛翎。
洛翎接過琴楞在原地。
季承弦忽然認真地看著洛翎，道：“青色很襯你，洛翎，你今日好看極了。”
隨後留下一個略微有點使壞的笑，轉身離開了。
洛翎覺得這種稱讚像情人間的密談，第一次聽到一個萍水相逢的男子這樣對她說話，她感到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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