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544章 攀高枝 十五

關燈
第544章 攀高枝 十五

事情傳開, 學堂裏的弟子們人人自危。

再過幾天就是縣試,這時候瘸了一條腿,那還怎麽去考?

何浩品無論有沒有機會得中, 今年是別想了。

一時間,眾人紛紛深居簡出。劉舉人也不在這時候要求女婿住在學堂……學堂裏人來人往,又看不出來是誰包藏禍心。還不如放在家裏,寧願考差一些, 好歹還有參考的機會。

顧秋實第二天得到消息就搬回了楊家。

楊家人都盡量不吵他,周氏甚至還把兩個孩子都帶到了前院。

顧秋實說不用這麽小心,但一家人根本就不聽他的。

縣試開考, 顧秋實天蒙蒙亮就到了考場之外, 送考的人很多,劉玉宜父女倆也在其中。

科舉乃朝廷選拔官員所用,一直管理得極嚴。顧秋實的位置不好不壞, 一切還算順利。

原本是一場,但當地府官加了四場, 連考五天, 每天可以回家, 等五天考完,一起擇優。當然了,最偏重的還是第一場的答卷。

劉舉人對女婿很有信心。

顧秋實考完出來, 並不覺得累。但回到家後,楊氏早已讓人準備好了熱水,一直在鍋中熱著。等他洗漱完出來,楊承運已經準備好了筆墨, 讓他將這幾天的答卷默出來。

“寫出來後,找岳父幫你看看。他老人家是嚴苛了寫, 倔強了些,但文采是實打實的。”

顧秋實哭笑不得,到底還是默了出來。

楊承運第二天一大早,就往周家跑了一趟。

周舉人確實很固執,他始終認為,薛斯年對於讀書的態度不夠端正,也不夠勤奮。都要參加縣試了,還沒有放下寫話本……這簡直是拎不清。

不過,女婿拿來的答卷,他還是認真看了。

不管薛斯年用不用功,若是他能過得好,對自家女婿也有好處。

看完幾份卷子,周舉人久久不能言語。

楊承運看他臉色慎重,試探著問:“岳父,我覺得還行啊,您覺著呢?”

他考過秀才,是真覺得弟弟文采不錯,答題又謹慎,一點不冒進。這要是考不中,完全沒天理。

“我看錯了。”周舉人回過神,“他竟然……竟然如此……”他欣喜地看向女婿,“答得太好了,穩中!”

得了這句,楊承運總算放下心來:“能中就好。”

周舉人又重新看一下幾張紙,嘆息:“要是再用功一點,肯定能更好。”

顧秋實耽誤了好幾天沒有寫話本,回來後猛寫了三日。

三日後,縣試放榜,他果然榜上有名,還是頭名。

有楊承運十五歲考中秀才在先,眾人都覺得正常。他要是不去做賬房耽誤那幾年,興許還能更早考中。

榜上有名,那就是童生,一個多月後參加府試,那時再考中,就是秀才。

考中頭名,如無意外,一般都能得中秀才。

放榜那日,顧秋實特意去看了,不是他愛湊熱鬧,而是想陪一陪劉玉宜。

兩人站在人群後,沒有上前去擠,劉玉宜得知他考中,特別的興奮,整張臉激動得紅彤彤的,還是墊子腳尖往那邊瞧。

江六元也得中,名字在前排。其他的……顧秋實好多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這也不能怪他,薛斯年正經讀書那幾年,只在楊家附近找了個學堂,並不是現如今楊承運呆的這個。

而薛斯年那時的夫子都以啟蒙為主,同窗裏能夠堅持到現在的本也沒幾人。

兩人往回走,劉玉宜很興奮的跟他說去吃一頓慶祝,忽然,顧秋實腳下一頓,側頭就看見了馬車裏的江六元。

江六元這樣的身份,自然不願意親自跑到人群裏擠。

“薛兄,恭喜。”

別看薛斯年被他害得家破人亡,兩人真的不熟。

顧秋實拱手:“同喜。”

江六元目光又落在了帶著面紗的劉玉宜身上:“聽聞薛兄好事將近,這是要雙喜臨門,我的福氣,到底是不如薛兄。”

顧秋實不知道他這話你帶著幾分真,不過江六元的心上人和別人定了親是事實,大概是真的有點感傷。

與顧秋實而言,別說江六元只是嘴上感傷幾句,哪怕是江六元淒淒慘慘,他也不會心疼可憐他。當即笑道:“憑江公子的家世容貌才華,多的是姑娘願意以身相許。江公子不用羨慕我。”

江六元不置可否。

顧秋實很快與他分別。

此人心思深沈,楞是沒幾個人知道他心悅林飛雁。

楊家夫妻特別歡喜。

劉舉人也很高興,他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如果不是先前把婚事定下,這會兒肯定有不少人去糾纏女婿。說不準,這頂好的婚事就會出變故。

讀書人對於科舉看得很重,依著劉舉人的意思,哪怕他想盡快完婚以免節外生枝,也還是希望等今年的鄉試,也就是秋天過後再給一雙新人辦婚事。

顧秋實不想等那麽久。

有許多人家從定親到成親一般是四到六個月,若是快到兩個月以內,可能會惹人閑話。但他年前就定親了,四五月的時成親,那也定親半年多了。

等到九月,還有半年多呢。

“娘,我今年才八歲,剛考中秀才,今年的鄉試多半只是湊個人頭。婚期定在五月放榜後,兒子這一個多月裏認真點,到時抽個雙喜臨門。”

楊家夫妻也望子成龍,巴不得兒子一路往上考。但兩人也很現實,他們夫妻都不是什麽特別聰明機靈的人,自然也不指望兒子有多能幹。

“那就定在五月初八。”

楊氏早已為媒人要了幾個日子,五月就一個初八,再往後就是九月了。

顧秋實毫不掩飾自己對這門婚事的期待和歡喜,好多次想要親力親為,但因為他府試在即,又被攆回了房裏。

楊承運原本是怕弟弟壓力太大,隨時等在旁邊準備湊過去做知心哥哥。結果看到弟弟幫母親攆,就忍不住想笑。

“二弟,你還是安心讀書吧。等考完了,婚期也到了。”

顧秋實嘆氣:“我該把婚期定到三月……”

“想都不要想。”楊承運無情的戳破他都奢望,“爹娘雖然沒多我們有多大的期許,也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時候胡鬧。三月成親,成親要耽誤好幾天,肯定會影響你考試。”

顧秋實其實也沒那麽急,故意如此,就是想讓家裏人知道他對劉玉宜的在意。

他對劉玉宜各種珍惜,表現得尊重,家裏人對待劉玉宜的態度也會改變。

這日,何浩品成親。

林飛雁特意給顧秋實送了帖子,還請了學堂裏所有的夫子和弟子。

沒有人會故意和林老大人為敵,所有人都去了,包括顧秋實。

顧秋實和學堂裏的那些弟子一起坐一桌,他身邊的楊承運,另一邊是周思文。

周思文確實還在讀,不過,周舉人再嚴厲,恨不得讓他三更起半夜睡,他還是讀得狗屁不通。

顧秋實考中了童生,周家人對他的態度和以前完全不同。周家兄弟對他特別親熱,好像打架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

新人進門,該三拜九叩,但是拜高堂時,沒有看見何老爺。

顧秋實有些好奇,都用不著他問,邊上就有人低聲議論開了。

“聽說何老爺有個友人家裏的東西丟了,他們讓他去配合問話。東西找不到,怕是回不來。”

何浩品好不容易娶到了心上人,但臉上的笑容實在僵硬,怎麽看都像是在強顏歡笑。

高堂上坐著的何夫人,厚厚的脂粉都蓋不住她臉上的憔悴。笑也笑不出來,勉強行完了禮,母子倆都沒心思招待客人。

而這些客人都是林飛雁請的,她是京城來的姑娘,自從到了府城,舉止大膽,新婚之日揭了蓋頭,還端著一杯酒出來見客。

眾人驚訝,卻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倔強如周舉人,也沒有甩袖而去。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弟子們難得和夫子坐在一起喝酒,尤其劉舉人家就住在學堂隔壁,脾氣又不像周舉人那樣難以接近,府試和鄉試在即,好多弟子都指望他指點一二,紛紛湊過來敬酒。劉舉人推遲不掉,難免多喝了幾杯,出門時,整個人歪歪倒倒,全身靠在了顧秋實身上。

顧秋實把人扶著,正準備離開,剛剛到園子裏,就聽到身後有人追出來。

“薛童生。”

特別疏離的稱呼,卻是個熟人喊的,顧秋實回過頭。

林飛雁仔仔細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聞言,林飛雁被酒熏紅了的臉變得煞白,往後退了一步:“你……”

顧秋實接話:“我是真心實意,希望林姑娘以後能和夫君兩情相悅,白頭偕老。”

沒有不甘,沒有怨恨,沒有舍不得。林飛雁終於相信,薛斯年跑去娶別人,並不是自卑於配不上她而胡亂定一門親事。而是真的不想娶她。

*

那天後,顧秋實再次閉門不出。

主要是林飛雁大喜之日,有一起去賀喜的弟子在回家路上不小心跌入了井中,發現人不在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等將人從井裏撈出來,早已沒了氣息。

學堂裏今年考中童生的有兩人,一人是江六元,另一人就是他。眼瞅著就要參加四月的府試,這人突然就沒了,其父母悲痛欲絕,想要細查,但查到最後卻只是意外。

又因為是林老大爺的孫女大喜……帖子雖然是林飛雁發的,可誰敢攀咬她?

顧秋實想出門,楊家夫妻都不讓。

另一邊,劉舉人也約束了自己女兒不許出門。

轉眼到了四月二十,府試開考,這一次考三場。顧秋實同樣考得輕松,就是運氣不太好,分到了臭號,不過,他並沒有受什麽影響。

府試最後一日,顧秋實交卷出來時才中午,他也不著急回家,先去了劉家。

劉玉宜看見他,又是羞澀又是歡喜,聽說他才考完,就想去廚房給他做飯……廚娘今日告假,她那個丫鬟翠玉,做其他的事情特別麻利,就是做飯的手藝不好。

顧秋實也沒有幹看著,主動跑去廚房燒火。

學堂裏今日沒有課,劉舉人擔心女婿,在家坐不住,出去找友人喝酒了。還沒坐多久,聽說女婿回來了,他飛快跑回家,結果,一進門就看見……女婿在燒火。

劉舉人還是第一回看見這廚房幹活的女婿,一時間有些驚奇。

“斯年,你怎麽能進廚房?”

顧秋實反問:“怎麽不能呢?我要是不會讀書,再不會燒火,那不是擎等著餓死?”

劉舉人一怔,又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女婿不介意幫著女兒坐這些繁雜的家務事,對女兒是好事。

但是,他這個做爹的看見女兒使喚女婿燒火還不訓斥,這有點不合適。他輕咳了一聲,假裝自己沒看見:“考得如何?”

“不知道,反正寫完了。”顧秋實答得隨意。

劉舉人有些著急,不過又一想,女婿做事向來靠譜,別看平時有點吊兒郎當,從來也沒有出過岔子。

“岳父,你去哪兒了?”

顧秋實早就改口,日子久了,劉舉人也已經習慣,隨口道:“去了陳秀才的家中喝酒。”

劉玉宜忍不住了:“不會又只有花生米吧?爹,喝酒之前先墊點兒東西,要不然肚子會疼!”

“我知道。”劉舉人怕女兒繼續抓著這事不放,忙道:“剛剛我在陳秀才的家裏,說起了那個何……家的事。據說丟東西的人姓姜,做生意的那個姜家,丟的東西還挺貴重,何浩品怕是不能再參加明白的縣試了。”

家中父親在大牢裏,何浩品連考縣試的資格都沒有。

顧秋實垂下眼眸,心知這件事多半是江六元授意。

上輩子楊家就是這樣,所有人一個接一個的出事,看起來都是巧合,實則不然。

“都過去好幾天了,東西還沒找到嗎?”

劉舉人嘆氣:“找到了,說是在何家找見的。大牢裏的何老爺死活不承認自己有偷東西,為這,還受了不少刑。我看,多半要扛不住了,等認了罪,何浩品也完了。他還挺有才氣,只要能堅持,肯定有功名。”

他知道女兒喜歡聽這些家長裏短,往日裏心疼女兒臉上有胎記不好出門,但凡遇上新鮮事,他都會認真聽了,回來說給女兒解悶。

劉玉宜果然被此事吸引了心神,不再揪著父親不吃飯就喝酒了,她扭頭看向了顧秋實,眼神裏帶著詢問之意。

顧秋實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

關於姜世城算計楊承歡這件事,顧秋實跟她提過,倒不是說顧秋實不幫著楊承歡保密,而是他希望劉玉宜對姓姜的生出防備心,不要被算計了去。

並且,劉玉宜很有分寸,就比如方才,她知道姜世城不是個好東西,猜到這件事情很可能是何老爺被姜家算計,但卻沒有直接上出來。

只要一說,劉舉人難免就會詢問緣由,到時楊承歡身上的遭遇就瞞不住了。

這世道對女子很不公平,即便這件事情錯的是江六元和姜世城,但若是傳出,受影響的只有楊承歡。即便是鬧到公堂上,因為楊承歡沒有受到實際上的傷害,姜世城不會有多大的罪名。並且,姜世城聽江六元的吩咐,本就是有求於人,他多半不會供出幕後主使。

若跑去告狀,那就是殺敵一千,自損一萬。

劉舉人又被女兒絮叨了一通,端了碗面坐在顧秋實旁邊老實吃著:“斯年,其實我有點吃不下。你能不能幫幫我?”

顧秋實端著一碗面,聞言有些為難:“那……我少幫你吃點?”

劉舉人大喜,趁著女兒在夾鹹菜,分了三成到女婿碗裏。

“斯年,多謝多謝。”

顧秋實哭笑不得,平時看著挺正經的夫子,相熟了後居然會是這副模樣。

劉舉人吃的面少,他又喝了些酒,其實這幾天擔心女婿,他都沒怎麽睡好。看到女婿平安回來,能吃能聊,應該考得不錯。率先吃完後,踏實地回房睡覺。

劉玉宜看到父親的門關上,坐了過來:“你說這件事情和江六元有沒有關系?”

“多半是有。”顧秋實側頭看她,“何浩品也不是個好東西,原先我做賬房被排擠,回家路上被人堵,那都是他的手筆。要不是我機靈,肯定也要受傷。還有,他可不止一次威脅我。”

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和眼神,對於薛斯年來說,真的讓他特別難受。

要知道,如果不是顧秋實來了,薛斯年自己放下書本好幾年,不可能考中功名,因為和林飛雁糾纏,那些人也不會給他考功名的機會,被鄙視被孤立也只能默默忍受,然後越來越自卑,再看見家人因自己受傷丟命,真的是生不如死。

劉玉宜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我沒想讓你幫姓何的,那不是個好東西,他和林姑娘之間借著兄妹情分那樣親密,還跑來招惹你……不是我碎嘴,林姑娘一個女子,不知道與表兄保持距離。何浩品會將她視作所有物,她自己也有責任。好在你聰明,不然,今天倒黴的可能就是伯父了。我才沒有那麽大度呢,咱們不說。”

顧秋實反握住她的手。

恰在此時,身後傳來了劉舉人的假咳聲。

顧秋實一回頭,看見劉舉人兇巴巴地瞪著他的手,看那樣子,恨不得沖出來將兩人分開。

“岳父,你不是睡了嗎?”

一邊問,一邊自然地將手收回。

劉玉宜羞紅了臉,她也不知道會被人看見呀,低下頭不敢和父親對視。

劉舉人氣鼓鼓:“斯年,連考幾日,你不累嗎?當初我可是回家倒頭就睡。”

“我身體好,不累!”顧秋實張口就來。

劉舉人:“……”這是說他身體不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