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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窮人乍富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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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窮人乍富 三合一

方長山心裏很清楚, 嫡母並不會在乎這個鄉下來的大舅子,興許還嫌棄秦大頭上門給方父丟臉。

嫡母罵他,是因為他沒把事情處理好, 讓府裏丟了臉。歸根結底是周平月不應該跑到廣悅樓定什麽席面。

福姨娘看到兒子,厭棄頓時就紅了。

她本就是靠著眼淚在這後宅之中存活下來,還順利生養了兒子,那真的是說哭就哭, 眼淚信手拈來。

有的女子能哭得很好看,即便是哭泣,也讓人賞心悅目, 還能讓人感覺到她的無限委屈。

這不, 福姨娘還一句話沒說,方長山已經心疼了:“夫人,你又發脾氣了是不是?”

周平月頗為無語。

以前方長山在婆媳吵架之後每次都會幫著婆婆, 但也沒有這麽離譜過。

“反正在你心裏,我做什麽都不對就是了。”

方長山聽到這話, 愈發生氣:“我哪句冤枉你了?”

顧秋實出聲:“方才你姨娘進門就指責我不應該出現……話說, 妹妹有一個鄉下哥哥這件事你們也不是今天才知道, 當初你上門提親的時候就應該聽說過,既然如此,親戚之間正常往來本就應該。怎麽我就得躲著藏著?我妹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是粉轎進門的小婦!據我所知,方府其他小婦的娘家人都經常登門,妹妹一個少夫人的哥哥反而不能來,這是什麽道理?”

這“粉轎進門的小婦”幾個字一下子就刺到了福姨娘的心裏。

如果能夠做妻, 誰又願意做妾?

“長山,鄉下人粗俗, 你最好是把他攆走,與其斷絕往來。否則,你別認我這個姨娘了。”

方長山還沒說話,周平月率先出聲:“這是我哥哥,也是你的大舅子,是正經親戚。你若要把人攆走,不如把我一起攆出門好了。”

兩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肯退讓,方長山夾在中間,只覺左右為難。他揉了揉眉心,下意識又想讓妻子退讓:“夫人……”

饒是周平月早就猜到了他會選擇母親,對上他讓自己服軟的眼神,還是忍不住失望。

“夫君,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與長輩爭論,這件事不行。今兒要麽你留下來好好招待我哥哥,要麽……這日子不過也罷。”

福姨娘驚了,一把揪住兒子的胳膊憤憤不平:“她絕對是想以此來拿捏你,長山,你如果這一次服了軟,以後就會被這個女人壓在頭上!不能答應!”

方長山沒想過休妻,雖然最近這段時間周平月時常把這兩個字掛在嘴上,他壓根兒沒入心,自以為她是生氣了,需要自己多哄一哄。

也確實是他理虧,原先答應了除她之外不找其他的女人。現在何姨娘懷了身孕,她生氣也正常。

“月兒,我答應你留下來,但是三十三兩的席面還是太高調了,傳出去後,別人會笑話你。這樣吧,改為三兩三的席面,我們就幾個人,足夠吃了……”

三兩三的席面也有八葷四素,且菜色還不錯,還算精致。

周平月看著面前為自己再次妥協的男人,其實她更希望這男人更絕情一點,如此,她也好徹底與之決裂,收拾嫁妝回娘家。

福姨娘氣炸了:“長山,這鄉下來的莊稼漢子給你提鞋都不配,你居然……你是要氣死我嗎?今天你要是真的和他同桌喝酒了,以後就別再叫我姨娘。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語罷,抹著眼淚跌跌撞撞離去。

大概是太過傷心,出門時一個沒站穩,直接摔倒在地上,方長山看到母親摔了,下意識過去扶,而福姨娘一把抓住兒子的衣領,哭著喊腳疼。

周平月面色覆雜。

顧秋實只覺得辣眼睛。

這福姨娘也是真豁得出去,將哄騙男人的手段用在了自己兒子身上。

方長山即便是想留下來陪大舅子哄妻子原諒自己,這會兒母親摔了,他不可能不管,沖著周平月勉強笑了笑:“月兒,我姨娘摔了,得看大夫,你……是我對不住你,回頭我再給你道歉。”

說完,抱著福姨娘急匆匆離開,還吩咐人去請大夫。

院子裏隨著母子倆的離開,下人少了一多半。

周平月呆呆站在廊下,看著母子倆離開的方向。

顧秋實看她這副模樣:“我今日從偏門進來,主要是為了見你,並不想把事情弄成這樣。要不,我這就走?”

他沒有從正門進入,就是不想太高調。畢竟,方府明顯不打算招待他這個鄉下人,如果他從大門進來,那就是逼方家的人接待他……但是他可能不會被怠慢,但他走了後,周平月多半會被家裏的長輩為難。

從偏門進來,就給彼此留足了臉面,如果方佳願意招待,那可以請他去正院,如果不願,那可以當做家裏沒這個客人。

事情發展到現在,完全是周平月刻意將事情鬧大,逼著方長山表態。當然了,也是方長山挑釁在先,不想招待鄉下來的大舅子,說自己忙就是了,還非得說他是為了陪一個姨娘用膳。

周平月回過神:“不用!我跟你一起走,不然,即便是三十三兩的席面,大概也吃得不爽快。”

顧秋實有些意外:“去酒樓吃?”

“回家吃。”周平月做出了決定,沈甸甸的心情都好轉了幾分,臉上也有了笑模樣,“那裏面的菜色味道真的挺不錯,我上一次還是在府裏招待大嫂娘家人時吃過,大哥一定會喜歡的。 ”

顧秋實提議:“可是我們吃不完。”

菜太多了,他們就倆人。

周平月一揮手:“吃得完,我還想請人幫我搬嫁妝呢,人家幫了忙,總不可能連頓飯都落不著。要請客吃飯,得準備不少菜,你能做還是我能做?”

顧秋實訝然,還是提醒道:“搬了嫁妝,事情可就鬧大了。”

再回頭做方少夫人,就會淪為眾人口中的談資。

當然,搬嫁妝後不再回來,同樣會被人議論。顧秋實的意思是,如果還想繼續過日子,沒必要把事情鬧得不可開交。夫妻之間吵架正常,在這方府之內,即便吵翻了天,外人也不會知道。

“那是從鄉下回來,或者更早之前,我氣急了從府裏去鄉下時,就已經有和離的念頭了。”周平月伸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是我太天真,想事情太簡單了。其實當初我娘不想答應這門婚事,是我自己執意,我以為方長山會一心一意護我一生。也是過門後才知道,他連自己都護不住,哪有餘力護旁人?”

周平月快速擦兩邊的眼角,手指重覆好幾次,泣聲吩咐:“開了庫房,將我的東西都裝車搬走。”

顧秋實不知道她嫁妝有多少,想了想道:“東西搬來放哪兒?我們家那院子放得下嗎?”

趙在方長山有了兩個暖床的丫鬟,經常夜不歸宿,周平月一個人睡的那些夜裏,她就設想過許多次和離的情形,話要怎麽說,和離書要怎麽寫,嫁妝怎麽搬,以後的日子怎麽過。

“搬去我名下的宅子裏,那是個兩進院落,裏面有庫房,應該剛好能放得下我的那些東西。”

顧秋實點點頭:“那你得找個幹活認真的人從旁盯著,別把東西磕壞了。”

周平月點點頭:“哥哥,跟我一起去庫房走走。”

搬嫁妝這麽大的動靜,自然是瞞不過府裏的人的,兄妹倆剛到庫房門口不久,方長山就急匆匆來了,他臉上帶著幾分氣急敗壞……方才他還在擔憂母親的傷勢,又被嫡母派人叫了過去一通訓斥。

還質問問他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妻子,連屋子裏的那點事都擺弄不明白,又如何能指望他做大事?

方長山聽了這番質問,心中惶惶,他被嫡母罵幾句沒什麽,反正這麽多年也習慣了,可如果在父親那裏落下一個他不堪重用的印象,這個要毀了他的錢程。

商戶人家庶子的出路,不過是按部就班,等著父親離世後又父親或者是兄長分一份家財。

而這份家財的厚薄,全看庶子是否能得家主喜歡。

方長山這些年來暗地裏和兩個兄長相爭,但明面上卻是個孝子,他絕對不能讓自己被父親厭棄。

看到庫房門口人來人往,已經裝滿了三車東西,方長山張口就質問:“周平月,你到底在鬧什麽?”

周平月既然做出了搬嫁妝的決定,就是已經不打算繼續在這裏委曲求全,面對方長山的質問,她一臉坦然:“這日子我不打算過了,你跟府裏商量一下,寫一封和離書吧。”

她語氣平淡,方長山卻接受不了:“我知道你很生氣,今天這事確實是我的錯,但你也看到了,我姨娘病了,不然我是肯定會幫你陪客的。”

“幫?”周平月嚼著這個字,滿臉的諷刺,“我嫁過來一年多,平時對你嫡母恭恭敬敬,對你姨娘百依百順,說實話,我對我自己的親娘都沒有這麽用心過。現在我唯一的親人趕了兩天的路來探望我,只是需要你陪著吃一頓飯而已,你居然還說是幫。方四公子,你是根本就沒有拿我當一家人,也不把我的家人往眼裏放。我是個俗人,舍了必須要得,你只想讓我付出,卻不願意回報一二……”

方長山不愛聽她長篇大論,又見邊上的人還在往外擡東西,不滿道:“你趕緊讓人把東西擡回庫房,回頭你想怎麽著都行。不要再鬧了,母親已經很不高興,你這些東西真的拉出門,回頭我們方府都會淪為城裏人的笑話。”

周平月冷哼:“別人笑話方府,跟我有什麽關系?”

方長山:“……”

“咱們是夫妻……”

“很快就不是了。”周平月眉目冷淡,“過去種種我已不想再提,只希望你能看在曾經我們的情誼上不要再糾纏,大家好聚好散。”

如果說方長山一開始是因為被罵了才跑來阻止周平月搬嫁妝,這會兒他已經看出來,妻子似乎真的生了去意。

“月兒,我……在我的心裏,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唯一?”周平月嗤笑,“咱倆之間,只有我做到了曾經的承諾。至於你……說話就跟放屁一樣,當時有點味兒,過後就散了!”

方長山面色乍青乍白:“你說話不要這麽粗俗。”

“我們倆都已經不再是夫妻了,你管我俗不俗?嫌棄我粗俗,不要看我就是了。”周平月面色淡淡,“這天底下那麽多的美人,只有你願意,多的是人自薦枕席。怎麽,你難道要做出一副對我忠貞不二非卿不娶的模樣挽留我?或者,你要跪在地上抱著我的腿痛哭流涕?”

方長山願意挽留,但卻絕對做不到那般低三下四。

恰在此時,福姨娘的人來了:“公子,我家主子暈了,您快看看去吧。”

方長山心知,自己這一,周平月對這些嫁妝今天肯定要運出大門去,可若是不去,他又放不下姨娘那邊。當即跺跺腳:“怎麽這事都趕到一起去了?月兒,嫁妝別搬了,和離不是小事,回頭我們坐下來好生商量。”

他說著就要走。

顧秋實見狀,譏諷道:“妹妹,我有點看不懂,難道方四公子是大夫?”

周平月忽然就懂了便宜哥哥的意思,笑著道:“不是呢。他從來就沒有學過醫,連藥材都不認識。”

顧秋實順勢道:“這就奇怪了,既然不是大夫,生病了怎麽就非他不可呢?”

方長山聽著兄妹二人一唱一和,知道他們在嘲諷自己,怒道:“那是我姨娘,她暈倒了,你們到底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這說暈就暈的本事,我是一輩子都學不會。”周平月擺擺手,“你先去吧,我也沒攔著不讓你走,咱們成親的時候一切從簡,如今和離也不用大張旗鼓,回頭你寫一張和離書來就行。”

方長山:“……”

他從來沒想過與妻子和離,正想再勸幾句,又有丫鬟來催促。他只能先去探望姨娘。

周平月家中算是挺富裕,但和方府比起來,就如螞蟻和大象的區別。她的嫁妝裝了五馬車,此外還有壓箱底的銀子和房契。臨出門時,她親自抱著一個巴掌大的小匣子。

值得一提的是,裝著嫁妝的馬車特別寬大,必須要開正門出。

而像方府這樣的人家,等閑是不開正門的。可以說,每開一次正門,都要得到家中主母的允許。

周平月到門口時還有點緊張,萬一被門房為難,今兒這嫁妝不一定拉得出去。結果出乎意料的順利。

都到了街上,周平月還有些回不過神。回頭看了一眼方父那緩緩關上的門,她忽然就笑了。

也不是那麽難嘛。

這不是出來了?

她陪嫁的院子在內城,兩進的院落還帶著幾間庫房。顧秋實進門後發現,即便沒有主子,這院子也有人打掃。

“今晚就在這裏用膳,”周平月笑吟吟,“哥哥,上次你來,我都沒有好生招待你。一會兒別客氣,多吃點。”

顧秋實笑著點點頭。

席面送來,好在周平月專門待客的屋子和桌子都很大,這才擺下了所有的飯菜。周平月也不講究那些規矩了,拿著碗和筷子滿桌子轉悠,顧秋實也一樣。

周平月還喝了些酒,喝得爛醉如泥,被丫鬟扶回去睡了。

男女有別,這親生的兄妹都需要避嫌,更何況二人還不是親生。顧秋實跑去住了前院。

其實像這種兩進院落,前院基本上是留給下人住的,屋子小,院子也小,沒什麽花草。

天黑時,顧秋實聽到有敲門聲,他披衣起身,靠在窗戶上,聽到門口方長山的聲音。

“我要見夫人。”

門房盡職盡責:“主子已經睡了。”

落在方長山耳中,這是妻子為了避開他而亂找的托詞。

“我要跟她好好談談,讓開。”

顧秋實出門,剛好攔住了闖進來的方長山。

方長山上下打量他:“你也已經睡了,你住哪兒?”

顧秋實嘖了一聲,伸手一指自己住的廂房,此時窗戶開著,一眼能看到屋中情形,床鋪確實是有人睡過。

方長山瞅一眼,道:“你住前院?”

顧秋實不答反問:“我要是住後院,你不得往我妹妹身上潑臟水?”

方長山確實是有這種想法,剛才母親跟他說,一個女人拼了命的護著一個男人,如果沒有血緣,那絕對是有私情。他不相信妻子是那樣的人,但到底是存了疑。

“你就不該來。”

顧秋實揚眉:“你是說我妹妹不配有親戚,還是認為我一個鄉下莊稼漢不應該跟城裏人攀親戚?”

“你感覺自己配嗎?”方長山煩躁不已,“你沒來的時候,我們夫妻倆好好的,你一來就鬧得我們日子都過不成……”

顧秋實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人扇得踉蹌幾步摔倒。

方長山沒想到他會動手,捂著臉滿臉驚訝。

顧秋實一步步逼近:“你就是個遇事只會推卸責任的混賬!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一問,你們夫妻之間弄成這樣,真的是因為我嗎?難道不是因為你家裏那兩個通房和你姨娘攪事?”

方長山這才反應過來,瞪著他:“你打我!”

“滾出去!”顧秋實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將人往門外拖,然後直接將人推了出去,“除非你拿和離書來,否則別想進門!”

方長山摔了個人仰馬翻,即便是庶子,但他出身方府,走到哪兒都有不少人捧著,還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

“讓周平月出來!”

顧秋實轉身就去拿了栓門的木棒,因為這門挺大,那門栓像扁擔那麽長。他一臉氣勢洶洶,方長山嚇一跳,連滾帶爬起身,跑到了大路上才回頭沖著他嚷:“你敢打我,方府不會放過你。月兒也不會原諒你,她只是跟我生氣,你若是將我打傷,回頭你會失去這個妹妹。”

“那就不勞你操心了。”顧秋實拎著那根門栓就往外沖。

方長山認為,好漢不吃眼前虧,不能和秦大頭硬碰硬,鄉下人不講道理,理論起來,最後倒黴的是他。即便最後讓秦大頭付出了代價,他身上的傷痛也不會變沒……還是等明天周平月睡醒了,再來求她原諒不遲。

想到這,他飛快爬上了馬車,落荒而逃。

一夜無話。

顧秋實是被人叫醒的,周平月的丫鬟過來請他去用早膳。

桌上有粥有豆漿,還有油餅和鹹菜,包子饅頭裝了一大盆。

顧秋實滿臉意外:“我們倆吃不完這麽多啊。”

“我也不知道哥哥喜歡吃什麽,就多準備了些。”

周平月知道種地為生的人多半舍不得糟蹋糧食,早就想好了去處,“吃不完的,拿到外頭送人就是。”

她喝了一口豆漿,“我聽說昨天方長山來了,然後被你打了一頓。”

顧秋實好奇:“難道你還會心疼他?”

周平月搖頭:“我就是後悔,昨天喝了太多酒,沒有親眼看到他挨揍。”

她一臉的幸災樂禍,絲毫都不擔心方長山的傷。

顧秋實卻知道,周平月並沒有面上這麽豁達,不然,昨晚上也不會爛醉如泥。

這邊早膳剛剛吃完,方長山又來了。

這一次,周平月沒有將其拒之門外。

昨天晚上方長山的臉頰回去之後處理了一番,但因為傷得有點重,今兒還是腫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見人,一路上都用手擋著左臉。

看見周平月,他嘆口氣:“消氣了嗎?”

周平月一臉古怪:“你以為我只是生氣?方長山,我是真的已經決定與你和離。”

方長山面色覆雜:“月兒,我從沒想過與你分開,之前有一些事確實是讓你受了委屈,但夫妻之間哪兒有不吵架的?你只想著自己受了委屈,為了我各種委屈求全,那你可有替我想過?我為了和你在一起,也承受了許多,嫡母和姨娘不喜歡你,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不光要讓她們消氣,還要考慮你的心情,我也很累。”

“我沒說你不累,咱倆門不當戶不對,在一起之後許多事情避免不了。”周平月擺擺手,“大家好聚好散,下一次你千萬別娶你自己喜歡的女人,娶一個你姨娘喜歡的,你會輕松許多。”

方長山昨天晚上回去之後,姨娘親自到了他院子裏,得知跑一趟連人都沒見著,她也生氣了,讓他直接給和離書。

這天底下的女人嫁人之後一身榮辱皆系於夫君,不管是被休還是和離,都會承受外人的指指點點。

用福姨娘的話說,沒有女人願意和離,之所以把這兩個字掛在嘴上,不過是為了讓男人妥協罷了。只要男人動了真格的,她就一定會害怕。

所以,方長山今日來的時候,寫了和離書,為了逼真,他還寫了三張一模一樣的,夫妻倆各自一張,再送一張到衙門存檔。

他沈默半晌,問:“你非要走?”

周平月聽到這話都氣笑了,什麽叫她非要走?

分明是方府欺負了她,且方長山這個夫君也沒有做到曾經的承諾。

不過,她也懶得掰扯,要是跟這個男人講道理,那是三天三夜都說不清楚。於是她直接點頭:“對!”

方長山也生氣了:“你一點腦子都沒有,聽了外人的挑撥,就以為離開我之後能過上好日子。周平月,你不後悔?”

“不後悔!”周平月強調,“沒有人挑撥我們之間感情,本來咱倆也漸行漸遠。”

她原本不想多說,可不能讓便宜哥哥背上離間他們夫妻的名聲。

方長山惱怒非常,直接從袖子裏掏出那已經寫好的和離書。

周平月搬出了嫁妝,不打算再做方家婦,但她知道想拿到和離書沒那麽容易,本以為這是個漫長的過程,短則三五個月,多則三五年,很可能這輩子都要和方長山做夫妻。她沒想到會這麽順利,一把將和離書搶過來:“你真寫了?”

她是又驚又喜,太過驚訝,聲音有些尖利。

落在方長山眼中,就是她被嚇著,這是氣壞了。

他心中一定:“對!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周平月瞅他一眼,讓丫鬟娶來了印章,慎重按了印章,簽了自己的名,還按了手印。

方長山:“……”

眼看她按了印泥的手指就要落在紙上,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落紙無悔,你可要想好。”

“我早就想好了。”周平月手指穩穩摁在紙上,清晰的印出了指印,然後她飛快將剩下兩張也印了,取出一張遞過去,“你收著吧。”

方長山瞪大眼,這怎麽和姨娘說的不一樣?

“你不後悔?”

周平月只覺好笑:“放心,我這一輩子不管嫁不嫁人,都絕對不會再來糾纏你。也希望你真能做到這紙上寫的一般,從今往後一別兩寬,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眼看方長山滿臉焦急,周平月飛快收好了另外的兩張紙,“一會兒我親自去衙門取回我們的婚書,再把這張和離書存檔。當然,如果你不放心,認為我會耍花樣不取婚書,也可以跟我一起去衙門,親手將婚書損毀。”

“我不是這個意思。”方長山捏著那張紙,巴巴地道:“我從來沒想過與你分開。”

周平月已經收好了和離書,指了指他手裏的那張:“那你當這是什麽?玩笑麽?走吧,趁著天色還早,咱們趕在中午之前將這件事情了。”

她擡步往外走,又看向顧秋實,“哥哥,麻煩你陪我走一趟。”

主要是怕方長山發瘋。

夫妻兩人以前感情不錯,周平月對這男人也算是有幾分了解,他拿出這幾張紙,應該是為了激她……這男人一直都以為她說和離是在鬧脾氣,不是真的想要離開,故意拿和離書嚇唬她。

萬一方長山反悔,在進衙門之前直接跑來將幾張紙搶回去撕了,那周平月想要再和離,就沒那麽容易了。有哥哥在邊上,方長山想搶也搶不過去。

顧秋實自然是願意幫忙的。

兄妹倆一起往外走,周平月渾身輕松……弱小之人,在龐然大物面前講不了道理。如果方府鐵了心要給她難堪,壓根不搭理她,任由她住在外面。那她也只能妾身未明的窩在這裏,興許方長山還會來求她回去,那時候她也只能倔強地不回,再做不了其他。

即便是她被方府的人欺負了,落在外人眼裏,那也只是家事。

如今不同,她和方長山不再是夫妻,她不再是方周氏,只是周氏!自然也不需要敬著方家那些所謂的長輩,若是方府敢來為難,她還可以去告狀,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想到這些,周平月真的很高興,腳步輕快。她上了自己的馬車,而顧秋實坐在了車夫的另一邊。

方長山出門看見這情形,心頭嘔了一口老血,道:“秦大頭,咱倆同坐吧,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顧秋實擺擺手:“再耽誤,衙門中午就要休息了,咱們趕緊去把東西取了,有什麽話,取完了東西再說也不遲。”

方長山:“……”

都取了婚書,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周平月怕夜長夢多,催促車夫快走!反正和離書已弄好,不管方長山到不到衙門,她都可以取回婚書。

兄妹倆一路緊趕慢趕,在午休前一刻鐘趕到。

值得一提的是婚書這種東西,即便是送到了衙門,衙門也只是找個庫房放起來。真正想要把婚書取回的人很少,因此,這玩意不好找。

周平月反應飛快,塞了一錠銀子過去:“先生,耽誤您用膳的時間,真的很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那一錠銀子足有五兩,算是師爺一年的工錢。

衙門裏的人平時工錢不高,只不過油水好撈,這到手的好處,師爺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大一筆銀子,只是需要找一張婚書,相比起其他的那些讓犯人見家人,或者是幫忙在大人面前說好話之類,這銀子來的太容易了,還不觸犯律法。

方長山幹到,看了看天色,心中一喜:“月兒,這都到了用膳的時辰了,咱們先去吃飯。”

下午就不來了,爭取在吃飯的時候讓她原諒他。

他說著,眼看周平月不搭理他,只看著內室的房門,一著急,伸手就去抓人。

周平月倒也不怕被他抓,反正和離書已經給了師爺,事情已成定局。

顧秋實一把抓住了方長山不老實的爪子狠狠一捏。

方長山養尊處優多年,從來就受不住痛,當即慘叫一聲。

“別動手動腳,這還當著我的面呢,你就想欺負我妹妹,看不起誰呀?”顧秋實一把將人推開,“師爺已經去找你們的婚書了,等等就成。再餓也不差這一會兒。”

方長山呆住,滿腦子都是“去找婚書了”,他頓時就急了:“月兒,我沒想過和你分開……”

恰在此時,師爺出來了,周平月頓時眉開眼笑道謝,一把接過婚書,確認真的是她的後,將東西遞到方長山面前一晃:“吶,看清楚了,我撕了哦。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再也沒有關系了。”

她幾下將那張紙撕完,那邊的師爺又讓她按指印。這是她立女戶的的憑證,有了這東西,她就是單獨一戶,且她以後住的地方也改到了陪嫁的宅子那邊。

至此,她是周氏,再不是方周氏。

捧著戶籍和憑證,周平月眉眼彎彎地看向顧秋實:“哥哥,走,我請你吃好的。”

方長山:“……”

和離還是什麽好事不成?

看她那樣子,跟撿了銀子似的。

“月兒……”

周平月板起臉來:“麻煩方四公子改一下稱呼,這會讓人誤會。我知道方四公子出身好,多的是姑娘想要做四少夫人。但我不一樣,姑娘家名聲要緊,以後我還要嫁人呢!可不能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

方長山噎住。

“我會對你負責。”

周平月張口就來:“不稀罕!”

她擡步就走,顧秋實落在後面,看向方長山:“別告訴我你放不下。好生想一想你們做夫妻的時候你受到的那些刁難和為難,再決定要不要來糾纏她。”

方長山頓住。

兩人偶然遇見,很快兩情相悅,但事實上,不管是方家還是周家,都不看好他們的這段感情。方家長輩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放不下,把人納回來做妾就是,但周平月不願意與人為妾,他也不願意如此欺辱她,執意要娶。

因為他的執意,府裏還是幫他辦了婚事。但夫妻倆這一路走來,受到了不少刁難和奚落。

偶爾他也會想,如果他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妻子,日子會不會好過一些……原先只是想一想,此時這念頭就跟野草一樣,在他腦子裏瘋狂滋長。

周平月上了馬車,沒有看到方長山追來,心裏並不失望,反而更慶幸自己離開他了。

她去了廣悅樓,要了一桌飯菜。當然了,昨天的剩了太多,今天只要了幾樣好菜,盡量不浪費。

用膳時,顧秋實好奇問:“你打算以後怎麽辦?”

“先歇一段時間。”周平月放下湯碗,“嫁給他之後我太累了,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請安,夏天還好,冬天真的很難熬。我這麽快想通,跟冬天要早起有很大關系。”

顧秋實忍不住笑了。

不過這也是事實。

周平月振振有詞:“我要是不離開他,在長輩離世之前都得早起。不說祖母,他嫡母還那麽年輕,我至少還要起三十年。”

說到這兒,她打了個寒顫。

“哥哥,你什麽時候回村裏?要不,我跟你去住一段時間?”

和離之事,算是她一個孤女讓方府丟了面子。說不定會被為難,先躲了一段時間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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