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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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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洞中潮濕腐臭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鼻尖。

莫桑躺在地上,墻壁的母神像依舊流著血淚,她好似從未離開過這裏,又仿佛離開了許久,三萬前的事情對她而言好似一場夢。

她什麽都想起來了,所有關於母神的記憶都回來了。

她起身,淡淡的瞥向身邊縉雲劌的屍體,慘不忍睹,他好似從內部被撕碎一般,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

就連他的魂魄她都感應不到。

自作自受,她不屑的笑了笑,明明知道自己會輸還非要和她訂下這個賭約。

雪眠花和血咒一起服用,二者相斥激發出的巨大能量不僅會把人從裏到外震碎還會讓人魂飛魄散,沒有魂魄的人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給他活路,這是她給他定好的命運,也是他挑釁神明應當付出的代價。

愚蠢無知的凡人,竟然妄想贏過她,可笑。

她路過縉雲劌的屍體,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擡腿便走。

回到竈神食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要回到此處,大概是因為她不知道要去哪裏便下意識的回到了這裏。

她看見食肆裏點起了燭光,推開門,被守在門口的阿善和阿惡撞了個滿懷。

“莫桑!你去哪裏去了啊?”阿善揉著通紅的眼眶問道。

阿惡拽著她的衣袖兇巴巴道,“我們只是生你氣了,你不知道哄我們一下嗎?你要是哄我們,我們一定就和你和好了,怎麽又一個人走掉了,你要是不見了,我們怎麽辦呢?”

她垂眸看著面前的阿善阿惡,他們嘰嘰喳喳的說了許多話,他們不過是靈力低微的仙童,不僅妄自上前沖撞了她,還很吵,她不耐煩的把他們都推開了。

阿善阿惡倒在地上,全都楞楞的看向莫桑,他們覺得今天的莫桑哪裏有些不太對勁。

平日裏莫桑總是笑吟吟的,即使生氣目光也是溫和的,可是今日的她眉宇淩厲,目光冷漠,周身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讓他們感覺有點害怕。

“滾開。”她冷著一張臉看著瑟瑟發抖的阿善和滿臉難以置信的阿惡。

阿善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阿惡把阿善護在身後沖到她的面前道:“莫桑你怎麽回事,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們說話?”

莫桑覺得心中煩悶異常,對著阿惡一字一句道:“我叫你們兩個滾開,你聽到了沒有!”

“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阿惡很生氣。

“對啊,我一直以來就是這個樣子,你喜歡的那個莫桑已經死了,所以你們能不能給我滾?”她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你......”阿惡立在原地沒有說話,她從未看到過莫桑這幅模樣,不知道說什麽好。

莫桑冷冷的瞥了他們一眼便轉身上樓回到了房間,她不知道他們走了沒有,不過是兩個無知仙童,她也並不關心他們的死活。

她雙目空洞的盯著天花板,有飛蟲趴在上面,從一邊飛到另一邊,她贏了賭約,快三萬年了,她贏得並不輕松。

縉雲劌不會輪回轉世,這個人從此從世界上消失了,他不可能再回來,賭約的結局已經成了定局,不出一年,天柱就會崩塌,整個世界都會毀滅,就連她也會毀滅。

這是她親手為自己選定的結局,她可以很平靜的接受這一切。

至於這世間萬物,他們本就是她親手創造的,她有權利毀掉他們。

她半夢半醒的睡在床上,從前在竈神食肆發生的所有事情不停在她腦中閃現,她閉上眼不去看,卻總是聽見縉雲劌的聲音。

“掌櫃,今天買菜花了五文錢。”

“掌櫃,食肆的鹽又用完了。”

“掌櫃,阿惡說阿善尿床了,你這邊還有幹凈的床單嗎?”

“煩死了!”她暴躁的從床上起身,拿枕頭蒙住耳朵,可卻還是有響動從外面傳來,她仔細的聽了一下,聲音好似是從縉雲劌房間傳來的。

她猶疑的推開門,發現走廊盡頭縉雲劌的房間燈火通明,裏面傳來了一些聲響。

莫非......她心跳微微加快,他回來了?

她疾步來到縉雲劌的房間門口,房門卻先一步被打開,縉雲劌不在裏面,阿善阿惡背著小包裹從裏面走出來。

“我們要去找姜白了,他的東西我們也要帶走。”阿惡牽著阿善面無表情道。

她看向房間,裏面空蕩蕩的,就連縉雲劌沒來得及帶走的東西也全都沒有了。

莫桑呆呆的站在縉雲劌房門口,她很想告訴他們縉雲劌早死了他們永遠都不可能找到她,但不知道為何,她沒有說出口,任由他們背著包裹離開了食肆。

阿善阿惡走後,她每天都把自己關在食肆裏,時不時有食客敲門,但她從未應答。

她每日都被各種夢魘困擾,時常頭痛欲裂,夜不能寐,窗戶和門都關得緊緊的,一點光亮也進不來。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差勁,她創造了一個讓人失望的世界,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和這樣的自己和解。

她現在只想毀掉一切,等到一切都終結的時候她就不會再有那些痛苦的記憶,所有的憂愁和悲傷都會隨著這個世界煙消雲散。

但是她不能再待在此處了,此處有太多的回憶。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她走出了竈神食肆,微微擡手,竈神食肆轟然倒塌,煙塵消散在她身後,她沒有回頭。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沒有方向,亦沒有終點。

她與無數的人擦肩而過,他們都知道自己應該去何處,唯獨她一人茫然的走著。

有時她會一個人劃著船在河面上看落日,有時她會在炎熱的沙漠中騎駱駝,有時她會駐足山林間聽一夜雨聲,她走過許多地方,在她親手毀掉一切之前,她想看看自己創造的這個世界。

她開始逐漸的忘卻在竈神食肆發生的一切,忘卻臨沽,忘卻她自己。

很快,世界便開始動蕩起來,各處不斷的發生地動、山火、瘟疫、洪水,人們滿臉疲憊的在路上奔逃,一幕幕慘象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木然的瞧著這一切。

很快就要結束了,沒人比她更清楚。

兜兜轉轉她又回到了臨沽,她回到了縉雲劌死去的那個地道,地道裏的氣息依舊難聞,就連墻壁上的壁畫也開始脫落。

縉雲劌的屍體已經化作了一攤枯骨,他青衫的碎片也被泥汙包裹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你不是很聰明嗎?”她嘲諷道,“怎麽輸得那麽慘?我還以為你有什麽高招呢。”

她看向那攤屍骨,“餵,世界就要毀掉了,你聽到了沒有。”

她發現從歸一身上掉下來的葫蘆掉在縉雲劌的屍骨前,於是撿了起來,卻發現被葫蘆掩蓋住的地面上被人用指甲深深劃出了幾道痕跡。

她努力的辨認著,發現是兩個字:回頭。

她憤憤對著屍骨道,“我告訴你,我就是要毀掉這個世界,我就是不想回頭。”

但屍骨卻依舊沈默,不能給她半點回應。

她從地道出來的時候,太陽照在她的身上,溫暖的陽光卻讓她的心異常寒冷。

他憑什麽以為他可以阻止她,他自己都死了,賭約永遠都不可能改變,就算她想救這個世界也為時已晚。

回頭......賭約訂立的那一刻她便沒有回頭路了。

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有人對身邊人道:“竈神食肆今天開業大酬賓,全場半價,咱們去那裏吃嗎?”

她驀然停住,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回頭看去,只見已經被自己毀掉的竈神食肆就這麽佇立在那裏,和從前一模一樣。

她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著,心如擂鼓般振動著,她的食肆怎麽還在?

她小跑著站到了門前,門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全是前來的食客,他們興奮的討論著從前竈神食肆的菜肴,她本想直接進去,猶豫了一下排在了隊伍當中。

隊伍緩慢的行進著,有吃完了的食客往外走,邊走便抱怨道:“食肆的菜遠不如從前了,他們把我的菜都燒糊了!”

本來長長的隊伍有越來越多的人離開,沒過多久,隊伍就變得只剩下幾個人,食肆裏面還傳來陣陣糊味。

“不吃就不吃唄!怎麽還罵人呢?”阿惡的聲音傳來。

“你們食肆做的飯菜太爛了!重做!”有客人憤怒的摔了盤子。

阿惡揮著鍋鏟就要去打那個摔盤子的客人,卻發現鍋鏟被人一把接住了,她擡頭,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莫桑......”她楞道。

莫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走進來,她接過鍋鏟對客人道:“今日食肆不接客了。”

客人本想再爭執幾句,卻莫名被面前少女周身的氣勢給震懾住,於是罵罵咧咧的走了。

阿惡抱住她,尖叫道:“大家!莫桑回來啦!”

阿善從廚房探出半個頭,司命端著洗了一半的盤子走了出來,竈君竟然也在此處,他圍著圍裙驚訝的看向莫桑。

“莫桑!”阿善跳著朝她跑了過來,一把摟住她的腰。

“小莫桑?”竈君顫顫巍巍來到她跟前,淚眼朦朧的抱住她,“你這孩子,說不見就不見。”

司命把洗碗的手擦幹凈,也抱了上去:“我和竈君都擔心死了,你在人間遲遲沒有音訊,還以為你被歸一給害了。”

阿惡道:“莫桑你不開心就應該和大家說啊,竈君告訴我們你的事情後我們便回來了,但發現食肆都沒了,我和阿善愧疚了好久,我們不應該拋下你。”

她茫然地問道:“竈君和司命為何也在此處?”

“玉帝見天柱即將倒塌,覺得是因為你遲遲不肯對縉雲劌動手造成的,下令要派天兵逼你就範,竈君和司命極力阻止,玉帝非常生氣,現在他們全都被貶下凡了,我們一群人便重新建好了食肆等你回家。”

阿善插嘴道:“莫桑你別走了吧,竈君年紀大了總把菜炒糊,留下來好不好。”

竈君笑瞇瞇的看著莫桑:“對啊,留下吧。”

莫桑覺得很難過,她明明被這麽多人擁抱著,可不知為何她覺得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包裹著她,讓她難以呼吸。

她哽咽道:“可是......可是這一切都是我親手所致,我會害死你們,會害死所有人,你們應該恨我不是嗎?為什麽不恨我?”

他們不是很能明白莫桑在說什麽,因為他們還不知道莫桑就是母神,不知道賭約,也不知道三萬年前發生的事情,他們只知道莫桑現在很傷心,於是大家松開了她,手忙腳亂的給她遞帕子擦眼淚。

竈君摸了摸她的頭,“孩子,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但世間諸事皆是如此,只要回頭便會有轉機。”

莫桑甩開了竈君的手,後退了幾步哭著道:“不,你們什麽都不懂!我回不了頭了!”

眼淚如決堤般往下掉著,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從前的她對這個世界滿懷恨意,一心想毀掉這個世界,忘記了當初創造世界的那份歡喜。

她以為人與人之間只有背叛和猜忌,當人們滿懷善意的向她打開懷抱時她卻再也沒有辦法適應這一切。

她固執的往前走,從未想過要回頭看。

縉雲劌死了,她親自簽署的賭約就連她也改變不了,這個世界的毀滅已成定局。

此時地面忽然開始抖動起來,天柱即將傾倒,臨沽城發生了地動,整座竈神食肆都開始搖晃,她跌倒在地上,他們都伸手想要拉她起來,她卻沒有伸出手。

拴在她腰間的葫蘆在此時掉了下來,這是方才她在地道中撿到的,她拿起葫蘆,忽然想起三萬年前縉雲劌曾為一對苦命鴛鴦在此中設了一個幻境。

這個念頭好似一道驚雷劈進她的腦海,她忽然想起,為了維持幻境的穩定,他的一抹神魂留在了幻境中!

她擦幹了眼角的淚水,打開了葫蘆逃也似的進入了葫蘆中的幻境。

幻境中是三萬年前的大昭部落,

此時幻境正值冬季,茫茫大雪飄落著,她穿著單薄的衣衫行走在其中,手和臉被凍得通紅。

這裏是何處呢?她憑借著記憶不停的走著,走到雙腳麻木也沒有找到縉雲劌。

郊外冷風陣陣,風雪如刀子一般朝她刮來,她頹然跪坐在地上,就這樣找怎麽可能找到縉雲劌呢?這個幻境如此之大,他又在何方?

她忽然想起當初縉雲劌尋找自己的蹤跡,踏遍了山川湖海歷經千辛萬苦才找到她。

而現在的她卻被困在大雪當中,被內心的絕望折磨著,怎麽也沒有力量往前走了。

好冷,她躺在雪地中,閉上了眼睛。

不如就這樣躲在幻境中,這樣她就可以不用面對外面的一切,意識昏昏沈沈,雪一層又一層的落在她身上。

“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這一定是她在做夢,於是她緊緊的閉上了眼睛,想讓這個夢持續得更久一點。

微涼的指尖觸上她的眉心,撫平了她緊皺的眉頭,一件帶著溫度的大裳子蓋在了她的身上。

四周又安靜下來,沒有任何動靜,風聲呼嘯著,她失望的想,果然又在做夢。

她緩緩的睜開眼睛,風雪當中,一雙琥珀色眸子溫和的瞧著她,他睫毛上結著一層霜雪,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是縉雲劌。

“你累了嗎?”他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柔聲問道。

她沒有說話,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她並沒有做夢。

所有情緒一瞬間湧上心頭,她想起他死時的慘狀,想起冰冷地道中的那具枯骨,想起他拼命用指甲寫下的回頭二字。

她忽然渾身顫抖,有什麽逐漸在她心中瓦解,她泣不成聲掩面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找到你......我在這裏找了許久,但是我找不到你,找不到你......我以為你不想見我......”

他把她摟得更緊了一些:“你不需要來找我,下次我要是不見了,你就站在原地等著,我會來找你。”

她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脖子,把頭埋進他的懷中,“縉雲劌,我做了一件後悔的事情,我沒有辦法回頭了,我害死了你,所有在乎我的人也都會被我害死,我該怎麽辦?”

“如果沒有猜錯,你應該是在說你我二人的賭約。”

她點了點頭,“賭約結束了,但我卻忽然發現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我只是他的一抹神魂,神魂化作肉身長則數萬年,短則數千年,身為神魂的我沒有辦法在世界毀滅之前改變賭約的結局。”

他微微嘆息道:“我想你只能接受這一切,雖然痛苦,但是凡事都有代價,這就是你要為你的行為所付出的代價。”

他擡起手對著半空中畫了個圓,圓圈中是幻境外真實世界的樣子,幻境中風平浪靜,而外面的真實世界動亂不堪,好似人間煉獄。

“我唯一能為你做的就是與你共度最後的時間,”他垂眸看著懷中臉色蒼白的莫桑,“你陪我看一場雪吧。”

他們並排坐在雪地當中,面前篝火燃得正旺。

她沒有說話,他亦無聲,就這樣過了許久許久。

“我也會死。”她的腦海裏忽然冒出這四個字,並且脫口而出。

“沒錯,你確實會死,而你現在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他轉頭凝眸看著她,“你總是先看到所有人,最後看到你自己。”

她擡頭,圓圈中的真實世界裏,四根天柱已經斷掉了三根,海嘯如同巨浪一般湧向陸地,無數的村莊和城市被淹沒,已經沒有時間了,很快一切都會歸虛無。

“我不明白我活著的意義在哪裏,我的心上仿佛有個巨大的空洞,怎麽也填不滿,我往裏看去,是一覽無餘的我,那樣的我讓我厭惡。”

此時幻境也開始坍塌,他們眼前安靜的雪地開始一寸寸的消解,如果真實世界消失了,那麽幻境也必然不覆存在。

風暴裹挾著大雪鋪天蓋地而來,他們已經快要看不清彼此,但雙手卻緊緊相握。

她透過層層風雪艱難的看向他的方向,他就這樣站著,站在漫天的暴風雪當中,站在世界毀滅的盡頭,坦誠且寬容的握著她手。

她說,對不起,我是個糟透了的人,我害死了你。

她說,對不起,我不該做這一切,我不應該毀掉這個世界。

她說,對不起,我愚昧又任性,我不配活下去。

他說,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他竭力的站著,眼看著周圍墜入一片虛空,他們所站的地方下一秒就要崩塌隕落。

他的身影在暴雪中寂靜又倔強,好像在說,我們就站在這裏,因為生活的意義就在此時此刻,在我們雙腳站立的土地上,在我們共度的日日夜夜,在壯麗的風景中也在平凡的市井裏,只要我們並肩站在一起,那麽一切就會有意義。

所以,求你愛自己,求你不要放棄你自己,因為我深愛著你,所以我也想你看見我眼中的那個你。

這一刻風止住了,

仿佛一切被按下了暫停鍵,

幻境中的世界開始緩緩恢覆,圓圈中的真實世界也開始退潮,地動停了下來,瘟疫消失了,山洪也平息了。

斷裂的四根天柱上一株株堅韌的青藤生長著,它們繞著天柱縫合了斷裂的部分,在青藤上開出一朵朵淡粉色的小花骨朵。

“我贏了。”面前的縉雲劌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贏了?”莫桑疑惑的看著周圍的變化,百思不得其解。

“你若愛上世界上最自私的人我便贏了,”他溫柔的註視著她,“連自己都拋棄了的人才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莫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我才一直是最自私的人,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有些事情越是刻意便越是做不到,就算沒有這個賭約我也發自內心的希望你能快樂,莫桑,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愛自己。”

他指了指圓圈,上面竈君、司命、還有阿善阿惡都在竈神食肆的廢墟當中著急的搜尋著莫桑的蹤跡。

“是時候該回去了,愛你的人都在等你回家。”

莫桑遲遲沒有動身,她看向縉雲劌欲言又止,最終道:“你呢?”

“我說過,你不需要來找我,下次我要是不見了,你就站在原地等著,我會來找你。”

“那我還要等你多久?”

他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

一萬年後,

東鳴山上的竈神廟煙火十分旺盛,前來上香的人從一座山頭排到了另一座山頭。

全國各地,唯獨臨沽城的這座竈神廟十分靈驗,據說只要心懷期許許下願望,就會得到應驗。

到了晚上前來供奉的人才稍稍減少,廟裏的糕點水果堆得滿滿的就要放不下了,

等人走光後,方才還放在桌子上兩個罐子忽然化作兩個孩童,他們好似餓極了,把廟門一關就開始坐在地上吃了起來。

門被人一腳踹開,來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她穿著一身粉衫,眉眼靈動,她一手揪住一個孩童的領子教訓道:“我不是說過嗎,這些吃的要送給沿路乞討的乞丐,食肆裏煮了飯,現在吃飽了之後還怎麽吃晚飯?”

阿惡握著拳頭反駁道:“我們每天要記那麽多願望,又累又餓,莫桑你太沒有良心了!我們當初就應該和竈君還有司命一起回天庭享福,才不留下來做苦力嘞!”

阿善也在一邊幫腔道:“對啊,我們真的好餓的。”

阿善阿惡二人年紀小,一累就開始鬧脾氣,回去的路上一直念念叨叨,非要莫桑給他們一人再買一根糖葫蘆才肯回家吃飯。

“你們的牙齒已經爛過三回了,我要是再求牙仙給你們換牙齒,他就要多收我五倍的仙丹,我哪裏來那麽多仙丹給你們糟蹋?”

“不嘛不嘛,我們就要吃糖葫蘆!”阿惡開始在地上打滾,

阿善有樣學樣,“糖葫蘆!就要糖葫蘆!”

莫桑每次拿他們沒辦法的時候都會用同樣的話術忽悠他們:“我感覺今天姜白會回來,要是他看到你們這副樣子一定很失望!”

這個話術百試不爽,每次他們都乖乖的起身,然後如離弦之羽一般奔向食肆的方向,今天依舊很受用。

她悠悠的跟在他們身後,看他們你追我趕的回到了食肆,食肆裏自然沒人,他們兩個唉聲嘆氣了一陣子,然後乖乖的坐到了餐桌上等著吃晚飯。

食肆的門被叩響,阿善阿惡誰也不願意去開門,莫桑無奈之下匆匆忙忙的跑過去開門,

推開門的瞬間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

只見來人一襲倜儻的青衫,手執一把紙扇,一邊扇著扇子一邊笑著問道:“掌櫃,請問這裏還招人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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