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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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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官府的人很快就來了,他們一聽見是太尉府的季公子報得官分毫也不敢怠慢,三下五除二就把莫桑給綁了帶回去。

在臨沽城,無人敢不買太尉府的面子,官府見一個小乞丐拿了官家的錢袋,半天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於是當機立斷判定這錢是她偷的,依律要杖責二十大半。

季雲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正陪在季枝旁邊喝茶,季枝哭得直抽抽,眼淚都淌進了飯裏,說什麽也不肯吃飯,季雲耐心的替她把魚骨挑出來,然後把魚肉夾進她的碗裏。

“哥哥答應你的事情自然會做到,你無需擔憂。”

“你說你會替我打算,可是你卻一天天在那濟慈堂裏,要打殺什麽小乞丐,一點也不關心我的事情。”

季雲見她情緒正激動,不是講道理的時候,於是起身出去,想起了方才仆從同他說的事情。

二十杖並不算太多,但是落在一個孩子的身上恐怕會要了她的命,他蹙著眉毛,想起了那孩子煤球似的醜陋模樣,不過是一條本就無人在意的性命,死了也沒什麽。

季雲向來不是心軟的性子,得罪過他的人大多沒什麽好下場,

是孩子又怎麽樣,是孩子就可以滿口謊話、偷東西、隨意傷人嗎?這二十杖是她應得的,能不能活都是她的造化。

他正如此想著,卻聽見有官府的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對他道:“季公子,那小乞丐說要見你,她說她認得你,還說你若不去她就把你的事情全都說出去。”

他冷冷的掃了來人一眼道:“她不過狗急跳墻罷了,這樣的謊話你們也信?”

官府的人摸摸頭道:“我們雖然不信,但覺得還是來通報一聲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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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桑被關在漆黑的牢中,這裏潮濕得不得了,而且布滿了汙漬,時常有老鼠從她的腳上爬過。

她把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縮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她沒想到自己會惹出這樣的事情,平日裏哥哥百般叮囑她不要去招惹穿戴得體的貴人,她卻偏偏不聽,眼饞人家的糕點把自己害得進了牢中。

“對不起哥哥......”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小聲囁嚅道。

“呵,你作奸犯科的時候怎麽不想起你那所謂的哥哥?”

莫桑擡頭,只見來人穿著熟悉的青衫,眉眼冷峻,眸中仿佛淬著不可消融的寒冰,他嘴邊掛著譏諷的笑容,正看著角落裏躲著的她。

“說吧,”季雲道,“你知道我什麽秘密了?要是說不出來,我就讓人用竹板夾爛你的手指。”

莫桑聽到用竹板夾手指這句話後,連忙把自己的手藏在衣袖下面,然後緊張的看向季雲。

“我那天聞到過你的氣味,你不是人,你是妖怪!”她信誓旦旦的指著他,像一頭好鬥的小狼崽。

“哦?”季雲笑了笑,“你有什麽證據?”

“我哥哥教過我怎麽辨別人與妖,湊近聞的話,妖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腥味,雖然你聞著味道很好,但是我有聞到那種妖的味道!”

季雲走進牢房內,半蹲在莫桑的面前,然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道:“好孩子,你哥哥沒教過你,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也不能說出口,不然會招來殺生之禍嗎?”

莫桑感覺渾身冰冷,她感覺自己說錯話了,於是後退了幾步,整個人貼在墻上,驚恐的瞧著他。

季雲展開扇子,扇子的邊緣如同刀鋒一般鋒利:“我給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你告訴我你哥哥是誰,我就讓你活。”

莫桑閉緊了嘴巴,一個勁的搖頭。

“死到臨頭了也要嘴硬嗎?”

“季公子!還請放過這個孩子。”突然出現的溫潤嗓音如同寒冬裏的暖陽一般把莫桑從恐懼中拯救出來。

莫桑含淚望去,只見來人坐在輪椅上,如玉般的面孔,一身素凈的白衣,她不由大喊道:“哥哥救我!”

季雲收起了扇子,然後道:“陳瑜?你竟是她哥哥?”

陳瑜微微頷首:“抱歉,這孩子是我在外面認的妹妹,沒規矩沖撞了季公子,我替她給你賠罪了。”

季雲瞥了一眼莫桑,然後道:“既然是陳公子的妹妹,那我自然是要放了的。”

陳瑜道了一聲謝,擡手示意莫桑同他一同離去。

莫桑抹幹凈了臉上的眼淚,歡天喜地的就要跟在陳瑜身後離開,卻被季雲拎了起來。

“只不過我最近查明了一件事情,你在外認的這個妹妹是家父外室所生,故而現在是我的妹妹,我理應盡兄長的職責把她帶回府中好生教養。”

陳瑜聞言臉色忽然一變:“季公子恐怕是搞錯了,這孩子父母早故,與貴府沒有半點瓜葛。”

季雲笑了笑,拎起掙紮著的莫桑就往外走,邊走邊道:“我季雲說她是什麽就是什麽,我季家的事情哪時候輪到陳家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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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雲之所以這些日子頻繁出入濟慈堂就是為了給自己物色一個合適的“妹妹”。

皇帝雖然給季家和陳家賜了婚,只說要嫁給陳家的人是季家的女兒,但沒說是哪個女兒,如果憑空多出個女兒來,季枝就不需要嫁給陳瑜,這件事情也就有解了。

他本想選個和季枝年紀差不多,機靈聰慧的孤女來頂替季枝,可眼下他故意想惡心一下陳瑜,故而撿了莫桑回去,偏不讓陳瑜如願。

季太尉得知自己多出一個女兒的時候,這件事已經在整個臨沽傳得沸沸揚揚的了,他急匆匆趕回家,見季雲身後跟著一個臟兮兮的孩子。

季雲推了一把莫桑道:“這是你爹,喊人。”

季太尉兩眼一抹黑,差點背過氣,自己一生除了妻子外從未有過其他的女人,也不知道季雲鬧這出是要幹什麽。

莫桑掙紮著要跑,卻被季雲摁住了後頸,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爹,這孩子以後就是季家的女兒,日後她便替枝枝嫁過去。”

季太尉緩了一緩大概弄清楚了季雲給自己找了個女兒的意圖,但他依舊不太能接受。

“我們家是清流人家,找外室這種事情說出去多難聽啊!”

季雲神情威嚴肅穆,似乎他才是父親,季太尉是兒子一般,他道:“爹,你是枝枝的親爹,你不能不為她下半輩子考慮,嫁給那個瘸子她一輩子便毀了。”

季太尉瞥了一眼在季雲手下不停掙紮的莫桑,猶豫道:“這孩子可願意吶?”

季雲面無表情道:“這世上我只管枝枝的事情,至於其他人怎樣我無所謂。”

莫桑趁季雲說話的空隙大喊道:“我要找我哥哥,但我不要和他在一起,他是壞人!他是人牙子!放我走!”

季雲捂住莫桑的嘴,在季太尉驚訝的眼神裏拽著她的領子把她一路拽到走廊上,她很機靈的抱住了一根大柱子,怎麽也不願意上前了。

他拿出一條小鞭子來,抽在她的手上,可她卻死死抱住不松手,緊閉著雙眼,長而密的睫毛搭在眼瞼處。

他拿她沒有辦法,想了想後道:“你哥哥把你教得這般沒有規矩,真是給他丟臉。”

她睜開眼睛看向他:“不許你說我哥哥。”

“你松開那柱子,讓我瞧瞧你哥哥平日裏是怎麽教你在別人家做客的。”

她年紀小,又天真,並沒有聽出季雲話裏誆騙的意味,她松開了柱子,乖巧的站在季雲的旁邊。

“哥哥有教我,在別人家的時候要聽別人的話,不可胡鬧。”

“那你有做到嗎?”

她的眼睛滴溜溜轉著,然後飛快道:“可我並不是在你家裏做客,是你把我搶回來的,所以我可以不禮貌。”

季雲又舉起鞭子,輕輕往她手上抽了一下:“強詞奪理。”

她聽不懂這四字成語,只覺得手被抽得痛了,嘴巴一撇就要落下眼淚。

季雲對她道:“你之前是不是吃了我的糕點。”

她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你知不知道那些糕點很貴。”

她一邊縮著鼻子一邊點頭。

“所以,你要自己賠我那些糕點的損失,你哥哥賠的不算,因為糕點不是你哥哥吃的。”

莫桑歪著腦袋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可是她很窮,她半個銅板也沒有。

“所以你要聽我話,這是你吃我東西的代價,明白了嗎?”

莫桑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這是什麽意思,你是明白還是不明白?”季雲方才積攢起的一點點耐心也逐漸要耗盡了。

莫桑抹了抹眼淚道:“我總覺得你在誆我,但是我沒有證據。”

季雲擠出一抹微笑道:“我與你哥哥在一起讀書,所以我們關系不錯,你要是不聽話我就和你哥哥說你是個壞孩子,到時你哥哥恐怕要討厭你了。”

季雲的話很顯然對莫桑十分有效,她屏住呼吸,下定決心要做個好孩子,但面前的少年冷若冰霜,看上去令人心生恐懼。

即使如此,她還是拉住了他的袖子,跟著他繼續往前走。

季雲垂眸看向她,見她滿臉的淚痕,眼睛卻倔強的望著前方,仿佛赴死的英雄一般。

她雖然是他隨便從外邊撿回來的,但對外她就是季家的女兒,這般乖張的性子恐怕日後要惹出不少的事端出來,就和外邊的野獸不加以馴服定會傷人是一個道理。

也不知道陳瑜平日裏是怎麽教的,好好的一個女兒家,偏偏養成了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滿身的硬刺滿手的爪牙,到底不是他的親妹妹,當個玩意一樣施舍著錢財和飯食卻不管她長成什麽性子。

小時候季枝也乖張過一段時間,不少被他教訓,所幸後來沒有長歪。

可這孩子到底和季枝不一樣,她現在就已經歪成了一根麻花,長大後不知道會長成什麽樣子,對此,季雲也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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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桑被安置在季府很偏很偏的一個小院子裏,院子裏就只有一個叫做紫蘇的婢女和她。

紫蘇之所以會來此處,是因為她偷了府上的東西,出於對她的懲罰讓她來陪誰也不想伺候的莫桑。

與其說是紫蘇伺候莫桑,不如說是莫桑伺候紫蘇。

紫蘇年紀比莫桑大許多,她為人潑辣兇狠,是季府的大刺頭,這次被罰來伺候一個不知從哪裏來的外室小姐,心中多有怨懟,於是常常把氣撒到莫桑的身上。

她常常沒來由的發脾氣,一發脾氣就去掐莫桑,把莫桑掐得青一塊紫一塊。

廚房送來的飯食全都進了她的肚子,給莫桑的全都是一些餿了的食物。

莫桑年紀小,又從沒到過大宅子裏生活,以為大家都是如此,因而全都忍耐了下去,每天給紫蘇端茶送水,還時不時在小廚房給紫蘇做吃的。

季府的眾人看在莫桑是季太尉親骨肉的份上,一開始對莫桑禮遇有加,但後來見季太尉和季雲誰也沒來看過她,她又頻繁的在為紫蘇做事,紛紛料定她是個不受寵的外室小姐。

於是大家對莫桑的態度比對待下人還要惡劣,常常當著莫桑的面嘲諷她,幾乎沒人再給過她好臉色。

莫桑在此處過得比在外流浪的時候還要艱難,她常常一個人縮在被子裏想哥哥。

她在墻上用石頭刻畫小小的正字,也不知道要畫多少個正字才能見到自己哥哥。

她不識字,但會寫正字,這個字是陳瑜教給她的,她在外流浪的時候不能常常見到陳瑜,因而陳瑜就教她畫正字,一般畫到第三個正字的時候她就能見陳瑜一面。

可眼下她已經畫了好多好多的正字,卻不見陳瑜的身影。

他真的不管她了嗎?她沮喪的想著。

就在她思來想去在床上睡不著覺的時候,她見紫蘇穿得花枝招展的往外走了,也不知道她大半夜出門是去幹什麽。

於是她從床上跳下去,小跑著偷偷跟了上去。

只見紫蘇繞過了幾個回廊,走進了一個亭子裏,那亭子裏有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

紫蘇聲音嬌媚道:“王公子,你怎麽現在才來啊,人家等你等了好久。”

那個被稱作王公子笑笑道:“此處畢竟是季家的後宅,季雲不是個好說話的,要是被他逮到我有得苦吃嘍。”

後來發生的事情在莫桑幼小的心靈留下了巨大的陰影,只見不遠處亭子裏的兩個人全都褪幹凈了衣服,擁抱糾纏在一起,他們的嘴裏發出可怕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紫蘇叫得尤其淒慘,莫桑以為那王公子要對紫蘇不利,於是舉起撿來的小木棍就跑過去打了王公子一下。

方才還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被莫桑嚇了好大一跳,全都跳起來穿起了衣服。

“這是個什麽東西!怎麽忽然竄出來了?”王公子趁著夜色才看清面前站著的小女孩。

紫蘇氣得臉都青了,她拎起莫桑的耳朵臭罵道:“你個小雜碎,不好好睡覺跑來打擾老子的好事!”

王公子面色陰沈:“咱們的事情被她撞見,你說她會不會說出去?”

紫蘇道:“這小崽子壞得很,說不定會在公子面前說什麽。”

莫桑意識到大事不妙,於是撒開腿就要跑,王公子一把捉住了她,然後在她肚子上踹了一腳。

“不行,我們得把她處理掉。”

紫蘇猶豫道:“可是,萬一公子和老爺問起怎麽辦?”

王公子指了指附近的池塘道:“扔進去,小孩子貪玩,溺死是常有的事情。”

說罷,他就拎起了莫桑,一下子扔進了那池塘中。

莫桑在水中撲騰了一會,好久都沒沈下去,之前陳瑜教過她怎麽在水中自救,她雖然水性不怎麽好,但是能讓自己浮起來。

王公子等得不耐煩了,舉起一塊磚頭就要朝莫桑的頭當頭劈下。

莫桑睜大眼睛,眼看著那磚頭就要落在她腦袋上把她腦袋砸開花。

一雙手伸過來,狠狠劈向王公子的手腕,磚頭一歪,歪到了她身邊掉下。

手的主人一把將她從水中撈起來,把她整個人夾在他的腋下,她聞到他身上傳來淡淡的竹柏清香。

“不知王公子深夜造訪是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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