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掙紮

一雙陰郁的眼睛，眼角尖細，微微上翹。目光直直的、幹幹的、像是嫩芽缺了水分變得幹澀枯萎，失去靈動。

眼睛跟隨著一個人，一個女孩，大大咧咧地笑著，嘻嘻哈哈問著各種問題，聲音很大很宏亮，給人一種十分有活力的感覺。

眼睛的主人，按照腦袋裏的指示，不停地回答各種問題。諸如“你這幾天是為什麽跟著我？”“那天到底是什麽毛病才倒在路邊？”“回去之後有讓媽媽帶著好好檢查一下嗎？”……

小男孩鐘子簫依據腦袋裏那個冷硬的聲音的指示，一一細聲做出回答：“我覺得你很親切。”“那天在路上被自行車撞了。”“媽媽最近在生病。”……

小店裏鐘子簫用筷子扒著肉絲煮面，悶頭吃，偶爾甕聲甕氣的回答慕言幾個問題，時常由於聲音太小而被慕言一再要求大點聲。

慕言要求他“大點聲”的時候其實態度很柔和，畢竟小鬼願意開口說話了，而且看他的樣子還餓得慌。可男孩鐘子簫卻每次都肩膀一抖，默默地放下筷子，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訓斥和委屈，嚇得慕言每次都更加放柔聲音讓他再次拿起筷子吃面。

即便如此，男孩眼裏的霧氣也越來越重，不知道是被面裏熱騰騰的水汽給熏的還是怎麽著。

慕言撓撓頭，覺得這小鬼頭又不是女孩子怎麽比女孩子還要纖細膽小，而且說話的聲音越來越細小模糊，這麽下去自己壓根聽不見也聽不懂，該不是他故意的吧？

慕言湊腦袋過去觀察男孩快要埋進碗裏的小臉。“你還好吧？我又沒欺負你。可別哭了哦。”

小男孩又停下了筷子……“嗯。”甕聲甕氣，猶疑不定。

因為腦袋裏一直有個聲音，在不斷為慕言的言行舉動做出解釋，歪扭他的認知，做出似乎更為“合理”的詮釋。

“你認為她對你好？你是這麽認為的吧，可她根本不認識你，憑什麽對你好？你在她身後尾行了好幾天，總是默不吭聲，像你這樣不討人喜歡的小孩，她怎麽可能會真心對你好？”

小男孩捏著筷子的手有些發抖，神色埋在面碗騰騰的水汽裏讓人看不見他的驚惶，[是你讓我不要做聲的……]

“是你想要跟著她的，你不是認為她握著你手腕的觸覺很溫暖？你認為她是好人，會擔心關懷你，所以想要跟在她的後面。”輕慢且不屑。

“可你別忘了，你以前也碰上過這樣的人，可最後的結果是什麽？不懷好意拐賣你、不合作的時候毆打你，甚至想用殘忍的手法殺掉你，你還這麽愚蠢的隨意相信別人？”

[可是她……]

“閉嘴！！！”惱怒的一聲爆喝，怒氣混著煞氣、充滿煩躁的聲音充斥腦海，“她是個女人，又是個學生你就放松警惕了？！你見過在貿易大廈裏協作偷盜的女初中生吧，還有滿臉褶皺的老太婆用下三濫的藥物迷誘年輕女子，你還能對所謂的女學生掉以輕心？”

“不要相信她，她不會真對你好，你再相信她，會有你不想承受的後果在後面。”

[……]

鐘子簫很久很久沒有開口，筷子在半碗面裏攪動戳進，嘴唇囁嚅，幹枯枯盯著快要失水凝固的面，似乎也不想吃了。

慕言望著他懵懵懂懂看不到掙紮也看不出神色的臉，覺得心裏古怪的紮得有些不舒服，她歪著頭小聲問道：“怎麽了？子簫。”

鐘子簫突然哆嗦了下！他猛地仰頭緩緩看她，神情前所未有的怔忪擰結：“你真的……”似乎帶上了哭腔，尖細的眼角卻幹澀得什麽也沒有，“是真的對我好？……”

“什麽？”慕言有些楞，她楞了一會兒伸出手想要摸他的頭，卻被瑟縮地躲開，手指僵硬地縮回，呵呵幹笑兩聲，“怎麽了？剛還好好的，這會兒又怎麽啦？”

“不想吃了？”她湊近臉，“要是吃飽了不想吃就不吃了，我又不會怪你浪費糧食，其實這裏的面碗的確很大，每次的量都特別足，味道也不錯，所以我才會經常過來吃，當然總是吃不完啦，所以每次都會剩下一些……”慕言嘮叨般的敘說，不知怎麽的有些心慌，這小男孩每次都是奇奇怪怪的，這次又是要玩哪出？

“對我好……還是不好……”眼睛睜得極大，空洞而沒有神采，像是要裂出眼眶。

慕言心裏壓沈沈的，忽然有種壓抑難以喘息的感覺，她抽了一口氣，心想自己果然是手賤嘴賤招惹了麻煩，從一開始就是麻煩，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來著？為什麽會那麽想去湊熱鬧嘗試所謂的力道？……她一把掏出手機翻出號碼準備打電話，又盯著鐘子簫的眼睛把手機握得極緊，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我記得……那天似乎對你說過一個名字。”

慕言瞇起眼，有些危險，有些嘗試：“庫洛洛·魯西魯？……”

男孩的眼睛驟然大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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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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