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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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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第一百零五章

自打白明槿從刑部回來, 再也沒有說過要退婚的話。

白老夫人身為一家老祖宗,雖能做主家中小輩們的婚事,但白明槿不同, 頭上有個有本事的姐姐罩著,若她要鬧起來死活不嫁, 自己還真壓不住。

見其消停了下來,白老夫人也松了一口氣,“虧得她想明白了。”

白府敗落, 今非昔比, 家裏的姑娘能嫁一個是一個, 那刑部侍郎裴潺在江寧雖是單門獨戶, 手中的權力卻不小,白家如今正在刀尖上站著, 急需拉攏這樣的能報他們性命的人。

且裴家雙親已亡, 家中沒有老人侍奉,正適合白明槿不喜與人打交道的性子, 這回要是錯過了,上哪兒去尋這麽好的親事?

裴潺提親當日,兩家便交換了庚帖, 過了定禮, 這門親事算正式定下來了。

可夜長夢多, 誰也保證不會出問題。

府上大公子的親事至今已定下兩年,自己先後派人過去問了好幾回,對方也沒給個回話, 連人都沒見到。

當家主母不是去逛街了, 便是回了娘家,明眼人誰看不出來, 對方是不想得罪人,落下一個落井下石,趨炎附勢的名聲,就等著他白家有那個自知之明,先去退親。

她就偏不退。

看誰能熬過誰。

有了前車之鑒,老夫人不想再拖,親事定了,婚期也該定了,托人問了裴潺那邊。。

裴潺的答覆倒是爽快,“裴某家中無長輩操持,一切由白老夫人做主。”



一場雪還未落完,老夫人跟前的婆子便來了,笑盈盈地道:“老夫人正為二娘子定婚期日子呢,差老婆子來一趟問問二娘子。”

白明槿正在修剪盆裏的一株松柏,聽完垂下頭去,藏在鬥篷毛領裏的耳尖都紅了,終於有了待嫁姑娘該有的羞澀。

“娘子心頭可有打算?”婆子知道她面子薄,低聲問:“老夫人說,來年開春,娘子就可以嫁了,就看娘子這邊,有何忌諱的,頭一樁,娘子月事的日子得避開......”

一通話問完,白明槿的臉都快要嫡出血了。

婆子剛走,冬夏便匆匆進來稟報:“娘子,大娘子來了。”

以往聽說人來了,那白明槿習慣往屋裏躲,這回倒是去了雪地下走了一圈,待風雪把她臉上的那股子熱意吹盡,白明霽人也到了。

“姐姐。”

白明霽看她一人站在雪地裏,臉頰紅撲撲的,洋溢著微笑,仿佛活過來了一般,楞了楞,“阿槿怎麽在風雪裏站著,不冷?”

“就站了一會兒,不冷。”白明槿迎上去,沒讓她再去繞長廊,伸手牽她下了穿堂。

天上的雪粒子飄一陣停一陣,此時又停了,白明霽踩著薄薄的積雪,跟著她往屋子走,心思卻一直在那只牽住她的手上。

記不清多久沒與牽住自己了。

上回她主動去牽,被她避開,說自己臟。

心像是被人揪住,白明霽難受了好幾日,如今感受著那只手傳來的溫度,心口泛酸,一句話沒問,緊緊地回握住她的手,看了一眼她屋檐下放著的幾盆臘梅和松柏,問道:“又在養花?”

“閑著無事,只能折騰花草,姐姐有喜歡的沒?待會兒回去搬兩盆上。”

白明霽與白明槿的愛好全然不用,不喜歡花草,覺得麻煩,更沒那個耐心去澆水修剪,“有你給的那盆松柏,我已夠忙的了。”

白明槿抿唇笑了笑,“姐姐不必仔細看顧,養不好了,拿回來我給你養好,再送回去。”

兩人牽手進了屋,冬夏忙去奉茶。

白明霽看到她桌上擺了一本黃歷,知道是老夫人送來讓她一道看日子的。

照白明霽的想法,本想留白明槿在府上多待一年再出嫁,可刑部那位自來不是個省油的燈,聽說最近正在四處斂財,把自己這些賒出去的賬,一筆一筆地要了回來,如此下去,只怕不會等太久,最遲來年春末,人就得嫁過去。

自己出嫁時,母親已經不在,大多事都是自己親手操辦,有了經驗,這回能用在白明槿身上了。

今日過來時她拉了一車的蜀錦,適才交給了府上的老夫人,讓她幫白明槿裁些來年的春裝新衣。需要采買的東西她已經列好了單子,一並給了老夫人,除了單子,還給了一筆銀錢,以如今的白府的財力,要想置辦一場多風光的婚禮,是不可能,但晏侯府的小姨子,她白明霽的親妹妹出嫁,絕不會寒酸。

見她拿起黃歷翻了起來,白明槿面上剛褪下去的紅暈,也慢慢地爬了上來,“阿姐......”

白明霽早聽說了她那日去刑部的事,多的不需要問,知道她心裏喜歡裴潺,也願意放過日子,好好過日子了,她替她高興,“選好日子了?”

白明槿搖頭,紅著耳根低聲道:“祖母的意思是,定在來年開春......”

“那也得等天氣緩和了。”前世她為了裴潺賠上了自己一條命,盡管後來裴潺喚了她一聲‘阿姐’,為她立了裴夫人的牌位,可白明霽還是不能完全釋懷,母親走後,她就這麽一個親妹妹,舍不得她受半點委屈,也舍不得她挨凍,“春末吧,開春還在下雪呢,總不能大雪天出嫁,等到春末或夏初,身上單薄了,婚服穿著也好看......”

白明槿繃著茶盞,乖乖地點頭,“都好,聽姐姐的。”

最後婚期還是白明霽拍了板,定在了春末,來年三月春暖花開的時節,商議完白明霽便拿著黃歷過去找老夫人了。

來年三月,那便距今不到半年。

白老夫人倒也沒說什麽,看似挺滿意。

日子定下來,老夫人派人交到了裴潺手裏,裴潺當日便回了話,“來年三月是個好日子,幸苦老夫人了,還請二娘子好好待嫁。”

老夫人準備嫁妝,作為新娘子也得準備東西,姑爺穿的鞋襪,新婚用的枕頭,絹帕,荷包......

算下來數量可不小。

得開始著手繡。

冬夏一早便拿了幾個繡繃出來,把院子裏幾個會刺繡的丫鬟都叫到了跟前。

這門婚事定下來後,白明槿的性子也一日比一日開朗,先前連門都不出,後來願意見人了,但目光裏總有一絲膽怯,不願與人對視。

這段日子,又不一樣了,會主動找人說話,也願意看人眼睛了,含著笑的眸子,微微彎起來,頭一回大大方方地落入人眼裏,眼底清明又幹凈,格外好看。

冬夏一時失了神,針頭戳到了手指,方才回過神,“哎呀”一聲,還不忘記誇讚,“娘子笑起來真好看。”逗得幾人捂嘴直笑。



日子一晃便到了除夕,白府今年遭難,又少了一個人,府上沒有大擺宴席,也沒制燈,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簡單的年夜飯,老夫人便放了大夥兒,“今年府上艱難,沒鋪張大辦,想去看燈,圖熱鬧的,便去外面直街上逛逛吧。”

白尚書走後,白家沈寂了幾個月,除夕夜借著熱鬧的氣氛,是該出去走走了。

老夫人一發話,個個都活過來了一般,臉上雀躍地期待著,除夕夜,誰不想去外面看熱鬧。

一屋子人都跑到底不好,二爺和二夫人留了下來陪老夫人過年,把機會讓給了府上的小輩。

府上小輩只有四位,兩位公子,兩位姑娘。

要出去,就得一塊兒走。

白明槿剛從屋裏出去,便見白星南站在長廊下候著了,問道:“二姐姐可要出去?”

白明槿性子雖變了一些,但骨子裏還是靦腆,本不想走動,一旁冬夏勸道:“今年怕是娘子在白家呆的最後一個年了,明年再出去逛,身邊陪著的人便是裴侍郎,不是白家公子了。”

此話在理。

過了明年,她便是裴夫人了,再也不是姑娘。

白明槿點了頭。

再看向身後跟過來的三娘子,正擡眼梢偷偷打探著自己,想必也想出去走走。

三娘子與她和姐姐不一樣,乃阮姨娘所出,兒時被父親和阮姨娘寵壞了,總喜歡與她們做對,和阿姐一樣,白明槿也不太喜歡她。

但再討厭,也改變不了她是白家三娘子的身份,自己今夜若是不去,她一個人也不好跟著兩位弟弟。

母親沒了,父親也走了,自己的婚事有了著落,她卻還沒有,許是知道自己的處境艱難,這段日子,倒學乖了,從沒來鬧騰過。

今日難得除夕,帶她出去看看熱鬧也無妨,白明槿同白星南道:“成,勞煩兩位弟弟等等我與三妹妹,半個時辰後,門口見。”



半個時辰後,白府門口的兩輛馬車同時出發,徐徐駛向鬧市。

兩位公子一輛車,姑娘坐一輛車,上了馬車,三娘子打探了一圈白明槿,沒看到她手裏拿東西,納悶地問道:“姐姐,今日可有備東西?”

自阮姨娘被白明霽趕走後,三娘子的性子便收斂了許多,如今白之鶴再一走,徹底沒了依仗,每回聽說白明霽上門來,都躲在屋裏,不敢出去。

她怕白明霽,不敢與她說話,對性子溫柔的白明槿,倒沒了那份懼怕,近段日子,一有空就到她院子裏去,幫著晾曬染布,剪鞋墊,主動攀起了交情。

人就是這樣,自己有人疼人時,跋扈驕縱,一身的小姐脾氣,人事情故仿佛什麽都不懂,可一旦失去了依仗,立馬就能領悟到生存之道。

她想要嫁一門好親,單指望白家老夫人,怕是不成,得靠自己的兩位姐姐。

大姐姐乃晏侯府的少夫人。

晏侯府原本就是萬戶侯,如今晏世子又救駕有功,推翻了國公府,成了皇帝身邊唯一信賴之人,怕是過不了多久,也要封侯拜相了。

作為晏家的少夫人,她的手中人脈可想而知,一句話就能定下自己的下半輩子,可她心裏也知道,白明霽不好說話,從小就不喜歡自己,求上門也是白搭,唯一能搏一搏的機會,在二娘子白明槿這兒。

歪門邪道她是萬萬不敢,唯有真心換真心。

白明槿被她一問,楞了楞,疑惑地問道:“不過是出去看花燈,要備什麽東西?”

三娘子白楚見她實屬沒有準備,提醒道:“今日除夕夜,各家公子娘子都出來了,姐姐就沒想過,會碰到什麽人?”

碰到誰?

白明槿被她盯著一笑,便明白了她說的是誰了。

裴公子。

這點倒不用擔心,此時他人並不在江寧。

從兩人定親到如今,已有四個多月,上回見面還是她去刑部的時候。兩個月前,他身邊的那位小公子來了一趟白府,捎了口信給她,說他家主子要去一趟蜀地,得過了正月才會回來。

今日除夕,人還沒回來,遇不上。

白明槿沒放在心上,讓馬車繼續往前走。

到了直街,馬車停在了街頭,兩位白家公子下了馬車,走在前開道。

白明槿和白楚跟在後面。

四下裏已是一片人聲沸鼎,種花燈照得一條街林瑯滿目,人也多,最熱鬧數直街前的護城河。

全是一颼颼用花燈裝飾得華麗的畫舫,緩緩地從河面上游過,兩旁的人群便將其當成了景色看。

去年除夕,白尚書大手一揮,租下了一艘畫舫,一家子人坐在畫舫裏一邊享用美食,一邊觀看沿岸的景色,今年白家的人,只能身在人群中,遠遠遙望著湖面,成為了觀景人。

落差是有,但比起國公府和錢家大房,白家已經算幸運的了。

白星南看了一眼伸長脖子仰望的兩位娘子,轉頭同大公子吩咐:“兄長先看顧著二姐姐和妹妹,我去去就回來。”

大公子點頭,站在了兩位白家娘子身後,“好,別走遠了”。

白星南很快回來了,手裏多了幾串糖葫蘆,頭上的發冠都擠歪了,先把糖葫蘆遞給了白明槿和白楚,“聽說是豫州運過來的山楂,清甜得很,都嘗嘗味道。”轉頭給大公子白雲文時,見其臉色不好,像是霜打的茄子,全然沒了適才看熱鬧的勁頭,楞了楞,問道:“怎麽了?”

白明槿和白楚倒是知道。

白明槿輕輕拽了一下白星南,低聲道:“適才明家的畫舫走過去了。”

明家四娘子,大公子那位要悔婚的未婚妻。

白星南手搭在大公子肩頭,“不就是一輛畫舫,有何難?等兄長與我高中之後,咱再風風光光地買一艘來,到時候再請幾個彈琵琶的姑......”話沒說完,立在他身前的白明槿臉色陡變,突然一把推開了他,人往前沖去,急切的聲音落在了幾人耳邊,“小心!”

太過緊張,連名字都來不及呼出來。

下一瞬人群中便爆發出了一陣尖叫聲和騷動。

一位衣衫破爛的乞丐,躺在了血泊之中,人沒死透,身體還在抽搐。

白明槿心都提到了嗓門眼上,那一瞬,耳朵都失聰了一般,看著朝她望過來一身青色的裴潺。

反手的那一刀太快,太近,捅進了對方的胸膛,血濺到了他臉上,四處的燈火一照,活似閻王,人群內一陣尖叫後,周圍的人開始逃竄。

白明槿的胳膊被人撞了好幾下,目光卻一直看著前方,腦子裏突然閃過一些她從未見過的畫面。仿佛眼前的這一幕,在哪兒發生過,熟悉又陌生。

半刻後,確定他當真無事,正安然無恙地站在那,終於找回了心跳。

刑部的人也反應了過來,齊齊擁上來,把地上那名‘乞丐’臉上的發絲剝開,訝異地道:“這不是錢家四公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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