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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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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待晏長陵睜開眼睛, 白明霽卻已闔上了眼,奈何心虛,眼皮子沒能平靜, 顫個不停,忽聞得一聲輕笑,便也不再裝了,翻身坐起來, 把塞進去的手抽了出來,沒看身後躺著的人,扭頭看外面的天色, 朦朦天光還泛著青, 這錢家著實睡得不好穩,還是起來吧。外側位置被堵上了,只能翻身從他腳邊爬過去, 爬到一半,外側的人先她一步起身, 轉過頭來, 一雙眼睛笑瞇瞇地看著她。

若放在往日, 白明霽還會顧慮,會不會太熱情嚇到他了,昨夜聽他說也喜歡自己後, 此時便放了心地去瞧他那張俊顏。

當真乃天爺賞飯吃,也不慌了,大膽迎上他的目光問:“郎君也被吵醒了?”

在前線兩軍開戰之時,有時一天只能睡上一個時辰, 晏長陵的睡眠一向很好,睡了也有將近兩個辰時, 夠了。

小娘子剛睡醒的眼睛,烏黑透亮,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頰,哪兒都軟,手掌內的肌膚比那上好的玉手感還好,拇指指腹忍不住輕輕摩挲,輕聲問她,“夫人可睡醒了?”

白明霽點了下頭。

隨著她的動作,被他撫摸的半邊臉頰,仿佛是故意在他掌心裏蹭了蹭。

撓的不只是他的掌心,心坎也酥酥麻麻一陣癢,晏長陵忍不住了,嘗過一回甜頭,很容易上癮,目光從她的眸子慢慢下移,盯著她一雙紅唇。上回在夜裏仔細雖將她看了個明白,卻忽略了這雙唇,原來小娘子是一張櫻桃小口,晨起時,並不紅潤,淡淡的一抹淺粉,勝過了人間所有的顏色,勾著人想要去觸碰,腦子裏想著,身子也往前湊了去。

白明霽楞了楞,不知道他一起來便生出了如此興致,雖說也很讓他他一口,可......就在晏長陵要親上來時,她還是沒有忍住,一雙手掌捧著他的臉,擡了擡,逼著他往後退,“我們還沒漱口。”

晏長陵:......

知道自己掃了興,白明霽動了動手指,補償性地摸了摸他的臉。

晏長陵沒得逞,也不掙紮,眼巴巴地看著她。

白明霽還沒見過他這樣一面,面上的委屈逗得她,“噗嗤——”一聲笑出來,到底是如此近距離地看一個男子,臉頰慢慢地騰升出了一抹紅暈,徹底燒起來之前,松了手,下床去找靴。

晏長陵看著身旁彎下腰的小娘子,終於體會到了陸隱見曾對他吹噓的一句話,“晏兄,可知道一顆心被填滿,是何感覺嗎?”

辦案的枯燥沒了,一身是勁,看什麽都順眼。

起身前伸手揉了揉小娘子的發絲,睡了一夜白明霽的發絲本就淩亂,被他一揉,揉成了一團窩。

兩人一前一後出來。

素商已經打好了水,端著銅盆進來,先瞧見白明霽臉上的紅暈,再看身後姑爺臉上掩飾不住的春色,楞了楞。

金秋姑姑說得沒錯,成了親的人,果然不一樣。

娘子那樣的人也能臉紅。

被兩人身上的氣氛帶動,素商也是一臉喜色,稟報道:“姑爺,娘子先洗漱,適才錢家大爺派人送了早食來,還是熱的呢,奴婢去擺桌。”

兩人並非第一日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今日卻顯得極為擁擠。

洗個臉,兩人的人碰到了一塊兒。

連轉個身,走個路,兩人的肩膀都能碰在一起,偌大的屋子突然變窄了,能容五六人落座的圓桌,兩人卻手肘碰手肘,流出了一大片空間。

晏長陵盛了一碗粥,遞到她面前,“慢慢吃,多吃點,你太瘦了。”

白明霽一楞,“我瘦嗎?”

聽她不認同,晏長陵又道:“我再看看。”身子微微後退了一些,目光落在她身上,正仔細打探,沈康來了。

有了前面幾次教訓,這回到了門外,先閉著眼睛,捏著喉嚨,大“咳——”了一聲。

這一聲,隔壁院子約莫都能聽見。

過了幾息再放心地走進去,晏長陵卻劈頭問他,“你有病?”

沈康目光瞟了瞟,不吭聲。

比起伺候皇帝,隨時要掉腦袋,如今躲在晏長陵身後,已是佛祖保佑他了,揶揄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冒,當沒聽到稟報道:“主子,靈堂上鬧起來了。”

昨日大公子遇害的消息已散了出去,今日賓客前來吊喪。

上回被金公子和錢家幾位小公子羞辱過的王公子也來了,一大早靈堂才剛開門,他第一個進來,跪在錢家大公子棺木前,磕了三個響頭。

幾人就讀的書院來錢家所辦,錢家大公子時常過去督查,是書院學子們的師兄,也算是半個先生。

王公子受過他的點撥,今日前來誠心吊喪。

吊喪完畢,卻沒想到遇到了金公子,兩人面面相對,王公子倒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對他點了下頭,正欲離去,卻被金公子攔住,“王兄,我......”

一開口,卻磕磕碰碰地半天說不出來,被錢家四公子瞧見,奚落道:“怎麽,得罪了人家,還想和好啊,惺惺作態!”

這話也不知道怎麽就捅了金公子的肺管子,一向膽小怕事的金公子突然暴走,“錢四,你閉嘴!”

錢家四公子昨日被人輪流欺辱了一圈,心頭的氣還沒找到地方發洩出來,見他這樣的小人物,也敢來吼自己了,當下便一把揪住金公子的衣襟,“你再吼一聲試試。”

金公子一時沖動才吼出了那一聲,氣焰一瞬消了下來,連連道歉。

錢四卻不依不饒了,“是我讓你去羞辱他的?分明是你內心看不起他王文濤,覺得自己的文采不比他差,還要受他的教導,你在這裏給我裝什麽......”

話沒說完,金公子突然一拳落在了他臉上。

錢四楞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這還得了。

當下便如一頭暴怒的公牛,對金公子拳打腳踢,“你敢打我......”

兩人一打起來,王公子也沒走成,站在一邊勸解道:“大公子靈前,二位都冷靜些吧。”

錢四哪裏還聽得進去。

小廝拉都拉不開。

這當頭,白星南也來了,趕緊上前抱住錢四,勸解道:“四公子使不得啊,打斷骨頭連著筋,二人怎麽說也是表親......”

不說這話還好,錢四一聽,當下“呸——”了金公子一口,“他姓金的算個什麽東西,就他這慫樣兒,配給老子當表親?”

聞訊趕來的大夫人,正好聽見這句話。

喪子之痛還未緩過來,看著院子裏那位妾生的兒子卻活蹦亂跳的,還在自己兒子的靈堂前口出狂言,當真是恨不得拿他去換了自己兒子的命,厲色道:“敢問四公子,姓金的怎麽了?”

她也姓金,“又是怎麽個不配法?”

聽到這聲音,錢四公子終於安靜了下來,垂下頭,恭敬地喚了一聲,“母親。”

“別叫我母親,我不配。”大夫人看了沒看他,目光瞟了一眼被他踹翻在地的金家表公子,面上並沒有半點關心。

隔了好幾代,大夫人的爺爺那輩,大抵與金公子的祖先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過,並無感情,不過是瞧見一個金姓,方才收容了他。

這樣的人也敢來攪和他兒子的靈堂。

大夫人沒什麽好臉色,“都給我滾出去。”

金公子被錢四狠狠踹了幾腳,站起來有些吃力,白星南上前攙扶,“如何了?要不要找個大夫瞧瞧......”

錢四聞言,嘴角又掛了一道諷刺,礙著大夫人在,不敢造次,先一步出了院子。

王公子見沒事了,也走了出去。

白星南扶著金公子走在後,見他望著王公子的背影,目光帶了些惋惜,勸說道:“金公子放心,王兄心胸一向寬廣,在咱們書院,你見他同誰記過仇?何況金兄與王兄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既有誤會,解開便是......”

從前金公子對白星南這等學渣,斷然是看不起的,今日卻當成了救命稻草,回頭問他:“王兄當真會原諒我嗎?”

白星南點頭一笑,“會的。”

金公子心念一動,知道錯過了今日,往後再也難與王公子說開,心裏或許還存了一點私心,有眾人見證,自己是誠心道了歉,禮數上便也周到了。

跌跌撞撞地追上去,突然跪在他身後,喚了一聲,“王兄,是我沒想周到,讓王兄蒙受了他人恥笑,今日我在此對王兄道歉,也闡明一事,與王兄的文學相比,我還差得甚遠。”

王文濤腳步一頓。

他身邊的小廝先回頭,楞楞地看著金公子,氣得拿手指他,“主子當年真是瞎了眼,才會同你這樣的人結交。”

晏長陵和白明霽趕過來時,正巧看到了這一幕。

王文濤半晌才回過頭,看向跪在自己跟前懺悔的金公子,面上到底有了一抹慍色。

“王兄......”

“金公子到底要王某說什麽呢?”王公子平靜地打斷他,“是要王某原諒你,以好讓你心理上好過一些?還是要王某承認,我確實不如你,若是這兩樣,那我今日可以成全你,往後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金公子忙道:“我沒有這般想,我承認沒有王兄的文采好......”

王文濤搖頭,“金公子句句說沒在羞辱王某,卻又句句讓王某顏面掃地。”不想與他有太多的牽扯,直言道:“當年你前來投靠,我願意資助你,一是我王某顧念你我二人的親情,二為不忍一個愛書之人,就此埋沒,今日金公子已闖了自己的一番天地,大可展翅高飛,不用拘泥於往日的恩情,我助你,乃我自願,並無所償。”

金公子見他要轉過身去,絕望地道:“王兄,非要如此嗎?”

王文濤氣笑了,“我如何了?”

“金公子是覺得,我應該大度容忍你的羞辱,容忍你的自滿自傲,把你的成功當成比自己的成就還要高興,將你高高捧在頭上,即便你所寫的東西,有我的影子,我也應該反省自己,是我多想了,同樣都是血肉長成的腦袋,自然會有一樣的想法,只不過是我先想出來了,而你卻將其發揮得更好。你恨自己沒有早王某一步成名,更覺得自個兒今日的成就,與王某當日的資助,並沒有半點關系,是金子總會發光,你遲早會有一日出人頭地。你口口聲聲說要感激我,內心卻又極不願意聽到旁人拿王某當日的恩情來約束你。”

王文濤問他:“到了如此地步,金公子覺得,王某與你還能做回從前的兄弟?”

字字句句,都戳在了金公子的心坎上。

原來......

驚嘆於自己被他看得如此穿。

王文濤看看著他慘白的臉色,與他道:“金公子說想與我重歸於好,那麽請金公子捫心自問,可有將王某當過兄弟?君子相交,以心為本。除此之外,你以為你是誰,我非得要結交你?還是說,你有什麽樣的魅力,能讓我王某,下賤地跪在你面前,求著與你相交。”

一番話,鮮血淋漓。

“你放心,為避免你我相見尷尬,明日起,我不會再去見月書院。”王公子說完轉身便走了。

金公子面如死灰。

許是沒想到曾經待他如家人父親般的人,有朝一日會同他說這樣的狠話。

顏面掃地。

今日的事一旦傳出來,就算將來再有成就,也走不遠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

倒是被那莫名得來的成就反噬了。

嘗試著起身,又跌了下去,白星南上前去扶,金公子手一揚,將其拂開,自個兒起身,正好遇到錢大爺過來,便又再次跪在他跟前,磕頭道:“學生愧對錢大人的栽培,今日自請退出書院。”

錢大爺楞了楞,但也沒有多大的感觸。

一個學生罷了,退了就退了。

眼下正是賓客上門吊喪之時,沒功夫管他,倒是看了一眼對面的錢四,涼涼地道:“好好待在你院子裏,不該來的地方,少來。”

錢四咬了咬牙。

因為他是妾生的,是以,連正房都不能踏入。

心頭即便有怨,此時面對錢大爺時,也還是恭敬地領命,“是。”

剛走了兩步,錢大爺想了起來,又叫住了他,“對了,書院也別去了,就你那麽草包腦袋,讀也讀不出個花樣來。”

一場鬧劇,終於安靜了。

錢大爺對晏長陵拱了一下手,打過招呼,便去接待前來吊喪的賓客。

白星南立在一邊,眾人走了這才跟著出去,還沒來得及出去,晏長陵扯嗓子叫住了他,“小舅子,過來。”

白星南被他當著眾人這麽一叫,頓覺尷尬,四下裏環顧了一圈,趕緊走過去,壓低聲音道:“阿姐,姐夫。”

晏長陵對他招手,待他走到跟前了,胳膊一擡又搭在了他肩膀上,“走吧,姐夫今兒請你喝酒。”

白星南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我還守孝呢,姐夫也別喝了,這錢家大公子剛走......”

晏長陵沒理會他,拖著人往外走,“那就吃橘子。”

“為何是橘子?”

“你阿姐喜歡啊。”

......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很快走出了院子,看見前面金公子狼狽離去的背影,晏長陵突然頓步不動了,喟嘆道:“惡人自有惡人報,我還想著哪天替你把那些欺負你的人收拾一頓呢,如今瞧來,老天有眼,這回倒是一網打盡了。”

白星南尷尬地笑了兩聲,“姐夫誤會了,我沒被欺負,真的......”

晏長陵一笑,繼續帶著他往前走,看到迎面進來的沈康後,才放開了他,卻望著他笑了笑,道:“小舅子,你說,當初買金公子那篇文章的人,到底是誰呢,一箭三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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