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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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作畫
第52章
周洛雲的傷七日後才好轉了些, 這七日裏都是江怡在照顧他，每日傍晚換藥，換完藥後服食湯藥。
湯藥也是江怡親自去熬, 只因她發現驛館裏有些下人行為舉止很怪異, 她怕那些人是來加害周洛雲的，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湯藥未曾假於他人之手。
周洛雲對此甚是滿意，他本就想多同她獨處, 這樣一來，兩人見面的時間便多了很多。
從最初的無話可說，到後來也能淺淺交談幾句。
周洛雲的初心不改, 話裏話外都在尋求江怡的原諒, 這日服藥後他再次說起了這件事。
“窈窈，你過來。”他對著江怡勾了下手。
江怡狐疑走過去, “何事？”
“看看喜歡嗎？”他指著案幾上的畫給江怡看。
江怡站在他身側, 垂眸細細去看, 畫像上的女子五官精致, 眉目傳神, 一襲粉色羅裙勾勒出她芊芊之姿，她站在竹園擡眸眺望遠方, 唇角輕揚，一顰一笑皆迷人。
江怡認出畫中女子是自己，問道：“做什麽？”
“送你。”周洛雲含笑道, “上次答應為你作畫, 可惜沒畫成, 今日補給你。”
他口中的上次，指的是五年前兩人還未和離時, 他答應的。
那日他吃了酒，醉意朦朧中應下要給江怡作畫，江怡當時歡喜的心都顫了，日日等著他的畫，可等來等去，等來他為孟芙蓉作畫，等來他為秦素梅作畫。
偏偏她沒有。
某日夜裏她鼓起勇氣去問，為何遲遲沒有為她作畫。
他冷聲道：“最近公務繁忙，等空了再說吧。”
後來作畫的事便作罷了，他未提，她也未敢提。
不好的記憶被勾扯出來，江怡淡聲道：“有勞大人了，不過民女現在不喜歡了。”
周洛雲臉上笑意褪下，垂在身側的手去拉她的手，輕輕捏著，“t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怪我當年未曾給你作畫？”
江怡睨了他一眼，抽抽手，沒抽出，她道：“大人，請自重。”
周洛雲是想自重的，可他發現，每次他自重她便會離的愈發遠，他越恪守規矩，他們之間的鴻溝便會越深。
他不想再錯失她，只能不動聲色靠近。
“窈窈，我上次不是不想給你畫。”周洛雲解釋，“那段時日太後黨羽頻頻異動，天子在宮中寸步難行，我為了同那般賊子周旋，日日勞心，是以才失言與你。”
既然他把話說到這，江怡也正想問問，“既然這樣，那為何你給孟芙蓉畫了，還有秦素梅，為何她們都有？”
“誰說她們的畫像是我畫的？”周洛雲拉過江怡的手，讓她去看案幾上的畫像，“除了你之外我未曾給任何女子畫過畫像。”
“那孟芙蓉和秦素梅怎麽回事？”江怡疑惑道。
“她們的畫像是畫師所畫，你不知嗎？”周洛雲詫異道，“這事是母親親自張羅的，洛雪和大嫂都之情，她們沒告訴你實情嗎？”
她們？
她們巴不得她和周洛雲夫妻不和又怎會告知實情。
周洛雲看她神色便知曉洛雪和大嫂從中作梗了，他道：“是我疏忽，應該親自同你解釋一二的。”
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便是溝通不暢，每次他以為她懂了，實則不是，她什麽都不知情，更不知他的心意。
“那時你哪次見到我有好臉色？”江怡反問道，“在你眼裏，最厭惡的便是我吧。”
她不傻，很早便看出他的不情願，之所以還堅持同他成親，不過是想用柔情感化他。
可悲的是，她的付出他未曾看到一分，相反還越發嫌棄她。
“不是的，”周洛雲解釋，“我怎麽會厭惡你，我心悅你還來不及。”
“心悅？”江怡輕嗤，“你會對心悅的女子冷眼相待嗎？你會在大雪日任心悅的女子跪上一整日麽？你會任她被欺負麽。”
“周洛雲你厭惡我是事實，不必否認。”
“……”周洛雲知曉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是徒勞，他握住她的手，問道，“窈窈，到底我怎麽做，你才會不生氣？你講，我做。”
江怡抽出手，淡漠道：“我們早沒了關系，你什麽都不必做。”
“不，我要做，”周洛雲睨著她，“求你告訴我。”
外面忽然傳來風聲，緊接著是飄揚而下的雪花，宣城的雪同帝京不同，一個月裏也下不了兩次。
周洛雲看著飛揚的雪花，眉梢挑起，“那日你跪了整整一日，今夜換我跪，跪多久你決定，我聽你的。”
周洛雲大抵是真瘋了，他不單是跪了，還穿著單衣跪的，榮錦出來勸說被他吼了回去。
江怡在廊下冷冷看著，唇角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他這般做戲不就是想讓她心軟麽。
可她不會了。
榮錦走過來，低聲道：“江大夫，主子身上有傷，餘毒也未曾清除幹凈，這樣跪在地上病情會加重的，求您勸他起來。”
江怡道：“你剛聽到了，是他自己要跪的。”
“他身子經不住這樣的折騰。”榮錦蹙眉，“會死的。”
“那年我也經不住，不還是跪了麽。”江怡轉身走回屋裏，收起藥箱，背著出來，同周洛雲擦身而過時，只說了一句，“苦肉計對我沒用，你愛跪多久都是你的事，你是死是活也同我無關。”
雪落在了周洛雲身上，染白了他的發絲，眼睫，凍得他牙齒打顫，他用力克制著不讓自己倒下，輕揚唇角，“窈窈，是我自己要跪的，確實同你無關，至於我是死是活，讓老天決定吧。”
他在用懲罰自己來贖罪，希望江怡能原諒她。
江怡沒再停留，背著藥箱離開。
周洛雲擔心她路上有危險，喚道：“榮錦，你親自把江大夫送回去。”
“那主子你……”
“快去。”
“是。”
榮錦不敢耽擱快速跟上。
江怡想起了周洛雲那天的奮不顧身，想起了這些日子他的噓寒問暖，難得的松了口，上馬車前扔給了榮錦一個藥瓶，“你們主子要是傷重的話，記得給他服下。”
這還是江怡第一次主動給什麽，榮錦一喜，抱拳道：“謝過江大夫。”
江怡沒再說話，彎腰進了馬車，馬車一路疾馳把她送回了江府。
後半夜雪下的更大了，雪竹透過窗子朝外看去，輕聲道：“小姐，這麽大的雪明日怕是不好出行了。”
江怡放下書籍擡眸去看，庭院裏到處都是雪，落下的腳印也是不見底的，她問道：“雪很大？”
雪竹點頭，“是，來宣城這些年奴婢第一次見這麽大的雪。”
“這麽大的雪要是跪一晚會怎麽樣？”
“那肯定沒命啊。”雪竹嘟囔道，“不過，誰這麽傻會在這樣的大雪夜跪一晚呢，是不是傻。”
再次見周洛雲，他身上的戾氣少了，溫和多了，偶爾確實有些傻，江怡凝視著窗外看了許久，隨後道：“把周護衛叫來。”
周護衛是護院家丁，是宋澈給她找來的，武功很高。
江怡道：“你去驛館找榮錦，告知他，若是右相大人還未曾歇息，明日我不會去驛館看診。”
“是。”周護衛領命出去。
雪竹見狀問道：“小姐，不會是在擔心那個人吧？”
江怡握著書的手指微頓，淡淡收回眸光，“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死在宣城。”
“奴婢覺得小姐多慮了，雪這麽大，那個人應該早歇息了。”雪竹道。
“或許吧。”江怡也不是那麽確定，以她之前對他的了解，他或許會，但現在不確定了，他瘋魔起來，什麽都不怕。
幸虧有江怡的傳話，不然周洛雲當真要在雪地裏跪一晚了。
他踉蹌站起時，問的第一句是：“她真是這般講的？”
榮錦攙扶著他的手臂，拖著他往屋內走，“是，江府的護衛這麽講的。”
周洛雲全身凍僵，笑都不會笑了，眉梢挑了下，“她果然還是在意我的。”
榮錦喉結滾了滾，規勸道：“主子，下次不要做這樣的事了，萬一江大夫沒讓人來傳話，難不成您真要跪死嗎？”
“是。”周洛雲定定道，“我會一直跪，直到她派人來。”
榮錦：“……”
“您這是何必呢？”
“窈窈心善，我唯有這樣做，才能求得她原諒。”
“若是她就是不原諒呢？”
“那我繼續跪，直到她原諒為止。”
榮錦真是看不懂他了，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右相大人，怎可為一女子如此輕賤自己。
周洛雲看出他的疑惑，輕嘆一聲，道：“多年來我孑然一身，到此時才明白，富貴榮華皆是虛名，唯有心尖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榮錦，沒了她，我又如何茍活。”
都說男人應該做些建功立業的大事，可這些與周洛雲來說已不是最重要的，這五年他為社稷做的夠多了，眼下只想為自己活一次。
……
江怡第二日沒去驛館，外出看診了一日，天黑才回府，宋澈早早在府裏等著，見她回來，急忙迎上來，接過她身上的氅衣，問道：“冷嗎？”
江怡畏寒的毛病這些年好了不少，她道：“還好。”
雪竹端來參茶，宋澈接過，轉身走到江怡面前，“喝點參茶暖暖身子。”
“好。”江怡端著茶盞，輕抿一口，茶水入腹確實緩和了不少。
“你不是去歷城了嗎？”江怡問道。
宋澈道：“有些事要處理，晚幾日再去。”
“鋪子裏的事？”
“嗯。”
“很棘手？”
“還好。”
宋澈見她一直問，轉移話題，“不說我了，說說你吧，你這幾日都在為周洛雲看診？”
“嗯，他是為救我而傷，我要把他醫好。”江怡道。
“只是因為這個？”宋澈問道。
“不然呢？”江怡道，“除了這個還有什麽？”
宋澈提著的心微微放下，低喃，“不是其他的就好。”
“嗯？”江怡沒聽清，“你說什麽？”
“無事。”宋澈指著桌上的食盒道，“不說了，先用晚膳。”
宋澈沒走，也留下一起用了晚膳，飯間兩人有說有笑，笑聲一直不斷。
……
另一處，驛館。
周洛雲手中的茶盞掉到了地上，皺眉道：“宋澈也在江府？”
榮錦道：“是。”
“他幾時去的？”
“半個時辰前。”
“可有出來？”
“未曾。”
周洛雲下頜繃緊，“去查，看他在做什麽？”
片刻後，探子來報，“宋澈再同江大夫一起用晚膳。”
“兩人看上去如何？”t周洛雲問道。
探子看了榮錦一眼，咽咽口水，“看著…挺親密。”
周洛雲黑眸裏溢出寒光，“還有呢？”
探子：“宋澈一直給江大夫布菜，兩人有說有笑。”
“……”周洛雲指尖陷進了掌心裏，掐出了紅色痕跡。
榮錦想勸，卻又知曉說什麽都是無益，“主子…”
周洛雲冷聲道：“宋澈這般閑，無非就是生意太順暢，你去給他找點事情做。”
榮錦會意，抱拳道：“遵命。”
……
宋澈吃的好好的，突然被管家派來的人叫走，之後幾日都未空出時間見江怡。
江怡知曉他忙生意，便也沒去打擾，整天忙著看診，從早到晚，忙個不停。
周洛雲派人送了幾次拜帖，終於在五日後得空相見。
他看著江怡消瘦的面頰心疼不已，問道：“是不是太累了？”
江怡道：“大人找民女來只是問民女累不累？若是這樣，那民女先告退了。”
周洛雲攔住她，聲音裏透著無奈，“窈窈，你同宋澈可談天可說地，為何同我便不行呢。”
每每憶起她同宋澈說笑的場景，周洛雲便心如刀絞，後背還沒痊愈的傷口也跟著痛起來。
其實他哪裏只是傷口痛，他是周身都痛，痛到無法呼吸。
“窈窈，我也想同你談天談地。”他說著，一步步朝江怡走近，江怡下意識後退再後退，直到抵上後方的椅子，她坐了下去。
周洛雲雙手撐在椅子上，順勢把她困在臂彎間，居高臨下凝視著她，心酸苦澀一起湧上心頭。
有聲音在身體裏叫囂，窈窈，不要只看宋澈，也看看我。
沒了你，宋澈還能活，但我若是沒了你，便活不成了。
五年的行屍走肉我過夠了，再也承受不住另一個五年，窈窈，看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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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洛雲的傷七日後才好轉了些, 這七日裏都是江怡在照顧他，每日傍晚換藥，換完藥後服食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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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洛雲對此甚是滿意，他本就想多同她獨處, 這樣一來，兩人見面的時間便多了很多。
從最初的無話可說，到後來也能淺淺交談幾句。
周洛雲的初心不改, 話裏話外都在尋求江怡的原諒, 這日服藥後他再次說起了這件事。
“窈窈，你過來。”他對著江怡勾了下手。
江怡狐疑走過去, “何事？”
“看看喜歡嗎？”他指著案幾上的畫給江怡看。
江怡站在他身側, 垂眸細細去看, 畫像上的女子五官精致, 眉目傳神, 一襲粉色羅裙勾勒出她芊芊之姿，她站在竹園擡眸眺望遠方, 唇角輕揚，一顰一笑皆迷人。
江怡認出畫中女子是自己，問道：“做什麽？”
“送你。”周洛雲含笑道, “上次答應為你作畫, 可惜沒畫成, 今日補給你。”
他口中的上次，指的是五年前兩人還未和離時, 他答應的。
那日他吃了酒，醉意朦朧中應下要給江怡作畫，江怡當時歡喜的心都顫了，日日等著他的畫，可等來等去，等來他為孟芙蓉作畫，等來他為秦素梅作畫。
偏偏她沒有。
某日夜裏她鼓起勇氣去問，為何遲遲沒有為她作畫。
他冷聲道：“最近公務繁忙，等空了再說吧。”
後來作畫的事便作罷了，他未提，她也未敢提。
不好的記憶被勾扯出來，江怡淡聲道：“有勞大人了，不過民女現在不喜歡了。”
周洛雲臉上笑意褪下，垂在身側的手去拉她的手，輕輕捏著，“t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怪我當年未曾給你作畫？”
江怡睨了他一眼，抽抽手，沒抽出，她道：“大人，請自重。”
周洛雲是想自重的，可他發現，每次他自重她便會離的愈發遠，他越恪守規矩，他們之間的鴻溝便會越深。
他不想再錯失她，只能不動聲色靠近。
“窈窈，我上次不是不想給你畫。”周洛雲解釋，“那段時日太後黨羽頻頻異動，天子在宮中寸步難行，我為了同那般賊子周旋，日日勞心，是以才失言與你。”
既然他把話說到這，江怡也正想問問，“既然這樣，那為何你給孟芙蓉畫了，還有秦素梅，為何她們都有？”
“誰說她們的畫像是我畫的？”周洛雲拉過江怡的手，讓她去看案幾上的畫像，“除了你之外我未曾給任何女子畫過畫像。”
“那孟芙蓉和秦素梅怎麽回事？”江怡疑惑道。
“她們的畫像是畫師所畫，你不知嗎？”周洛雲詫異道，“這事是母親親自張羅的，洛雪和大嫂都之情，她們沒告訴你實情嗎？”
她們？
她們巴不得她和周洛雲夫妻不和又怎會告知實情。
周洛雲看她神色便知曉洛雪和大嫂從中作梗了，他道：“是我疏忽，應該親自同你解釋一二的。”
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便是溝通不暢，每次他以為她懂了，實則不是，她什麽都不知情，更不知他的心意。
“那時你哪次見到我有好臉色？”江怡反問道，“在你眼裏，最厭惡的便是我吧。”
她不傻，很早便看出他的不情願，之所以還堅持同他成親，不過是想用柔情感化他。
可悲的是，她的付出他未曾看到一分，相反還越發嫌棄她。
“不是的，”周洛雲解釋，“我怎麽會厭惡你，我心悅你還來不及。”
“心悅？”江怡輕嗤，“你會對心悅的女子冷眼相待嗎？你會在大雪日任心悅的女子跪上一整日麽？你會任她被欺負麽。”
“周洛雲你厭惡我是事實，不必否認。”
“……”周洛雲知曉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是徒勞，他握住她的手，問道，“窈窈，到底我怎麽做，你才會不生氣？你講，我做。”
江怡抽出手，淡漠道：“我們早沒了關系，你什麽都不必做。”
“不，我要做，”周洛雲睨著她，“求你告訴我。”
外面忽然傳來風聲，緊接著是飄揚而下的雪花，宣城的雪同帝京不同，一個月裏也下不了兩次。
周洛雲看著飛揚的雪花，眉梢挑起，“那日你跪了整整一日，今夜換我跪，跪多久你決定，我聽你的。”
周洛雲大抵是真瘋了，他不單是跪了，還穿著單衣跪的，榮錦出來勸說被他吼了回去。
江怡在廊下冷冷看著，唇角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他這般做戲不就是想讓她心軟麽。
可她不會了。
榮錦走過來，低聲道：“江大夫，主子身上有傷，餘毒也未曾清除幹凈，這樣跪在地上病情會加重的，求您勸他起來。”
江怡道：“你剛聽到了，是他自己要跪的。”
“他身子經不住這樣的折騰。”榮錦蹙眉，“會死的。”
“那年我也經不住，不還是跪了麽。”江怡轉身走回屋裏，收起藥箱，背著出來，同周洛雲擦身而過時，只說了一句，“苦肉計對我沒用，你愛跪多久都是你的事，你是死是活也同我無關。”
雪落在了周洛雲身上，染白了他的發絲，眼睫，凍得他牙齒打顫，他用力克制著不讓自己倒下，輕揚唇角，“窈窈，是我自己要跪的，確實同你無關，至於我是死是活，讓老天決定吧。”
他在用懲罰自己來贖罪，希望江怡能原諒她。
江怡沒再停留，背著藥箱離開。
周洛雲擔心她路上有危險，喚道：“榮錦，你親自把江大夫送回去。”
“那主子你……”
“快去。”
“是。”
榮錦不敢耽擱快速跟上。
江怡想起了周洛雲那天的奮不顧身，想起了這些日子他的噓寒問暖，難得的松了口，上馬車前扔給了榮錦一個藥瓶，“你們主子要是傷重的話，記得給他服下。”
這還是江怡第一次主動給什麽，榮錦一喜，抱拳道：“謝過江大夫。”
江怡沒再說話，彎腰進了馬車，馬車一路疾馳把她送回了江府。
後半夜雪下的更大了，雪竹透過窗子朝外看去，輕聲道：“小姐，這麽大的雪明日怕是不好出行了。”
江怡放下書籍擡眸去看，庭院裏到處都是雪，落下的腳印也是不見底的，她問道：“雪很大？”
雪竹點頭，“是，來宣城這些年奴婢第一次見這麽大的雪。”
“這麽大的雪要是跪一晚會怎麽樣？”
“那肯定沒命啊。”雪竹嘟囔道，“不過，誰這麽傻會在這樣的大雪夜跪一晚呢，是不是傻。”
再次見周洛雲，他身上的戾氣少了，溫和多了，偶爾確實有些傻，江怡凝視著窗外看了許久，隨後道：“把周護衛叫來。”
周護衛是護院家丁，是宋澈給她找來的，武功很高。
江怡道：“你去驛館找榮錦，告知他，若是右相大人還未曾歇息，明日我不會去驛館看診。”
“是。”周護衛領命出去。
雪竹見狀問道：“小姐，不會是在擔心那個人吧？”
江怡握著書的手指微頓，淡淡收回眸光，“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死在宣城。”
“奴婢覺得小姐多慮了，雪這麽大，那個人應該早歇息了。”雪竹道。
“或許吧。”江怡也不是那麽確定，以她之前對他的了解，他或許會，但現在不確定了，他瘋魔起來，什麽都不怕。
幸虧有江怡的傳話，不然周洛雲當真要在雪地裏跪一晚了。
他踉蹌站起時，問的第一句是：“她真是這般講的？”
榮錦攙扶著他的手臂，拖著他往屋內走，“是，江府的護衛這麽講的。”
周洛雲全身凍僵，笑都不會笑了，眉梢挑了下，“她果然還是在意我的。”
榮錦喉結滾了滾，規勸道：“主子，下次不要做這樣的事了，萬一江大夫沒讓人來傳話，難不成您真要跪死嗎？”
“是。”周洛雲定定道，“我會一直跪，直到她派人來。”
榮錦：“……”
“您這是何必呢？”
“窈窈心善，我唯有這樣做，才能求得她原諒。”
“若是她就是不原諒呢？”
“那我繼續跪，直到她原諒為止。”
榮錦真是看不懂他了，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右相大人，怎可為一女子如此輕賤自己。
周洛雲看出他的疑惑，輕嘆一聲，道：“多年來我孑然一身，到此時才明白，富貴榮華皆是虛名，唯有心尖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榮錦，沒了她，我又如何茍活。”
都說男人應該做些建功立業的大事，可這些與周洛雲來說已不是最重要的，這五年他為社稷做的夠多了，眼下只想為自己活一次。
……
江怡第二日沒去驛館，外出看診了一日，天黑才回府，宋澈早早在府裏等著，見她回來，急忙迎上來，接過她身上的氅衣，問道：“冷嗎？”
江怡畏寒的毛病這些年好了不少，她道：“還好。”
雪竹端來參茶，宋澈接過，轉身走到江怡面前，“喝點參茶暖暖身子。”
“好。”江怡端著茶盞，輕抿一口，茶水入腹確實緩和了不少。
“你不是去歷城了嗎？”江怡問道。
宋澈道：“有些事要處理，晚幾日再去。”
“鋪子裏的事？”
“嗯。”
“很棘手？”
“還好。”
宋澈見她一直問，轉移話題，“不說我了，說說你吧，你這幾日都在為周洛雲看診？”
“嗯，他是為救我而傷，我要把他醫好。”江怡道。
“只是因為這個？”宋澈問道。
“不然呢？”江怡道，“除了這個還有什麽？”
宋澈提著的心微微放下，低喃，“不是其他的就好。”
“嗯？”江怡沒聽清，“你說什麽？”
“無事。”宋澈指著桌上的食盒道，“不說了，先用晚膳。”
宋澈沒走，也留下一起用了晚膳，飯間兩人有說有笑，笑聲一直不斷。
……
另一處，驛館。
周洛雲手中的茶盞掉到了地上，皺眉道：“宋澈也在江府？”
榮錦道：“是。”
“他幾時去的？”
“半個時辰前。”
“可有出來？”
“未曾。”
周洛雲下頜繃緊，“去查，看他在做什麽？”
片刻後，探子來報，“宋澈再同江大夫一起用晚膳。”
“兩人看上去如何？”t周洛雲問道。
探子看了榮錦一眼，咽咽口水，“看著…挺親密。”
周洛雲黑眸裏溢出寒光，“還有呢？”
探子：“宋澈一直給江大夫布菜，兩人有說有笑。”
“……”周洛雲指尖陷進了掌心裏，掐出了紅色痕跡。
榮錦想勸，卻又知曉說什麽都是無益，“主子…”
周洛雲冷聲道：“宋澈這般閑，無非就是生意太順暢，你去給他找點事情做。”
榮錦會意，抱拳道：“遵命。”
……
宋澈吃的好好的，突然被管家派來的人叫走，之後幾日都未空出時間見江怡。
江怡知曉他忙生意，便也沒去打擾，整天忙著看診，從早到晚，忙個不停。
周洛雲派人送了幾次拜帖，終於在五日後得空相見。
他看著江怡消瘦的面頰心疼不已，問道：“是不是太累了？”
江怡道：“大人找民女來只是問民女累不累？若是這樣，那民女先告退了。”
周洛雲攔住她，聲音裏透著無奈，“窈窈，你同宋澈可談天可說地，為何同我便不行呢。”
每每憶起她同宋澈說笑的場景，周洛雲便心如刀絞，後背還沒痊愈的傷口也跟著痛起來。
其實他哪裏只是傷口痛，他是周身都痛，痛到無法呼吸。
“窈窈，我也想同你談天談地。”他說著，一步步朝江怡走近，江怡下意識後退再後退，直到抵上後方的椅子，她坐了下去。
周洛雲雙手撐在椅子上，順勢把她困在臂彎間，居高臨下凝視著她，心酸苦澀一起湧上心頭。
有聲音在身體裏叫囂，窈窈，不要只看宋澈，也看看我。
沒了你，宋澈還能活，但我若是沒了你，便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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