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這場大雪過後, 轉眼，就到了新年。

玉胭跟楚存闕回了玉家過。

他們定好吃過團圓飯後，就到夜市轉轉。

如今已經逐步解了宵禁之令, 何況除夕時原先也不禁夜。

每年除夕夜, 雍京城內都會有“驅儺”活動, “儺翁”“儺母”戴著面具在前帶頭領舞，後邊還會跟上許多吹拉彈跳的人。

玉胭到夜市的時候, 他們已經開始了。

天空還飄著雪，卻絲毫減輕不了百姓們的熱情, 長街上, 燈籠火紅，地面的積雪清掃過後，堆在一旁, 有小山高，映出橙紅的燈光。

玉胭也去買了面具, 同楚存闕一人一個。

街上人多擁擠，怕走散, 時刻得牽著手。

玉胭喜歡街上的一家乳酒，那酒用爐子熱起來，喝下肚, 暖洋洋的, 又不易叫人喝醉，冬日裏喝, 再合適不過。

回府時, 已近子時。

除夕夜有守歲的習俗, 家裏人多的，可以一家老小聚在一起玩葉子戲。

將軍府人不多, 玉胭買了些糕點，回去以後，將糕點擺在桌上，讀著話本跟楚存闕一起守歲。

再過一陣，雍京城裏家家戶戶都會放起煙花，放完煙花，就可以去睡覺了。

楚存闕去庫房裏搬煙花時，玉胭坐在桌前，耳邊好似響起梵音，鐘鼓一下下敲擊，在這鼓聲裏，她眼皮愈發沈重，墜入夢境。

夢裏，是一片黑暗。

嚴格來說，不是徹頭徹尾的黑暗，她的右前方，依稀有光亮傳來。

她擡起頭看去。

夢裏的她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實。

——這夢中場景，是她方才坐著讀話本的青竹院正廳。

半晌，玉胭辨認出，這裏與現實不同，譬如李伯前不久往屋裏添了盆山茶花，玉胭為了新春，往屋裏也添了不少紅紅火火的喜慶裝飾，然這裏都沒有。

夢裏，這裏依舊冷清，一如玉胭重生之初見到的那般。

她順著光亮看去。

微怔了怔。

丁點的光亮，照亮楚存闕，照亮他跟前那方黑木長桌。

他坐在方桌前，他沒拿筆，也沒寫字，身上穿的玄色厚衣，是玉胭沒有見過的。如今玉胭時時與楚存闕在一起，記得他的衣裳都有哪些。

更令玉胭覺得古怪的是，眼前的楚存闕，好似比她印象裏的，更要成熟，面龐棱角更要淩厲分明。

他眼神深邃，冰冷得毫無情緒，仿佛天地間萬事萬物都無法再入他的眼。

玉胭試探地往他跟前走去。

他沒有註意到她，又或者是因為這是她的夢，夢境總是不講常理的。

然再往前走，就在玉胭覺得，他看不到她時，他突然擡起了眸，直直地，看向她。

他的眼神極具攻擊性，只叫他看上已眼，玉胭心底便油然而生種異樣情緒。卻並不會覺得這樣的眼神冒犯。

玉胭只覺得，他很孤獨，徹頭徹尾的孤獨。

那只能照亮他一人的燭火，仿佛也昭示了他的孤獨。

他安靜地看著她，神色慢慢柔和。

給玉胭一種，回到上輩子的錯覺。

眼前的楚存闕，也是上輩子的楚存闕。

腦間浮現這種感覺後，夢境也隨之發生變化，一言不發的人開了口：“很久未見你，近來，你如何了？”

他聲音有點硬，似乎不習慣用這般柔和的語氣。

玉胭左顧右盼，聽到自己問：“這裏是……”

他不再說話，清冷的目光追隨她。

見玉胭呆呆站在原地，他似有些無奈，良久，輕輕嘆氣，道：“這裏，不是你該來的。”

他將桌上燃起的白燭遞給玉胭，一瞬間，那熱意傳到玉胭掌心，不是玉胭想象裏的灼熱，這熱意柔和，很和煦。

也是觸及這熱意的一瞬之間，身體被輕搖了搖，男聲在耳邊喚她。

玉胭清醒過來，睜開眼，是她熟悉的環境。

她也可以確定，剛剛只是做了場夢。

玉胭想起來，睡過去以前，楚存闕去取煙花了。

不知為何，明明楚存闕就在眼前，她還是會因為那場夢中他的孤獨，而感到難過。

玉胭揉了揉眼睛，也不願楚存闕多想，站起身，拉著他往外走：“咱們去放煙花。”

陸陸續續，已有人家開始放起煙花了。

華燈若乎火樹，熾百枝之煌煌。

玉胭看著楚存闕，莫名的在這一瞬，很想與他相擁。

她也這麽做了。

楚存闕手中夾著一支火折子，正要彎腰去點燃煙花，哪知，後背倏忽一重，少女壓在他後背，從背後，擁住他。

天邊煙花絢麗燦爛，光芒瞬息萬變。

玉胭貼著他耳畔，呼吸輕輕灑在他耳後，“楚存闕，你答應我，你這輩子，都要平平安安，我們這輩子，也都要在一起。”

甜言蜜語，非楚存闕所擅長。

但即便不說，這些話，也早已深深刻入脊髓，在他心口無數次出現。他會用行動來訴說他的愛意、他的堅定，訴說一切。

他垂下眸，側過身，扣住玉胭的手腕，微微用力，將她帶入懷中。

耳邊煙火聲不斷，便是在這樣的動靜下，依然無法掩蓋他們彼此交融的心跳聲。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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