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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胭也非是想要隱瞞什麽, 只是重生之事,太過駭人聽聞,便沒有如實告知。

如若叫她知道, 自己的隱瞞會讓楚存闕誤解至此, 她斷不會再隱瞞。

隔了幾日, 楚存闕如約帶玉胭去狩獵。

兩人騎馬進了林間,後將馬繩拴在粗壯的樹幹上。

帶玉胭來狩獵, 是為玉胭真正面臨危險時,能沒有懼怕。

林間野獸不少, 拴好馬, 往前走了不多久,楚存闕便發現泥土上留下的印記:“這裏有腳印,是梅花鹿。”

玉胭問:“要順著腳印追上去?”

“可以追過去。”楚存闕道, 他頓了頓,t又說:“若你遇見歹人, 將你擄至山野林間,逃離時, 就要記得,行走間抹去印記,隱匿行蹤。”

玉胭最終沒有沿著那腳印追上前。

只因她往前行走沒幾步, 在小徑旁, 出現了一個陷阱。

她問楚存闕:“是獵戶在此處設的陷阱?”

“是,在林間, 還可利用這些陷阱, 甩掉賊子, 但也要小心,以免自己掉入陷阱。”

玉胭默默將楚存闕的話記在心裏。

然她覺得奇怪。

楚存闕為何忽來教她這些?

就像是, 他知道她有朝一日會落入這樣的險境中,他來提前教會她如何逃離般。

玉胭搖搖頭。

也可能,是未雨綢繆。

也或者,是因楚存闕見到了那壯漢,那壯漢說了些什麽,叫楚存闕心生警惕。

“山林間,野物太多,若是害怕,就躲在陷阱旁,等到獵戶上山檢查發現你,會將你帶下山。”楚存闕說著,身後忽沒了動靜,回頭看去,玉胭目光呆楞,神思游走。

楚存闕微皺了眉。

是他說這些,嚇到玉胭了?

他道:“不必害怕,只是提前教會你,並不是日後,你便真的會被人擄到山野林間來。”

到這時,楚存闕又不免想。

若真有那日,玉胭定然會不安害怕的吧。

林間,樹葉沙沙作響。

楚存闕忽而覺得,玉胭不必接觸這些。

他在京中一日,就沒人傷得了她,沒人能對她不利。

她應當安安心心待在京中,繼續無憂無慮。

他垂下眸,“罷了,不會有那一日。”

今日就權當帶玉胭來散心游玩。

楚存闕神色如舊,玉胭卻察覺到,有些什麽變了。

她回過神,加快腳步,從他身後,繞到他身旁,“我不是害怕。”

她道:“我只是想到一些舊事,想到上回不慎跌入陷阱裏的事。”

“我想學你說的這些。”

“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在你與父兄的庇佑下,我想多學些自保的手段。我也不想成為你們的負擔。”

楚存闕倏忽轉過視線,目光認真。

認真到,好似能將人灼傷。

他一字一頓:“你不是累贅。”

一時間,玉胭眼神躲閃,不知該往哪兒放。

他好似無所察,繼續道:“就如萬壽節那夜所言,是我拖累你,他們會因我朝你的靠近,對你不利。而非你是拖累。”

甚至那夜,在他提出,和離之事日後再議之後,他心中萬般覆雜。

那夜難以入眠的不止玉胭,他亦是。

他是竊喜的,又是不安的。

竊喜是因玉胭同意了日後再議和離,這是他的私心。

不安是因,他怕日後,玉胭真的會受他所累,他怕他護不住玉胭,也怕玉胭再次對他面露厭惡。

他道:“我只恐因我,讓你陷入險境。”

他的聲音卷進輕風裏,風一吹,就要散卻般。

這般的推心置腹,玉胭能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

楚存闕在戰場上、在朝堂上,都是威風凜凜的,他永遠如青松般挺拔,至少玉胭,沒見過他向任何人低頭。

此刻,他卻不敢看她。

他……

是害怕她會像從前那樣,厭惡他麽?

玉胭抿了抿唇。

心跳很快。

如果不是周遭草木在風中簌簌作響,她想,楚存闕一定能聽到。

玉胭壓下不平的心緒:“我不怕。”

她從楚存闕身後背的箭筒裏,取出兩支箭,一支放到他手裏,“你教我。”

**

在林間待了整日,到太陽快落山,他們才下山。

玉胭也獵得了獵物。

雖是楚存闕握著她的手,一點點帶著她才射中的。

多是玉胭在獵,楚存闕少有出手,是以夜裏下山時得的獵物,並不多。

原本,下午時,楚存闕就提出要帶她下山。

然玉胭彼時才獵得一只鳥,意猶未盡,自不願下山。時間一晃,就到了傍晚。

只是林間岔道頗多,玉胭下山時,早已忘了來時的路。

她悄悄望了眼楚存闕。

楚存闕眼皮都不曾擡起,已然料到她的心思,他道:“往這邊走。”

但話說完,他卻沒動,問玉胭:“累了整日,還走不走得動?”

玉胭道:“我可以的。”

走了許久,雙腳是有些疼痛,但她還能忍受。況且,這一路走走停停,楚存闕時刻照顧,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讓她停下休息,吃些點心填飽肚子,來打獵所帶的東西,楚存闕也一概不要她碰。

比起她,楚存闕背著重物行走一日,她這點累,實在算不上什麽。

楚存闕沒說什麽,解下背在後背的箭筒與長弓。

他想背她下山?

玉胭往後退了退:“我自己走。”

楚存闕看她一眼:“你今日已走了許久,再繼續走,腳上,要磨出水泡。再者,天快要黑了,要盡快下山,我走得快,背著你,可趕在天黑前下山。”

他是想起詩會那夜,詩會時,玉胭腳上,就磨出了水泡。

玉胭不願意。

楚存闕又道:“我常年行軍,背你的力氣,有。”

他行軍時,只會比今日更苦。

玉胭望了眼天色,太陽一點點西沈,用不了多久,就會黑天。

等入夜,山路,就看不清了。

玉胭有些害羞,但此刻也分得清輕重緩急。

她能忍住雙腿的酸痛,卻會因此放慢速度。

她緩緩走上前,將手搭在楚存闕肩頭,再往前繞去。

不可避免地,手臂貼上他的脖頸,連下巴也要搭在他肩頭。

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以前時,與楚存闕靠得太近,玉胭也會不自在。今日再與他挨得這般近,卻又好似有了不同的心境。

不止是不自在,不止是面上燥熱,不止是心跳跟著加快。

好像還多出種雜念,那雜念,在心底告訴她,再靠近一點。

她心如擂鼓時,楚存闕已經將她背了起來,他一只手緊緊貼著她的雙腿,讓她即便雙腿懸空,也不會掉下去。

他的另一只手,拿的,是裝在一起的長弓與箭筒,還有玉胭獵的獵物。

玉胭道:“我幫你拿。”

他低聲:“不必。”

他背著玉胭往山下走。

玉胭不記得的路,他卻記得很清楚。

每一步,他都走得穩穩當當。

她下巴壓在他肩膀上,擡擡頭,就能看見他的臉頰。

天涼,許是背著她的緣故,許是他們兩人貼得太近,他額前沁出層薄汗。玉胭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

她忽而想,至少這一刻,她能明確下來,她是不想和離的。

玉胭看著他額前的汗珠,小聲道:“你若累了,就放我下來。”

楚存闕背著人,偶爾,玉胭散落的發絲會落下,會自他脖頸拂過。

輕飄飄的,卻帶來難以消退的癢意。

他搖了搖頭。

背著玉胭,並不累。

玉胭不重。

在他看來,過於輕、過於嬌弱了些。

仿佛他只需用力一擰,就能擰斷她的腰肢。

楚存闕記得,玉胭年幼時,沒這般瘦削,她那時,臉頰是有肉的,笑起來,像年畫裏的福娃娃。

後來,就慢慢抽條,瘦了下來。

他道:“回府以後,好好吃飯,想吃什麽,叫廚房做。在府中,無需顧忌。”

玉胭乖乖點了頭。

點頭時,發絲飄動,像羽毛般輕輕掃過。

她太乖。

楚存闕抿了唇。

有些貪戀這一刻的溫暖。

但他也知,不能貪戀。

否則,日後待她想離開時,他怕他松不開手。

**

楚存闕走路無疑是快的。

跟玉胭一起走時,他會照顧玉胭,會慢下腳步等玉胭跟上。

玉胭被他背著,才知他不等她時,能走多快。

好似只過了一會兒,就到了栓馬之處。

太陽還未徹底落山,留有幾分餘暉,足夠人看清前路。

楚存闕蹲下身,玉胭從他背上下來。

見他身上那襲藍袍,已經被她壓得皺皺巴巴。

再往下,還有玉胭雙腳無意擦過時弄臟的地方。

玉胭看著那些痕跡:“弄臟了你的衣裳。”

楚存闕道:“無妨。”

然玉胭目光落及他的衣袍,忽而想到,這衣裳,是她送的。

她先前在雍京為他生辰準備的衣裳,有夏日穿的薄款,但也有天涼時可穿的衣裳。

這秋衣的料子,還是她親自挑選的。

玉胭騎馬跟在他身旁,生出不管不顧告訴他,她不願和離的事。

她也想丟下女孩兒家的矜持,問他……問他是否心悅她。

玉胭一路頻頻看向楚存闕,終於打定主意時,又遇見金吾衛巡街,登時偃旗息鼓。

不過金吾衛見是楚存闕,未多說什麽,放了行。

到府中時,廚房已在青竹院內備上了菜。

玉胭吃過糕點,不算太餓。

但也留在青竹院內用了晚膳。

用過晚膳,楚存闕送她t回去。

只是臨著要出青竹院時,李伯抱著盒子道:“這是珍寶閣今日白日送來的,老奴一時忘了。眼見夫人要回去,這才想起。”

珍寶閣?

玉胭看了眼楚存闕。

他也會去珍寶閣麽?

珍寶閣店如其名,賣的,皆是首飾玉佩之類的華貴之物。未出嫁前,玉胭常去,出嫁後也少有再去。

玉胭以為,楚存闕不重外物,不會去這些地方。

她難免心生好奇,好奇楚存闕會在珍寶閣買些什麽。

而且李伯拿來的那個盒子,僅是盒子,便叫人覺得並非凡物。

黑漆盒上,金絲勾勒出雪中寒梅,花蕊處,以桃紅色寶石作為點綴。

李伯:“店家說,若將軍不滿意,就送回珍寶閣,他們再重新為將軍打一個。”

楚存闕並不避諱玉胭,接過盒子,在玉胭面前打開鎖扣。

那盒子已是精美絕倫,盒子裏的東西,更是美輪美奐。

一只銀手鐲安靜躺在盒子裏,手鐲上,一顆顆寶石鑲嵌其中,組成朵朵桃花,光彩奪目。

玉胭一時之間,看楞了。

連楚存闕開口,她都差點不曾註意,他道:“這個,給你。”

“給、給我?”反應了片刻,玉胭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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