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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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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註

萬壽節那日, 玉胭起了個大早。

換做旁的什麽宴會,玉胭都可以推脫不去,但萬壽節是陛下壽辰, 不能不去。

萬壽節時, 群臣要先上殿與陛下行拜禮祝壽。

女眷則可在午後入宮, 等夜裏,宴會開席時再向陛下祝壽。

這般的日子, 是沒有什麽禁忌的,陛下下了旨, 與眾人同樂, 希望眾人在今日能無拘無束,放得開些。

玉胭午後進的宮,進宮時, 成華已經在宴席上等著她了。

萬壽節一向盛大,樂人奏樂, 絲竹之聲不絕於耳。

樂聲之下,還有宮婢翩翩起舞, 裝束宛若九天神女。

等跳完一曲,宮婢們又自場上退下,換了百戲團上場。

席間案桌上已端了小菜來, 玉胭與成華坐在一起, 桌前堆滿了各色菜式糕點,成華對玉胭道:“聽聞今年, 還有人會上場舞劍。”

玉胭點了點頭。

不止有舞劍, 西疆、大遼的使臣, 還會一起進貢壽禮。

大遼送的,是一頭猛虎, 關在籠子裏,不時向外憤怒低吼。

成華又與玉胭說起:“那日你我一同做的課業,被母後稱讚了。”

她苦惱道:“然母後猜出非我一人所寫,便沒答應放我三日假。”

玉胭抿唇笑了笑,見周柯過來,拉了拉成華。

成華一見周柯,變扭起來。尤其是上回她還為了找周柯,丟下了玉胭,這讓成華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煩躁。

周柯道:“旁邊在投壺,有投壺比賽,殿下,可否過來瞧瞧。”

成華心煩地拒絕:“我不去。”

周柯面上失落,也不願叫成華煩他,只好離開。

玉胭將這一切收進眼底,見周柯走遠,才問成華:“可是因上回之事氣惱於他?”

成華沒說話,悶悶地低下頭。

玉胭笑著看向她:“我這不是沒事?”

成華依舊沒說話。

玉胭便又道:“那時候太混亂,你去找他,是因你與我在一起,你知我身邊安全,又有護衛守著,我不會有危險,但那時你不知周柯身邊情況,不知他是否安全,自然會要去找他。”

“那時若換作是我不知安危,殿下與周柯在一起,殿下定然也會來尋我的不是?”

成華看她一眼,難受道:“只是你好脾氣,才不覺得有什麽,我將心比心想了想,若是你為了旁人拋下我,我定會難受好久。”

但經玉胭這麽一說,成華心中好受不少。

玉胭彎了彎眼眸:“周表哥誠心邀約,不若去瞧瞧。”

成華糾結了下,到底有些心動,玉胭再又勸了幾句,便徹底動搖。

兩人一道去了旁邊設有投壺的場地。

萬壽節這般盛大之日,諸如投壺、踢毽子等等供人玩樂的活動,都有專門的場地。

投壺之處就設在宴席不遠處,現下已攏了不少人來,裏頭開設有彩頭。

每輪投壺勝出者,可到前頭去選一樣彩頭。

與成華過去,就能瞧見站在裏頭的周柯,他身旁還有兩人,三人一列站在一個花瓶前,手裏都拿著壺矢。

再往前,有宮人計分。

屬於周柯分數的那列,還沒記幾分,但旁邊幾人都已記上了。

周柯一見成華,眼睛變亮了起來,

許是先前受成華拒絕,周柯心不在焉,這才沒有投中,等成華來了後,接連投中幾支,少有失手之時,像周柯這樣的世家子弟,家中上心些,幼時騎射功夫都不會落下,很快就將分數追了回來。

周柯這裏,再投五支,就能定下勝負,然玉胭忽被人撞了撞胳膊,一道高揚的女聲傳來:“這不是將軍夫人?”

玉胭偏過頭去,就見林月彤站在身旁。

聲音並非林月彤發出的,而是林月彤身邊的五公主,太子胞妹。

五公主仗著兄長是太子,母親又是得寵的淑貴妃,在宮中很是霸道,與成華爭鋒相對。

五公主揚了揚眉:“你身為將軍夫人,想來也擅箭術,這投壺,更應不在話下。”

她道:“不若與我,比試一場。”

成華聽了,當即不讚同地擰眉。

然周圍人多,又是萬壽節,這樣的日子,若與人爭執,傳到聖人耳裏,定會遭到訓斥。

玉胭對成華道:“無妨,我能投壺。”

成華不大相信,目光狐疑,玉胭又小聲同她解釋:“在臨州時,日日閑來無事,就在院中射箭。”

五公主好整以暇望著玉胭。

她此前在箭場,見識過玉胭百發不中的箭術,所以在她看來,玉胭要麽拒絕她的邀約,要麽應下,等投壺時鬧出笑話。

無論前者還是後者,吃癟丟臉的都是玉胭。

這些時日,太子與淑貴妃都不痛快,究其根本,便是楚存闕。

五公主找不了楚存闕的麻煩,卻可以從他身邊的人入手。

恰好玉胭還與成華走得太近。

五公主想從玉胭身上找回場子。

此時已有不少人註意到五公主與玉胭這裏,周遭竊竊私語。

都是說玉胭不擅此道,定會拒絕。還有說玉胭是楚存闕的夫人,楚存闕百步穿楊,她自也不該全然不會。

五公主再度開口道:“今日是父皇壽辰,大家盡興即可,楚夫人總不能,因怕輸,而拒絕我吧?”

場上更是議論紛紛。

什麽玉胭輸不起,什麽玉胭要臉面雲雲。

也是這時,玉胭不鹹不淡地應了句好。

她太平淡,雲淡風輕得叫周圍人一楞。

五公主掐了掐掌心,往前站了一步:“好,既然如此,等會兒咱們就來比一比。”

玉胭正要應,又見五公主指了指她的手腕:“彩頭……就是你往日腕間那把袖箭。”

玉胭覺得奇怪。

她的袖箭,是先前武術師父所贈,比起前頭女官準備的彩頭,應不算多精致。

今日萬壽節,進宮時,會在宮外搜身,不許佩戴刀劍利器、毒藥等等進宮,玉胭便將袖箭留在了府中,並未佩戴。

五公主為何想要那袖箭?

又為何會想到那袖箭?

玉胭反問:“倘若殿下輸了呢?”

五公主不認為自己會輸,揚了揚唇道:“你能贏我,再來議論這事。”

玉胭剛要說話,成華攬過她道:“怎麽你尚未贏玉胭,便先定下了她的袖箭?到你這兒,卻非要等到玉胭贏了你,你才定。玉胭,不好玩,咱們不比了。”

成華掃了眼五公主:“你若輸了,就將你書房t裏,珍藏的那副畫送來。”

知道五公主有意刁難玉胭,成華便也不與她客氣。

五公主氣急:“你……”

眼看成華拉著玉胭走遠,五公主忙道:“好,我若輸了,就送那字畫。”

賭約立下時,周柯那組比完了。

雖然他後來追了上去,但也未能獲勝,與人打了個平手。

周柯不好意思地看著玉胭跟成華,聽聞玉胭要與五公主比以後,又與玉胭說起投壺技巧。

周柯叮囑玉胭:“五公主性子強勢,不管她如何冷嘲熱諷,你知管平住心態。”

玉胭點頭應好。

等玉胭將袖擺用紅繩捆起來,宮婢便抱著壺矢來了,怕有利器誤傷了旁人,壺矢換成了並不利銳的竹筷。玉胭的這筒竹筷上,纏有黑色的布條,五公主的那筒纏有紅色布條,以此作為區分。

宮婢向玉胭說了規則:“一共二十支,二十支內,夫人與五公主殿下誰中的多,誰獲勝。”

成華緊張地看向玉胭:“你別緊張,輸了也沒關系,不過一次比試。”

玉胭朝她點頭,跟著宮婢往前走去。

站在花瓶前的女官道:“第一支竹筷。”

玉胭與五公主,都需聽了指令才能開始,是以聽到聲音,兩人各往身邊宮婢手中捧著的竹筒裏取出竹筷。

眼看玉胭要開始了,成華掌心捏了把汗。

嘴上說勝負不重要,但她清楚那是寬慰玉胭的,她心底,希望玉胭贏。京都貴女圈子只這麽大,玉胭倘若輸了,不出今日,就要被人譏笑。成華不希望如此。

成華一瞬不錯地盯著玉胭。

從玉胭拿起竹筷,再到她目光盯準花瓶……

一旁的周柯道:“她能射中。”

成華立刻反駁:“我知道她能射中!”

周柯輕聲對成華道:“她拿竹筷的姿勢,是最好發力的那種,若非用慣了箭,若非有良師教導,她不會是這種姿勢。”

聽他一言,成華心中的緊張稍微平覆了些。

成華知道,玉胭不會說大話,她說她在臨州時常常練著,那便是真的時常練著。

場上,許多人圍在一旁起哄,五公主第一支竹筷落進了花瓶,中了,玉胭卻還未開始,光成華都聽見許多質疑。

“這玉胭,該不會是打腫臉充胖子吧!分明不會,還要來逞能。”

“不會便拒了,我們還能說什麽不成?”

成華狠狠往說話那人身上瞪去。

她哪裏知道,也只是她瞪人的這會兒功夫,周柯用力拉住她的袖擺:“中了!”

成華正心煩,想甩開,反應了下,終於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她瞪大眼問:“什麽?”

周柯道:“楚夫人第一支,中了!”

“中了!真中了?”成華急急忙忙往花瓶處看去,確實見花瓶中,有纏有黑布,代表玉胭的竹筷!

玉胭掌心發燙,汗水沾濕了手。

站在場上,全心全意盯準那花瓶時,好似什麽聲音都再也聽不見,投完了一輪,才聽到原來耳邊這麽多的竊竊私語。

她往一側看去,就見成華跳著招手朝她笑。

很快,就是第二支。

玉胭拿絲帕擦幹手,到第二支,更游刃有餘了些。

對虧在臨州時,暗九暗八不時捉來老鼠給她練習,日覆一日,玉胭的準頭提高不少。後來楚存闕還教過她叉魚。

不至於百分百中,但用心些,十支也能中六支,何況此時她眼前的,不是會動的老鼠,而是一個花瓶。

第二支竹筷,玉胭依舊中了。

到第三支,慌神的,成了五公主。

在五公主看來,此局,是她的一場必贏之局,玉胭中第一支時,她還能安慰自己,是玉胭運氣好,但到第二支,玉胭仍舊投中,五公主不由慌了神。

她手中一抖,第三支竹筷,落空了。

場上如火如荼,場外看客,亦有百種心思。

如成華,她真心實意為好友高興。

而如姜幼清,她站在遠處,婢子為她撐著傘,聽婢子說完場上的賭約,她微微蹙起了眉。

在聽聞玉胭拿那柄袖箭做賭註時,眉頭更是狠狠一擰。

楚存闕送她的袖箭,就像一個再隨意不過的物件,被她這般輕視冷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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