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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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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救

再過一個時辰, 在場的賓客學子們,陸陸續續開始坐起了詩。

作好的詩送到前邊搭起的臺子上,臺上幾位名士收到了詩, 便會開始討論詩文是否出彩。

而如玉胭這類的, 也能收到詩文。

每個涼棚前, 張夫人都留有一個書童,專負責抄錄詩文。

此時玉胭與成華桌上的酥山已經空了, 桌上擺了十餘首書童抄回的詩。

她們二人坐在一起讀詩。

成華時不時說上幾句:“這詩辭藻堆砌,不好。”

看了另一篇, 又皺眉:“這詩還不如我作的呢。”

玉胭倒沒有說什麽, 望著詩笑了笑。

從前玉胭也被父親追著作詩,作不出來,就要少去幾日可以玩樂的時間, 那時候玉胭絞盡腦汁,作不出詩, 最後好容易幹巴巴地擠出了首。

那時到底年歲輕、閱歷淺,待人接物, 都沒有足夠的領悟,寫出來的詩,更是浮於表面, 那些名詩裏的愁思、亦或是報效家國的熱血等等等等, 她都寫不出。

成華不知是想到什麽,扭過頭, 目光灼灼:“我還見過你作的詩, 你阿耶給我看的。”

“你十一二歲的詩, 都比他們要好。”

玉胭臉紅了紅。

那哪兒是她作的詩。

玉胭當時不止一次為如何交差而發愁。她心道她的詩送到父親桌前,定會被打回重寫的。

就在她發愁時, 窗外有人丟了一只用宣紙折成的小船進來。

小船砸在玉胭跟前,將出神犯楞的玉胭嚇了一大跳。

玉胭以為是誰的惡作劇,羞惱地想將小船丟出窗去。

卻在往外丟之前,低頭看見小船裏的字。

折小船的紙薄薄一層,字跡雖寫在裏側,但外邊也露出了淺淺的磨痕。

玉胭展開一看,發現是一首詩。

一首比她所作那首要好得多的詩。

她往窗外看去時,空無一人,小船就仿佛憑空冒出來的般。

她想,也許這詩是在某本書中抄下來的。

後來稀裏糊塗的,玉胭確定,那詩並非書中抄錄,而是為了幫她蒙混過關才送到她手中來的。

玉胭拿這詩交了差,免去了重新做詩的苦。

玉相曾入宮教導過公主一段時日。

竟沒想到,她阿耶還拿了那詩給公主看。

玉胭揉了揉發燙的臉頰,耳邊,成華還在說什麽,玉胭再聽不進半字。

時至今日,玉胭都還不知,那詩是誰送給她的。

那人不止送了一次,後來每回玉胭要作詩時,就會有只小船送到她桌上。玉胭以為這是阿兄送的,但阿兄怕被父親發現,為避免責罰,才躲在背後不敢現身,直到有回玉胭問起此事時,阿兄滿面無辜迷茫,他不知道有此事。

從思緒中回神,成華拉了拉她的衣擺:“阿胭、阿胭,走,咱們去瞧瞧!”

玉胭擡頭看去,看了半晌,只瞧見不遠處圍了許多人。

成華一看玉胭這副模樣,就知玉胭心不在焉,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成華道:“他說他能七步成詩。”

七步成詩,顧名思義,在七步之內能夠完成一首詩。

兩人挽著手擠進了人群。

一男子站在人群中央,他舉著酒壺,肆意灑脫地飲了幾口酒。隨後他將酒壺往後輕飄飄一擲,往前走了三兩步。

也是這時,玉胭被人一撞。

玉胭還沒說什麽,挽著玉胭,發現玉胭腳下踉蹌的成華先問:“你怎麽撞人呢?”

那人低頭對玉胭道:“抱歉、抱歉。”

對方都道了歉,成華也非糾纏不休之人,冷哼一聲,問玉胭:“沒撞到哪兒吧?”

玉胭搖了搖頭,“我無礙。”

成華松口氣:“這般就好。”

然玉胭回想起那人說抱歉之時。

只覺那人眼神躲閃,像在逃避著什麽。

她忙完問:“殿下身邊可帶了侍衛?”

成華一楞:“帶了。”

成華問:“你是覺著,方才那人,有什麽問題?”

玉胭點了下頭。

成華道:“可是,能進詩會的,只兩類人,一類,是收到請帖的世家子弟,還有一類,是經過審查,確有些學問在身的學子。不會混入可疑人才是。”

玉胭垂了垂眸,道:“小心為上。”

談話間,被圍在人群之中的男子,已經作成了一首詩。

撞了玉胭的那人早已不見身影,周遭只餘下對詩文的議論聲,像被砸進湖面的一枚石子,初時發出聲響、濺起水花,等它沈入湖底後,湖面又恢覆如初,風平浪靜,仿佛沒有那枚石子,仿佛從未被驚起波瀾。

也許,真的是她多心。

玉胭盯著腳尖,跟在成華身後回了涼棚。

再過不多久,天色一點點沈了下去,黃昏了。

小廝上了晚膳,等用過晚膳,到夜裏,會放起煙火,煙花結束後再過一會兒,名士會選出優勝者。

玉胭望著天邊,無心動筷。

這麽久過去,暗九依舊沒有回來。

玉胭十指握成拳。

難道,是暗九遇見了什麽麻煩?

玉胭不覺再度焦灼起來。

終於,在晚膳結束前,暗九來了。

暗九闖進涼棚時,步履有些淩亂,不及玉胭問,暗九道:“夫人,此處危險,最好盡早離開。”

玉胭從凳上站起身。

成華亦奇怪地看向暗九:“你是?”

“夫人命屬下暗查箱中所放之物,屬下趁無人之際,將那箱子打開。”

“那箱中,上層是掩人耳目擺的煙花,下層藏有刀具。”

暗九長話短說,“煙花亦非煙花,屬下對迷藥再熟悉不過,是以湊近一聞,便發覺煙花之中摻了迷香,只要點燃,迷香就會慢慢起效。”

成華將筷子摔在桌上:“他們大膽,天子腳下,豈容他們如此行事?”

成華目光在四周掃過,摔完筷後,一時也有些無措:“那如今該怎麽辦,詩會,還有這麽多人……”

玉胭悄聲安撫成華道:“今日詩會,多是世家子弟,若傷了世家子弟,屆時等眾世家聯手,他們一個都別想活,他們定不想得罪太多人。他們的目標,也許只是詩會裏的某個人、某件東西。”

暗九深深看了玉胭一眼:“已經命人將此事稟報給將軍,晚宴結束前,將軍定會趕到。”

玉胭頷首,視線移下,發覺暗九換了件詩會小廝穿的衣裳,“你受了傷?”

雖是問句,但玉胭語氣篤定。

若不是受了傷,暗九怎會換下那件衣裳。

暗九道:“屬下無礙,多謝夫人關心,不過是開箱之後,不慎被他們發覺,纏鬥了會兒,這才耽誤時機。”

暗九張張嘴,似乎打定主意要帶玉胭離開詩會。

然下一瞬,天邊忽綻開一道銀花。

晚膳還未結束,卻開始放煙花了。

煙花落下時,周圍起了層大霧,遮蔽住視線。

淺淺的香氣沒入口鼻,玉胭一陣頭暈目眩。

暗九拉過玉胭:“夫人,捂住口鼻,離開!”

成華公主性子再張揚大膽,第一回遇到這樣的局面,也有些錯愕,她楞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玉胭連忙拉過成華:“殿下……”

成華踉蹌一下t,被玉胭拉著走了好幾步,如夢初醒甩開玉胭的手:“不行,我、我得去找周柯。”

玉胭拉著成華不放,眼神焦急:“殿下,危險。”

成華鐵了心要往回跑:“我雖然不喜歡他的靠近,但我也不會放任他不管,他是個呆子,恐被嚇傻了,跑都不敢跑。”

此時附近已有不少人察覺危險,四處有人逃竄,場面混亂無比。說話間,玉胭已被人撞了好幾下。

玉胭道:“殿下,也許周柯他也跑出來了呢?”

成華沒說話,用了狠勁掰開玉胭的手。

旁邊又有人跌跌撞撞靠過來,玉胭一時不察,被撞倒在地,被暗九扶著爬起來的時候,跟前再不見成華身影。

玉胭:“暗九,你跟上去,保護公主。”

暗九皺眉:“屬下的職責,是保護夫人。”

不遠處,有人被撞倒在地,痛呼出聲,還有人大喊:“殺人了,有人拿刀要殺人了……”

玉胭來不及多想,目光堅定:“我能保護好自己。”

見玉胭心意已決,暗九甚至懷疑,若他不去,玉胭便會自己去找成華,他點頭應好,瞧見附近的一個小筐:“夫人躲到筐裏,屬下很快回來。”

玉胭點頭:“你要小心。”

玉胭藏進了筐子裏,她個子嬌小,躲進去,不費力。

她窩在筐中,看不見周圍的事物,只聽見腳步聲淩亂,喊叫聲不安。

不時有人重重撞倒在竹筐上,玉胭也會跟著被一撞。

她咬牙忍住痛呼,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摸向腕間袖箭。

疼痛與黑暗交織,玉胭思緒也混亂不堪。

一時在想成華是否找到周柯,她與周柯是否安全。

一時在想楚存闕。

暗九說,他向楚存闕傳了信。

玉胭閉了閉眼。

此刻玉胭無疑是期盼楚存闕出現的。

不止是她心底隱隱依賴楚存闕。

詩會裏,人太多了,即便放迷香的人不傷人,詩會的賓客也會因摔倒、踩踏受傷。

只是玉胭沒等來楚存闕。

先等來的,是詩會裏各家人的侍衛。

詩會之中,有驚慌失措者,也有歷經風雨,遇事不亂者。混亂中,已有人指揮侍衛四處巡查。但這巡查,卻令場面愈發混亂。

甚至於,有人將玉胭藏身的竹筐撞倒了。

玉胭根本穩不住身形,跟著竹筐翻到在地。

“砰”地聲,竹筐蓋子打落,玉胭跌出竹筐。此時天邊徹底沒了半絲夕陽光亮,發生這般的混亂,小廝顧不及點燈,四處漆黑,再加上未散去的煙霧,玉胭能看見的,也至多是身旁幾步內的東西。

她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摸黑將竹筐扶正。

好不容易做好這一切,玉胭忽察覺,有道目光落在她身後。

與那目光一道而來的,是粗重的男子呼吸聲,呼吸聲由遠及近,一步一步逼近。

玉胭動作輕頓,指尖摸到袖箭上。

隨著呼吸聲的逼近,玉胭心跳漸漸變快,寒毛豎起。

袖箭該不該在那人走過來時射出去,玉胭下不定主意。

倘若,不是壞人,只是詩會賓客呢?

玉胭數著自己的心跳,小步往後退了退。

再之後,一只手忽然拉過玉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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